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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暮

第四章 原来是你

“咚咚”

“咚咚”

“公子?公子?公子——”

房文风听到有人叫唤,腾地就从榻上爬起来,使劲地摇了摇脑袋,觉得有些眩晕,又轻轻揉按了太阳穴才起身去开门。

“这——”那小厮见开门人衣衫凌乱,一脸狼狈,险些没把端着的洗脸水给掀了,他有些不高兴地说道:“公子,您怎么又喝酒了?庄主走时特别交代过,为了您的身体不能过量饮酒。”

房文风闻言摆出一脸茫然,道:“我昨天喝过酒么?”言罢,对着屋内环顾了一圈,以一种恍然大悟的神情说道:“噢,是这样的,昨天章大人来了,所以就喝了一点。”见那小厮一副生气的模样,房文风不禁失声笑道:“文喜,你最近怎么越来越婆婆妈妈了?是不是该给你找个媳妇——”

“诶!公子!我好心劝你,你倒这样戏谑我!”文喜用力地推开堵在门口的房文风,径直走进屋内,把洗脸水放到架子上,收拾了一下桌子和床榻。扫视间看到了那封信,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信纸塞回信封,准备放到书架的左上三隔,和以前一样。

“文喜,给我吧!”房文风整理好衣衫,拿过文喜手上的那封信。

“公子,庄主既然找到了姬姑娘,那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我希望华安永远都别回来了,去寻一个世外桃源,好好地过日子。”房文风微微笑了笑,在文喜看来,就好像他的酒劲过了一夜还没散去。

“这里的新仇旧怨,权欲险恶,交给我就好了。”

“啊——呸!”

房文风被文喜突如其来的一“啐”惹恼了,正要发表不满,又被文喜下一句话给噎住了:“就您这身板?我瞅着您连大厅里那位姑娘都打不过!”

“姑娘?庄里来客人了?”

“可不是,还是一位牵着白虎的姑娘。”

“白虎!牵白虎的,姑娘?”房文风正在洗脸,一听这话把洗脸水给呛到嗓子里,正在那干呕,又听文喜说道:“我刚才来叫您啊,就是劳烦您去处理一下的。那姑娘可凶猛了,手持双刀一路厮杀过来,打伤了好多弟兄。”文喜一边说一边比模画样的。

“照你这比划,难道是位粗壮剽悍的大姐?”房文风有些不相信,全当文喜是在糊弄自己,谁让文喜历来喜欢夸大其词,胡编乱造。

“嘿,公子,这回我可是跟您说真的。不过那些兄弟要么是看着那白毛幼虎心生畏惧,要么就是看着那姑娘娇小可爱,不忍下手。”

“噢,照你这么说来,我还不得不去会会这位闯我家门的白虎女郎了。”

大厅里,一位身着黑短裙、香肩微露的娇小女子斜坐在白虎背上。脱下的竹编蓑衣和斗笠均挂在了白虎的屁股上,自个儿翘着二郎腿,腿上摆着一盘瓜子。她磕掉一个瓜子,就往地上吐一个壳,壳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挨个儿有规律地落在地上。原本干净整洁的大厅,地上全是瓜子壳。

“你们庄主呢?”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有的自顾自地站着,好像没有这个女人似的;有的一直死死盯着那只白虎的动作,做出随时准备逃跑的姿势;有的则把目光锁在女子的肩上,抿嘴偷笑。

又是这种奇怪的感觉,每个人都躲得自己远远的,惧怕、好奇、戏谑??????五味杂呈的目光纷纷投来。那女子感觉到自己在颤抖,愤怒的火焰烧得脑袋热涨难耐,她感觉到自己。想杀人!她忽然不嗑瓜子了,一抬腿掀翻了瓜子盘。手扶到腰间的双刀上,明明是看似娇弱的指腹,竟生出一种凌厉的金属光泽;刀鞘和刀刃摩擦出刺耳的“嚓嚓”声,却随即淹没在一阵清朗的笑声中。

“不知姑娘远道而来,有何贵干?”

那身着黑色短裙的女子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见一名头挽凤头木簪、身穿白氅的男子端坐于离自己二十米远的高台之上,俯视着自己。那种感觉,在她当时的心中,只有“高贵”两个字可以形容。不过,即便高贵如此,也不能阻挡她此刻的杀意。

女子从白虎上跳下来,身姿婀娜,宛带流光。房文风抬起的手滞在半空,眼波流转于黑裙女子身周。忽然听得白虎一声低吼,黑裙女子手持双刀疾飞而来,刀尖直刺房文风喉头。一旁的文喜暗叫不好,拔剑来挡,奈何女子已卯足冲力,刀剑相抵,火光四溢,逼得文喜步步后滑,鞋底早已磨掉一层。

女子没有看挡住自己的文喜,而是看着高台之上的房文风。那个高台之上的“高贵”之人没有闪躲,淡然地对她笑了笑。那种笑似乎有一种奇妙的温度,令她觉得心里有虫子在噬咬,瘙痒难耐。黑裙女子这一分心,力道已流失三成,不能硬抵,只得佯输收刀。文喜见她收刀,也立刻收回了剑。

谁料就在那一刹,黑裙女子重又挥刀,向前猛冲。待得文喜发觉中计,刀已架在房文风的脖子上,锋刃与肌肤,不过发丝之距。

“公子!”

黑裙女子听那持剑之人叫他“公子”,这才定睛一看。不看不要紧,这两人不过对视一眼,却忽地齐声叫到:“原来是你!”

“啐!原来是你这痨病鬼!”黑裙女子收回刀,怒目而立,心里暗道:“刚才怎么会觉得此人高贵异人!”

“嘿!又是你这个盗墓女贼!”房文风腾地站起来,揪起黑裙女子的衣领。心里暗道:“方才竟然觉得她婀娜绝世!”

二人的反应着实令人惊讶,文喜茫然地抓挠着头发,问道:“公子——这,你们认识啊?”

“呵,何止认识!”房文风猛地放开她的衣领,可能气力大,衣服豁开了一个口,如玉的肌肤和那微颤的胸口跃入他的眼帘,煞白的脸上绽了桃花,急急忙忙偏转了头。

“对啊!我和你可是太认识了!”黑裙女子理好衣襟,似乎还要说点什么,却听得房文风背身说道:“你先盗了我家祖坟,如今又闯我家门伤我弟兄。来人!将这个女贼拿下!”厅里厅外的山庄弟子得了令,俱疾步朝她围来。黑裙女子彻底怒了,一声口哨,白虎自身后弛来,女子仰翻坐于其背,语气铿锵:“若要拿我,先杀了我的白虎!”那白毛幼虎似是听得懂主人的话,立马竖起前爪,龇牙咧嘴,低哼着环视众人。

房文风见没人再敢往前走,一时语塞。

“你并不是奚庄主,看得出来你不会武功。你,应该就是‘公子文风’!”黑裙女子一字一句,胸有成竹,继而指着地上规律排列的瓜子壳说道:“我这次到访贵庄,是有事相求。”

房文风顺着她所指看去,原来是几个字:末药、降真香。原来这个女贼是要寻香,降真香庄中确实有,不过这末药却是闻所未闻。不过,即便有,又为何要给她?房文风不再言语,手指轮番敲打着鎏金扶手。那女子看了看房文风,又轻轻抚摸着身下白虎的毛发,说道:“公子,你的病我可以治。”

公子文风,手握得了乾坤却握不住宝刀,世人皆知其身患顽疾,空有一副武学奇才的脑子却没有抗得过刀光剑影的身体。

黑裙女子见他若有所思,怒气稍减,下意识地安抚了胯下白虎。又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媚笑道:“公子,半个月前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常会不定时心胃痛。轻则头晕目眩、寝食难安,重则浑身无力、犹如瘫痪。我说的对不对?”

房文风没法否认,这个病,从与奚华安一起夺得中原武林开始,就为天下人所知。他没有言语,默默地点了点头。一旁的文喜似是不满,警戒地问道:“姑娘的药方,也不知是良药还是毒药?”

“这位侠士何必语中带刺,我苏小墨为人光明磊落,何必要暗中陷害?”苏小墨抬头挺胸,没有露出丝毫的畏惧之色,道:“这位侠士若是不相信,自可拿此药方找人验证。”

文喜半信半疑接过那药方,粗略一览,忽地笑道:“呵呵,这上面罗列的全是些香料,哪里是治病的药材,姑娘你就不要再蒙骗我们了。”

“我们苏家世代调香,自有独门秘诀可以用香料治病,信不信由你!”苏小墨看了一眼房文风,脚一蹬,跳上虎背,边转身边说道:“想必除了那寻无踪影的‘扎九针’,身居大漠鬼宫的‘曈须大人’,公子您已看遍天下名医,如今病情却是是愈来愈重,着实令人惋惜。既然公子不相信我苏小墨,我也不劳烦您给我末药和降真香二味香料,告辞!”

苏小墨?苏家?调香世家?曾经轰动京城的以香治病却又因此遭皇室灭门的苏家?怎会还有后代?为何她半个月前会出现在房家祖坟前?房文风脑海中的一连串疑问使得他不容许眼前这个女子走出凤夕山庄。

“苏姑娘留步!”

苏小墨闻言转过身来,笑道:“怎么——文风公子,您想清楚了?”

“苏姑娘,我房文风和你做这笔交易。不过——”房文风给人的感觉虽然病弱,此刻倒多添了几分冷峻,眯眼笑道:“若是我死了,到还得麻烦你,陪我去黄泉路上走一遭了。”

苏小墨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子有些意思,虚弱的外表下埋藏着不可捉摸的力量。她从白虎上跳下来,轻松答道:“好啊!不过文风公子,您要给我难寻的香料,还把命也交给我,这笔生意做得可不划算!”

“这生意于我划不划算并不重要,于苏姑娘你划不划算才是你最应该担心的!翠柳,带苏姑娘去客房休息。”房文风说完,借着文喜之力起身,恐是昨夜饮酒过度,又伤了心胃,浑身乏力。

“公子,章大人说有事想与你商量,是不是先去章大人那里?”文喜凑近房文风耳边轻声说道。他没有立刻回答,沉思半响后点了点头。

红衣女子拔下花钗,会意地点了点头,思索片刻,打开了身后的沉木箱子,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交到了一旁侍女的手中,道:“明天你把这个交到他手里,顺便把册封祭典的事情告诉他。”

那侍女不解地问道:“九娘,这东西不是应该在祭典当天由宫主亲自交到护法手中么?”

“艾晚,你觉得,若是他直接就捧着白骨上了祭祀台,在宫中众人的心中会是怎样的地位?”

那侍女恍然大悟,赞道:“还是九娘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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