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节
，她毕竟是明月阁主人。”
水下又有一股大浪掀上来，许凉连忙上行，只见真如玉使开梯云纵术，凌空踏步而上，虽然不及风火轮快，但也勉强躲过了这层吞天巨浪。她将背上长剑解下，身在空中向下面海里劈出，这剑舞动一股风刃，压入海里，将海水生生分了开来。许凉展眼往下看去，却深不见底。过了些时候，水面渐渐合拢。真如玉将神剑祭起，口唇念东咒语，双手在胸前结法印。这神剑瞬间长大，剑尖朝下探入水中，剑柄上长顶上天去，剑身越来越宽，横及整个洋面，竟然扩延到露眼无法目及其边缘处所。然后，海水从剑身下面渐渐变红，天地为之一动。小青大骇：“玄武就在这下面，这一剑怕是要戳死它了。”
说话间，整片洋面已经全都成了红色。许凉驭起风火轮，往这神剑一边快赶。风火轮速度快极，竟也赶了有些时候才绕到神剑另一面，找到了真如玉。真如玉早已看见了他，自语道：“不自量力！”一拳打了上来。许凉往旁边一侧，小青突然冲了出来，化成人形，双手往她身上抓去。真如玉没料到这一招，整个左肩被抓成了碎光。只见这小丫头，头竖高髻，肋生双翼，蜷曲着身子。眉眼轻挑，手指细长，很有一般鸟雀儿样子。真如玉望了望自己的左臂，怒目而视。
小青更不多说，双手又抓真如玉。真如玉躲了几招，猛然间冲到了许凉身旁，一脚将风火轮从他脚下踢开。许凉一声大叫，往海中跌去。小青探身下去追许凉，被真如玉阻住，两人身形一交，真如玉右手又被她抓成了碎光。她接住许凉往远处飞，许凉这才重新唤出风火轮蹬上，小青却已凝不起身形，她自幼修炼玄玉诀，身、魂一体，一同碎成了流光。
真如玉不去追赶许凉，返身往天上行去，行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来到离恨天天界，才看见了这巨剑的手柄。她立于手柄之上，闭目沈思。不一刻，天门处流光暗涌，化成一尊金身大神。这大神高足有十余丈，手中提了一条链子锤，金盔金甲，耀眼夺目。真如玉意念动处，那尊神舞起大锤，就往巨剑上砸。“当”然一声金石巨响，这巨剑立刻矮了几丈。紧接着第二锤又打，突然一道火光闪到真如玉身后，伸手拿她后心。真如玉向前一欺，紧跟着踢出一脚。回身来看，来人正是许凉。许凉脚下风火轮虽快，但他是凡身肉体，此刻在云遁之中穿行，已然身受重伤。故而没能躲过真如玉这一脚，给踢到小腹，撞在了巨剑剑柄之上。真如玉不急着杀他，却问：“你好大胆子，还敢上来，有什么用？”许凉问道：“你真的不是冷姐姐吗？你真的是真如玉？”真如玉向许凉道：“你的冷姐姐早就死了，她上天界讲和，跟那个太白老头说，她自己免不了一死，但是希望能够保住你等性命。那老头生怕她说出自己当年那件丑事，便答应下来，怂恿玉帝，不但饶了你们，还给你们官做。只可惜她被拉上了战龙台，一刀了结了小命。呵呵，也真可笑之极。”许凉道：“你是她的分身，何以没死？”真如玉道：“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不过你们的使命已经结束了。还记得那时候我想杀你，却被人阻止了吗？那是因为你还有被利用的价值。而现在，你什么用都没有了。我要杀你，落魄真人也不会再阻止我了。”
许凉大惊失措，问道：“那个人就是落魄真人吗？”真如玉道：“你还不明白吗？这一切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落魄真人一手所为。你不知道倒是很悲哀呀，真人妙法，任谁知道其中奥妙之后，都会赞叹不已的。我在他身边服侍已有些许年月，但真人行迹始终令人琢磨不透。我倒是想将自己这几年的所见所闻，与一些心得分享给你，让你也替他赞叹一下。我所知道的这些事，是从当年冷冰凝临死之际开始的。落魄真人下山救了她一命，并在她身上，种下了我。然后以此为条件，收了叶紫薇为徒，传她天眼飞剑之术。又暗中指挥冷冰凝北去陈远求救，受陈远青睐，作了明月阁主人。后来我才知道，在这之前，他曾经将你送到了青龙院，又去李靖家中，将他劝得把李祾也送到了青龙院中，还传她红玉福祾剑。当年太白金星为了得到这把先天神器，不惜自毁道行，杀幼童来算天数，可最后这神剑还是落入了落魄真人手中。包括肖褚寰等人，也俱在真人算计之中。这一切准备好后，他才赐了你玄字玉，命令离正则攻取青龙院，好趁机狩猎青龙，然后交代冷冰凝收你入明月阁，教你学会玄玉心诀，大闹人间界。直到今天。也许直到今天你我在此相遇，也在他的算计之中，那么真人就是要让我在成功狩猎玄武的时候，顺手杀你报那当日之仇。”许凉听罢，呆在了那里。他可能真的想不到，原来这一切都在别人的算计当中。他开始有了一种傀儡的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不真实了。人间事或许就是亦真亦假，他大抵是过去就这么认为的。可是这都只是在自己心中暗示，只是一种感觉。可是实物，包括各种事情却都是真实的。不论你觉得是真还是假，事实永远摆在那里，真真正正地停留在那里。然后，当一个人身处在自己能够支配的环境之中，以支配来判断这个世界的真实。但若出现与自己素来所觉产生偏差，才会产生对真实的怀疑。许凉的真实，或许来自对自己内心的无限的肯定。不去看这个世界纷纭复杂，而只保留着一颗真心。可是现在他发现，当自己按照自己所想的，所肯定的东西走下去的时候，走到现在这一切都还在自己所理解的范围之内的时候，却给人说出，原来这一切都是别人给他安排好的。假如当年他无法选择地被人送到青龙院，可是在他可以选择的时候，选择了叛逃，这明明是他给自己所定下的路！这明明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可是，这竟然只是落魄真人的计划。
他开始将自己的一切，都怀疑起来了。
真如玉道：“我倒是有些可怜你了。我本与你差不了多少，可是你还有一身血肉。我虽有意识，也不过是一块翠玉，哪一天落魄真人不高兴了，一挥手将我砸了。我可怜你刚刚知道这一切本来就是宿命。你可别巴巴地以为你的所谓生命的意义只掌握在你自己手中。那从来都是不可能的。你应该因为真人利用你而感到高兴，若不是这样的话，你怎么可能活到今天？你早就死在了青龙院大门往行的那条官道上了。那么你不过就是上天连注意也从来没有注意到过的小鬼。”
“是不是觉得落魄真人的所作所为很是伟大？也体会到了一点我一直以来的感受了把，你跟我在这个世界上什么都不是，我们以之为傲的就是能够得到上界真人的利用，虽然我们在他们眼中什么都不是……假如你想哭，那就快哭吧，说不定我看见你哭，大发慈悲的话，还会放你一条生路。”
许凉突然喊道：“你不用说这些话来吓唬我，如果那落魄真人他真有天大的能耐，那么还利用得着你我吗？就算不为了自己，我还有英英。我没有那么大能耐，也不想去管这些东西，我所追求的，比你们高贵得多！”
真如玉无奈地笑笑，道：“愚蠢！我还以为你有多少聪明，能够得到真人赏识这么久，原来是个名副其实的笨蛋。也是，越是笨蛋，越好用得。反正今天你是必死无疑了。”她一句话说完，使金身舞起链子锤，向许凉砸去。许凉见这阵势，已知躲避不过，心中想到离怀英，一阵难过，又自劝解：“愿下世再能与卿结为夫妻吧！”
###八百年岁
承志等了好久，不见红灵猫出来，暗想自己这时候进去又不合适。踌躇了半晌，怕有不妥，便进去看——可是哪有许凉与红灵猫两个的身影？他登时急了，四下里寻找，只是不见。
忽然天上一朵祥云落下，陈远现身问道：“怎么了？”
承志只得说：“许凉不见了。”
陈远惊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承志道：“陈姑娘走后，紧跟着便来了一人，身上妖气好重。我认得她在灵山与许凉结伴，知道是相熟人，便答应她跟许凉说两句话。结果……”
陈远道：“哥哥先不要着急，咱们且四下里找找。”
承志听她叫自己哥哥，脸色竟然转红。索性陈远没有注意。两人在这凌霄山中转了一遭，终于在草丛之中发现了许凉——胸口空洞，鲜血淋漓。陈远上前检查一番，暗自叹息：“已经死了。”承志见此已是浑身颤抖，跪下身来痛哭。陈远见此情景，也不劝解，自己反而掉起泪来。掉了一忽儿，才哽咽着说道：“不知道还能不能复活。”
承志却突然伸开双手，“啪啪”两下拍到自己脸上。陈远一怔，刚要劝他几句，却见他右手握拳，照着左臂打去，“喀喇”一声，把肩骨给打得碎了。陈远登时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拉住他右手，泣声道：“你这是干什么，这怪不得你啊！”
承志道：“要不是我，许兄弟又怎么会落到这等下场？我今日废了这条臂膀，算是做个记号，等我把那最后一件事情办完了，就来偿你性命。”陈远道：“我会救他活命的……哥哥你何苦说这种话？”承志默然不语。
陈远于是将许凉封入自己随身携带的冰棺之中，飞托在自己身后。见承志若有所思，禁不住问：“你说你有最后一件事情……能跟我说说吗？”承志见她这么问，竟又满脸通红。
陈远却失望了：“我知道，是小玉对不对？这么久了，我都快忘了那些事情了……不，是早就忘了那些事情了，假如这几年没有这么反常地做梦，总是梦到那些事情。说来也真是可笑，自己已修成金仙，竟却被小时儿戏折磨得成了今天这幅模样。”
承志道：“不是小玉。”
“什么？难道你还会有其他事情？”
承志道：“你忘了吗？在我临去华山，你跟我说，等你回来，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并要你去做一件事情。就是这件事情。”
陈远脸上现出惊讶的表情，而后一面会心的笑，一面轻轻地叹息。
承志道：“现在你该告诉我了。你是不是陈远？”
陈远于是缓缓地说起来：“在宁海通济南府的官道上，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时值盛夏，却穿着一身白色绒衣，戴着绒帽，脚下蹬着月牙靴儿。那就是我，看到那个场景，我呆了整整半日。”说到这里，她停下了，心中却在问：“你还记得吗？”
不料承志竟突然道：“我还记得，那时候你也是这身打扮，走在雪地里。一身白色，就像是你的招牌一样。”
陈远右眼竟渗出一汪薄泪，“可我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年代。宋金交战，我竟差些就被官兵当成乱民欺凌。还好是王重阳祖师救了我。后来我便在全真教清净派掌门孙不二手下修行，其间认识了五祖之一的刘海蟾。再后来慕容弦杀了王重阳祖师，我被刘海蟾带到广寒宫嫦娥仙子那里修行大螺旋八崩玉法门，在全真教与正一教的火并之中败了慕容弦。于是天庭封我为青霄玉女，掌管下界冰霜。那时候我还清楚的记得，自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可我要回那个时代去，或许我要等上八百年。其间玄武劫的时候，我便有些模糊了。近千年，那是什么概念，我清净在北俱芦洲那不知年岁之地，陪伴在身边的只是一直小雀儿，每日里想的，都是我要回我那个时代去。可是到了后来，却忘了自己为什么要回去了。我便想，也罢也罢，等那个时候来了，自然也就想起来了。可是再往后，忽然有一天想到，自己要回哪里去？我竟给忘了，是要回一个地方吗？我想不出。再到后来，我竟连自己在北俱等候，是在干什么了——是要等一个人，还是要等别的什么东西？或者根本没有在等什么，守在北俱只是因为那是自己的本职工作罢了。”
“但最近几年却变了。我竟然开始在打坐养气的时候入梦，梦见一些自己从未见过的东西，但又很熟悉。起初还惊讶自己为什么这么熟悉，后来便知道了，因为你——这小一千年，我忘记了一切，父母家庭朋友，甚至他们的姓名，甚至你的姓名、模样，没有一样记得，但见了你的那种悲喜，却非但没有被忘，反而更清晰了……你已经在我的心里，刻下了那种感觉。忘记一切，也忘不掉明明是在喜爱，却同时也在锥心刺骨地疼。”
“那一晚上，你知道我为何要叫你出来？你不是我，不会体验到那种明明知道故事已经要结束了，却无论如何都不甘心的那种感觉：我知道你中意的是小玉，我知道我走到那一夜就是终结了，可是我还想问你最后一句话，哪怕那答案早已知道，也妄想会听到不一样的声音。那是我用一生，换来的失败，我的一生，全都是失败。然后你就来了，其实我是想跟你认错的，可是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然后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假如你知道一点点关于我的罪恶，或者说其实就是一个女人的用心，事情也绝不会发展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可是那不是你，你也不会那样，就变成了我恼羞成怒。现在想起来，这一切的悲剧其实归根结底都是我的错，若没有我，你跟小玉会是多幸福……”
“那天，我被自己的回忆惊醒了，然后我发现我竟然是那样一个用心险恶的人，可是事到如今你竟然还不承认小玉已经死了的事实。可是我不一样……我寝食难安，每当想起自己对她做的那些事情，就会给自己内心的险恶，吓得全身冷汗。于是我日夜祷告，竟忘了自己身份，自己不正是下界凡人祈祷的神仙吗？我活了八百年，等到的却是这无尽的懊恼，才想起来原来我以前一心想回到这里，是因为自己不甘心就这么被发落到那么远的地方，而现在竟然怕得要命。可是我又安慰自己，那件事情已经结束了，假如我不再见到你和小玉，愧怍就永远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