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节
是一位不折不扣的不称职严父。和自己相比之下,若要说齐景桓的童年缺乏现实意义上的父爱的话,并不为过。尹思妍一直这么觉得,今天的齐景桓之所以性格会如此孤傲、待人待事这么冷淡,与他有这样一位冷漠、强势又强硬的父亲,绝对脱不了干系。
在尹思妍回溯往事感慨今夕的这会儿功夫,齐景桓已经快速地把行李打包好了。他唤了两声尹思妍的名字,才把尹思妍从神游的状态中拉回了现实。他道:“走吧。”
尹思妍点点头,和齐景桓一起下楼。
离别之帷幕一拉开,依依惜别的泪光,自是不会缺席。
在齐家别墅门前,感性的林伊芝拉着孟雪绫的手,千叮咛万嘱咐齐景桓和尹思妍要把自己这位少女时代至今的好友照看好;尹世宏温柔地搂着脸色略显苍白的孟雪绫,那掺杂着怜惜、难舍的眼神,迟迟无法从孟雪绫身上移开;唯有齐贤,似若局外人般,立在与他们约有三步之距的地方,手背在身后,深沉不见感情的眸光,在站成一圈的这五人之间流转。
尹世宏先把爱妻孟雪绫安置进车内,接而搂了搂自己的女儿,不舍道:“爸工作走不开,你好好照顾你妈,还有自己。”他又转看向齐景桓,以长者的姿态慈祥地拍拍齐景桓的肩膀,“景桓,你雪绫姨和思妍,就要拜托你多看着了。”
齐景桓点头,“我会的。”他看了看林伊芝,迟疑了几秒,道,“妈???”
“我会多注意饮食,不吃高蛋白的食物,照顾好自己。”林伊芝抢过话头,欣慰地拍着齐景桓的手背,“你雪绫姨这次去法国休养,怕是短时间内啊,你们都不会回国的了。去到那边别委屈自己,有什么事都给妈打电话。”
“嗯。”齐景桓心中一暖。最懂自己的人,永远都是林伊芝这当母亲的。他复又把视线转移至齐贤处,齐贤却在恰巧和自己对上眼时,迅速侧开了脸。
父子间积攒了二十几年的隔阂,到今天,算是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了。
齐景桓果断收回目光,打开车门让尹思妍上车后,自己也上了车。
齐家司机见这场道别戏已经结束,这才发动车子驶上了通往机场的城际高速公路。
坐在前排副驾驶座上的齐景桓,紧握成拳的右手里,紧紧收拢着立夏所送的陶瓷钥匙挂饰。他摊开手心,久久凝看着挂饰上所刻着的字母—“XLH”,思绪不由倒退回那个极尽浪漫、温情的夜。那干涩的眼角不自觉间,竟微微湿润。
后排坐着的尹思妍低声陪着孟雪绫闲聊,甜美的笑容中藏有淡淡的感伤。
到了机场,即将远离这片国土的一行三人在候机厅里坐着,相对无言地默默等候着一个小时后飞往法国的班机。
齐景桓低着头目无焦点地盯着地板,剑眉紧蹙。他在想着立夏,或者更准确点,是担心立夏。
自己这样不告而别,那敏感又细腻的丫头,恐怕会着急地哭了吧。她会想什么呢?恐怕会消极地以为,自己不要她了吧。
傻瓜,如果可以,我多希望能够在你身边陪着,一秒钟都不要离开。
可是对不起,现在的我,做不到。
想到这,他的表情更加凝重,心里的忧虑也越积越深。
有多想念,就有多担心。
尹思妍担忧地看着齐景桓,动了动唇刚想说些什么,她放在手袋里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起了。她说了声“不好意思”,起身走开几步去接电话。
接完电话回来时,尹思妍见孟雪绫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便警惕地拉着齐景桓走出了几步后,才神情严肃地说:“小媛来电话了,她说,立夏满世界找你找得都快发疯了。”
齐景桓听罢眼瞳里疾速飘过一丝负疚的心疼。随即他仅微颔首,不作语言表态。
尹思妍知此一别,齐景桓和立夏才刚拾回不久的缘分极有可能又会被切断,心急之下,她没时间把句子修饰得委婉,直白地询问出口:“你真的舍得离开她吗?你确定,你真的放得下让她一个人过吗?”
不舍得,放不下。
可又能如何。只怪此时的自己,势单力薄。连保护她的资本,都没有。
齐景桓沉默片刻,道:“我无从选择。但我知道,她身边还有一个人在。那个人,会好好爱她的,甚至,比我做得更好。”
###十二、两难何选择(3)
世事难料。想不到昨日与顾梓扬在咖啡厅的谈判,竟是间接在为今日的离去埋下伏笔。他一直清楚,有一颗危险的炸弹埋伏在自己和立夏的这条感情线上。若说顾梓扬手上的照片和资料是这颗炸弹的话,那么点火人,就是父亲齐贤。
为避免生灵涂炭、伤及无辜,更是为了护立夏周全,他必须走出这一步去拆弹。
照目前这情形看来,齐景桓突然可笑地发现,自己竟然要对顾梓扬的存在,心存感激。
“可是,那不会是立夏想要的,她想要的人,只有你,不是吗?我敢断定,她只会守着你回来。”虽未正式认识立夏,尹思妍却已经从韩媛口中听说了不少与立夏有关的故事。这样一个固执、坚守、对待爱情一条筋到底的女子,在认清自己的情归何处后,又怎会再开启心门,容纳他人的入住。
“你告诉了韩媛我在哪里吗?”齐景桓避开尹思妍的话锋,改发问道。
尹思妍摇头,道:“没有。我只说我要陪我妈出国检查身体,并不清楚你去了什么地方。”
齐景桓垂眸不语,心中翻腾着酸涩。还有,隐忍着的,不能表露于表的愠怒。
尹思妍看出了齐景桓的犹豫,抓紧机会再劝道:“你这样不辞而别,换做我是立夏,恐怕在好长一段时间内,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我听小媛提起过,立夏一碰上和你有关的事,性子就变得非常急,经常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我怕她会???”估摸着齐景桓已懂自己的意思,她不再往下说。
“不会。她答应过我的。”齐景桓快速回答,忧惧的情绪却是不能自己地侵上了他的眉宇。他不禁回想起那个圣诞夜,那丫头为了逼出自己对她的在乎,不惜闭眼在车流中走动、拿自己的生命下赌的举动,后背突感阵阵发凉。
她,这次还敢这么冒险吗?依她的性格,似乎确是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齐景桓的底气越来越弱,神情中遮掩不住的忧虑,愈亦明显。
“可是,作为你的朋友,我不希望你留下悔恨。”身为局外人,尹思妍把齐景桓对立夏的那份情看得很清楚。她不动声色地抽走齐景桓手中的机票,道,“既然放心不下,为何不去看看?”
齐景桓默然,出神地看着候机厅内悬挂着的大钟约莫有三分钟之久,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转向尹思妍,眸光染上感激:“你和阿姨一路小心,在法国等我。”
尹思妍含笑点头,看了一眼还闭眸靠在椅背上、似若睡着了的孟雪绫,由衷道:“解释的重任交给我,快去吧。”
齐景桓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尹思妍,不再迟疑,后退几步,转身大步朝出口走去。
这样深若海、真若钻的爱,若最终不得长相厮守,该多可恨。
尹思妍凝望着齐景桓逐渐远去的高挺、帅气的背影,眼眶中有了湿意。
出于何故,自己已不想去深究。
这个拥有一眼即可秒杀同年龄芸芸平庸之辈神力的卓绝男子,不属于她尹思妍。
可那又如何。自己所羡慕的,不过是这样一份轰轰烈烈、勇于追逐的爱情,或许同时所歆羡的,还有立夏的幸运。幸运在于,能找到一个自己深深爱着的,恰好也深深爱着自己的男人。
尹思妍一直相信,所谓时间、地点的错对,都不过是还未遇见缘系一生的那个人的托词。
时间、地点,之所以会出错,只因与这个人,情深缘浅。
而总会有这样一个缘系一生的人,在未来的某个路口,耐心等候着自己。
尹思妍用尾指拭去眼角的一滴泪,甜美的笑容里有感动。
从机场出来,齐景桓立即直接拦车奔往立夏所住的公寓区。他必须用超乎常人的理智克制着自己在这个时候主动现身在立夏面前的渴望,因为他实在没有把握,若再和立夏四目相接,自己不会冲动地罔顾一切利害,只想留在立夏身边不再离开。
现在要做的、能做的,只能是确认现在的立夏是安好的,没有伤害到她自己,就足够了。他唯一有把握的就是,那丫头只要在今晚想通了,就一定不会再恣意妄为、拿自己下活赌,而是会选择,固执地等自己回来,给她一个解释。
为避免和立夏不期而遇打乱了计划,齐景桓在离立夏所住公寓还有一大段距离的地方就下了车。他一路边走边谨慎地环顾着四周,唯恐撞上立夏,或者被立夏撞见。
这种想见又不能见的心情,矛盾又复杂。
而且,太折磨。
走至公寓大门前时,齐景桓仰起头搜寻着立夏所住那屋的阳台。
没有灯光的照耀,那阳台在这栋灯火通明的建筑中,尤显孤寂和冷清。
她不在家。
齐景桓的心顿觉一沉,一股不安之感随血液流淌至遍身。他视线往下扫,却意外把正伫立在公寓楼下、被昏黄路灯笼罩中的顾梓扬,收入视野内。
想必,也是来等着立夏的吧。担心那丫头的,从来就不止他齐景桓一个。这让他感到些微不悦,却又多了莫明地多了几分放心。
齐景桓思考了几秒,轻步走进离顾梓扬所在方向约三十米处的凉亭里坐下。
这个被两棵大榕树一左一右庇护着凉亭,日间夜间皆是乘凉的好去处,加之位置相对隐蔽,平日更是小情侣密会的喜爱之地。他和立夏偶尔也会来凉亭这里坐一坐,享受享受独属于二人时光的浪漫。不过这晚不知何因,凉亭空无一人,似乎,正是为了守候某一个人的到来。
齐景桓凝视着顾梓扬倚着灯柱、低头不知在沉思什么的身影,沉郁的眼眸中逐渐生出了羡慕。这羡慕,不止是因为,顾梓扬得以陪立夏走过没有自己存在的那四个年头、更是因为,这男人拥有了自己现在所拥有不起的自由,以及勇敢追逐心中所爱的权利。
表面看似风光无限、特立独行、不受任何限制的自己,其实最身不由己。就连守在所爱的人身际这件再平常不过的事,都办不到。
不过是暂时欠缺了一份实力。一份足够强大、不受制于人的实力。
齐景桓锁眉思忖,在等待立夏回家的这点空档里,心中已对这次非去不可的法国陪休养之行生出了对策。
冬日的晚风,把榕树上那不算繁茂的枝叶吹得“唰唰”作响,也把齐景桓的担心,吹得如被树枝抛弃的落叶堆般越积越重。他瞥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还差两分钟就要到二十三点了。而立夏,却还未回家。
这丫头,尽不让人省心。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关闭“飞行模式”,给蒋昊或者韩媛打个电话查问情况、打听消息,仅着一件单薄淡青色长毛衣的立夏,终于进入了自己的视线中。
似若不知疲倦为何物的冬风,毫不留情地吹乱了立夏的长直发。无心去理会凌乱的头发,立夏只是低着头,木木地朝公寓走去。她那单薄的身子,在风中轻摇曳着,仿佛随时都可能如一片落叶般,随风而去。那脸上挂着的还隐约可见的泪痕,更是看得齐景桓心泛疼痛,却无力作为。
天晓得此刻他要拿出多强的自制力,才能阻挡住自己这股冲出去把立夏牢牢抱在怀里的冲动。
齐景桓站起走下凉亭的台阶,小心地让自己隐藏在榕树的树干后确保不会被看到,眸中纠缠着不舍、疼惜和自责。他不是滋味地盯着顾梓扬动嘴说了几句自己无法听清的话后抓住了想上楼的立夏的手,又心绪杂乱地眼观着立夏甩开顾梓扬后,头也不回地跑进楼梯间中。
怕是,又把人拒绝了吧。
这刻顾梓扬一脸受伤的落寞神情以及失意孤寂的背影,却让齐景桓本就杂乱的思绪,更是野草丛生。他无法否认当自己看到立夏拒绝顾梓扬那瞬间突涌而出的欣喜,但他亦无法否认自己有那么一秒,是多希望立夏能从了顾梓扬,继续做回那个,在自己未出现前那个被无法无天宠爱着的公主。
那丫头,是傻。
连他自己都不确定这一别会是多久,他又怎舍得叫自己深爱的丫头,再独自一人忍受漫长无边的等待的折磨。
谁知道这一别,会不会又是一个四年。
可是这有限的青春年华,稍纵即逝,有多少个四年,经得起这样不知终点在何方的等待。
谁又能保证,在这等待中,不会有第二个“顾梓扬”出现。
若有,或许也不是一件坏事吧。
齐景桓抬头仰望着天际稀零的星星,在一颗流星疾速划过天边之时,对着流星许下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星愿:请一定,要让立夏幸福。
他会回来的。
为了立夏,他一定会带着那份强大到不需再妥协于任何人的实力回来。
无论到那个时候,再相逢时,他是否需要在“太太”二字前,再加上一个姓氏,作为对立夏的称呼。
他都一定会回来。
###十三、因无可替代(1)
“这么点小事你都错漏百出,立夏,你对工作什么时候起变得这么不负责任了!”
项目经理办公室内,陈洁希手里捏着一叠报表,对着低头站在自己面前的立夏厉声开骂。她扬了扬手上的表格,责骂声再起:“总共才四十五页,就有整整十页的数据出错,十页!你知道你这一漫不经心,会让公司蒙受多大损失吗?真出事了后果谁来负?你这一一个月拿几千块钱工资的小员工担负得起吗?”
立夏羞愧地垂着头,没想到昨日一心急没顾得上检查,竟然出了这么大的岔子。无论从态度上还是事实上,她都深知自己都犯了作为一名员工的大忌--把情绪带到工作中。她只能诚恳表达悔意:“对不起洁希姐,昨天制表时,我的确有些不在状态。是我的错,任你怎么扣钱怎么处罚我都心甘情愿接受。不过,请给机会我重做一遍好吗?我保证,这次绝对不会再出错。”
“我该怎么说你好啊。”陈洁希摇摇头,看着立夏的目光里有惋惜,“你一向工作都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