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节
有木兰花吗?”
立夏回了神,快速收回了视线。她微低下头,强装镇定地冷声道:“你怎么还不离开这里?我以为,上次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
“请问,有木兰花吗?”齐景桓像是没有听见立夏的话,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需求。
立夏有些恼了。她猛地抬起头,对上的却是齐景桓一双如待外人般没有丝毫感情的幽深眼眸。
那样平静。那样清冷。那样,教人心生仿佛就要被拒之门外的恐惧感。
这种疏冷的眼神,让她的心不可自制地急剧收缩,整个人也不由自主地愣住了。
丫头,你分明,就是还没放下我。
齐景桓不动声色地把立夏脸上发生着细微变化的表情收入眼底,心里一阵窃喜。见立夏不招待自己,他便自顾自地在摆在地板上的花桶间挑选着,不,是随意地抽了九支看得顺眼的木兰花后,回到了柜台前。再开口时,他依然用对待陌生人的冰冷语调问道:“这些总共多少钱?”
“这些……”立夏抓回了思绪,暗自懊恼着方才自己的失神。她蹙起眉,不作答,反问道,“齐景桓,你究竟想……”
“小姐,我是来买花的。”未等立夏问完,齐景桓先行给出了回答,“如果你不做生意的话,我可以换一家愿意赚钱的花店。”
买花?这个借口也太不高明了吧。
立夏当然不可能会相信这么一个低级到连三岁小孩都止不住发笑的理由。但她也不打算就在这拆穿齐景桓,因为她很清楚,以她的那点小聪明,是绝对斗不过眼前这个大智慧的男人的,哪怕只是耍耍嘴皮功夫。更重要的,她还想看看齐景桓到底想出什么招。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静观其变掌握了“敌情”,才能攻其不备。
她在心里这么自认有理有据地考虑着。
其实,最重要的,不过是还未能做到真正放开啊。
真的,真的好想再见面。
但这个根源性的原因,她是绝对不可能会承认,更不可能会去多想的。
克制着自己的小情绪,立夏把九支木兰花打好包装后,道:“一共……”
“夏姐姐,我来给你送汤了!”向来都是闻声后见人的赵宇,扯着洪亮的嗓门,边推门边打断了立夏的话。
齐景桓在听到这把男声后,眉头轻皱。他条件反射地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位看上去大约年纪十七八岁的少年,身高和自己相比稍矮十公分左右,全身上下瘦得好似竹竿,平白地少了几分这个年龄的孩子应该具备的阳光和朝气。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刚才喊立夏什么?“夏姐姐”,这个称呼,未免也有些过于亲昵了吧。
赵宇拎着餐盒,满脸灿烂笑容地走了进来。他把餐盒搁在柜台上,道,“这可是我妈特意让我给你送过来的,你必须要趁热喝。”而后,他留意到站在一边冷着一张俊脸的齐景桓,眼底飞速闪过了一抹惊讶。但他很快就收起了这抹惊讶,看着齐景桓礼貌道,“您好先生,请问您需要买点什么花呢?或许我可以帮你推荐推荐。”
“不用了,客人已经挑选好了。”立夏在说这话时,故意在“客人”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她把花递给齐景桓,道,“承蒙二十元。请拿好您的花。”
齐景桓没有说什么,拿出钱包,从里抽出了一张百元大钞。
立夏不经意地扫了一眼,不料却扫到了那张被齐景桓夹在钱包内侧的结婚照。她脸色微变,不禁又恍了神。
他,还没有把照片换掉。
这该值得自己欣喜,还是伤神呢?
赵宇假装不经意地接过了齐景桓的钱,轻快道:“夏姐姐,让我这小能手来帮你找钱。”
立夏顿时被惊醒了。她慌乱地撇开脸,把视线转移到光洁的地板上。
“找零八十,欢迎下次再来选购,我们这里的花种类齐全,而且保证是最新鲜、最漂亮的。”赵宇边说边把钱用双手拿着递给齐景桓。待齐景桓接了后,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自然地把左手搭在立夏的右肩上,道,“今天画画太用功了,累死我了!”
立夏没有挪开赵宇的手,那无所谓中还挂着浅笑的神情,看起来对此,倒像是习以为常了:“你要多休息,说好不能让自己累到的。没有精力,怎么继续加油啊?”
竟然这样温柔地对着另一个男人笑,还有这么亲密的肢体接触!
齐景桓的胸口顷刻燃起了一簇妒火。他直直地盯着赵宇搭在立夏肩膀上的手,黑沉的眼瞳凝着冰冷之意,浑身此刻更是散发着一阵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冷气息。
赵宇被这如雄鹰般凛冽的眼神骇到,识相地缩回了不安分的手。他埋下头,低声问着立夏:“夏姐姐,你们是不是认识啊?”
立夏突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看似比“1+1”还简单的问题。她忍不住抬眼看了看齐景桓,发觉齐景桓正用一种五味杂陈中夹有期待的目光在看着自己。她压下涌上心头的激动,假意满不在乎地给出了回答,“就一位顾客而已,初次见面,不认识。”
一位顾客而已。不认识。
齐景桓在接收完这一句话后眸色陡变。他没有出声揭穿立夏的谎言,拿起花,大步走出了花店。
一直不敢用正眼看齐景桓的立夏,即使只是眼角余光,她也能准确捕捉到那一秒齐景桓眸子中那来不及遮掩的悲伤。
立夏,你怎么说得出口?
她愣愣地看着已经失去了齐景桓踪影的门口,视野在不觉间,也渐渐失去了清晰。
“夏姐姐,”从一踏进花店起就在暗中观察着这两人反应的赵宇,伸出手在立夏眼前打了个响指,关切问道,“你怎么哭了啊?”
立夏这才发现自己又没骨气地让眼眶分泌出液体了。她瞪了赵宇一眼,不慌不忙地揉了揉眼睛,镇定回道:“你哪只慧眼看出我在哭了?我这是没睡好,眼睛酸涩,眼疲劳,懂吗?”
赵宇不相信地撇了撇嘴,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说起谎来,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这没大没小的家伙!
立夏懒得和赵宇贫嘴,走出柜台,去摆弄花桶的位置。
来了兴致的赵宇才不会就这样乖乖住嘴。他跟在立夏身边,两眼发亮地盯着立夏看,展现出了作为八卦界一颗正在冉冉升起的新星的潜质:“刚才那个男人,是不是就是你锁在柜子底层的那张照片上的人啊?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一定是来找你的吧?我看得出来他很在乎你,你看起来也很在乎他,你们为什么会闹别扭啊?你会不会……”
“Shut·up!”立夏受不了地叫停了赵宇,“赵同学,你是未来的画家,不是未来狗仔队的一员,麻烦你搞清楚你自己的定位好吗?”
“我这还不是关心你,”赵宇无辜地咋咋舌,说出了多日来自己的真实想法,“夏姐姐,说真的,虽然每次我见到你,你都是挂着一个很漂亮的笑容,但是那笑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发自内心的,你有心事,一直都过得并不快乐。”
立夏微愣。随后她轻拍了一下赵宇的头,反驳道:“胡说,姐过得可开心了。你呀,小小年纪,居然想得比大人还多。我看你还是把你的满腹鬼心思都专心放在画画上的好。小孩子不懂的事儿多着呢,长大后你就会明白的了。”
赵宇可不乐意被立夏当小学生看待,驳回道:“说了多少次了,我还有两年就成年了,不是小屁孩!”
立夏轻轻一笑,扔了本本子给赵宇,“小屁孩,快干活去。”
“Enough!”赵宇不满地冲立夏瞪眼,拿着本子走到花架前。
见赵宇忙开了,立夏这才敢放纵感情在自己的脸上出现。
是的,她不快乐。没有景桓在身边,该去哪里寻找快乐?
多可惜,在接下来的岁月里,或许自己都与真正的快乐无缘了。
###二十八、待你再回首(2)
立夏走到门前,透过玻璃门望着外面的街市,重重地叹息。
景桓,你还会再出现吗?
明明警告着自己不能再见你,却又控制不住,还是那么渴望再见到你。
如此害怕,又渴望的纠结心情。
许是上天欲图成全自己这种纠结的心情,甚至大有让它一直延续到把自己折磨至死之日的意思吧,从那一天齐景桓来买木兰花后的接连半个月里,每天早上九点许,齐景桓都会准时走进花店里来买九朵木兰花,从未间断过。而每一天,他亦都是用如对生人般冷淡的态度来买花后就离开,从不多说一个字,也不多看自己一眼。
仿佛,就真的只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顾客。
仅此而已。
后来某天,赵宇来了兴趣,偷偷跟踪了一回齐景桓,回来时给却立夏带上了一个惊为天人、石破天惊的消息:你对着照片睹物思人的男主角啊,就在距离花店大约五分钟步行路程的地方,租了间几十平方米的小平房住下了。
立夏在听到这个劲爆的料后手一松,直接砸碎了一个上好的青花瓷花瓶,这一损失可是足足让她痛心了一整个礼拜。
景桓,你这是在折磨你自己,还是在折磨我?
“我说夏姐姐,你男人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你还不打算跟他回家吗?”赵宇手肘撑在柜台上,看着立夏正无聊地在摆弄着从枝上掉落、被扫到角落的尚未完全凋零的花瓣,叹息着发问。
立夏丢给赵宇一记白眼,没好气道:“小孩子,请注意你的措词。”
赵宇立刻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说出口的话,想了半天也没有找出什么不妥之处。于是他挠着头,道:“我的措词有问题吗?明明很恰当啊,绝对符合事实,一点问题都没有!”
立夏自知在耍嘴皮子这事儿上自己占不到半点优势,便改用起了“沉默”招数,以不语应千语,想着让赵宇自觉没趣了,自然会自动闭嘴。
可是,赵宇见立夏不理自己,干脆自言自语道:“这么痴心的男人,本来这世界上就没几个了,当然必须要算上我一个;这么痴心还帅得秒杀一条街同一物种的男人,这世界上更没几个了,当然还是必须要算上我一个;这么痴心还帅得秒杀一条街同一物种并且还在三十岁前就自办公司跻身企业家的男人,这世界上估计都已经灭绝了,当然还得要算上未来的我一个。这样稀有品种的高富帅都不好好珍惜和把握,你说那女人的脑子里,装的是水和面粉和成一团凝结成了没有思考能力的面团吧?”
“赵宇同学,我看你压根就不想当画家了是吧?连相声界都想掺和一脚,你这祖国未来的花朵,还真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十佳少年的楷模啊!”立夏狠狠地瞪着赵宇,一生气之下每个字都说得咬牙切齿的。
“别说,我还真拿到过十佳少年的称号。”赵宇不怕死地接了一句。在立夏的脸完全变得阴沉之前,他赶紧识相地开溜,“病人要回家喝苦口良药了,不用送了!”
立夏拍着胸口,劝着自己不要跟一个生病的小孩计较。于是,被她捏在手中的花瓣,只能悲惨地成为了她转移注意力的出气对象。
在赵宇的推波助澜下,角落这堆本还有些许姿色的花瓣,加速跑步进入了残花的行列之中。
立夏把被她蹂躏得不成样的破烂花瓣扫进扫帚中倒入垃圾桶,夜已拉开了足够遮盖整个天穹的帷幕。估摸着这个饭点时刻,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人来买花的了,加之被赵宇这么一闹,自己的心绪也不太安宁,她便决定收拾收拾,提前关店。
草草地下了碗面当晚餐吃下,立夏回到二楼的卧室里,照惯例从底层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古铜色的梳妆盒。
这梳妆盒里,装着一条淡紫色的丝巾,一个钥匙形状的陶瓷手机链,一枚婚戒,还有一张在当事人发现时未能及时闪出镜头的情况下,偷拍的侧脸照片。
“把它删掉。”被偷拍了的齐景桓,一脸不悦地看着立夏,但却没有上前去抢相机。
立夏冲齐景桓得逞地挑了挑眉,迅速把相机护在了身后:“不删。我把你拍得可帅了,怎么可以删呢?我还要去冲洗出来,天天带在身边当我的幸运符。”
齐景桓无奈地瞪了瞪这个嘚瑟的小女人,出口的话虽不好听,却流露着一股宠溺的味道,“立夏我到现在才发现,原来你还很赖皮。”
“怎么,你后悔了?”立夏凑到齐景桓跟前,语调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但那双秋眸里却不自觉地染上了担忧和害怕。
这眼神,看得齐景桓心一软,实在不忍心再继续逗立夏。他搂住了立夏的腰,扬嘴浅笑,道:“耍赖皮的你,挺可爱的。”他附在立夏耳边,吐着温热的气息又低声补充了一句,“我很喜欢。”
两句话让立夏的笑容,瞬间变得比背后的那片花田还灿烂。她踮起脚尖,轻吻着齐景桓的脸颊,靠在齐景桓的怀里,憧憬着属于他们最唯美的未来。
那是一年前,他们在法国的普罗旺斯薰衣草田游玩时,发生的一个小片段。
短暂的,甜蜜的,美好的,每每想起,都让自己温暖得想哭泣的一个小片段。
那时她信心满满地在想,他们一定会牵着彼此的手,一直幸福地走到生命的尽头,永远都不会再松开手。
那时她也满心喜悦地在想,他们一定会拥有自己的小天使,一起呵护着小天使长大,然后任小天使去自由飞翔,和景桓一同并肩白着发看日出日落,许愿着下一世的相遇。
好可惜,一一成了空想。
立夏伸出指尖,轻轻地抚摸着照片中齐景桓轻皱着眉、表情冷淡的脸,一颗心好似被丢在了一个密不透风的蒸炉中,煎熬得教人几欲窒息。
自小都养尊处优的你,怎么住得习惯那仅有几十平米、缺家具缺生活用品的水泥小平房呢?
没有人在身边照顾你,你会记得按时吃饭吗?还会熬夜工作吗?
景桓,你可知道,看着你那明显消瘦了不少的脸庞,我有多心疼。
却不能再名正言顺的,照顾你的起居。
立夏抱着照片躺在床上,目无焦距地望着天花板,两颊边的几缕发丝,已呈现出了湿润的状态。
这样的夜,你睡得好吗?
隔日在整理柜台时,立夏发现了赵宇遗留在了花店里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