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那人·涅槃（一）
花雅看着麻袋里鼓起的一团，露出得逞的眼神。“你们记得，要在她身上绑上石头。”
“是，大小姐。”老伯一个心惊，连死后也不放过，也太让人心寒了。
“记住，要看着这麻袋沉下去！”
走到花园，见所有下人聚在一块儿唧唧喳喳地说个不停，花雅沉着脸走过去。“都不用做工的吗？我花家的工钱不是那么好拿的！想偷懒的，这个月不用领工钱了！”
今天早上众人已经见识过了花雅的厉害，此刻听到她的声音，立刻闭紧自己的嘴巴，全都战战兢兢的。
管家走到花雅面前，恭敬地说道，“大小姐，这里很怪异啊，所以大家才在这里的。”
“哦？”花雅挑挑眉。
“半个时辰前，这里的花全都凋谢了，而现在，叶子全变黑了，花瓣也散去了。”
花雅这才看向花丛，不，如今已经不能称之为花丛了，一眼看去，是黑乎乎的一片。所有的花，连同叶子，都失去了生命力。之前嫩绿的叶子全部变成了黑色，就像是被火无情地烧过一样，垂头丧气地挂着，一阵风，就可以使它们脱离根部，飘飞到荷塘里。而花儿，也不能称之为花了，它们看起来经过太阳的暴晒似的，之前争奇斗艳的花朵们，此刻全都变得枯黄，一片片地散落在地上，看不到一点生命的迹象。
花雅忍住内心的恐惧，手紧紧地捏着手绢，慢慢地向前走去，直到走到花园的尽头，也没有看到一朵完整的花，一片嫩绿的叶子，往日的幽香，现在闻不到一点。
“是谁负责养花的？”
“是二小姐！”李妈站出来，颤抖着说道。
此刻，和花泫有过接触的人，齐一地想起花泫在时对他们说过的话，“你不要摘这些花哦，他们是有生命的，他们也会痛，也会哭哦。”那人总是轻抚着花朵，爱怜地看着他们，随即一本正经地说着这番话。她说，花儿也会哭，也会流血，也会痛。
之前，大家都觉得花泫的头脑不正常，而现在，却有些相信她说的话了。
花雅听到‘二小姐’三个字，心里有说不出的恐慌与烦躁，二小姐二小姐，她脑袋都快炸了！“不准再提那个人，从今以后，花府没有什么大小姐，二小姐，只有小姐！你们都给我记着，以后不准给我提那个人的名字，知道了吗？”
“知道了！”
街道上，两个人抬着一个麻袋，快速地往迎葙湖走去。
“妈的，还真是晦气，这么好的天气居然要抬死人，。”
“小王，你就不要再抱怨了，我们快把这个事做了。”
“嗯，也是，这天气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有些阴冷起来，还在吹风哩。”
两人抬着麻袋到达迎葙湖边，放下麻袋，坐在石头边歇息着。
看到年轻人捡起旁边的大石头，拿起绳子，就要绑在麻袋上，老伯赶快止住他。
“李伯，你这是干什么，这是大小姐吩咐的啊。”
李伯摇摇头，按住他的手，“小王啊，二小姐在生前就受了那么多苦，死后不能让她受苦啊。况且，二小姐生前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啊。”李伯回想起以前，二小姐没有因为自己的处境而自怨自艾，反而每天高高兴兴的，即使受到下人的责难她也没有抱怨大家，反而尽量地帮助别人，这么好的姑娘，可惜生错了人家啊。
“可是，大小姐那里怎么交待啊。”小王有些动摇了，但想起动身时大小姐的吩咐，就握紧了手里的绳子。
李伯语重心长道，“你还记得你家媳妇儿吗？当时她生病了，疼的死去活来，你生无分文，找不到一个人帮忙，花泫小姐看到你家的情况，二话不说，拿出自己所有的积蓄给你，叫你马上去请大夫啊！要不是花泫小姐，你们一家还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吗？”
“我·····”
“小王，做人不能忘本啊，你就当，还二小姐这个恩情吧！她，不应该受这么多苦啊！”李伯声音有些哽咽，这世道，就容不得一个好人吗？
小王想起了之前那人对自己的恩情，一咬牙，扔下手中的绳子，跪在麻袋面前，磕了三个响头，“二小姐，对不起，对不起！”
李伯松了一口气，从袖口里拿出一叠冥纸，放进麻袋里面。
“阿泫，阿泫···”花姨娘哭泣着，看着浸满鲜血的麻袋，她不敢，揭开麻袋，看到里面那个血肉模糊的人儿，她昨天还在和自己说笑啊，还在说要和自己出去住啊！这，都不是真的吧！
“花姨娘·····”看到花姨娘冲上来哭个不停，李伯也红了眼圈。小王看着花姨娘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有些愧疚，为自己的知恩不报愧疚。
“去了那边，要好好地，知道吗？你会怕冷的，是吧？放心，我把你的衣服带来了，你带到那边去，就不会感到冷了。”花姨娘打开包裹，拿出几套衣裳，打亮火种，把衣服烧掉。
看着突然变得很平静的花姨娘，小王和李伯没有为她感到放心，反而有些不安。
“李哥，小王，麻烦你们把阿泫放到湖里去吧。”众人不知道的是，阿泫很喜欢迎葙湖，她喜欢迎葙湖的水，有着淡淡花香的味道。
‘咚’平静的湖面泛起一大圈波浪，很久之后才恢复平静。而清澈的湖水，此刻是一片鲜艳的红色，就像从天空撒下的深红色的花瓣，鱼儿，也不住地跳出水面，环绕在红圈周围，那红，泛着幽香，是那沉睡的人儿的体香，好似百花齐放，香气逼人。
麻袋，已经全部沉入湖中。
突然，天际响起一声惊雷，一道锃亮的闪电突兀地出现在远处的山头，照亮人们惊恐的双眼。
乌云，侵袭了晴空万里的天空，比黑夜还黑暗的天空。
风‘呼呼’地吹着，把树叶吹到地上、小摊上，又把小摊上的货物吹得不知去向。
圈养着的牲畜都发出烦躁不安的叫声，昭示着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李哥，小王，要下雨了，你们先回去吧！我再陪着阿泫一会儿。”看着两人担心的神色，花姨娘笑着说道，“你们还怕我随着阿泫去吗？你们放心吧，我不会那么傻的，我答应了阿泫会好好活下去，就一定会做到的。”
“那，花姨娘，你可要早点回去啊，这天气太鬼了！”
看到花姨娘面色正常，两人才往花府走去。
过了一刻钟，花姨娘脸上的平静消失了，恢复了她本来的，伤心欲绝的模样，“阿泫，我怎能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在那边呢，没有我，你怎么可能照顾好自己呢。”
‘咚’，花姨娘毫不犹豫地跳进迎葙湖里。
“有人跳水了，有人跳水了！”眼尖的渔公还来不及制止，就看到岸上一个妇人跳进湖里，他赶紧跳下去，搜寻那妇人。
“刚刚有人跳水了，就说这天气不正常嘛。”一个男子拉开嗓门跟旁边的人说道，两人往湖边赶去。
李伯和小王停下脚步，两人看了对方一会儿，随即往湖边跑去，正看到渔公把花姨娘捞向岸边。
“花姨娘，花姨娘。”小王立刻红了眼睛，看着那个全身湿透的花姨娘。
花姨娘吐了一口水，睁开眼睛，迷茫地看着头顶的人。
见人醒了，众人也散去，还以为有什么热闹看呢。
“幸好她刚跳下去，要不然啊，连天王老子也就不回她了！”渔公坐在岸边，喘着气说道。
“花姨娘，你何必呢。”李伯哽咽着说道。
“地府里这么多鬼吗？阿泫呢，阿泫在哪里？”
“大妹子，什么地府不地府的，你啊，命大，还在人间呢。”
看着对自己说话的人，花姨娘发现他全身湿透了，才知道自己是被救了，“我的命，早就没有了！”阿泫是自己的寄托，是自己的命啊，阿泫都没有了，自己还活着做什么呢。
“花姨娘！二小姐若是看到你这样，她会很伤心的！”李伯痛心疾首地说道，他怎么就以为花姨娘会相安无事了呢。
渔公用双手挤去衣裳上的水，严肃地看着花姨娘，“妹子啊，我在这迎葙湖上待了这么多年，打捞到的尸体比见过的人还多，这人啊，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活着还有希望啊！不是有句话叫做好死不如赖活着吗？”
花姨娘向前微倾着身体，对渔公行了个礼，“这位大哥，谢谢你的救命之恩。”是啊，活着还有希望，若是连自己都走了，谁来给阿泫烧香送冥纸呢。
渔公急忙摆摆手，“别跟我说谢啊，难道你要我看着有人死在我面前吗？你啊，就不要再想不开了。”说完便能跳进湖里，游到自己的船上去。
“花姨娘··”小王担心地看着花姨娘。
这次，花姨娘真心地笑了，她，不会再自尽了，她已经，尝过死亡的滋味了，那一瞬间，她看到阿泫失望地看着自己。
暴雨，终究还是在傍晚的时候来临，随着暴雨来的，还有激烈的大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