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节
晗,我当时觉得,你就像个天使一样。”
“天使···”王晗心中一动,“你真傻,天使,也有好坏之分的。”
“你必须是最好的那个。”
王晗不禁一笑,笑声中透着悲凉:“夏夏,细细数数,我们相像的地方,真的太多了。一样是有父有母的孤儿、一样喜欢暖色调,喜欢逛街,喜欢看电影看小说,一样看不惯不具备傲的资本,还装出一副唯我独尊的可笑样的假面男女···最后,最重要的,我们还喜欢了一样的人。”
立夏听完末句,心涌愧歉,道:“小晗,梓扬的事,真的对不起,我···”
“问题不在于你,”打断立夏后,王晗仰头灌了几口啤酒,才道,“是我不如你,怨不得任何人。你知道吗夏夏,在我二十六年的生命里,我只对两个男人动过心。可怜又可悲的是,这两个男人眼中,都找不到我存在的痕迹。更讽刺可笑的是,占据他们整颗心的人,竟然都是你立夏,这个我王晗从小到大的好姐妹。很戏剧,是吧?”
###十五、爱在离别时(2)
两个男人。
立夏手一抖,手机险些脱离手心做起自由落体运动。她稳了稳心神,迟疑着道:“难道,上高中时你也对···”
“没错。我曾经也喜欢过齐景桓。”再次截了立夏的话,王晗肯定地证实了立夏的猜测。
立夏瞬间像遭了重创,无力地跌坐在沙发上,发不出任何字语。
这不是玩笑吗?王晗两次喜欢上的人,竟然都前后,和自己是男女朋友关系!而这么多年来,自己竟然天真地一无所知,一丝迹象都没有察觉出来。
立夏的脑子里忽闪现出高中时每每她和王晗提起齐景桓,王晗都会同样兴奋地一起讨论的片段。那双眸子里,分明飞扬着青涩的爱恋,只是一心扎在了情海里憧憬的自己,硬是忽略了这样悸动的眼神,只当王晗是关心自己这个好友,才会表现得如此上心。
那么,请问这些年,王晗该是需要多大的耐力,才能做到一直若无其事地陪在自己左右打闹嬉笑?
王晗感受到话筒那方的沉默,嘴角含了一抹心酸的笑。她道:“吓到了吧。可是,这却全部是真的。你不知道吧,高一那会儿,我也和齐景桓表过白。我背着你,给他买早餐、买饮料、每天早晚发关怀短信、打电话,我一直在暗中行动着,并且,从来没被你撞破过。但是,齐景桓他不理我,因为他的冷漠,我和你一样,都偷偷哭过好几个晚上。我必须承认,当我看到他对你的态度,和对我差不了多少时,我心里,是在偷着乐的。可为什么,为什么他,慢慢地会被你打动了?为什么打动他的人,是你不是我?夏夏,我有多嫉妒,你知道吗?”
揉了揉流泪流到酸涩的眼睛,王晗乏力地靠在墙上,接着说,“其实,我在高一那年,就已经知道齐景桓和韩媛是表兄妹了。只是,我不但没有告诉你,还和韩媛联手搞破坏。你以为,你每次约齐景桓他都迟到那么久,是因为真的不屑于去见你吗?不,你太无知了。一切,都是我在从中作梗。是我,把你们有约的消息透露给韩媛,还支招给韩媛,教她在齐景桓出门前,故意到他家缠着问功课,或者装病什么的,以拖住他的时间。我们都天真地以为,只要这样拖上几个小时,就能毁掉你们的约会。可谁想得到呢,就算晚了几个小时,齐景桓仍然会去赴约,而你,一向最没耐性等人的你,居然也情愿傻傻地为了他,等上几个小时也不离开。”
“小晗,你在瞎编什么故事,一点都不好听不好玩。”立夏无法相信入耳的这段好似天方夜谭的话。她拼命地摇着头,用手背擦着模糊了视线的泪,心如刀割,却还要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轻快些。
这些话,自己一个字都不相信,怎么可能会相信呢。
王晗倦怠地闭上双眸,语气已比方才弱了不少:“这不是故事,是事实。我的确,背叛了我们之间的友情。夏夏,我根本不是什么天使,而是一个,一个一直在背地里伤害你的卑劣小人。十八年的姐妹情呵,就这样被我亲手终结了。至于原谅,我不会和你奢求,连我自己,都不可能原谅得了这样卑贱无耻的王晗,何况是你呢。”
立夏紧抓着手机的手在微微颤抖。她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这一刻,她只觉自己仿若掉入了冰窖中,寒冷的在这酷热的八月天里,都感受不到一丁点的暖意。
“真的好爱梓扬啊。要问有多爱,连我自己也答不上来了。”王晗空闲的右手自然垂放在冰冷的地板上,被打翻的啤酒瓶里涓涓流出的液体,稀释着另一种液体的颜色,“夏夏,告诉我,当初为什么你要答应顾梓扬的追求?他,他那么爱你,就算你们分手都快半年了,他还依然对你念念不忘,那我,又算什么?”她咽了一口气,气息开始有些飘忽不稳,“这辈子,在感情这个战场上,我注定要输给你,输得一败涂地。我终于肯承认,在你身边,我永远,只配饰演陪衬的角色···”
“不是这样的,不是!我们是好姐妹,什么输不输、陪衬不陪衬都是瞎话!你不能这么下定义!”立夏激动地打断王晗,由心底滋生的不安悄然从心室出发,随血液运输至身体每一个角落。
王晗吃力地轻笑了几声,苍白、疲倦的面容中多了一份释怀,她道:“好姐妹,这三个字多美。夏夏,若有来世,让我们再做好姐妹好么?不过,不过你一定要答应我,不准再,再和我爱上同一个人了···我好累,好累好累了,不想再走下去了。我,我坚持不了,再坚持不了继续,去爱顾梓扬了···”
“小晗,小晗,喂···”立夏冲着突然挂了线的手机着急大喊,有种不详的强烈预感重重地撞击着她的感官。没时间多想,她匆匆换了鞋,锁门冲下楼,一边等出租车,一边重复拨打着王晗无人接听的手机号码。
等了将近五分钟,立夏都没有见到一辆出租车的身影。而王晗的手机,无论拨多少次都只有彩铃在作响。她只好改打给顾梓扬,心急如焚地在大街上四处张望。
正在上班的顾梓扬看到立夏的来电,不免有些许惊讶。因为即使以前两人交往时,立夏也从未在上班时间给自己打过电话。他走出办公室,到空无一人的走廊接下电话,还未开口,立夏焦躁不安的嗓音已传了过来:“梓扬,快去小晗家里看她。就现在,快,我怕她出事了!”
“出事?怎么了,你慢慢说,好端端的,会出什么事?”顾梓扬低声问着,心中忽觉一紧。
“来不及慢慢说了,总之你快点过去,再晚后果怕就···”立夏说不下去了。
顾梓扬听出了立夏话语里的惧怕,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边答应立夏,边走回办公室里取车钥匙:“别急,我现在就过去。”挂了电话,他小跑着到停车场取车,紧绷着的面部肌肉中透着赤裸裸的担忧。他拨下王晗的号码:第一次占线,第二次忙音,第三次无人接听。
通知完顾梓扬,立夏也终于拦到车。她几次催促司机开快点,一颗心像悬在高空,既慌乱又害怕。
从这里到王晗住处,再快也得要二十分钟。还望顾梓扬能及时赶到,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回想起电话里王晗所说的一切,立夏的额头上又开始冒出冷汗、后背阵阵发凉。她只想把那些语句通通从大脑中删除,一个字都不要留下。
该如何去相信,这十八年的姐妹情,背后竟如此暗藏玄机。
难道友谊再美,在爱情面前,都只能卑微地退居二线吗?
立夏闭眼靠在椅背上,湿润的眼角泛着透明亮光,捏着手机的手心里,冷汗沁得欢快。
在自己的一再催促下,司机硬是冒着被交警追尾的危险,把二十分钟的车程开进了十五分钟的极限里。
一抵达目的地,立夏抽了一张50元的人民币塞给司机,不等找零就火速跑上楼,气喘吁吁地到达王晗所住的五楼时,却见大门半开着。她心中一沉,更觉不妙。正要冲进去查看究竟之时,她忽觉有一个怀中抱着什么的人影,从自己身边疾速闪过直奔下楼。她想也没想就追在后面,目光在无意扫到楼梯阶梯上的殷红颜色那瞬间,脚下不禁一软,险些踩空摔下楼。
这,这是血迹!
立夏惊骇过度,迅速靠在楼梯扶手上以支撑自己虚软的身体。她捂着嘴巴以防失声尖叫,一双美眸里,满载着恐惧。
那顺着楼阶几乎可以连成一条顺滑线条的点点血印,鲜红得刺眼,开出了一朵朵艳丽娇媚的血花,恍若绝唱。
“不会的,不会的···”立夏不相信地呢喃着,踉踉跄跄地跑下楼,仰着头不敢去看那血迹斑斑的楼梯面。她加速跑出楼梯间,正好看到顾梓扬正小心翼翼地把已陷入昏迷的王晗平放在后车座。她急冲了过去:“我跟你一起送小晗去医院。”
顾梓扬点头,神情慌张中带有惶恐。他帮立夏关好车门,立刻开车赶往最近的医院。
立夏让王晗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手忙脚乱地用手指去按住王晗不住往外淌着鲜血的、被划开了一道口子的右手手腕。
看着王晗那几欲被染成了红裙的白裙,还在持续在加深着红艳的程度,立夏的恐惧顷刻达到了极点。
这么这么多血,那么鲜艳,衬得王晗闭着眼眸的俏脸,更是如娇柔的茉莉花般素白,恍若不消片刻,王晗也会和枝头不经风的茉莉花一样,香消玉殒。
立夏忍不住哭出了声音,她发觉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阻止象征生命存在的鲜血,从王晗的体内流失。她按不住伤口、止不了血,只能眼睁睁地、无力地目睹着王晗在自己身边喷出的气息越亦变弱,甚至微弱的,几乎连空气,都感受不到。
边开车边不时观察着后视镜的顾梓扬,再踩油门加速,本轻扶着方向盘的手,因紧张而不觉间加重了力道来控制颤抖。那紧绷的脸颊上,不知何时,竟挂上了泪痕。
###十五、爱在离别时(3)
一到医院,王晗立即被推进了急救室内。
顾梓扬和立夏紧跟到了急救室门前,被护士无情地挡在了门外。
急救室上方的灯亮起,如烈焰般的红光充满了整个小小的球型灯罩,刺得人眼睛生疼。
顾梓扬塌着肩,无力地扶住墙壁,心随着分秒的消逝急剧收缩。
在看着病床上满身血迹、脸色白若画纸的王晗被推进急救室的那刻,他第一次产生了这种好似天空就在头顶上方塌陷的错觉,连呼吸,都被迫停止了。
她,竟然自杀!
她怎么敢这么做!
立夏掩面坐在被空调吹得冰冷刺骨的铁椅上,掩不住的泪从指缝间不断溢出。
不可以这么残忍的是吗?不会就这么忍心离开的是吗?她们还没有携手走到见证对方披上婚纱成为别人新娘的那一天呢;还没有实现攒够钱潇洒辞职周游法国的梦想呢;还没有践行到暮年还要在海边同看一场晚霞落日的诺言呢。
这么多“还没有”还未付诸实践,所以小晗,你绝对不能有事。
我不准你有事。绝对不准。
立夏极力安慰着自己,双手合十,放在胸前祈祷着。
顾梓扬一直死死地盯着急救室外那持续闪烁的红灯,时间每多过一秒,他全身就觉多一分冰冷。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阻挡这股从心脏出发、蔓延至四肢每一个细胞的虚弱感,只得无助地靠在墙上,以此来分担些身体的重量。
紧张、静穆到沉痛的气氛把他们牢牢捆绑。以致于他们除了焦躁失措的等待外,都不知道还能如何是好。
十分钟过后,一名护士拿着几袋殷虹的血包匆忙地进了急救室。
立夏和顾梓扬互看了一眼,俩人的眼瞳里,都染有极度的惊慌和惧怕。
不出五分钟,闪烁着的刺眼红灯终于熄灭,急救室的门被打开,带着大白口罩的医生首先走了出来。
立夏先顾梓扬一步迎了上去,声音里带有些微的颤抖,“医生,我朋友,她怎么样了?”
几缕头发泛着银白色的医生摘下口罩,见惯生离死别的眼睛里,还是免不了流露出淡淡的忧伤和无可奈何:“对不起,她送来得太晚,失血太多。我们尽力了。”
我们尽力了。
一句在言情剧里司空见惯的台词,惊得立夏和顾梓扬霎那面色发白,瞪大的眼眸中只见悲恸和不可置信。
立夏接受不了地猛摇着头后退了几步,眼泪似断线珠帘往下滑落,哽住的喉咙里,吐不出任何一个字符。
顾梓扬愣愣地呆站着,两眼空洞无神,恍若灵魂已不在这副躯壳之中。片刻后,他突冲向急救室,却又在门口驻足,不敢移步。
好一会儿过后,他似乎鼓足了勇气,终于迈出了沉如千斤的步子,缓慢走向那睡着被白布由脚及面掩盖的王晗的病床,心中犹如被尖锐的玻璃碎片,扎出了千万个细微到看不见的洞,却痛入骨髓。他全身颤抖着站在病床前,缓缓伸出抖得厉害的右手,一闭眼,猛然掀开了白布。
安静躺着的王晗,憔悴、无血色的瘦弱面容,恬静得让见者心碎。她的神态如此平和,嘴边还含着一抹俨若与世界诀别的浅笑,看起来,更似是沉睡了正在做着一个再不醒来的梦。
可是,怎么就再也醒不来了?
顾梓扬顺从内心的想法,把手覆在王晗发凉的脸颊上,挣脱眼眶束缚的液体,呈露珠状滴滴坠跌碎在白布上。
就这样走了,是吗?
你怎么舍得,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离开。
立夏倚在门边,捂着嘴低声抽泣,完全无法相信病床上那睡容安逸的女子,已出走到另一个世界,而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从此就只留下一具渐亦冰冷、没有体温的躯体。
再回不来的生命,红颜就此飘走天际。
可你知不知道,有一些话,我还来不及说与你听。
片刻,顾梓扬扬起一个温和到伤神的笑,爱怜地把王晗沾到血迹的长发理顺,俯身在王晗冰凉的唇上落下一吻,含泪把白布盖上后,逃似的冲出了急救室。
那急促的脚步声响荡在医院的走廊上,似若在弹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