七十五墨 夜尽天明 【五】
泪水混合着雨水在脸颊滑落，一心渴求真相的天明没有心思去分辨哪些是雨水，哪些是泪水，他用尽了最大的力气在雨中奔跑。
那封信上记载的内容，是卫墨在秦王宫经历的点滴记录，自然也记载了骊姬和荆轲的死。
大叔真的亲手杀了父亲么？
天明不敢去想，更不愿去相信，他没有第一时间找盖聂，而是去问了若无欢，说明他对这封信上所描述的内容是否真实存有疑虑。
按照信上所说，卫墨赶到的时候荆轲已经死了，盖聂站在嬴政身边，长剑滴血，可毕竟没有亲眼看见就是盖聂杀死了荆轲。
如果是从前的天明定然会大嚷着去找盖聂，但是，继承了宸墨留在非攻上记忆，天明更清楚，若无欢不可信。
宸墨说过，真相并非亲眼所见那么简单。
既然如此，那不是亲眼所见，又来历不明的真相又算得上什么真相呢。
盖聂也好，墨家也好，至少他们愿意为了他一战。
若无欢的真心不假，但他的私心也是真的，天明停下来，站在雨中有些迷茫。
他的眼前有两条路，一是和若无欢撇清关系，和盖聂一起行动，可目前看来，他们都要面对的敌人不仅强大，而且对他们的身份和情况一无所知。
大叔教过他，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如今连敌人底细都不清楚，又要怎么去战呢。
也就是说，他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将计就计！
惊雷乍起，扰了这一夜的好梦，盖聂披衣而起，推开门，就看到浑身湿透的天明站在雨里，眼圈通红的看着他，仔细看那里面的恨意让盖聂心惊。
“天明，你怎么了？”
盖聂说着，就要上前查看天明的情况，寒芒闪过，一抹冰凉划过侧脸，盖聂的瞳孔瞬间收缩，这是带着杀意的剑气，天明他到底怎么了！
“大叔，我的父亲是谁？”
盖聂沉下眼，天明不止一次的问过他他父母的事情，甚至在最开始还把他误认作了他的父亲，可唯独这一次，天明的举动太过异常。
难道有人和天明说了什么？
就算如此，天明的性格也不会有这个反应的，难道是他体内的阴阳咒影响到他的情绪？
“天明！冷静下来！”
电光火石之间，盖聂已经想到了不太好的可能性，顾不上撑伞，冲进雨里伸手就要夺下天明手里的长剑，如果不阻止天明，让他继续这样下去一定会伤到经脉的，心中越是急迫，盖聂越是沉稳。
眼下当务之急是先制止住天明，再去打扰端木姑娘为天明医治了。
“大叔，父亲死了，母亲也死了，你为什么不连我一起杀了呢？”
诛心之言，盖聂的动作一顿，长剑已经划破了他的掌心，天明虽然在笑，但那双眼睛却是像要哭出来一样，盖聂不忍，偏过头避开那双眼睛，退后三步，与天明拉开了距离。
掌心滴落的鲜血混着雨水落下，砸在地面，溅起小小的水花。
而这，如同盖聂的心一般，天明的一句话，诛心之痛又何止小小水花。
“天明，无论你看到了什么，当年的事情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
盖聂的嘴里心里都是苦的，可要他怎么去说，当年的事情看似简单，几句话就可以解释，但其中疑点太多，就连他都不敢说自己所知道的就是真相。
掌心的伤口沾了雨水，火辣辣辣的疼，可盖聂没有心思去管，天明现在的情况很不好，要怎么做才能让他安静下来呢？
一心担忧天明的盖聂没看到天明眼底闪过的那一抹释然，盖聂会不告诉他，但是绝对不会欺骗他的，既然他这么说，那一定是有人故意让他看到这封信的。
按照自己先前的性格定然会不依不饶的去问，甚至有可能一气之下怨恨盖聂与墨家，那之后呢？
后面的发展定然是早已经被人算计好了的，若无欢，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准备就寝的若无欢鼻子一痒，打了一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喃喃一句“许是刚才在外面受了寒气，明天给自自己煮碗姜汤喝吧。”。
他还不知道这莫名其妙的黑锅已经被牢牢的扣在他身上了，就算跳进三生河也洗不干净了。
所以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虽然心疼盖聂，但是做戏做全套，天明知道一定有人在暗处看着自己，他不能露出破绽，已经走到这一步，没有理由功亏一篑的。
大叔，对不起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下去？直到我死！”
“天明！冷静下来！”
听着天明嘶哑的质问，盖聂再也无法保持沉默，此时的天明神智已经有些不清醒了，再继续下去，他身上的阴阳咒术会失控的，到了那个时候，就连端木蓉也没有办法了！
渊虹剑发出低低的悲鸣，剑通人性都如此了，更何况盖聂这个活生生的人呢。
相对的两人，兵戈相向，说是天命弄人也不过如此，就是不知道这一战是为了什么？
救？还是杀？
…………
“呵呵，我有些期待接下来，这孩子会带给我怎样的惊喜了。”
墨家禁地，聆听风传来的消息，男子低低的笑出声，在这幽旷的黑暗中格外的诡异阴森，他左手执伞，右手举着一盏长明灯，照亮了他所站立的方寸之地。
男子轻车熟路的走到了墨家禁地的最深处，那些机关密道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成阻碍，看着眼前牢牢闭合的石门，男子的放下伞，走上前触碰那冰冷的石门表面。
“你一向不喜欢寒冷，却将此处作为长眠之所，你睡的安稳，外面那些人都快掀了天了。”
“你也别急，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留在这里陪着你，给你讲讲这些年发生的事情。”
男子声音很轻，似乎是怕惊扰着门内的人，他说话的语气很是熟捻，就像这门内的人是他相识数年的好友。
男子背靠着石门缓缓坐下，门内的人不会出来，他进去了也是徒劳，长明灯烛火闪烁，低低的男声在这漆黑的禁地里诉说着那些不为人知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