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牡丹诗会(一)
甘兰都丞是个不愿理事的,接到易景言的报案本想置之不理,只因为事发地是一方大户莫家,她想着能捞点好处才亲自大驾光临。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那天莫家主正好出门谈生意。
于是她只见到了乱得不成样子的小屋,横七竖八躺尸的血人,以及倒在血泊中发丝凌乱衣衫破烂出气多进气少的方芜,她直接懵了。
易景言一看,不禁为自家主子超绝的演技而顶礼膜拜,装得太像那么回事了。连他这个事先知道的人都差点要以为她是受害者了。
他一边飞奔过去将自家主子从血泊中扶起来,一边暗自在心里偷笑。
方芜装在易景言的搀扶下缓慢地向都丞走去,装作伤重难行举步维艰的模样,脸上表现出一副窦娥见了都觉得自惭形秽的冤屈表情,真真是惟妙惟肖,令见者伤心观者流泪。
唱苦情戏一样,一边走一边诉苦。说莫明和莫芯如何如何突然发疯互相厮打,她带着一干小侍仆妇如何如何劝说拉架却遭到一顿惨无人道的毒打,直至遍体鳞伤差点性命不保,这才遣小侍去报官。
一番话说得声泪俱下入情入理,像个重磅炸弹直把都丞给炸晕了,一愣一愣的。
随后,她又拖出来几个据说亲眼目睹整个殴打过程因为胆小没有参与逃过一劫的家仆作证。这是她趁易景言离开的时间在外头院子里拉来的,在绝对武力的威胁下她们不得不屈从。
认证物证俱在,躺在地下的那几个早晕得不省人事,自然没法辩驳。
而后方芜对着那都丞又是一番吹捧,什么为国为民勤勉廉洁天生福相大富大贵尽拣好的说,总之夸得是天上有地下无。
一轰一炸之后再来顶高帽,直把那人送到了云里雾里不知今夕何夕,顿时大手一挥把莫明莫芯两个五花大绑拖进牢房去了。
到头来她是好处没捞着,惹了一身骚。
送走了都丞之后方芜立即活蹦乱跳起来,将地上几个躺尸一一扔到了院外,这才就着易景言打来的水清洗身上。
脱下脏衣裳,擦完脸又擦身体,看着忙进忙出收拾屋子的易景言她十分疑惑:按理说她失踪这两天他应该是焦急万分的,可为什么问都不问她去哪儿了呢?
难道他知道?
身上很黏她擦得十分用力,擦到肋腹间之时,正巧被转过头来的易景言看到。
“主子你轻点,伤口还没好全呢。”他一下就急了,冲过去夺了棉布帮忙擦拭。
方芜心思却完全没放在这上面,她感到很惊讶:他是怎么知道她受了伤的,难道那夜的神秘人就是他?
不,她可以确定易景言没有武功,那么只有一个解释:他和那个神秘人之间是熟悉的,或许还在某些事情上达成了共识,譬如对她的态度。
虽然这些事情看起来扑朔迷离,但她有种感觉:自己已经离那个答案越来越近了。
晚边莫家主回来了,听说了府里发生的事气得火冒三丈,偏又没有理由发作。急急忙去都丞府要人,自是费了不少财力。甘兰都丞满心欢喜,暗道自己这桩事也做得不亏。
方芜倒没觉得有什么,她本来也不指望借这个事就把胖瘦仙童怎么样,顶多让她们吃点苦头。
她现在的重点是牡丹诗会,没两日时间了,需要做一些准备。
在街上胡乱地逛了两下,寻到一朱门大户,悄无声息地潜进去便直奔那最高的阁楼。
不得不说古家主对这唯一的儿子是极其宠爱的,吃穿用度全是最好的,连住也让他住最高的,且亭台水榭、花园小径、曲栏连廊布局十分精巧细致。
古道平时最喜欢在阁楼顶层抚琴作歌。她一路蹿进去爬到一棵大树上躺着不动了。
那树枝繁叶茂,正正对着朱红色的廊柱横栏。她不动,只是静静地看着。
斟一杯酒,问一声君是谁?
…………
一生几何……谁能品得个中滋味?
葡萄美酒夜光杯,邀来明月……邀来明月……
古道心情很坏,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可他说不清楚原因。
平日里抚琴作歌都是畅快无比的,今天却不然,脑子里充斥的全是那人的身影,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抹弦,是她邪魅的笑;挑弦,是她慵懒的风姿;按弦,是她醉人的双眼。她轻笑;她沉吟;她抚摸;她触碰;她侮辱……全是她,全是她……心乱得如同翻江倒海。
“嘣”一声琴弦断裂,他的手指也被割伤,伤口一路蔓延到心里。他呆呆的,不知所措。
“哟,古公子这是为谁弦断知音啊?”正在这时方芜借着树枝一滑滑到了他面前。
“你,你……”他吓了一跳,颤抖得说不出话来。
方芜只是笑,那目光仿佛能在他身上看出一个洞来。
“你又想干什么?”古道抱紧身子,气她的无赖无耻,气自己的懦弱无能。
“不干什么。”方芜凑近将他揽在怀里,咬着耳垂暧昧地道,“只是来通知你,牡丹诗会的时候跟在我身边,一切听我的。记住了吗?”说着恶意地舔了几下。
古道被她弄得六神无主慌乱点头。“乖……”,她才放开了他,邪肆一笑又悄然隐去。
她离开后古道跌坐在地上,又笑又哭状似疯狂。
牡丹诗会因为在城外的牡丹山举办而得名,由古家主办。主要是年轻小姐聚在一起比较才学,公子们聚在一起比较才艺,第一名都会有相应的彩头。也有人抱着猎艳的心思去参加,其实也算个变态相亲会。
很快就到了牡丹诗会那天,方芜穿了身华贵的玄色衣袍,银线绣云纹,束高冠,一身气宇轩昂灼灼其华,一路引来不少公子儿郎爱恋的目光。
人很多,看来大家都很积极。她寻了许久才找到古道,他正站在一棵苍松下,身边许多女子围着,却安静得有些萧索。
她抬脚向他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