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金风玉露
苏小墨黯然一笑,心想:“原来‘寻宝’之人,不独吾小墨耳!”待那二人跳入井中之后,也尾随其跳入,然刚跳下去就被类似于弹板的东西给从井里弹了出来。那弹板也不知为何会有如此之大的力量,令苏小墨重重地撞到了一旁的假山又翻滚下来。她只觉得一阵蚀骨之痛,有一股甜腥在嘴里弥漫,嘴角溢出血来。
似乎有什么声音从头顶传来,窸窸窣窣地昭示着某种破碎。苏小墨虽然受到极大的撞击,受了内伤,但是并不影响她依旧清晰的思维,她咬着牙硬撑了站起来,可是腿一软又跪了下去。那声音越来越大了,她微微抬头一看,见假山顶已完全裂开了。
那一眼不过刹那,碎石已忽如雨下。
她双手却依旧杵在地上,酥软的腿根本动不了,眼前一阵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次日醒来,阳光刺眼。她想掀开被子,然而手像是被绑住了一样根本动不了,她又尝试动脚,然而脚也动不了。她只好抬起头来,想要用牙齿掀开被子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谁料头也抬不起来。怒极之下,只好用最为原始的方法,呐喊:“啊——救命啊!救——命——啊——”
门吱呀一声开了,来人见到榻上情景不禁一吓,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苏小墨见是房文风,偏偏他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嘲讽的笑,更为愤怒,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自然是——”房文风笑着将手中的水盆放下,慢悠悠地拧着毛巾,欲言又止。苏小墨又问道:“你干了什么?为什么我全身都动不了!”
房文风侧过头,笑看着苏小墨,道:“自然是——干了我该干的事。”
或许因为角度的问题,苏小墨觉得他的那种笑容异常诡异,似乎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忽然,她觉得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环顾了四周,才发现架子上挂着的衣物十分眼熟,十,分,眼,熟!等等,那不是她的衣服吗?她一下子涨红了脸,愤愤地瞪着房文风。房文风忽然觉得耳朵一阵火烫,忙将拧干的脸布摊在手上,走到床边。他想要解开扣着苏小墨手腕的铁环,却被苏小墨阻止。
“干嘛这样瞪着我?”房文风问。
“因为——”苏小墨生气道:“你无耻!”
房文风扫视了她两眼,冷哼一声道:“对你,我不感兴趣。”言罢,手伸到床下触动了机关,扣在苏小墨右手腕上的铁环已经解开,她抬起手来活动了活动,见房文风欺近,又一脸防备地直起身来紧了紧被子,道:“你想干嘛?”
“我不想干嘛,不过,”他将脸布递给苏小墨,“你总得自己洗脸吧?”苏小墨这才伸出手去接了脸布,胡乱擦了一擦又扔到房文风手上,道:“为什么要这样锁着我的手脚?”
“昨晚本来是去抓贼的,没想却抓到了你。”房文风解释道。
“我不是贼!”苏小墨辩解道。
“我知道你不是贼,可是你不也没有抓到他们吗?”
苏小墨闻言心下黯然:“难不成这家伙以为我是去帮他抓贼了?”遂道:“我也并不是去抓他们的,不过我觉得应该提醒你一句——”
“什么?”
“家贼难防。”
家贼难防?房文风意味不明地笑笑,将脸布放回盆里,准备离开。苏小墨叫道:“你怎么不把其他扣着我的铁环一齐解开啊?你干嘛要拷着我啊?”
“这样,对你有好处!”言罢,房文风没再解释,拂袖离开。
回到书房,恰接到奚华安的来信,上书:“已寻到线索,指日可获,勿急。”
这次的书信并没有用万能的信鸽之王“白大人”,而是差商队的焦易焦老板带来的。这样说来,华安在鬼宫应该混得不错。房文风将书信放到固定的位置,叫来了庄里的大夫。
“公子,这苏姑娘到底是怎么受的伤?”大夫似乎十分想知道事情的经过。
“这个嘛……我也不甚清楚,或许你可以当面问她。”房文风言辞轻快,但有着明显地隐瞒意味。
那大夫略沉思,道:“那在下,这就去给苏姑娘看看,只是,”大夫叹了口气,道:“只是苏姑娘这次伤了椎骨,只怕对双腿的行动有碍。”
“什么!”房文风手中的毛笔“当啷”一声砸到了洁净的宣纸上,刚染上去的墨汁迅速晕开,黑得晃眼,让人心里不由得紧张,“对双腿行动有碍?不行,陆明,你必须把苏姑娘治好!”他话刚说完,又觉得有失体统,但也不知为何自己的心里会这样着急。刚想掩饰,陆明偏偏又抬起头来看着自己,一番纠结倒也尴尬起来。
陆明从未见过房文风这么着急地样子,没有多虑,况那苏姑娘又容貌姣好,遂只当是公子对那苏姑娘有了意思,忙接了令往苏小墨的屋子赶来。
门外有了动静,把轻睡的苏小墨吵醒了,她用已松开铁环拷锁的右手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以为是房文风又回来了。不想,进来的是一位提着药箱的大夫。看那大夫神情紧张,难不成,我的伤……
陆明搬了个凳子来坐到床边,示意苏小墨伸出手来。他略把了脉象,也不说话,只顾在药箱里倒腾,似乎在找什么东西。苏小墨看着心里着急,忙问道:“大夫,您在找什么?”
陆明这才直起头来看着苏小墨,手从药箱里拔了出来,捏着一只银勺,道:“我找的啊,就是这个!”
“这是什么?”苏小墨不解。
“这个像勺子一样的东西,其实是一种用来听骨头‘说话’的东西。”陆明解释道。
苏小墨觉得好笑,道:“听骨头‘说话’?骨头还会说话?”
陆明笑道:“这个东西,是上不得厅堂的,这年间没有多少大夫会用这个东西的,都认为是歪门邪道,但是我却觉得挺好的。用它来敲击你的椎骨,可以知道伤势如何。”
“这么神奇?”
“那是,‘扎九针’大师的发明,当然神奇了!”陆明的语气有些得意。
“‘扎九针’大师是谁?”苏小墨问道。
陆明眯起了双眼,似乎是要想起年代很久远的故事,苏小墨以为他要说了,却又见他摇了摇头,不言不语。陆明示意苏小墨躺下,道:“苏姑娘,在下不宜再次久待,还是先让在下为您看病吧!”
陆明道:“麻烦姑娘侧个身。”
苏小墨侧身照做,那银勺敲上来的瞬间忽然刺痛难耐,她紧紧地咬着牙关,可是眼泪已经盈在眼眶里。她觉得,眼泪在回流,从眼窝回流到眼窝里。不过一把勺子,就能敲得自己的椎骨钻心痛,那一定是……
“苏姑娘,现在我把您脚上扣着的铁环取了,您看看能不能动?”陆明说着就解开了铁环,可是不论苏小墨怎么使劲,腿就是不听使唤,完全动不了。她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微微啜泣的声音。
门外,飘进来一片衣角,看着一颗颗晶莹泪珠自她的脸上滑落,那人忽然一阵心疼。
昔日大禹作《山海经》曰:“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大荒之山,日月所入。有鱼偏枯,名曰鱼妇,颛顼死即复苏。风道北来,天乃大水泉,蛇乃化为鱼,是为鱼妇。”
奚华安满眼惊奇,赞叹道:“不曾想,世间竟真有此神兽!”
湖岸一共五座雕像,艾晚说这代表着鱼妇的五个阶段。
降生、初世、花嫁、育子、往生。
“鱼妇乃上古帝王颛顼所化,怎会是这副模样?”奚华安指着那有着中原少妇形象的鱼妇雕塑不解地问道。
艾晚笑道:“护法可真是诙谐!已经死去的帝王颛顼趁着蛇即将变成鱼而未定型的时候,托体到鱼的躯体中,为此死而复生。复生之后的鱼妇也是无人真正见过的。但是人们多将其与鲛人相比,久而久之也就被认作鲛人的形象了。鬼宫建立也不过十多年,这些雕塑都是在发现了守护兽鱼妇之后多雕的。”
“照你这么说,你也没有真正见过鱼妇的样子?”奚华安问。
艾晚摇了摇头,道:“据九娘说,只有第一代鬼宫宫主见过鱼妇,并奉其为守护兽。关于她,我们听到的都是传说。”艾晚看向奚华安,又指着湖东岸的一间屋道:“你上次祭典所用的白骨,便是来自那里的。”
奚华安顺着艾晚所指看去,才发现竟真的有一间屋,遂道:“我……能否过去看看?”
艾晚起先有点犹豫,但终还是点了点头。
那间屋子上书着四个字,像是鎏金的,并不是很旧:“金风玉露”
奚华安道:“‘由来碧浪银河畔,可要金风玉露时’,建屋子的主人看来很有才情!”
言罢,走进屋内。屋内有两个架子,一个架子呈金叶子状,上书“金风”;另一只架子紧靠着它,呈巨型露珠状,上书“玉露”。
奚华安又道:“‘金风’是指秋风,秋天在五行中属金,在此将架子做成金叶子的形状再贴切不过了。玉露本指秋露。‘金风玉露’说的是有情人七夕相会,熟不知建这屋子的主人有过一段怎样的曾经?”
艾晚见奚华安对此饶有兴趣,便在椅子上坐下,娓娓道来:“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