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节
曲声音渐弱的悲伤绝唱。
谁的心，在这一刹那痛不欲生。
谁的爱，自此得到了解脱。
可一个灵魂的解脱，谁能说明，不会是另一个人心灵的炼狱。
就这样，走了。
###十五、爱在离别时（4）
法国香榭丽舍大道。
和在国内无异，齐景桓不变的，仍是每日工作至深夜十一点之后的习惯。
在员工眼中，他严苛、寡言、一丝不苟，是一个严厉冷酷的冷面上司；在合伙好友LeoLee眼中，他睿智、果断，不知疲倦，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人。
离国的这一年多来，齐景桓把全副身心都投入到创办Noble化妆品公司之中。法国多的是享誉全球的名牌化妆品，要想在这样一个化妆品横扫世界的国度里，以新人的姿态进驻并抢占一席之地，其难度堪比攀上珠峰之顶。花费了一年多的功夫，他做到了。他用他那每日长达十五小时的工作强度、从生产线到包装销售运营均亲力亲为的工作狂人态度，使Noble奇迹般地得以在这竞争激烈得连呼吸都好似耗时的行业中存活了下来。
一切辛苦的付出，是为了打拼出自己事业的一片天，更是为了，能积攒起足够的实力与齐贤对抗。而在这实力还不够雄厚之前，他必须把建立Noble的所有行动都秘密地在地下谨慎进行。所以自Noble诞生以来，外界人士所接收到的讯息就是LeoLee是公司的董事长，而齐景桓所任的，则是总经理一职。
驱车离开香榭丽舍大道，回到郊区与尹思妍母女共住的别墅时，已是近午夜十二点半。齐景桓没拧亮客厅的灯，打算直接摸黑上楼，在穿过客厅时，却意外发现沙发上还坐着没入睡的尹思妍。
“这么晚了，还没睡？”齐景桓压低声音，关切询问。
尹思妍把视线转移到齐景桓身上，漆黑中她的表情并不能让人轻易看得清：“Noble今天的签约仪式，顺利吗？”
“很顺利。”
“一年多的时间，就能把公司经营得有声有色，不愧是我认识的齐景桓。”尹思妍由衷地称赞道。她停顿了片刻，复又声带担忧地问，“可是你三番四次违背齐伯伯的意思，我真的很担心会引起他的怀疑。如果，他着手去调查Noble的话???”她没有把脑海中可怕的假设说出口，但知齐景桓已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齐景桓沉思了一会儿，道：“他什么都不会查得到。”
尹思妍点头，不再追问。对齐景桓这过人的自信，她从未心生质疑。确实，自己无需多操这个心，LeoLee配齐景桓，这两位大学时期的顶尖精英人物双剑合璧，还何需她来庸人自扰？想到这，她的心方才稍觉一安，突又想起自己在这守夜等齐景桓回来的原因，心情再变沉重。
“上楼睡吧。”语落，齐景桓迈步就要先上楼。
尹思妍稍抬音量，急忙叫住了齐景桓，“等等，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齐景桓止步，静候尹思妍的下文。若没猜错，自己即将得知的这件事，正是尹思妍夜深未寝等着自己的原因。
“今天小媛来电话了，”尹思妍低下头，刻意压低的声音里透着些微忧伤，“她说，你们的高中同学，王晗，去世了。”
“去世？”齐景桓皱眉重复着关键词，着实被这挑战心跳的消息骇了一骇。
“是。据说是自杀。为情，自杀。”尹思妍道出了从韩媛处听来的事实，心中为这如花生命的离去，感到万分惋惜。她虽不认识王晗是何许人，但在听韩媛讲了近三小时王晗与立夏、齐景桓以及顾梓扬四人间的爱恨纠葛后，对王晗这悲情女子，有的只是深深的同情。她欣赏王晗对爱的痴狂，但同时更无法认同的是，王晗选择为爱弃生的这种极端行径。在尹思妍看来，选择以了结生命高调退出这场爱情电影，实在太傻。
或许，是自己还未经历过这样轰烈、刻骨缠绵的爱恋吧，所以王晗所承受的那是种怎样绝望的痛，不得感同身受。
齐景桓良久没有出声。
做出这样绝然到没有回头路走的抉择，只怕是爱到深处了，而顾梓扬心里装着的那个人，却还是立夏吧。他半合眸，五味杂陈的心情里，有对王晗过早辞世的惋惜，还有一份，当年高中时代自己绝情对待王晗的歉意。
这个噩耗，来得太突然，太凶猛。
尹思妍起身轻步走到齐景桓身侧，轻叹了一口气，道：“我听说，立夏和王晗的关系很好，出了这种事，立夏她，一定比谁都要难受吧。”
齐景桓继续保持缄默。
“小媛让我跟你说说，给立夏打个电话。”尹思妍接着说，“我也认为有这个必要。”
“不必了。这件事，只有她自己想通了，才能真正过去。”齐景桓狠心拒绝了这个诱惑力十足的提议，并果断终止了这个话题，“回房睡吧，明天还有工作。”
尹思妍顺从地答应了声，先齐景桓一步上楼。
###十六、错过方追恨（1）
照片上的女子，身着妖娆红的碎花连身吊带裤，一头顺直的齐肩长短发随风轻飞曼舞，柳眉如黛、笑靥如花，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里，透着讨人喜的俏皮。身后，那一片正翻腾着巨浪的深蓝汪洋，衬得女子张扬的笑容，活力十足。
那一年，她十八岁。
正处青春的最美年华。美艳照人，如春水映梨花。
而这一年，她二十四岁了。
十八岁留下的这张记录美丽时刻的旧照片，现今，却被放大了尺寸，挂在灵堂的正上方，供人悼念。那样放肆的笑，自此定格，再无重现之日。
就这样，离开了。
带着属于她的笑、她的伤、她的泪，和她的爱，飞往了另一个天堂。
那个无伤、无泪、无爱的天堂，从此终于，只剩下欢笑。
静穆的灵堂里，有二十余人前来拜祭。与立夏有着一对在争吵中度日、并最终劳燕分飞的无感情父母的遭遇相比，王晗的显得更悲惨些。她没什么亲人，自幼就被父母遗弃。自懂事起，亲人的概念对她来说，就等同于外婆。疼她、爱她的外婆，一手把她抚养长大，却来不及等到她兑现“让外婆住大房子”的承诺，就在她大一那年含笑黄泉了。所以身着白衣或者黑衣前来吊唁的这些人，基本上都是生前和她关系比较密切的朋友或同事。
立夏湿着眼眶，朝王晗的灵柩拜了三拜，把手中的白兰花轻放在灵柩旁后，快速退出了灵堂。她小跑着到一棵树下，靠着树干失声哭泣。
该如何去接受这个事实呢。她的小晗，真的化作天使了，住进了天堂，再也不回来了。她仰头望着头顶这片艳阳高照的碧蓝苍穹，心内的痛，非但没有因这晴空得到缓解，反而愈加沉重。
同样不忍在灵堂里逗留的顾梓扬，一走出来就看到了在树下呜咽的立夏。他迅速转开视线，提步朝与立夏所在的相反方向走去。
立夏睁着泪眼婆娑的双眼捕捉到了顾梓扬的身影，正欲追上去安慰几句，可想起眼下她连自己都安慰不来，还有什么资格去安慰别人呢。稍一思忖，她选择跟在顾梓扬身后，缓步走着，把俩人之间的距离保持在五步之内，不上前打扰。
顾梓扬察觉到了立夏的尾随，没有表示反对，任由立夏跟着。
徒步走了将近二十分钟，顾梓扬来到了位于自己所住公寓区附近的一个小花园前。他呆站了一会儿，而后穿过用盆栽摆出的一条鹅卵石小路，又拐进了一条两边栽种着浓密大树的小径，脚步略显匆忙地走着，最后，他在一棵枝头绽放着娇红木棉花的木棉树前停了下来。
花，都开满枝桠了。
顾梓扬抬头，仰望着枝头那开得正盛的木棉花，嘴边不自觉地露出了一抹笑。
立夏迟疑了几秒，走到了顾梓扬身边，看了看他那笑得神伤的侧脸，跟着把目光投向了在媚阳笼罩下，更显娇艳欲滴的木棉花上。
“不需绿叶的陪衬，这花，也美得很动人，是吧。”许久后，顾梓扬才幽幽开口，嗓音中夹有鼻音，“她说过，要在木棉花开遍枝头的那一天，让我陪她来看。她要在她认为最美的这棵花树下，对我认认真真地，重新表白一次。”
立夏凝神听着，突觉这木棉花开得再美、再动人，也掩不住一层悲壮的色彩。
顾梓扬蹲下身，拾起一朵不知何时从枝上坠落、花瓣还算完整的木棉花，弯起嘴角道：“你知道吗，她说，到了花开的那天，如果我还拒绝她，她绝不会再苦苦纠缠，一定会果断、勇敢地退出我的生活。”他微停顿，专注地凝视着手心中这朵被枝丫抛弃了的花，“可是，那一天还没来，她，却先做出选择了。”
却先做出选择了。
不留给他人，任何选择的余地。
立夏的眸子再起湿意。她从顾梓扬的手掌中拿过犹在盛放的花，道：“告诉我，你对小晗，有动过心吗？”
顾梓扬目光更加深沉了。那浓郁的悲伤，仿佛在他的眼中已到了不堪重负的时候。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道：“有或没有，都已太迟。”
立夏默然，心中已得出了一个明确的答案。
有或没有，都已太迟。
孰错孰对，都无意义。
两人静默地在满枝红的木棉树下继续站着。过了约有一刻钟，顾梓扬缓缓转身，步伐轻慢地一步一步远离了这棵开得最美的木棉树。
立夏目送着顾梓扬远去的孤寂背影，一滴泪，溅落在手掌中的木棉花上。她仰头望着蓝天，喃喃自语道：“小晗，你钟爱的木棉树下，他给了你一直渴求的答案了。你听到了吗？”
一阵风轻柔吹来，吹起立夏散落的长发，吹动她手心中的花。
木棉花的话语，待人离去后，终才领悟。
可惜，所谓珍惜，只对眼前人奏效。
出了小花园，顾梓扬回到了公寓里。他坐在房间里的书桌前，靠着椅背，对着桌面上那一叠约有三本三百页书厚度的信件，陷入了沉思。
这叠小山似的信件，统一使用的是红色系的信封；每一封，都贴有邮票、盖有邮戳；每一封寄信人一栏，都为空白。
一共三十封，平均到近来的两个月里，即是两天一封。
最后一封的寄出时间，是三天前。正好是，王晗离去的那一天。
顾梓扬伸出手指，在置于最上面的信封上轻轻摩擦着，心里翻腾着愧疚和哀伤。
自王晗出事以来，他一直没有勇气亲眼打开这封信，这一封，堪称是王晗绝笔的信。他怕自己会失控，会崩溃，会恨不得把自己给千刀万剐。
那样坚强，勇敢，快乐的女孩呵。却因为自己这个不值得爱的自私男人，放弃了最珍贵的生命。
想到这，他狠狠地拍打着自己的脑门。王晗出事前一天的场景，在他的眼前自动按下了重播键。
那天他休假在家。因无任何的事先计划，所以他打算就在家看看书、整理一下工作资料。听几首音乐，在轻松舒适的气氛中把这天打发掉，简单又不费劲。
早上的天气并不太好。厚重的乌云，把整个城市上空的蓝天侵占，阴霾得恍若大有提前把白天变成傍晚的阴暗夜的意思。顾梓扬的心情向来易受天气影响，这类灰天，更是会让他的情绪产生莫名的烦躁。
下午一点半左右，王晗上顾梓扬家按门铃。对于王晗的突然造访，顾梓扬既不惊讶，也不惊喜。
这天王晗穿了一条浅红色的背心裙。及肩长短发别在耳后，清爽中平添了几分帅气。她没有进去，站在门口直接道明来意：“陪我去看场电影，好么？”
顾梓扬稍一犹豫，本想直接拒绝，但在对上王晗那期待中夹有小心翼翼的眼神后，他心生不忍，便简单点头，答应了。
“我在这等你。”王晗面露喜色地倚在门边，等着顾梓扬回屋里收拾好东西，全无进去的意思。
那晚的事，确是还未能做到从心理上坦然面对。而顾梓扬没提出让自己进屋去，想必，也是一样还心有芥蒂吧。
两人几乎是一路无言地到达了电影院门口。
顾梓扬扫了一眼屏幕上滚动着显示的近期上映影片，在嘈杂的等候区里抬高音量问王晗：“想看哪一部？”
“《破晓》。”王晗早有主意。
又是暮光系列。
顾梓扬微恍神，不自觉地回想起一年前和立夏到影院看暮光系列电影的画面。
一年前，身边的人，还是那个自己视如生命爱着的女人。
时间，多么可怕。
王晗见顾梓扬不说话，以为不合他意，又主动道：“如果你没兴趣，我们就看其他的吧。”
“就这个吧。等我一下，我去买票。”顾梓扬回过神后，迈开步子就要去排队。
王晗却拦住了顾梓扬，“我去。你在这等我。今天算我的。”语落，她迅速走到售票窗口前排起了队。
顾梓扬微叹了口气，只好由着王晗。这女孩说一不二，了解了这一点后，他也从来不会随便左右她的意思。
随意找了处空位坐下，他看着外面灰蒙不改的天，心里突觉堵得慌。他拿出手机，神使鬼差地点开了相册。这里面，还保存着他一直未舍得删去的，所有和立夏有关的照片。
或独照或合影，满满的，都是过去交往了四年的见证和回忆。
不舍一键删除，或许不过是，想为这四年的爱情旅程，多少留下点存在过的痕迹。
不能再拥有，偶尔怀念的资格，应该还是能够保留的吧。
一张又一张亲密、眉眼俱笑的合照，勾起了顾梓扬对那段逝去的爱情的无限眷恋。
心，原来还是会隐隐作痛。
曾经爱得那么刻苦铭心，又怎是一年多的短暂光阴，就可以清除干净的？
顾梓扬忍不住手指抚摸着手机屏幕上立夏那如花的绚烂笑靥，黯淡的眼瞳中，逐渐被难舍和遗憾割据城池。
相爱四年，到最后，只能换一句再见和珍重。
要说多不甘，就有多心痛。
###十六、错过方追恨（2）
良久，待顾梓扬把思绪从痛苦的过往中抽回，收起手机一抬头时，他才发觉王晗正一脸忧伤地站在自己面前。不知怎的，他顿有一种做错事被撞破的心虚感。不自在地站起身，他企图用淡淡的语调掩饰掉无端的尴尬：“买好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