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惹
同张萍萍交易完成,徐强强再也没有找过她。现在,他改变了目标,常常课间来到陈月的班级。在有着20分钟的课间活动,他站在陈月的教室外,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位女孩。
陈月正坐在座位上写功课,抬起头时不经意间看见了徐强强,心头直冒冷汗。其实,徐强强不是来找他的,不过当隔着窗户玻璃的徐强强的目光同他相遇时,他看见他咧嘴笑了笑,翻出手掌做了个手势。尽管他手下的作业没有写完,但还是乖乖站起身,提心吊胆地走出教室,站在徐强强面前。
“嗯——嗯…真没想到,在这学校我能遇到这么多老朋友,这些老朋友当中你得算一个。”徐强强举起手指,开玩笑地说道。
陈月没吱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哦!不用紧张。我想,你之所以来这所学校,定是托了我的福,对不对?”
回答徐强强的仍是一片沉默。
“好啦好啦,感谢的话就别说了,拿着。”徐强强伸出一只手,手心里握着折叠整齐的纸条。
陈月没有马上接过纸条,一脸迷茫。徐强强紧跟着把嘴凑近他耳边,“瞧见那个女孩了吗?”他点点头。“把纸条交给她,知道吗?”
“她?”
“没错,就是你的同桌。快去吧。”
“好的。”
徐强强亲眼看着陈月把纸条交给女孩。很快,女孩看看纸条,心领神会地望向窗外。徐强强站在原地,见女孩看着他,及时露出笑容,向她直招手。
等徐强强离开后,陈月侧身凑近同桌,想看看纸条上写了什么。
“喂,不许看。不是你看的东西。”邓礼香十分敏锐地把纸条皱成一团,紧紧握在手心里。
“他给你写了些什么?”
“你你你……你不需要知道。”
她的语气听起来很认真,陈月放弃了。“好吧。”他别过脸,继续自己的功课。
接下来,邓礼香又重新打开纸条,看完纸条内容,脸给羞得通红。她努力缓缓神,然后小声地问陈月,“哎陈月,你认识刚才那个人?”
“嗯,认识。”
“你们是什么关系哦?”
“初中同学。”
“是你的朋友吗?你们玩得好不好?”
陈月停下写动的手指,再也写不下去了。
“和他玩得好!不!糟透了。”
“为什么?”
“因为事已至此。”
“不懂。”
“就是,我们在很多事情上合不来,不知道你明不明白。”
“那个,我问你呐。”邓礼香突然问道:“你觉得他人怎么样?”她问的时候,嘴唇几乎贴在他耳朵上,声音低到极点。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从何答起。毫无疑问,他痛恨徐强强。可他又一向讨厌在别人背后说坏话,过去,他的背后,就是在窃窃私语的谈论中经历过来,明白受害者往往很无辜。同桌问他人怎么样——性格暴躁、为人自私、爱打爱闹,典型的下流坯。他本想这样答复,可把话说出口时,却成了,“还好吧。”
还好吧:听起来太古板了。
“他在哪个班,你知道吗?”
“不知道,你可以找机会问问他。”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下午课程结束,邓礼香早早背上书包。回家路上,一条弯曲的道路边,有个男孩站在那,等她。
“你好?”邓礼香走到男孩身边,轻声地招呼道。
“噢,你可算来啦。”徐强强兴奋地叫道,随后捧着双手向她递来一杯奶茶。
“你又买啦?”
“那是当然。”
女孩羞答答地接过奶茶,包装杯还有刚买回的温热,“这可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她说。
“有什么不好意思?”徐强强笑着问。
“当然不好意思啊,你早上买早点给我,下午又买奶茶。”
“没什么啦,没什么。”
早点、奶茶——追求异性普遍使用的老一套。老一套没什么不对劲,它应当存在。而它的存在就是为了使男女之间更深入地探索对方。不过,对部分的男性来看,通常第一眼就能看中——美丽与诱人的外表。
徐强强每天的坚持,给了邓礼香不少感触。她总在同桌面前谈论他。陈月附和她的欢喜,保持听众的角色。
直到有一天,那是江小露约定好打乒乓球的周三。下午放学,江小露照惯例帮她扫地。
男孩们把一条条板凳架在桌子上,等做完这些,两人分组扫地。等陈月扫完第一组,邓礼香走到他身边问他:“你那位朋友也认识徐强强?”她举起细嫩的小手,指向江小露。
“嗯,我们是初中同学。”
“你也认识徐强强?”她走到正在扫地的江小露身边,问道。
江小露停下手中的活。她第一次与他如此靠近着对话,尽管只是几个字的问句,却从她的口中说出来十分动听。“认识,怎么了?”
她又走近了些,小声问:“你觉得他人好不好?”
“哦!”江小露叫道,“他好不好?”他看了看陈月,陈月也正看着他。他把眼神转向女孩。“不好!”
“不好?”
“对,我个人观点。你不这样觉得?”
她轻轻地摇摇头,“不觉得。”
“哦?你认识他啦?”
“嗯。”
“好吧,那可能是因人而异。”
女孩重新跑回陈月身边,“他说徐强强不好。”
陈月不明白——这位同桌——常常与他一起讨论问题的同桌,为何非常在意徐强强。只有一个可能,徐强强可能看上了她,而她正在了解他。
“也许吧,脾气不怎么好。”陈月答复道。
锁上门。江小露和陈月一起去了操场,操场上一位女孩站在球台处等他们。邓礼香知道他们准是去打球。
她与陈月两人相互挥挥手道别。
今天与徐强强的见面,她依然一阵激动。男孩陪她回家的路上,她提及道:“我听说你的脾气不好。”
“我的脾气不好?怎么可能,你听谁说的?”徐强强不慌不忙地笑了笑问。
“我同桌说的,还有同桌的朋友。”
“陈月!”
“是的,不知道你的脾气是不是真的不好?他们好像并不喜欢你。”
“啊——对对对,他们有理由不喜欢我。”他接上话,内心暗自骂着。
“为什么?”
“因为他们看我不顺眼,总爱针对我。”
“为什么?”
“没有什么为什么!”徐强强激动地说下去,“他们就是那样的人,那是他们的本性,改不了的坏毛病。藏在阴影里的两条蛆虫。”
“哦!你真不该骂人,我看他们人挺好,而且陈月看起来很老实。”
“天哪,你可千万别被他表面给欺骗了。”他竭力动了动头脑,“我想你应该明白老实人都有个通病。”
“什么通病?”
“虚伪与伪装。尤其在陈月身上,这通病显得格外突出。他在初中可干过不少坏事哩,常在教室里偷偷摸摸,偷大家东西。啊,对啦,有一次我们学习委员书包里少了十块钱,就是他干的。班上的小贼猫。”
邓礼香听到这里,立刻站住,脸上露出生气的神情,“你别乱说好不好!”她吼道。
“我发誓,绝不是乱说!”徐强强五指朝天,坚定地说道。
“我才不信。”邓礼香摇摇头,有些不大高兴,继续向前走。
她的回答使徐强强十分不满。他紧随其后,努力地试图说服她。最后,两人停在一处路口,面对面。“你说的这些我以后会多加留意的,谢谢你,我到家啦。”邓礼香告别道。
“谢什么,都是我应该做的。”
“嗯,拜拜。”
徐强强一直等到看不见她的背影才转身。
“看来在这个学校,我也必须给他点颜色瞧瞧才行!”他愤怒地往回走,心中打定主意。
第二天,徐强强拟好计划,身边带着个人,绕后门来到陈月的教室墙边,免得被邓礼香看见。他们站在教室后的窗户外向里看,待准时机。
“走走,躲进去。”徐强强见陈月在座位上站了起来,迅速命令身边的人。
陈月走出教室,正在尿急上,却在教室走廊上没走多久,眼见离厕所不远了,从身后一左一右猛地窜出两个人,挡住他的去路。
“哦!朋友,一起上厕所吧。”陈月听出来这是徐强强的声音。“干吗?”他急忙问道,却没得到回复。一人用胳膊嘞着他脖子,另一个紧紧地揪住他的胳膊。他惊慌地摇动身体,想要挣脱开,可两人加大了力气,毫无办法。
他们把他带进了厕所,准确说是把他拖了进去。在阴暗潮湿的地板上,到处有污水流淌。陈月给人狠狠推到墙角处,一脚踏进水泊,地面上的污水溅起来洒满他的裤脚。不过他已经没有心情在意这些小事了,惶恐不安地看着面前的人。身后的门边立着另一个人,在门外亮光的照射下,他清楚的看清,那是成鹏的脸。恐怖的双人组。陈月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问问他,他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可他试图张开嘴,连简单的发音也在颤抖中呜咽了。
徐强强又重重地推了他一把,随后不由分说地伸出巴掌大的手。他有意识的捂住脸蛋,使得徐强强拍在了他的手背上。这样一来,徐强强显然异常不悦,粗暴地抓住他手臂,向外扳开。下一秒,他立刻伸出第二下。
受到突然的正面一巴掌,陈月的脸立刻红肿起来。由于他精神过度紧张,导致他身体失去平衡,一下摔倒在地。水浸湿他的衬衫、裤腿。倒地的瞬刻间,他明显感到小便更加沉重,不过现在即便是尿裤子也已经算不了什么了。
“起来!”徐强强大喝一声。
他乖乖从命,张开手支撑着潮湿的水泥地爬起身。马上,他就后悔不迭。面前的人二话不说,疯狂地朝他两面的脸蛋一下又一下。陈月在痛苦中忍受挨打。他的眼泪开始往外挤,但给憋了回去。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勇敢些,不要随随便便掉眼泪。”江小露的话他一直铭记在心。
他重新站立,看向徐强强。徐强强脸上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愤怒,而是满满的刚毅与沉静。他终于开口问他,“徐强强,你真的那么恨我?”
“你心里最清楚不过了不是吗?”徐强强接上话。
“因为初中我告了你的状。”陈月坦白道。
徐强强轻轻地摇摇头,然后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对,这算一个原因。不过,可不是我们现在面对面的原因。”
“还因为什么?”陈月不解地追问。
“你自己想想看,这几天你都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陈月喘喘气,开始回忆所谓的——说了什么。说了什么咒骂他的话语?还是说了足以能影响他又能传到他耳边的话?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上次两人的见面:他要他送纸条给邓礼香。他清楚的记得,当时完全遵命,没说任何抱怨的话。其他时间,他们在隔着教室窗户间见面,谈何惹恼他?他想了许久,没明白个所以然。
门外进来一个人,先是奇怪地看了看站在门边一直盯着他的陌生人,然后边走向尿坑边瞅着厕所深处的两人。他卷下裤子小便时,回头望着他们。他发觉:这三人之间一定有什么东西在交流着。没有多问,他解完小便后迅速离开了。
“还没想到?”一段沉默,徐强强恼怒地问道。
“不知道,也许我说过什么对不起你的话,可我实在想不起来。”
徐强强狠狠地当头给了他一拳,“说出来倒挺轻巧嗬。”
“对不起对不起。”陈月急忙道歉,连退好几步撞在厕所的墙壁上。
“你小子给我记住了。”立刻,徐强强用手揪住他的领口,说下去,“以后在班级里少和邓礼香说来说去的。注意点!不许你和她废话,还有,不允许你看她。”
陈月恍然大悟。原来,他是在嫉妒他,嫉妒自己喜欢的女孩同他说话。“说了什么”——其实就是他同邓礼香说过的所有话。
那女孩长着一双漂亮的天蓝色大眼睛,细长的睫毛向上自然弯曲,白润的脸颊,均称的鼻梁加上淡粉色迷人双唇,还有微笑时露出的那一行洁白的牙齿,这些完美脸型都为她所占据。确实足以值得徐强强去喜欢,他是对的。而他为了她,清除一个不讨趣的障碍,更是理所当然。
“我知道了。”他接受警告。
“是不是真知道了?我可只说一遍。再有下次……”
“是的,我真的知道了。再也不找邓礼香说话,再也不无聊的看她了。”陈月继续说,“那么,我现在可以解小便了吗?”他快忍不住了。
教训也教训得差不多了。“我的话你可得记好了!”徐强强说完最后的话。于是大踏步走开了,和成鹏一起消失在厕所里。
铃声响了起来,陈月依然在解手。当他从厕所走出来,太阳照在他身上,他上下看了看自己。灰糊糊的块状物黏在腿上、腰间还有胳膊上,他闻了闻自己的双手,一股酸臭的味道。他很想请假回家,可现在这个样子没脸去办公室。他呆呆地摇摇头,下了台阶,回家。
他的着装引起不少路过的人们的注意,他了解自己现在全身上下有多么难堪,模样有多么古怪。他只想早些回到家,脱掉衣服,洗个热水澡。
他加快步伐,大步大步赶路。
中午吃饭的时候,来了通电话,是班主任打来的,陈月母亲接上电话。
“喂?”
“请问是陈月的家母吧?”
“嗯,是的。”
“你家陈月上午最后一堂课怎么不在教室?”
“啊?”陈月母亲回头朝房门外喊:“陈月,你们老师说你上午不在教室。怎么回事?”
陈月在餐桌上吃饭,听见母亲的喊声,他立即做了回应:“上午不小心摔倒,跌破了腿。”
“所以才没去学校?”
“嗯。”
接着,母亲对电话里解释,“老师呀,他的腿给跌破了,才没去学校。这孩子也真是的,不说一声。”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会,老师奇怪地又提出疑问:“可班级的同学说他前几堂课都在班上,这是……”
母亲把老师的意思转达给儿子。“没错,没错。”陈月捧着饭碗走进卧室。“是第三堂课下课的时候,上厕所不小心跌的。”
“好吧,我知道了,以后有什么事要及时和老师说明一下。”
“嗯嗯,好好,麻烦你了。”母亲客气地说。
电话刚挂断,母亲及时走到孩子面前,弯下腰担心道:“跌到什么地方,我看看。”
“没事了妈,现在不要紧了。”
“还疼吗?”
“不疼了。”
“好了?”
“好了。”
此后,当邓礼香热情地向他提问功课时,他总会说“等等。”等的结果就是,他把写完的答案交给她,任她抄写。这样解答问题的方式似乎使邓礼香感到有些不高兴,她更倾向于他能把解答的过程一步一步教给她。有一次,他又说等等,邓礼香显得很生气,把脸凑近他。“哦!我得看看你是怎么把公式解出来的,快,把手拿开,让我瞧瞧。”她说。陈月不好意思拒绝同桌的请求,他刚要准备为她一一作答,突然想到了徐强强的那通警示:少和她说话。“对不起,我得去一趟厕所,这题就快写完了。”陈月快速地把题目做完,接着急急地离开座位。
情况已不是第一次发生,常常邓礼香把脸凑近他,他就一副坐立不安的神态,说要去上厕所。“怎么可能每次那么巧,准是故意的。”邓礼香心想,他是不是有意躲着我,不教我题目。对于陈月的态度,他也发现变了许多,她问他问题时,他从不正眼看她,摆出一副不爱搭理的样子,只低低地垂头看课本。
久而久之,邓礼香发现,与这位同桌几乎快要失去共同话题了。随着陈月无情的不理不睬,她也慢慢与他疏远,态度上也渐渐对他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