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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妃来袭

第十一章 暂别以晋

这日,大概是个吉日。青丘的天空祥云团团,瑞光普照。我手搭着凉棚送走了我的爹娘,反身一跃十里去找恩鬼追着抢他从凡间带回来的一碗饺子,还冒着热气儿呢,看起来分外好吃。

以晋垂头丧气地来找我们,对着半空里对打的我们两个喊:“别打了,我要走了。”

“走你的走你的。”我和恩鬼一手打着,一手对以晋挥了挥袖子。

“走了你们就指不定什么时候能再见我了!”以晋负气大喊。

我们两个停下手,有些错愕,就在空中浮着看以晋,恩鬼的手里还端着那碗饺子,很是冒傻气。

还是珠灡反应比较快,她跑去拉着以晋的手,摸摸以晋的头,嘟囔着:“烧了?没有啊。”

又问:“你爹娘要搬家,不在青丘呆了?”

以晋被珠灡拉着,却看着半空中的我说:“我爹让我拜入了天庭的白虎上将门下,今天就要去了,再来看你们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以晋,你真的要走了吗?”我这才缓过神来,降下云头,去到他身边。珠灡的泪眼婆娑,我倒是哭不出的,“倒也不错,你的师父很有名望,将来定能成大事做上仙啊你。”我拍了拍他的肩头。

“你就不想我?”以晋的眼睛像要把我刺出一个窟窿。

“想啊。”就是不想,看见他这样的眼神也得说想啊,“那怕什么,你爹娘还在青丘呢,你不是还回来见你爹娘?再说,等我一千岁历完劫,就可以随便出入天庭了,去看你不是抬抬腿的事儿?”我试探性地看以晋,果然他的脸色好了许多。

“嗯,那你可要去看我。”以晋的眼睛粘在了我的身上,我分外不自在,他又开口,“这样也好,这样我将来就变得厉害了,可以让我爹娘……算了,那都是以后的事。”他的脸红了,红得莫名其妙。让爹娘过好日子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有什么不得说的。

以晋走过来拉我的手,问:“你就没有什么对我说的?”咦,他的手不是被珠灡攥着吗,何时松开的?我心里很是纳闷。

他看我默不作声,眼光一黯,问:“赤烛,等着我好吗?”

我用力点点头,“好!”

他看起来高兴极了,晃了晃我的手,又冲珠灡和恩鬼摆摆手说:“走了!”

之后一溜小跑,亏他还是个神仙,跑得跟凡人一样,步履不稳,急急的,跑出老远又冲着我喊:“赤烛,等我!”

我受了他的影响,也风电一样地大声喊:“好!”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后,我问恩鬼:“他叫我等他干什么?”

恩鬼鄙夷地看看我,摇摇头,叹道:“赤烛,你就是个傻子!”把手里的饺子交给我,趿着鞋走了,又喃喃自语:“以晋更是个傻子。”

我回头又想问珠灡,却见珠灡脸上挂着两串泪珠子,扑哧扑哧滚着,我拿刚才恩鬼垫饺子的汗巾子给珠灡擦了擦泪:“哭什么哭啊,傻姑娘,以晋还会回来的。”

珠灡看着我甚是委屈,一个劲儿问:“会回来吗?我们还能一起吗?”

她这个样子让我的心里十分不受用,我拍着她的背说:“会的会的。”然后你一个我一个的和珠灡分了那碗饺子,最后剩一个给怀里不停折腾的阿水,转回家去。

送以晋走似乎与送爹娘走心情不大相同,就好像同样是哭,却一个是送了嫁娘一个刚哭过丧,晨起还觉得是个吉日,现在突然觉得不怎么黄道了。以后就剩我们四个了,恩鬼是个神出鬼没的,珠灡是个没什么意思的,阿水是有没有一样的,这么说来,以晋真是个很重要的人物,以前我怎么不觉得?

当晚,我正坐在后花园的葡萄架下啃着鸡腿,对着满架粗枝大叶的葡萄藤为以晋的离去摇头晃脑的悲伤。我面前的椅子上白光一现,吓得我的鸡腿晃了两晃,吓得我身后的珠灡抚了抚她高高的小胸脯。定睛看去,竟是祈映这位美人。

“在干嘛?”他笑得无懈可击,甚是含蓄。

“呀,美伯伯!”最近我从老八身上总结出一点,嘴甜些是没有坏处的——这些都是从爹娘走后她身上多出的金玉配饰上总结出来的。“我一个朋友要去天庭拜师做事了,我在悼念他呢。”珠灡白了我一眼。

“仙的一生何其漫长,停停走走,聚聚散散,自有定数。再者,这‘悼念’二字……”他笑了笑,像是被屎憋住了。

我左右观望。虽然我只见过他一次,但深深觉得,他这样极装的笑容和说话时这种极装的语气,必是给人看的。难道他是因为我身边站着的如花似玉的小珠灡?

另一道白光又一现,解释了他的这个华丽的微笑和浮夸的语调。“小赤烛,我识得你九百多年,你怎么从来都没这么叫过我?”祸害总是捉对出现的,秋狄冷不防冒了出来,又吓得我心惊肉跳,鸡腿跟着抖了几抖。

大半夜的,不打招呼就出现,你们那地儿都这么问候人的?你们对得起我战战兢兢的鸡腿吗?

你?你要早说带我去凡间,我叫你美爷爷都指不定多少回了。嘴里却对付着:“哼,你的这副皮囊我都看了快一千年了,早已疲劳了,哪像我映伯伯,还新鲜着呢。你这妖孽伯伯,也不在乎我这一个人夸赞你吧?天界从公主到小仙娥都排着队等着称颂你呢吧?”

秋狄不知为何,竟似怕了什么,缩了缩脖子,“别跟我提公主这俩字,我晕公主!”

“本公主也是公主啊!”我把骨头往身后一抛,油手在桌面上蹭了蹭,接连说了两个“公主”。

“你这死孩子诚心的是不?”秋狄杏核眼一瞪,里边波光粼粼,隐有怒意,他这副样子也只能虎虎别人,我是不怕的。

旁边的祈映微微一笑,解释道:“天庭的彤辉公主仰慕秋狄的才情风貌,日日不离其左右。秋狄兄端得是好艳福啊!”说后促狭地对着秋狄挤了挤眼睛。

“你再提,你再提!你敢说你答应碧海来这青丘小住,不是躲素楣那个娇滴滴的小玉人儿?”他说这话的时候,祈映的脸色暗了暗,但也依旧笑得面带桃花,只是脸色不太分明地暗了暗。

秋狄突然打量起祈映来:“咦,你说也怪了,连素纨、素楣那样天庭上有名有号的美人儿都为你春心大动了,彤辉公主怎么没注意到你这美男子呢?哪天我需拉着你在她身前晃上几晃。”

祈映这回脸彻底暗了,咬着牙说:“秋兄忘了,我是彤辉的叔叔!”我猜他大概是想把秋狄这只凤凰咬死后拔了毛烤着吃。

“哦!怪不得!”秋狄大概已经六神无主了,接着轻声嘟囔:“那好,哪天我把碧海拉去她身前晃几圈,那小丫头眼皮子浅,想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碧海这狐媚的,一定能迷得她找不到北海!”

这位爷,您能避一下嫌不?您说的碧海正是不才在下小狐我的爹呀!您这是在当着我的面给我找后娘吗?我好心地提醒他一下吧,就说:“秋伯伯,我娘的携风铲可不是吃素的,何时您干了这勾当回来,提醒我一下,我离您和我爹远点儿,以免溅我一身血我洗不掉!”

他似乎这才想起来我爹已娶了妻,生了八个子女,他说的事儿毕竟有些不靠谱儿,落寞地拿眼角瞥了我一眼,神情沮丧地跟珠灡说:“快,丫头,带我去住处,我的脑子有些乱!”珠灡看了我一眼,小脸儿通红着带秋狄去了,我想她一定高兴的心花都开了,去吧去吧,如果他留你侍个寝暖个床什么的我都不介意,也免得他再打给我爹爹纳二房的主意了。

“小赤烛,别来无恙啊?”秋狄走了,这老头子马上变成了我见过的那个样子,没有谦谦君子的淡淡风姿,没有温和柔软的态度,只有些戏谑,还有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样子,他现在在问着你,但好像他对你的答案并不十分感兴趣。

我顺着他的眼珠子瞅过去,原来他正抬头看藤蔓缝里露出的圆圆的大月亮。

“哎,我倒是有些恙啊。”我一边拿起又一个鸡腿,一边说:“怎么人长大了就要分开呢?以晋要走了,去天庭拜师,以后就在天庭做事,估计不会太常回青丘了。就是待我一千岁后位列仙班,在天庭遇得到以晋,那恩鬼和珠灡呢?他们那身份道行,怕是去不得的。就是都去得了,我们四个大概也不会像以前一样一起打架、一起逗趣了吧?”我用自己油乎乎的手托着香腮,稍显疑惑。

他佛祖一样怜悯地看着我,说:“傻小七,仙啊,其实和凡世间的人没什么两样,都是要长大的。只不过凡人长大后经过短短的一段无聊的日子又会轮回到童年,再有趣一段,然后再无趣。周而复始。而神仙,就会一直无趣下去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看着我,似乎又没看我。这话说的,似乎不是在劝慰我,反而让我更揪心了,他定是存心的。

“伯伯,我想喝酒了。”我扔下鸡腿,两个油乎乎的爪子拽着他雪白的大袖子。

“小小年纪,倒是个酒虫。等着。”他似乎也乐得如此,一溜烟地找酒去了,也许像他说的,他的仙生太无聊了,需要找些作料来拌拌。

今天这酒还不如那桃花酿,是我娘用后山坡上的菊花自酿的,喝着倒也怡爽可口。我们俩,也不说话,小小碰上一杯,然后各喝各的,喝完我看我的大葡萄,他看他的圆月亮,之后再碰、再喝,倒是没什么拘束,喝得很洒脱。这是我们第二次对酌了,我想如果不出什么差错,我和面前这位伯伯会变成很默契的酒友。

酒喝着喝着,心情就飞扬起来了。我嗖地一下变成真身,趴去他怀里。嗯,夜凉如水,还是这里暖和。也不再管那么多,不再用我的杯子,他喝一口,我就就着他的杯子吱喽一口,连端杯子都省了。

这菊花酒虽然劲头儿不大,喝多了倒也微醺。我一喝酒,话就多起来,我问他:“你是打天庭来的,告诉我,天庭是不是很好很好?”

他摸着我最长最粗的那根尾巴——这让我很想念以晋,从今以后,没有人能再陪着还是狐狸的我一天一天在山坡上晒太阳,这么摸我的尾巴了。我突然有些心酸,这一整天,都没有这一刻这么心酸。

他笑,笑的镜花水月,没有个真切,说:“你想知道什么?你是不是想让我告诉你天庭到处都金光万丈、道吐虹霓,宫宫富贵、殿殿吉祥?”

“不是吗?”我抬头有些迷离地望他。

他低头,看了我的眼睛许久,笑了笑,在我看来那笑容后面似乎有一道伤痕,他淡淡地说:“是啊。而且处处风景,与青丘诸多殊异。等有机会,我带你去趟广寒宫,那里水晶为阶,走在那儿就像行走在镜中。日日夜夜的桂花香,亭宇都是红窗,很美。”

“我娘说广寒仙子很美的。”

“美且美矣,只不过你还是别见了,那是个伤心人,已经多年不出来走动了。”他摸着我的狐狸头,一下又一下。

我的心都要飞上天庭去了,却又一凉,道:“哼,上次你还说带我去凡间呢,这次又说去天庭!天庭倒是不必了,你哪天若真能带我去凡间走一遭,我就……”

“你就怎么样?”他又戏谑看我,我最讨厌他这种表情,他明明就知道我没什么能被他用上的,这分明是在笑话我。

“我就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我一撅嘴:“我告诉你,我是不随便交朋友的!”

他明显一愣,“朋友?”

“对啊,朋友,好朋友哦!最好的哦!”我强调。

他大概心里好笑,假装极认真地对我说:“好,为了这‘朋友’二字,我也要带你走上一遭。我已经一万多年没交过一个朋友了呢,小赤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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