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咫尺天涯
“叫你家主子来。”木未央冷冷地对闻声而至的侍女道。
然后，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待再醒来，木未央睁眼之时，入目的已是另一番天地。
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上层层的紫色纱幔悬挂，床上悬着翠羽帐，屋内桌椅皆是上等的木料制成，上面镌刻着繁复的花纹，华贵而又不失典雅。房间里没有点灯，只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摆放在圆桌正中的支架上，整个房间在这朦胧柔和的白色光芒中显得安谧与祥和，靠墙的格子架上，随意摆放着些精美瓷器，就连不识货的人也能看出见见不是凡品，单窗户旁边的地上立着的那个高高的青花瓷器，乃是有名的“三青”之一。另两件一件在三王爷那里，木未央自是见过，一件据说被带到了海岛国，下落不明。
一根根丝线穿成的珠子在圆门处落下来，形成一个门帘。帘子还有些许的晃动，想必是有人刚刚从那里经过，隔着珠帘，外间门口处有声音依稀传来。
“。。。。。。太子妃。。。。。。”
。。。。。。“。。。。。。连根拔起。。。。。。”
“。。。。。。一个不留。。。。。。”
木未央懒懒地坐起，身子有些乏力，口中干渴，她披了件外衣，下了床，缓缓走到桌边，想要倒杯水喝，孰料茶壶里却是新沏的滚烫茶水，木未央未曾注意，手直直地去触壶壁去拿茶壶，刚一拿起便“哎呦”一声，茶壶摔落到桌子上又滚到地上，破碎的瓷片与滚烫的茶水溅的哪里都是，桌子上的夜明珠晃了几晃，险些摔下去，木未央连连后退，却是被椅子绊倒，眼看就要摔倒在地，木未央大呼自己命苦，无论是磕在椅子上还是摔倒在地跌在瓷片或滚烫的水渍上，都免不了一伤，而她根本就来不及寻找一个支撑点来维持平衡。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出现，一只手挽在她的腰间，带她脱离桌边，随即被拦腰抱起轻轻地放坐在床上。
侍人们不待吩咐早就进来匆匆进来打扫脏乱的房间，不过一会儿功夫便已鱼贯而出，，房间只静静地留下两个人，唯有珠帘晃动。
宫莫宸弯腰蹲下身去，欲伸手脱下木未央脚上的鞋，哪只木未央脚一躲，宫莫宸的手扑了个空，尴尬地停在空中。
木未央倒是没看见似的样子，弯腰自己脱了鞋，然后舒舒服服地靠在床上，拉上蚕绒被给自己盖好，末了似乎觉得靠得不够舒服，又从旁边拉了个枕头垫在身后。
宫莫宸轻轻一笑，也不与她计较刚才的事，只站起身来，走到身边，从新换上来的茶壶里倒出一杯水来，抿了一口试了试温度，，然后走到床边递给木未央。
木未央也不做声，竟也不和他作对，倒真接了茶水，一饮子喝了下去，谁知喝得太急了，呛到了，咳了起来。宫莫宸似乎心情不错，一边接过杯子放在一旁后连帮她捶背，一边说道：“知你一向喜静，不喜丫鬟们留在屋里，就一直没让她们在你身边留着伺候，谁知你看你，多大的人了，还是不会照顾自己，我刚出去一会儿功夫，你就差点伤到自己。这喝杯水吧，也给呛着！”
木未央待咳个舒服，也不接话，只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看一旁的杯子，然后又看了看宫莫宸，两只眼珠不停地打转，宫莫宸嘴角上扬，展开一条弧度，又去倒了杯茶水，尝了一口，然后递到木未央手上。
木未央先浅酌了几口，然后才大口大口地饮下。茶杯喝了个干干净净，看来真是渴急了。
木未央茶杯随手往一旁一撂，也不管茶杯是否可以安稳地安置好，只轻轻吐出一个字来，令宫莫宸宠溺似的用手胡乱揉了揉她头上的秀发，然后阔步走出去，对外面低声吩咐了几句，随即又回屋来坐到床边。
珠帘颤动，发出轻微的声响，在寂静得屋里分外清晰。
木未央身子往下一滑，舒舒服服地躺在被窝里，顺手又将被子向上拉了拉，一翻身，面朝床内侧躺着。两只眼眸轻轻合上，睫毛微颤，仿佛扑闪着翅膀的蝴蝶。
宫莫宸静静地坐在床边，一言不发，只双眼眨也不眨地注视着床上躺着的人，眸子里的色彩复杂多变，里面蕴含着丰富与复杂的情感，令人看不透彻。
夜已深，唯有幽暗的夜明珠光和外间蜡烛的光芒一寸一寸将黑暗剥开来，然后填充进去，塞得满满当当的。
只是屋里的这两个人，心里的某些地方都空荡荡的，任寒风刮来挂去，心门吱呀吱呀地响，如同上了年纪的老者气喘吁吁，在风中晃晃荡荡，怎么也关不上。
一个身影轻轻走近，不发一丝声响，好像啪吵醒床上的人，只在宫莫宸耳边轻语：“主子，你的伤，该换药了。”
宫莫宸只轻轻挥了挥手，那身影便悄然离去。
夜色依然静谧，只余黑暗的叹息。
镂阁窗，轻倚醉楼月。
划绣足履，青草惹芳菲。
以心为指，斜作梦里客。哪知一晌贪欢。
只不过片刻功夫，珠帘又再次晃动。
一盘盘的菜肴被端了进来，香味诱人，却诱不醒床上躺着的那个人。
待珠帘再次沉寂下来，床上仍然一无所动。
宫莫宸终是等不下去，耐心被耗尽，他坐在床头，用手一揽，便把床上的人儿拦在怀里，怀里的人儿竟朦朦胧胧的张开眼睛，惺惺松松，慵慵懒懒德开口道：“瑟儿，别吵，我再睡会儿。”说罢，就欲挣脱开来，往床上侧去。
粉腮红润，秀眸惺忪。
宫莫宸不禁哑然失笑，却还是一把将她揽起来，将她抱起走到床边，然后坐下将她放在自己腿上，这才轻语软哄道：“央儿，来，乖，吃点东西。”
木未央这才似恍过神来，想要从宫莫宸的怀中挣脱出来，宫莫宸也不强求，只轻轻把她放在椅子上，然后回床边把鞋拿过来，蹲下身替木未央将鞋穿上。
木未央也不反抗，只静静等他穿上鞋，然后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菜式新颖，风味独特，菜香诱人，正是“满庭芳”的菜品，也正是木未央喜欢的风格与口味，木未央唇边轻轻划过一抹微笑，短暂的似乎不曾存在过，其中的意味恍惚迷离，令人难以探寻。
“满庭芳”自从在洛宁国开业以来，如箭般的速度冲开洛宁国的餐饮市场，除了它自身的确格调优雅，饭菜风味佳，服务别具风格外，关键的地方是它的背后似乎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势力，如同暗流涌动，有时甚至有扭转乾坤的能力，令人咋舌。更为奇特的是，不管以何种方式，外面的人根本进不了“满庭芳”，连劈柴送菜的都是他们自己固定的人，旁人根本没有资格。现在看来竹桑国这几个人已经很清楚的说明了这是来自皇室的势力，只是不知背后是“竹桑国”还是仅仅以竹桑国太子为首的势力，意欲何为。而“满庭芳”除了在洛宁国有所分布，在竹桑国及仅次于两国实力也颇为雄厚的顷展国都有所分布，别的她不管，连外面所传的“影尘公子”都不是真的主子，眼前这个人，这个真正的幕后主使，他到底在布织怎样一个罗网，谋划怎样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惊天之举？！这中间，要有多少人为之付出代价乃至生命。
木未央直想的头疼，不由自主的用手抚了抚额头。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宫莫宸见此，连忙问道，声音里渗着丝丝关切。
“没事，”木未央随意答道，甩了甩头，伸出筷子夹起菜来吃，她当真是饿了。
“未央。。。。。。”宫莫宸欲言又止。
木未央等了半天不见下文，放下筷子，转头看着宫莫宸。
“你不问问，你中毒的事？”
“你的地盘里，防卫与守护问题，这是你的事，与我无关。”木未央漫不经心地说道。
宫莫宸胸口一滞，像被堵住了一般，“与你无关？！你自己的命也与你无关？是不是等哪天你。。。。。。”宫莫宸似是被什么卡住了喉咙，突然戛然而止，不再言语，走到窗前，负手立在那里看着窗外。
窗外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真切，只依稀的有几点微亮的灯火在远处飘飘渺渺，是光明却又似乎无法触摸。宫莫宸眼中竟也透出一丝迷茫与绝望来。
木未央埋头继续吃饭，只含糊不清地从塞满食物的口中飘出一句话来：“你都知道了？”
宫莫宸并不曾转身：“你中毒昏迷的时候，我试了一下你的脉。央儿，这五年来，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尤其，那日，那日……”。
“玄妙老人也无能为力吗？”
木未央并不曾答话，只是静静地吃着饭菜，待吃个舒坦，然后站起走到床榻前，脱了鞋盖了被子躺下。
“一如我什么都不问你，你也什么都别问”。
宫莫宸的眼眸如翻涌的怒涛，似乎又如喷薄的火山，瞬息万变。修长白润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却是一个字也未从口中钻出。
木未央恍若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