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打不过灵兽的上仙
祈映关于灵兽的认识很节省了我的一番口舌,我严重表扬了这个天上地下无所不知的美人伯伯。我很是信奉秋狄说过的一句话,这仙脉啊,如同一处泉眼,能出多大的水量,完全在于你挖掘的力度。这不,祈映这孔眼泉,已经被我挖掘得汹涌澎湃了。
现在他打量我的灵兽,就像在打量自己的灵兽一样。
“这事儿你爹知道吗?”
“还不知。爹娘走得有些着急,还没来得及告诉爹爹。”其实我是怕爹爹知道了对我又是一番修理。
他问阿水:“你是个什么灵兽?”我和阿水一阵沉默。
“现个真身看看。”我和阿水又是一阵沉默。
我想阿水和我一样,极不愿意让他在别人面前现真身,不想别人看到他那不龟不蛇的怪样子,那很不给我长面子。
看我俩毫无反应,祈映问:“怎么?”
“哦,阿水是只神龟,他不大爱让别人看他的真身。”我挠挠头。阿水拿他灰蒙蒙的眼珠儿使劲瞪了我几眼。
“哦。”祈映看着阿水问:“那你法力如何?”
阿水这孩子忒实在,他对祈映说:“我不知道。”您就不能吹着点儿说?这更让我没面子了。还好,没现真身,还好。
祈映对阿水很是好奇,说:“来,你使全力打我一掌。”
阿水硬硬地站着,硬硬地说:“这可是你说的。”
“好,我说的。”阿水,你把自己想的太强了些吧,你那一下子对祈映上仙来说,顶天也就是个挠痒痒。
还没等我想完,只感觉一阵疾风劲起,来势凶猛,令人窒息。之后扑一声闷响,之后又是扑通一声脆响。等我反应过来时,祈映已经秀色憔悴地坐在了地上。
完了完了,死阿水,你这样对这位位高权重的上仙让我多为难!等我爹回来,要是跟他说祈映伯伯受伤了,他问我,你祈映伯伯怎么受伤的?我说,被我的灵兽打伤的。我爹能信吗,能信吗?祈映还有脸吗有脸吗?
在我的思绪百转千回之际,祈映已经拍了拍尘土站了起来,还是那万年不变的在别人面前的微笑表情,——但就我的了解,他内底里的那颗心已经碎了,而且很记恨我,很记恨很记恨。他对阿水淡淡一笑,问:“你有十万岁?”
阿水摇了摇头。
祈映脸色一黑,对着阿水一拱手。“原本以为我三万多岁有这样一身修为已实属罕见,今日一见小兄弟,我才知道‘山外有山、仙外有仙’。可惜了,兄台这样一身俊法力,竟是给……当了灵兽。”看了看我,摇头晃脑地走了。
哎?什么意思啊?您那是什么眼色啊?给我当灵兽怎么了?我这公主的身份还能跌了只怪物的面子?我想追出去和祈映理论一番,转念一想,被我的灵兽一顿好打,必是很没面子,要找回来些的。哼,原来祈映也没什么真本事,难得我爹把他吹得跟朵花儿似的,原来一个阿水对付他就绰绰有余了。——阿水的功夫我是知道的,很是稀松平常,不然能被我打得伤了脖子!(阿水表示很受伤,因为脖子是阿水的法门)
半晌,阿水才呆傻地对我说:“我摇头是想跟他说‘我不知道’。”那你不早说!你把个尊崇高贵美丽绝伦的上仙打击得体无完肤你很从容啊你!
阿水一脸可怜地看着我,说:“这个人,是你什么人?”
“我爸爸的好友。”我好奇地盯着他,等着他的下文,他很少有主动问我的时候。
“你离他远些吧。这人和你命盘相克。和他纠缠,对他对你,都没什么好处。”他这话说的,让我很是疑惑。“你最近跟钱婆认识了?”
阿水看我,问:“她经常喂我些吃食,怎的?”
“怪不得说话和她一样云山雾罩。”我鄙夷地看看他,本事不大,口气不小,敢编排起主人家了。小心我命令你脱衣服!哎,这个我哪天倒可以一试!我这狐狸脑袋一旦胡思乱想起来就转得飞快。阿水趁我还没说,马上从门口飞奔出去,躲得远远的。
一探我神兽法力的事情过去了几天,一直没见祈映。大概这些日子他都在调息养伤。我很是诚惶诚恐了几日,怕他找我的别扭。倒也没有。还是上仙,上仙本就有上仙的气度。
这日,我正要去找恩鬼玩儿,秋狄大模大样走进我的房间,甩给了我一堆话本子,说:“小赤烛,看看,这些天我又有得意的段子哦。”秋狄这厮太阴损,对着凡人们不停地换些生老病死、爱恨离别的花样儿,不折腾个底儿掉没有个罢休。不过,我还是爱看的,折腾好,折腾些热闹。
“呀,秋狄,你怎么让一个小女儿家去打打伤伤?忒残忍。”
“小七啊,那女儿上一辈子欠了做爹爹的一餐救命之恩。这辈子替父从个军还不应该吗?”秋狄眼波流转,把那一张欠扁的桃花脸凑了过来。
这张脸忒大,挡得我的半边本子都黑了。我奋力一推,说:“哦,应该倒是应该。可吃了这么多苦,倒也苦了她了。”
“就知道你会心疼她,让她荣归故里了,你看可否?”秋狄直接翻到最后,让我看看最后的命定朱批。
“你最是讨厌了,最是讨厌了。每次人家看段子你都嘴欠的来揭穿了命定的结局。再这样我不看了!”我把本子往他脸上一摔,转头要走。
“别呀,别呀,小七。就你最好了,不垂涎我还能陪我玩儿!”秋狄陪着满脸笑意拽我。
嗯,时机到了。我一脸委屈地扭头,问:“那你再不在我面前嘴欠了?”
“不欠了,不欠了!”
“那以后我说你怎么安排这些凡人你就怎么安排?”
“嗯,都随你。”这司命当的,忒随意。
其实,以上的话都是点缀,下面这句才是真的,我慢慢地、很真诚地说:“哎,最近的烧鸡都不好吃,单就恩鬼从凡间叫啖香斋的地方拿回的香。”完了拿眼神瞟他。
秋狄是多玲珑剔透的仙啊,每天对着一应雌的仙娥仙婢上仙们,练就得多会看眼色啊,他无奈地笑着看了看我,叹道:“小七啊,你这点儿小心思,全都用在吃上了。得,等着我,我去去就回,保管香喷喷热腾腾。”于是,闲云野鹤一样荡了出去。
此后,我就等啊等啊,我以为这“去去就回”应该也就一小会儿的事儿,结果等了几天也没见我那烧鸡。算算上次恩鬼给我拿回的烧鸡是七日前的事了,这又过了七日,那啖香斋能否挺过一百四十年啊,我很是忧虑啊!
等祈映再肯出来见我的时候,我们俩的谈话在一片安静祥和的气氛下进行。
他在书房,叫人把我唤了去。
“你的灵兽呢?”他看了看我的身后。看来他虽然几天没见我,却不怎么关心我,而只对我的灵兽感兴趣。
自从上次阿水在祈映面前耍了耍威风之后,我已经出入都带着人形的他了。反正他走在哪儿,就像个影子,无声无息的,也不碍我什么事。反正我家里的人,早晚都得知道,我有这么个灵兽——他们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想是我常带着恩鬼以晋在家里招摇,侍从们都习惯了。反正人形的他比真身的他跟着我为我长脸多了。
“映伯伯,你在我家住得还惯吗?被褥薄不薄,伺候你的翠玛合不合意,不然我让珠灡去听你差遣?”对不住了,珠灡,我把你卖了也是万不得已。这厮要是在我爹那儿告我一状,我爹要知道我让玉帝他老人家的弟弟面子里子丢了个净,我去贪嗔洞面壁的命运算是逃不掉了。他就是不告状,我也得抚平他心底的小伤痕啊,我还指望他带我去凡间呢!
“不必。你爹一万岁的时候我来你家,就是翠玛伺候的,我已惯了。”
“嗯嗯。”我头点得很是殷勤有礼。
“小赤烛,你打的什么主意就说了吧,这儿就咱们俩,藏着掖着的多没意思。”他坐在我爹常坐的椅子上,笑得春风如许,嘴里的话却满不是那么回事。我的心登时一抽。我就知道,没有外人在的时候,这位上仙势必露出这副嘴脸。
你若不仁,我就也不义了!我嗖地化了原形,钻进了他怀里。
“映伯伯,灵兽的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阿水知珠灡知。”吓,这知道的人还真不少,我暗地里吐了吐舌头。“我已经知会他们了,谁也不许告诉!您大仙有大量,可千万别告诉我爹呀。等我爹回来,我收灵兽的事儿还得替我美言两句,可别记我的愁儿啊!”
他噗嗤一笑,问:“你当我是生了你的气?”
“伯伯,你就不要记恨我了。我也不知道阿水他真动了全力。”说到这儿他的脸又黑了黑。我话风一转,问:“你的伤养好了吧?”我伸出狐狸爪善意地抚了抚他看似羸弱却很结实的前胸。
他又笑了,像是气笑的,问我:“原来你竟以为我这两天没见你是在养伤?在你眼里我就那么不禁打?”
我心里想着,你不是记恨不是养伤还能是什么。你就嘴硬吧你。嘴上却说:“不是不是,我爹早说,映伯伯您英明神武、盖世奇才呢!”
这话说得立竿见影,他的脸马上不那么黑了。“嗯,我虽刚刚出关,天庭却有些事交给我。这两日,我是去处理公务了。过两日我没什么事,可能要去凡间一趟。”
啊,下凡下凡,这是我的梦啊我的梦!我转着狐狸眼珠儿细细打量他,看他说的不像是谎话,又问:“那我爹爹说我天谴的时候快要到了,让我寸步不离你呢。”说的既委婉又委屈又猥琐。
他似是很犹豫,一下一下摸着我的皮毛思索,我眼珠儿一转,说:“伯伯,你去吧,你的正事要紧,等天谴来了我自己扛,扛不过去您就告诉我爹一声,就说我小赤烛是为天庭捐躯的,我也值得了。”
他被我逗得一笑。点点我的鼻头儿,说:“你这缠巴人的小狐狸!好!你就跟我去,但我说什么,你需得全依!”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我满口应着,心早就飞了。
凡间,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