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节
此，还救他作甚！”
陈远道：“说起来，也许许凉不似咱们这些凡夫俗子啊。”
沐沐嘲笑道：“我看他将来，也必得落得个自杀的下场。入土为安！死了还能活过来，就不好玩了。”
四人隔日便离开了程关庄。
一路无话，四人都是修道中人，脚程极快，三日后赶到青龙院，却见内外门大开着，门内一片死寂。
阿易道：“大概没人了吧。”此话刚出，便听一苍老的声音答道：“谁说的。”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老汉，持了一柄残帚，正在扫地上的落叶。阿易喜道：“原来是你！老爷爷，也就你还留在这里了吧。”
那老汉道：“我都记不得有多长时间没见到过人影了。”说罢俯身下拜，向陈远道：“小人见过仙子。”
陈远问：“你认得我？”
那老汉道：“只是在画中见过。那时候老汉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说来怕亵渎了仙子，老汉许过一个心愿，就是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够一睹仙子尊容。没想到，还真的实现了。哈哈。”
陈远听他这么说，也不由得抿嘴一笑，却见沐沐冷冷地望着她，道：“她有什么好看的。”
那老汉又道：“小丫头你可不知，近些年来下界安生了，谈论陈玉金仙的事情也少了，在我那个时候，陈仙子如日中天，那是下界万民的共同希望。我老汉也是其中追逐者之一。起先是想入明月阁，但是明月阁人物神出鬼没，哪里能见到？后来我来到这青龙院中做起了仆役，就是干这扫地的勾当，其实完全是想学几样法术，然后去北俱拜访这位仙子。现在想来，也够好笑。”
阿易问：“老前辈就这么扫了一辈子的地吗？要我的话，就算没学成，我也要去北俱去。”
那老汉不由得哈哈大笑，道：“你这小孩子，倒也可爱。不要这么看不起老头子，我在青龙院扫了三年地，便已将五行法术中，水、火二术学会了大半。玄武院首座领着自己的得意弟子前来炫耀，却被我这个扫地的打败了。于是首座允许我做了青龙院入门弟子。”
阿易道：“那老爷爷为什么没有进选入天？”
那老汉道：“在青龙四院，进选入天有两种途径，第一种是夺旗，每十年，都有耀武扬威掌旗使传旗，但在青龙四院数万弟子里，我没有必胜的把握，于是我走了第二条路。这第二条路相对简单，就是在十年修行结束之后，留在青龙院作一名教习先生。因为除非特殊情况，所有的首座都是从先生当中选出，而首座被允许修习一字禅经，能够成仙。”
阿易问：“你当了首座？”
老汉点了点头。
“那你成仙了啊。”
老汉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老头子那个时候，可非现在可比。下界的修行者还比较乱，就我在青龙院当先生的那些年里，就先后死了四位首座。老头子我便成了青龙院中声望最高，资格最老的前辈，这样才坐了首座的位置。但一坐上，我就后悔了——这位子眼红的人太多，晚上睡觉，都怕被人暗算，怕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有一天，我偶然间听到正名先生密谋要害死我，我便向，与其这样，还不如将位子让出来，自己再做一名扫地的仆人，安顺太平，不也很好嘛！但是没等我拟定好人选，正名便已起事。我寡不敌众，被打成重伤，跌落山崖。好不容易活过来，也不想去报仇，将震龙桥的秘密跟正言先生说了，他是个勤勉亲切的人，又是个可靠之人，我本来是想让他作下一任首座的。”
阿易道：“要是你心性高一点的话，也落不到这种地步吧。”
那老汉道：“我这样有什么不好？那些比我心气高的，不也都死了吗？”
陈远接着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闲话休提，就说几人在青龙院安顿下来，陈远使法力感应周天，寻找许凉残存在青龙院中的魂魄，却连日没有结果。
这一日又画了漩涡阵，陈远独坐其中，阿易与沐沐守在一旁护法，承志在外面百无聊赖。忽见一名黄衫女子自门外进来。承志见她：身材婀娜，体貌多姿，娇怯犹然胜廿时，走来如梦朱唇启，敛眉好似拙弄姿；珠目漆点，小口樱桃，举手投足尽妖娆，黛丽浓妆刚刚好，清音花雨落飘摇。
承志未曾见过这女子，却因为红灵猫妖前车之鉴，心想这漂亮女子定然不是什么好人。于是上前阻拦，喝问：“你是谁？”
那女子道：“我找陈远。”
承志怒道：“我问你是谁！”
那女子见他横眉冷竖，也生气起来，抬手就往承志脸上扇去。承志举手格挡，眼看着明明挡住了这一招，脸上却是“啪”的一声，然后就疼起来。承志再看她，已经绕到了自己身后，却回过头来问她：“是不是在这儿？”承志道：“你不能进去。”
那女子已经走了进去。
阿易跟沐沐见有人闯入，还没喝问是谁，那女子已经晃身来到陈远身旁，抬手劈她右肩。陈远连忙往后抬步，将将躲过这一招，厉声道：“慕容弦！你不是已经死了！”
那女子哈哈大笑，道：“你还认得我，说起来也有八百年了。没有冷月流光剑，今天你就得死在这里！”
###宫闱佳客
阿易抄手就上，往慕容弦面门抓，手还未到，手腕已经落入了别人手中。慕容弦身形一侧，把阿易顺着门口丢了出去。沐沐见状，双手刚要结印，却被陈远阻住了：“别白费气力了，你出去吧。”沐沐只得放手出去。
刚刚走出大门，内中便有一股灵力逼了出来，沐沐竟然站立不住，被推倒在地上。便见两道神光随后跟出，在天地之间跳跃碰撞。每一撞击，都震得人心慌。青龙院中留守的老汉赶了过来，问道：“怎么了？”看见阿易气息衰弱，竟如将死之人一般。承志跟沐沐着了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老汉上前试探，说道：“是被阻断了经脉，自己一时冲不开。等等就好了。”沐沐道：“只是被她抓住了手腕，就成这样，陈远不是号称天下无敌吗？这次难道真的要败？”那老汉道：“来人是慕容弦？我听过她名字，是陈玉仙子最大的敌人。”
承志道：“我且去帮忙！”一个弹射，冲入云霄。
只见陈远已被压制成弱势，慕容弦双手齐扬，天女散花一般挥出若干光刀，陈远躲避不及，被一刀刀嵌入体内。承志赶上去，左边肩膀从后面托住陈远，右手平掌推出。慕容弦紧跟上去出掌，把两人一道打将下去。承志硬撑着落回地面，将陈远放下，晕倒在地。
慕容弦轻飘下来，问道：“如何？”
陈远道：“我这性命，你尽管拿去。只是莫再伤及无辜。你已是天底下第一的人物，我真不知你还有什么好求。”
慕容弦笑道：“连你都不明白，别人就更不明白了。尔等凡夫俗子，就令活上千年万年，也不过白白浪费时间，早些杀了也是为了你们好。”
那老汉却突然冲上前来，喝道：“我儿，看招！”
慕容弦抬手一道灵光打出，穿胸而过，却忽见那老汉身魂渐分，整片天地瞬间黯淡下来，数十条阴魂来回游动，却没了陈远等人的踪迹。
慕容弦手捏阳字九诀，喝一声“震！”把四维阴气驱散，而面前竟是烟雾迷茫。这烟雾，竟将天眼也遮住了。慕容弦料得几人已经逃走，便一个瞬身也走掉了。云中望见远处五点灵光，便赶过去。那五道灵光刚被她见到个身影，便深入了雾中。在雾中天眼无用，慕容弦只有用肉眼跟踪，好不容易追上，却见只有那老汉的五个分身。慕容弦知道上了当，甩出手刀将这五个分身砍掉，重新跳到云上观察，但浪费的这些时间，那五个人早就逃远了。
论道慕容弦这个人，陈远第一次见她，是在临安帝王后宫之中。陈远被王重阳从金兵手中救回，在全真堂中求他欲拜为师。但王重阳那时候已经发下誓愿不再收徒，于是请慕容焚玉带陈远去寻丘处机。自山东到杭州，两个人走了两个月。来临安的南无庙中，却得知丘处机刚刚销了名字，说是北上去了。陈远不由得有些失望。
慕容焚玉却跟她说，依照丘处机的性子，绝不会就这么离开，临走必然非要干一件大事不行。陈远问她什么事，她却不说，只说等到晚上就知道了。原来那时候的大宋王朝，偏安江南，不但不思夺回失去的北方大好山河，反而斩杀抗击金朝的忠臣良将，沉醉于江南如画般的声色之中，与金朝签订合约，自为臣国，每年向金朝进贡金银、丝绸、美女若干。官场之上贪官污吏酒色滋养，江湖之中儿女却空有收复山河之志却难申张。丘处机那时不过二十来岁，正是那意气风发之年，此次南下就是看不过满朝文武朱门酒肉的败行，要来讨个说法。至于怎么讨法。
当天晚上，两位换上夜行衣，潜入皇帝行宫之中。从后花园向暖阁去，忽见一道白茫茫的靠在宫墙上，慕容焚玉喜道：“丘处机！”那白影突然一动，陈远才看出那边原来有个人，那白茫茫的一道原来是背在身后的一柄长剑。这长剑与别的不同，乃是白玉雕琢，剑身上龙飞凤舞，弯弯曲曲，长有一丈有余，被人叫做小白龙。
丘处机原来是在细心探查宫中守卫，见来人是慕容焚玉，便冷冷地回一句：“你怎么来了？”慕容焚玉指了指陈远：“这是你的徒儿，我给你带来的。”
丘处机望了一眼陈远，又向慕容焚玉道：“你们两个快走吧，不要耽误我事。”慕容焚玉道：“你且与我回去罢，在这里干什么呢？”
丘处机不理她，纵身跳到屋顶，沿着角檐绕到暖阁之上，一双脚挂在檐前的横栏杆，倒挂着观察内里动静。
慕容拉起陈远的手，也使了个身法，闪到屋顶之上。丘处机身形迅捷异常，先自腰间解下一枚匕首，将暖阁外把守的军士和伺候着的侍女一个个刺死，却听内里女声娇滴滴地呼唤：“来人嗫，香炉都没了呀！”
丘处机一脚踹开暖阁小门，喝道：“狗皇帝，纳命来！”但见内里，男子急忙往女子身后躲闪，两人藏在被里，只露双眼朝这边看。丘处机扬起白龙剑，指着两人，大声呵斥：“如你这等皇帝，早死一天，天下该活多少苦难民夫！”
那床上女子却道：“英雄饶命，敢问英雄尊姓大名？”
丘处机不欲答话，白龙剑疾刺而出。眼见就要将这二人了结，却突然一道红光，一柄血色长剑自墙上飞来，往丘处机身上刺去。丘处机后退一步，提剑格挡，那女子飞身而起，将栏杆上搭着的黄袍往身上一披，扯一段绫带系到腰间，接过血红长剑，向皇帝说道：“臣妾来保护您。”
慕容焚玉一见这女子，立刻吓得不行，转身向下去救丘处机。而丘处机三招间，已被那女子剑气刺伤了双目。慕容焚玉靠到他身后，道：“道长快些走，这是正一教教主慕容弦，咱们不是对手。”丘处机闭上双目，开了天眼，道一声：“不行！”又往前冲，剑气直取床上龟缩着的黄帝。那女子迎面出剑，慕容焚玉上前阻隔，就在这当儿，两人竟同时分身，慕容焚玉一化成三，那女子一化成九。九人均持了红剑，挡在丘处机面前。焚玉见状，将丘处机往后一拉，自己身子正刺在了红剑之上，鲜血登时泉水般地涌出。丘处机大骇，上前抱住焚玉，道：“你这又是何必！”焚玉道：“你就算能杀得了皇帝，也非死在她剑下。道长的命怎么值得换这狗皇帝呢？”
丘处机向后一跳，道：“我带你离开！”闪身就往外走。那九名女子却已拦住出路。危机之中，陈远持青芒剑闯入，稍稍阻住了慕容焚玉，三人才得以跳到天上。那女子却也不追出。
慕容弦这个人，担任正一教掌教几十年，掌管天下道统，应是一名男子，其间道理，只有慕容焚玉一人知晓。三人逃出行宫，丘处机将焚玉交给陈远，自己靠在树旁不动。陈远检查焚玉伤口，从小腹穿入，后背穿出，殷红的鲜血脉脉流动。陈远问丘处机：“有没有金创药？”丘处机问道：“还有得救吗？”陈远道：“没得救怎么？我要金创药！”
丘处机才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陈远倒在手中，按在伤口上，但那么点伤药，立刻就被鲜血冲走，根本一点用都不管。陈远其实知道焚玉心思，丘处机自然也知道。但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当下陈远、承志五个人来到一座山崖上面，阿易也早就缓过神来了，承志没有大碍，却只有陈远，魂魄受了震动，变得六神无主。那老汉道：“我那个时候，就是跌下了这山崖。山崖下面有一处天然洞窟，陈姑娘可以去那里养伤。”
承志便携手陈远，五人一起往山崖下。穿过层层迷雾，崖下显露出一波泉水，陈远却道：“这里，有许凉的灵魂来过。”说毕顺手一指，面前一片密林。那老汉道：“那山洞就在那边，咱们穿过这片密林就到了。”
陈远摇了摇头，道：“等等，好像他来了。”
便见五道白光从林中闪出，落地成五个人，隔着泉水与这边相望。承志见到中间一人，大叫道：“就是她！就是她把许凉害死的！”
陈远施礼，道：“北俱玉珂金仙陈远。”
红灵猫道：“原来如此。陈姐姐你倒猜猜我是谁。”
陈远道：“李祾死时，却有一段情节留在天地之间。这情节生于青龙院叛逃时候的许凉身上，自她灭世，便遗落在昆仑荒原。那时候正有一只野猫经过，故而沾染上了这段情愫。你大概就是那只猫吧。”
红灵猫妖道：“果然是陈远，连这个都知道。我便是那只修行千年的红灵猫妖，只不过已经脱离了那段情愫，自己修行了。”
陈远笑道：“惭愧，我一见你这般模样，就知道是个畜生！即便是被高人眷顾，也丝毫改不了本来的这份兽性！”
###同路来生
红灵猫妖听陈远这么说，虽然没有立时发怒，但也冷下脸来，向陈远道：“我敬你是前辈高人，所以这般与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