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节
”
王晗不回答,只是眼含悲哀,直直地看着顾梓扬。
顾梓扬,你知道吗,我在这站了快五分钟,睁着一双眼睛,清楚又可悲地看着眼前这个我最爱的男人,是如何对着另一个人女人的照片,暗自神伤。
这是种怎样的绝望,王晗说不上来。她只觉自己的世界,正一点一点地在剥落。
顾梓扬移开视线,不敢直视王晗闪着泪光的眸子。他装作无事般,看了看王晗手里的票,道:“你买的票是十五分钟后的那场。我们现在过去B区那边等吧。”
王晗依旧不出声,也不移步,只是在原地死站着。从她眼角悄然顺着脸颊滑下的一颗泪,刺痛了顾梓扬的感觉神经。
可是,这算什么情况?
顾梓扬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厌烦。他不耐烦地丢下一句“不想看就算了”后,转身欲走。
王晗见状几步追了上去,拉住了顾梓扬的衣袖,愤然道:“你还放不下她,是不是?还是说,你从来都没有放下过她?”
“你胡说什么。我不想谈这些。”顾梓扬轻推开王晗,心中更是烦乱得不能自已。
“你的手机里,存满的都是你和她过去的照片。梓扬,难道你还痴心妄想着,想趁齐景桓不在的这段时间趁虚而入,和她旧情复燃吗?那么我算什么?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什么?你到底看清楚没有,陪在你身边的人是我,一直都只有我,不是把心给了其他男人的立夏!”
顾梓扬的眸色刹时变得暗沉。他绷起脸,厉声道:“王晗,你别太过分了。无论我心里还有没有立夏,都与你无关。你不是我的女朋友,没资格在这里说事。”
王晗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呆愣了几秒后,她凄切地冷笑着,连连点头道:“你说得对,我不是你女朋友,在你顾梓扬眼中,我王晗何止不是你的女朋友,还是一个为了爬上你的床,不知廉耻的贱人!我什么都不是,我就是个假的!”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完这些话后,王晗不顾围观人群异样的眼光,推开人墙疯一样地跑开了。
愣在原地的顾梓扬,犹如听了一个史上最耸人听闻的消息,看着王晗离去的方向,做不出任何反应。
没多久,灰沉的天空终于积攒了足够多来自四面八方的乌云,酝酿出了一场磅礴大雨。豆大的雨滴,狠狠地砸落在干燥的地面上,滋润了这方土地,也惊醒了失魂落魄的顾梓扬。他失神地走到电影院门口,外面倾泻而下的大雨,把街道的人和物都模糊化,人影更是见不到几个。他开始担心王晗是否会找地方避雨,是否会多留意街上的车、不在雨天里乱跑。他更担心,被自己伤透了心的她,还会不会再回来。
可是,顾梓扬终是忍住了心中的冲动,没有冲进雨幕中寻找王晗。
·········谁能预料,那竟是他最后一次见到会笑、会哭、会伤心,会和自己大吵大闹、据理力争的,活生生的王晗。
谁能预料,一次争吵,竟成诀别。
顾梓扬仰头合上眼,几滴偷溢出眼眶的泪,重重地砸碎在木棉红的信封上。他用手掌撑着额头,空出另一只手,动作缓慢得犹如年过花甲的老人,颤着指尖拆开了最新的那封信,抽出了里面那张,还散发着淡雅木兰香的信纸。
止不住颤抖的手,他用手背抹了一把视线模糊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才展开了这封布着王晗飞扬字迹的绝笔信。
梓扬:没想到,最后,还是不可避免地走到了这一步。我也终于明白,原来再多的真心、再多的爱恋,都只可能是我的一场独角戏,注定无果。
回想初见你时,是在大学的一节公选课上。我还记得,那天你穿了一件白色短袖衬衫配运动裤,浅弯着嘴角,在吵闹的课室里,一个人安静地坐在最前排翻着书。清爽、帅气、温文尔雅,这是我对你的最初印象,很美好吧。那天,你和我隔着一条过道的距离。为了引起你的注意,我故意把笔从桌上撞落,让笔掉到了你的座位边。你闻声而动,迅速俯身帮我捡起了笔,递笔给我时,俊朗的脸上,含有一抹温和友好的微笑。
一笑倾心。原来,竟是这么不可思议。
于是从那天起,我开始对你上心了。这一上心,没想到,就是六年有余。
我知道,你一直都只当我是朋友,更确切点说,是立夏的朋友。我常常在想,如果不是因为立夏的关系,恐怕,我也不可能和你离得那么近吧。这么说来,我应该感谢立夏,间接为我创造了那么多名正言顺接近你的机会。可是,你明白吗,这些机会,又都蒙着一层残忍的灰暗色彩。
你那么爱她。眼里、心里都只有她。每天,你都乐此不疲地接她上下课,为她打饭,变着花样制造惊喜,哄她开心···这些落在我眼睛里,都化作一把把泡过盐水的匕首,把我完好的心,凌迟得血肉模糊。
你们,终究没能走完全程。随着另一个人的回来,你们分手了。我一直知道,只要他出现了,你们一定会分手。请原谅,对此我不仅不为你们感到惋惜,还感到自私的窃喜。
可是,你却痛苦得不能自拔。嘴角的弧度,消失不见了,原本光洁的下巴,也长出了胡渣,脸颊的颧骨,更是瘦得越来越凸显。你们分开以后,我再没能从你的眼瞳里,找到过一丝丝的阳光和温暖。我担心你,夜夜在你家楼下附近的亭子里等你。回家不需经过亭子的你,只怕一次,都没有发现过我吧。但是我不在乎。只要能这样默默地守着你,对我来说,也是一种幸福。
直到两个月前,一次你喝得烂醉回家,摇摇晃晃走到楼梯口,突然倒下了。我冲出去扶你,你淌着泪,嘴里重复喊着的,都是立夏的名字。然后,我也哭了。哭成泪人的我,硬撑着扶着同样哭成泪人的你,上了你家。然后,我们也落入恶俗肥皂剧的剧情中,有一些事,总是发生得如此顺理成章。
请相信,对于那一晚,我没有无怨无悔。虽然,你口里、心里念着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我。但就是有这么白痴的人,比如我,这样也能感到满足。很犯贱,是吧。你不知道,爱上你之后的王晗,早不是那个自信、张扬、大大咧咧的王晗了。她变得卑微,坏心眼,还不知羞耻。
相识以来,你的心里,都只住着同一个人。过去是,现在是,未来,我不知道,也不会再知道。你看着她的照片,眼神温柔伤感,连我就在你面前站着,你都没发现。我这才觉悟,无论我付出再多的爱、再多的努力,都不可能换回你一点点的心动。你的视线里,我从不是焦点,或许,连陪衬都没有资格。可我,是不是觉悟得有点太晚了?这个小生命,已经在我肚子里,悄然生存了两个星期了。
请原谅,我只能选择带着这个小生命一起离开。我不能让他没名没份地降临在这个世界,成为别人口中的野孩子。更重要的是,我怎么可以让这个意外捆绑了你的自由?负责如你,绝不会对此置之不理,我知道的。所以,结束,成了我唯一的选择。王晗再怎么不济,都不会接受施舍的幸福。不,那不是幸福,而是束缚你一生的痛苦。爱你如我,怎舍得。
再见了,我挚爱的你。从今以后,你再也不必对着我强颜欢笑了。请答应我,忘了立夏,好么?一定会有更优秀的女人,等着你去爱。
我最大的遗憾,不是没能成为你最爱的女人,而是没能亲眼见证,你的二次幸福。
今生遇见过,爱上过,已无悔。
珍重,我最爱的你。
王晗(笔)
纯白色的信纸,默默地承载着一颗又一颗重重坠落的泪。每一颗泪,都在纸上砸出规则不一的形状,晕化着黑色的字迹,化作幕幕痛到几欲崩溃的见证。
顾梓扬克制不住地让哭泣逸出声,紧握的拳头,青筋暴起。他趴在书桌上,拳头狠狠地一遍又一遍砸在桌上。
有多用力,就有多心痛。
“为什么不多等几天?爱了那么久,怎么舍得这个时候来放弃?”“你多残忍,竟然选择在我对你上了心时,狠心离我而去···”
还带走了,他们未来的孩子。
顾梓扬把信按在胸口处,目光悲戚,哽咽着,不停呢喃着“小晗”两个字。
失去她了,是吗?
是的,彻底失去她了。
再也不会重来。
###十六、错过方追恨(3)
借故和公司请了一下午的事假,韩媛回家换了一身黑色连衣裙后,开着车匆匆赶到了王晗举行葬礼的灵堂外。她捧着一束洁白纯净的雏菊走进了灵堂,在看到王晗遗像的那瞬间,隐藏在墨镜下的那双化着淡妆的眼睛,难以自控地被蒙上了一层水雾。
多风华正茂的一个女子。
却这么轻易了结了自己。潇洒地舍弃了全世界,以求得灵魂的解脱。
韩媛拜了三拜,把花束放在棺木旁边,凝视着闭紧双眼、一脸祥和地躺在棺里的王晗,她宁可相信这个女孩只是生了场大病,需要睡个长觉好好休养,而不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们,交集不算多。但因为曾经一同爱过同一个人的关系,倒也不算少。
曾经,韩媛是最看不起王晗的。她一直认为,一个连自己最好的朋友都可以出卖的人,有什么资格得到她的尊重?可慢慢地,随着年岁的增长和阅历的增多,她渐渐地,也可以理解几分王晗那种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爱着自己的好友、而自己还要强颜祝福他们的痛了。
一个齐景桓,一个顾梓扬,两次的结果,出奇得相似。王晗的悲哀,本就不是自己这个局外人,可以擅自衡量的。韩媛在想,若换做是自己,只怕她绝不会选择一个人孤独地退场,而是会更极端的,拉上顾梓扬和立夏在黄泉路上作陪。
“你比我善良。”韩媛幽幽地对着王晗永久沉睡的遗体道,“王晗,一路走好。愿你的天堂里,不会再有伤害。”她摘下墨镜,拭去眼角多余的液体,转身要离开时,正好遇见刚刚走进灵堂,前来悼念王晗的蒋昊。
半个多月不见,四目再相交时,彼此,都似乎添了一分闪躲和不自在。
两人淡淡点头示意后,各自目视前方,提步。
擦肩而过,没有停留。
韩媛出到门口,心中的沉重感突觉莫明地又重了几分。不知是因为这灵堂外即便有暖阳笼罩、却仍驱不散的阴冷之气给惹的,亦或是因为和蒋昊这半个多月后的再重逢给闹的。她来回踱了几步,心绪杂乱。她懊恼地闭上眼睛,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迈开了脚下的步子。
拜祭完王晗,蒋昊一走出门,没想到竟看到了韩媛正站在阳光下,目光柔和地注视着自己。他吃了一惊,没由来地心生悸动,只好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这种眼神,很美,却也很危险。
蒋昊在心里警告自己不准再胡思乱想。
韩媛走近了蒋昊,收起了一贯的妩媚,俏脸上反添了一丝清丽。她问道:“走哪个方向?”
“这边。”蒋昊低着头,不自然地伸出手,指了指右边。
“我也是。”韩媛少有地用起了征询语气,“介意一起走吗?”
蒋昊微愣,突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用点头作答。
韩媛勾嘴一笑,先移步走向右边的小路;蒋昊故意落后一步,跟在韩媛身侧。两人,保持着约莫半米的距离,一前一后,无言地走着这段路。
走到了一个分岔口时,韩媛突然停下脚步。
蒋昊不明就里,跟着韩媛停步,静候着韩媛的下一步动作。
韩媛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头,背对着蒋昊,问道:“你走哪一边?”
蒋昊挠挠头,低声回答道:“还是右边。”
“我走左边。”韩媛依旧没有回过头看蒋昊。语气轻快中,却好似夹了一抹失落,“再见。”
“再见。”蒋昊失望地道别。他不禁气恼自己怎么这么不懂得变通,以致错失了一个难得的送韩媛回家的机会。可是,就算懂得变通了又能如何?结果,不能因此有一丝的改变。
无法躲闪的,终究是这天与泥的差距啊。
蒋昊站在原地,目送着韩媛走出了好几步,突想起这一别,不知下次见面会是何时。来不及多想,他急忙小跑着追上了韩媛,在韩媛疑惑的表情中,慌乱地从衣袋里摸出了一个红色的锦盒,递给韩媛,断断续续道:“这个,这个是,是送给你的。”
“谢谢。”韩媛微笑着接过锦盒,当着蒋昊的面直接就打开了。映入她眼帘的,是一条湖绿色、钥匙形状的翡翠吊饰。她的脸上浮现出了不可思议---这真的是,一年前已绝版的全球限量的“钥匙情缘”吊饰?她曾出双倍高价都回收不了的吊饰,此刻却真实地出现在她的视野范围之内,而且,就在她的手心中。
韩媛定定地看着吊饰约半分钟之久,才抬起头,问道,“你从哪里弄到的?”
蒋昊躲开韩媛像似要看进自己内心世界的犀利眼神,侧过脸,含糊道:“我,我一个朋友刚好有,我和他买的。”
韩媛不接话,一副狐疑的神情里,明显写着不相信。认识蒋昊这么多年了,她可是对这个大男生特别不善于说谎、一说谎只一个眼神就能把他自己给卖了的毛病了解得很。
“我,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再见”唯恐再被韩媛这么看下去,自己会不打自招,蒋昊急忙选择了临阵脱逃。他步伐快得几乎赶得上是用跑的,走了一小段路后,没有听见后面再传来高跟鞋的“蹬、蹬”声了,他才渐亦放慢了脚步,心里,却感到了一股浓重到让呼吸都觉辛苦的失落。
还是自己,笨得可以,傻得可以。
蒋昊啊蒋昊,你一小平民,怎么敢奢望公主的注目呢。
公主是属于王子的。你怎敢不自量力。
轻叹着气,蒋昊缓着步又走了一小段路,拐进一条小巷时,一直低头走路的他,突觉跟前被一个人影挡住了去路。他心下一惊一慌,怀着忐忑的心情抬头一看,果然是韩媛。一秒内,他的眼里禁不住流露出了惊喜。
抄小路过来堵蒋昊的韩媛,把钥匙翡翠吊饰举高至蒋昊眼前,小脸上飘扬着不可一世的自傲,坚定的语气里容不得半丝质疑:“这种限量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