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倾城离殇难成双 (1)
艰难的交换
对方似乎早就料到蜻蜓会出剑,侧身闪过的同时以两根手指夹住了剑尖,用力弹了一下,蜻蜓的手腕被震得发麻。对方的武功远在她的预期之上,她收回内力后退了数步,冷冷地望着喋血令护法。
“别白费功夫了,你杀不了我!只要我证实布兵图是真的,风灏南一定会没事!”说完便消失在了夜幕中。
蜻蜓望着手中的瓶子犹豫不决。她该怎么做?百花谷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喋血令对她来说不仅是一道催命符,更是生命中的一个烙印。只要喋血令这个组织还存在于江湖中,她永远都没有安宁的一天。
蜻蜓是孤儿,做了杀手以后她一直掌握着别人的命运,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让她觉得有安全感。此时此刻,她第一次痛恨这个身份。回到房中,风灏南还在昏睡。她仔细研究喋血令护法留下来的药,却分辨不出是什么成分。
她不知道该不该给风灏南服用。蜻蜓走到床边发现风灏南的脸色发生了变化,她瞬间慌了神,替他把脉时发现有一股奇怪的气流正在窜入他的心房。蜻蜓将内力输入风灏南的体内,想要压制住这股气流,可是当她的内力进入风灏南的身体却如泥牛入海,完全失去了踪影。
风灏南的气息在一点一点地变弱,蜻蜓已经没有了犹豫的时间,她狠下心肠决定赌一把,将那瓶药让风灏南服下。
蜻蜓目不转睛地盯着风灏南,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风灏南的脉搏开始变得沉稳,虽然依旧昏迷不醒,却脱离了生命危险。蜻蜓的泪水滴落在风灏南的脸庞,从她见到风灏南的第一眼起,她就在欺骗他。蜻蜓想起了两人初见时风灏南坐在马上时英姿勃发的身影。她没想过会爱上他,当她爱上的时候,她不愿意再欺骗他,可是太迟了!一开始的谎言让蜻蜓苦不堪言,她除了继续隐瞒想不出其他方法。
午夜梦回,蜻蜓看到躺在身边的风灏南,总是悄悄地落泪。如果她真的只是若惜该有多好,有一天风灏南知道了真相,还会原谅她吗?蜻蜓抓着风灏南的手覆盖在自己的脸上,他手心传来的温度让她觉得很内疚。
“若惜……”风灏南虚弱地睁开眼睛,看到泪流满面的妻子,尽量挤出微笑安慰道,“傻瓜,怎么哭了?”
“相公,你要快点好起来,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蜻蜓的泪水不断落下,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不用害怕,我说过会照顾你一辈子,我不会死的!”
“嗯……我知道,我知道!”蜻蜓趴在风灏南的胸口,从懂事到现在,只有跟风灏南在一起的这两年她才觉得自己活得像一个人,“相公,你要好起来,你答应过我,等你卸甲归田的那一天,我们就住到乡下去,你会在屋子的前面种满蔬菜,每天我们一起看日出日落,闲来无事训训儿子和孙子……”
蜻蜓泣不成声,风灏南紧紧抱着她说道:“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风灏南知道他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他真的担心有一天他不能遵守承诺。万一他真的撒手离去,他怎么忍心留若惜一个人在世上伤心难过。
风灏栎与紫蝶等人披星戴月地赶来,风灏栎一路上都忧心忡忡,他害怕等他到军营的时候会看到萧条和肃穆,他害怕他会再失去一个兄弟。当他看到躺在病床上身形消瘦的兄长,鼻子一酸差点儿落下泪来。
风灏栎让太医替风灏南诊治,太医得出的结果与军中的军医大致相同。
紫蝶替风灏南把了把脉,不由自主地将目光移向了蜻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许多话她不方便说,不过她的疑惑她相信蜻蜓一定明白。
风灏栎按照规矩去拜会了孙承宗大人,安顿紫蝶等人休息,然后才去了风灏南的房间。
紫蝶坐在房间里心平气和地饮茶,没过多久,一道人影从外面闪了进来。紫蝶微微侧过头看了看蜻蜓,一言不发。
蜻蜓习惯了紫蝶的沉默和恬淡,坐到她的对面问道:“你究竟有没有办法救灏南。”
“在之前的十二个时辰之内,你给风灏南吃过什么药?”以紫蝶刚才的诊断和判断,如果不是有特殊的药,风灏南应该已经气绝身亡。
“我用一样东西从师父手中换来的解药,难道是假的?”
“不,是真的。只是我不明白,当初他中的七虫散已经解了,为什么这一次又会中毒?”
蜻蜓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在脑海中筛选了一遍,挑了一些告诉紫蝶,最后又总结了自己的判断:“我怀疑灏南的七虫散是他身边的人下的,而现在中的这种毒,才是当初你在望缘楼下的。你跟我都查不出究竟是什么毒,因此束手无策。不过还好这一次师父信守承诺给了我解药。”蜻蜓松了一口气。
“你太天真了,师父与努尔哈赤早有勾结,风灏南是山海关的一道重要屏障,师父怎么可能会救他。”紫蝶淡淡地看了蜻蜓一眼说道,“那种不知名的毒虽然解了,但是在风灏南的体内却有一股奇怪的真气在流窜。如果不是你以内力将其压制,他早就经脉尽断而亡了。”
蜻蜓倒吸了一口冷气,这股真气她早就发现了,她以为是中毒所导致,却没料到师父在风灏南身上花了那么多的心血,居然一定要将他置于死地。
蜻蜓忽然感到一阵眩晕,几乎昏厥过去。
紫蝶急忙扶住蜻蜓,当紫蝶触及蜻蜓的手腕脉门,不由得吃了一惊:“你……”
蜻蜓知道瞒不了紫蝶,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所以我一定不能让灏南死。
我要想办法化解他体内的那道真气。”
“那你就得抓紧时间了。我刚才替他把脉发现你的内力就快压不住那股真气了,一旦真气冲破了玄关,风灏南即使能保住性命,也会成为废人。
对于一个将军来说,那样生不如死!”
“谁?”蜻蜓的眼神忽然变得犀利,用移形换影的身法迅速窜出了窗外,与一道人影打了起来。
紫蝶急忙跟了出去喊道:“住手,别打了!”
此时蜻蜓已经看清,来人正是风灏栎。她收回功力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风灏栎不满地看了看紫蝶,轻声笑道:“想不到大嫂的武功如此超凡,二弟佩服!”
“灏栎,我……”蜻蜓从来不屑于向任何人解释自己的行为,以前在喋血令执行任务时,即使是师父也从不过问她的处事方式与方法。但是面对风家的人,她却感到惭愧。风灏栎语气中的嘲讽让她极度不安。
风灏栎从蜻蜓身边走过,牵起紫蝶的手面无表情地说道:“蝶儿,跟我回房间!”
紫蝶在转身的刹那看到蜻蜓哀求的眼神。紫蝶明白她的心情,就像当初风灏栎识穿了她的身份一样,那种锥心刺骨的痛,没有亲身经历的人不可能体会。紫蝶默默地跟风灏栎回到房间,风灏栎却什么话都不说,而是自行宽衣解带躺到了床上。
紫蝶倒了一杯水走到床边,轻声说道:“相公,喝杯水解解渴吧!”
风灏栎不语,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紫蝶轻笑着将杯子放回去,也脱去衣衫躺到风灏栎的身边,侧过身去不再说话。风灏栎等了很久都没有听到紫蝶再开口,不由得按捺不住,重重地叹了口气。紫蝶依旧没有反应。风灏栎起身看了看紫蝶,只见她双目紧闭,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睑,他惊讶地发觉紫蝶脸上的伤疤竟然消失了。
“蝶儿,醒一醒!”风灏栎推了推紫蝶。
紫蝶没有反应。
“你再装睡我家法伺候了?”风灏栎说完作势要去挠紫蝶的痒痒,紫蝶马上睁开了眼睛。
“蝶儿,你脸上的伤是什么时候痊愈的?”风灏栎把紫蝶扶起来,轻抚她的脸颊问道。
紫蝶转过身去表示很生气:“你每天只顾着赶路,怎么会留意到我的伤呢?我好伤心呀,我相公口口声声说把我放在第一位,却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没留意。肯定是与我在一起久了,不如以前爱我了。”
“怎么会呢,蝶儿你千万别误会!”风灏栎掰过紫蝶的身体急切地辩解,“我担心大哥的伤势所以只顾着赶路,这一点我承认,但是我对你的爱绝对没有变,我发誓!”
紫蝶看着风灏栎的模样,抓起他指天发誓的手笑道:“跟你开玩笑你也当真?真是个傻瓜!”
风灏栎松了一口气,轻轻地刮了刮紫蝶的鼻子说道:“你别扯开话题,大嫂的事情你真不打算告诉我?”
“你真是恶人先告状,刚才人家想跟你说你又不理我。”紫蝶反驳道。
“季梦蝶,你是我的妻子,任何事情都不许瞒着我,我现在再给你最后一次坦白的机会,否则……”风灏栎的双手环住紫蝶的腰,让她紧紧贴着他的身体,凑到她耳边轻声说,“如果你有所隐瞒,我让你明天下不了床。”
“讨厌!”紫蝶拍掉风灏栎不安分的手,组织了一下语言,把蜻蜓的身份和盘托出。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风灏栎听完之后沉默了很久。紫蝶没有打扰他的思考,只是静静地枕着他的肩膀依偎在他怀里。
风灏栎确实需要时间来消化,当初他知道紫蝶隐瞒身份的时候,那种撕心裂肺的痛他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心有余悸。如今大哥身染重病,他能否经得起这样的打击呢?一个与自己同床共枕两年的妻子,竟然只是欺骗他的杀手。
“这件事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风灏栎温柔地拂了拂紫蝶的长发问道。
紫蝶坐起身来望着风灏栎,低头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蜻蜓当初接近大哥的目的是不单纯,可是她是真心爱大哥的。如果她真的想害大哥,大哥早就死了一百次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这并不能成为欺骗的理由和借口。”风灏栎一本正经地说道,“蝶儿你要记住,我们是夫妻,以后无论什么事,是好还是坏,你都不许瞒着我,明白吗?”
“嗯!那……蜻蜓的事你准备什么时候跟大哥说?”紫蝶试探着问道。
风灏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捏捏紫蝶的脸颊笑道:“为了报复你隐瞒大嫂的事情,我也不告诉你!”
“哦……风大人,你又实行霸王条款。不准我隐瞒,你自己却不坦诚!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紫蝶嘟着嘴表示不满。风灏栎将紫蝶揽进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说道:“我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做。这么多天你都没好好休息,很晚了,睡觉吧!”
紫蝶可以理解风灏栎此时的心情,他表面上的云淡风轻并不能掩盖眼神中的无奈和感伤。紫蝶抱着风灏栎的胳膊闭上了眼睛。
蜻蜓望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风灏南,她以布兵图换来的解药只是暂时保住了风灏南的命,以后的事情会怎么发展她不知道。在她能力范围之内能做的事她都做了,难道真的要她眼睁睁地看着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和爱人离她而去吗?
蜻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风灏栎识破了她的身份,即使风灏南可以安然渡过难关,他还会像以前那样爱她吗?蜻蜓泪流满面,迷迷糊糊睡去。
睡梦中她感觉到有一双温暖而强健的臂膀在紧紧拥抱着她。
“相公,不要走……”蜻蜓哭着喊道。
“若惜……若惜……我在你身边,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你!”
“相公……”蜻蜓从梦中惊醒,看到风灏南已经坐了起来,望着依靠在床沿睡着的她微笑。
蜻蜓握住风灏南的手覆盖在自己脸上,暗中替他把脉,惊讶地发现在他体内流窜的那股真气竟然没有了!是暂时沉寂了,还是永远消失了?她不敢确定,她扑进风灏南的怀里尽情大哭。
窗外,有一道耀眼的阳光照射进来,蜻蜓的泪水模糊了视线。这样宁静的早上还会不会有?
长河落日圆风灏栎想了一个晚上,决定暂时不提蜻蜓的身世。虽然喋血令的杀手冷酷无情,可是无论什么事都会有例外。紫蝶说的没错,如果蜻蜓想要害风灏南,他早就死了一百次。风灏栎能够明白被心爱的女人欺骗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紫蝶也出身喋血令,可是她的痴情却让风灏栎无法拒绝。风灏栎不想大哥跟他一样,徒增伤感和烦恼,眼前最重要的事情是治好大哥的伤。
风灏栎满怀心事地来到风灏南的房门前,替他开门的是蜻蜓。他在蜻蜓的眼中看到了不安和惶恐,而更多的是哀求。
“大哥,感觉怎么样?”风灏栎看到风灏南的脸色红润,似乎出现了好转的迹象。
风灏南已经起来穿好了衣服,笑容满面地回答:“紫蝶姑娘的医术果然高明,吃了她的一剂药我就觉得精神抖擞。二弟,你难得来一趟,大哥带你出去看看,感受一下千军万马的豪迈气势。”
“好啊!”
风灏南与风灏栎并肩离开。自从风灏南被送入军营的那一天起,他就失去了与家人共享天伦的机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眨眼已经过了十几个年头,他随时随刻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兄弟俩人策马扬鞭,驰骋在大明辽阔的国土之上。从清晨到黄昏,两人谈论着家长里短,议论着朝政大事。他们都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说这么多话是什么时候。
风灏南望着被夕阳染红的晚霞,天空中那道绚丽的红色光芒,饮尽壶中的酒,仰天长笑:“二弟,你知道我这辈子最自豪的是什么事吗?”
风灏栎翻身下马伸了个懒腰,微微摇了摇头。
“我最自豪的是我姓风,不是因为先祖替我们留下了多少财富和荣耀,而是我们身上流淌着相同的血液。在我们年幼的时候父母双亡,我身为风家长子却不能留在家中扛起家族的重担,二弟,辛苦你了。这一杯大哥敬你!”风灏南又从马背上解下一坛酒扔给风灏栎。
风灏栎灌了两口说道:“大哥,你也说了,我们是亲兄弟,风家不仅是你一个人的责任。这些年我撑得再辛苦,也比不上你驰骋沙场的艰难。”
风灏南叹息着摇头:“我在这片土地上保护着百姓,保护着边疆,但是我却保护不了我自己的弟弟。如果我能像普通人一样该有多好。灏鸣的死是我今生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