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痴情用情
他的眼中只有清明，并没有任何任何睡意。这件事原本就很蹊跷，依照盖聂的警惕性，他睡得再沉，也会在细微的动静中醒来，更何况是如此明显的触碰，他怎能没有任何感觉。
在卫庄抚上他青丝的那一刻，他已经醒了。只不过，他没有睁眼。卫庄的神情有一些犹疑不定，他同样也很好奇卫庄想要干什么。在那一瞬间，他只是感觉到卫庄把他抱得更紧了，很温暖，很舒服。只不过，他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卫庄静默了良久，盖聂困意更甚。
他觉得他的师弟应该不会有什么动作了，因此他打算在卫庄的怀中睡去，天亮再与他商议事情。只不过，就在他意识有些模糊，将要彻底睡去的时候，黑暗中，卫庄的手再次动了。
由于距离极近，卫庄的动作再轻柔，再小心翼翼，也会被盖聂察觉。卫庄的手抬了起来，这次抚上的不是他的头发，而是他的脸庞，很轻柔，很温柔，像是在小心翼翼地对待一件珍贵物件。他的手掌久久不曾离去，脸庞被温暖包围，但给人的感觉很好很舒服。
只不过，这还没完，盖聂在黑暗中发觉卫庄低下了头，而且离自己的脸庞越来越近，到了呼吸可闻的地步，几乎只是停顿了一瞬，盖聂感觉自己的唇有些湿润，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敷上了。那是卫庄的气息侵入了自己的气息，呼吸彼此交错。盖聂脑海中浮现了一个想法。
小庄主动吻了他！当他得出了这个结论后，自己都处于震惊之中了，卫庄什么时候对他存了这样的心思？这个吻持续了很长时间，对于盖聂来说，很漫长，但却不是很难熬。
卫庄一直在克制自己，盖聂能感受得到。极尽温柔的吻，只是安安分分地贴着自己的唇，再没有了其它的动作，这不是卫庄一贯的作风，卫庄行事绝对不是如此。
盖聂突然间觉得，卫庄对自己是真心的。至少，今晚的这个吻，是出自于他的真心。他很留恋，久久不愿放开。盖聂即便不用睁眼，也能感觉到卫庄的不舍和挣扎。
只不过，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吻归于平静，他的心也归于平静了。或许是想起了什么事情，没有任何欲望，只是充满了怀念和温柔的吻，这是盖聂的第一感觉。之后漫长的时间内，盖聂依旧是这种感觉，未曾变过，他能在隐约中感受到了卫庄的情感。那是积攒了多年的，不曾流露出来的情感，盖聂恍惚间想起了鬼谷时光，小庄一声一声地叫他师哥。
还有，与他经历的一切事情都在脑海中浮现。唯一的对手，唯一的羁绊，唯一的同门，唯一的师弟。这么多的唯一，盖聂突然间发现，小庄是他的唯一。只有这一个人，相处了三年的人，有些宿命牵绊的人，在自己出谷之后，不停地追寻，对自己如此执着。
他离开了帝国，嬴政也只是派出秦国铁骑兵找寻，还不仅仅是为了他，是为了他护着的那个孩子。而卫庄则不是，他完全是为了自己，从自己离开鬼谷之时，他就出谷追寻。
他追杀了自己一路，也同样是保护了自己一路。他曾说过：“自己的命是他的。”只不过，当自己真正为了他人放弃的时候，他却没有取，他放自己走。不知不觉中，在自己颠沛流离中，卫庄时而隐遁时而出现，从来不会暗算自己，同样的，也不会放任自己的手下暗算自己。
机关城之战，终是让他等到了纵与横对决的时刻，自己也了解到，是他的手下擅自出手。当时的自己不知道在心底庆幸什么：“还好，并非他授意。”如今他已经明白了些许。
而此时的他，对于卫庄突如其来的吻，并没有厌恶和推拒，更不显丝毫的不适和慌乱，一切都显得那么顺理成章。那个吻落下来的时候，盖聂不闪不避，即便是停留了很长的时间，盖聂也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不带有侵略性的，充满温情的吻，盖聂也是第一次感受到。
他似乎也在享受，即便在那之后卫庄加深了这个吻，盖聂也不曾有过慌乱，他知道，就到这里了，卫庄不会再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果然，不久之后，卫庄放开了自己。
盖聂感觉到嘴唇上的温热一闪而逝，但他的身体依旧是暖的，卫庄在无形之中加深了这个拥抱。盖聂一个人的时候，所有的严寒需要自己一个人抵御。在这间小屋里，他度过了一些时日。虽然不曾经历过真的严寒和冰冷，但感受到更多的是孤独和漫漫长夜。
盖聂喜欢孤独吗？无人清楚，但他自己清楚，他不厌恶孤独，也不会惧怕孤独，他可以直面孤独，但是，如果真的有所选择，他不会去选择孤独。孤独是在这个乱世生存之时不得不有的状态，也是在自己成为强者之时，实力足够强大之时能够站到的特殊的高度。
他曾经疑惑过，所谓的强者，就是必须站在所有人的顶端吗？盖聂一直有自己的思量，如果只是一味去征服，去奴役弱者，就真的配成为强者吗？只是一味地把弱者踩在脚下，让他们臣服，让他们承认你是强者，你就真的是世间最强，无可战胜了么？
盖聂仔细想了想，当然不是。真正的强者，只需要随时能够展现出自己的实力，只需要能够很好地生存，并且能够做到保护他们。强者需要的不是臣服，而是世人的敬仰和佩服。
这是盖聂心中的强者形象，而他自己也是按照这个标准来做，竭尽所能地保护很多人，在长时间的相处中，渐渐地让更多的人认可他，佩服他，他做到了很多，而他自己总是不满意，总是觉得自己做的不够。他依旧在不停地努力，不停地尽力做到最好。
盖聂做事从来不用任何人的鼓励，他自己本身就有不断前行的动力。他有梦想，他有追求，他会不断地前行，永不停歇。他很善良，他很仁慈，他的守护苍生的侠道也会一直走下去。他是一束永不熄灭的光芒，照亮了苍生，给这个乱世带来了无数的光亮。
尽管他只是一束光而已，面对这个世界的黑暗，这束光芒显得有些渺小，甚至微弱。
但是，他始终相信，最终这一束光芒会达到光芒万丈的效果，直到把这个乱世彻底照亮。
直到，能够照到，温暖到每一个在乱世中苦苦挣扎的人，盖聂心有所感。身旁之人的呼吸平稳了许多，没有亲吻自己之时的犹疑，还有些许的紧张，尽管他在尽力避免。
但是，他怀抱自己的动作从未放开，带给自己的温暖从来未曾消逝过。他紧紧地抱着自己，但并不是束缚，自己的呼吸很顺畅，身体是暖的，他的怀抱方式很对，很舒服。
多一个人，自己的孤独感会减轻。多一个人，带给自己的温暖会更多。多一个人，自己独自承受的寒冷会少很多。盖聂也知道多一个人不错，只不过，他不会被这样的情感所束缚。
他的理性永远大于情感，因此，他会让天明一次次离自己而去，去闯荡，去学习本领。同样的，他也会让他的师弟小庄离去，去做自己想做的，必须做的事情。而对于盖聂来说，他做的很多事情，都是孤身一人，在做这一切的时候，他并没有感觉到太多的孤独。
他想得很是通透，他并不知道为何自己一开始就没有任何的抗拒，对于他师弟一次又一次逾越的行为。他也并没有仔细想过，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对卫庄有了特殊的情感。
不是想要把他当做自己的同门，不忍下手，顾及同门之情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对这个师弟的态度有了些许的变化，以至于发展到了如今的地步？盖聂没有反应过来。
也许是在鬼谷之时，也许是在机关城一战之后，他自己也记不清了，只记得，当小庄一遍又一遍地喊他师哥之时，他会很开心。当小庄领着自己下山之时，他会很兴奋，即便是冒着要被师父惩罚的危险，他也愿意同卫庄冒险。当小庄跟自己切磋对弈之时，他也会感到无比的幸运，那或许就是一种特殊的感情，只是自己未曾发觉罢了。盖聂的思想更加澄明了。
在黑暗中，他的头向卫庄的怀里靠了靠，调整了姿势。与此同时，他动了动，顺势搂住了卫庄的腰。别人努力地给予他足够的温暖，他自然也会有所回报，虽然不够，但是也足够表达了自己的心意。对于盖聂的乱动，卫庄一开始有些不满，只不过，不久之后卫庄便适应了。他只想把他的师哥紧紧地圈在怀里，不让他逃脱，不让他受伤，不让他孤独，不让他轻易离开。他太害怕他师哥的再次离开了，他再也受不了自己孤身一人，没有站在身旁，与自己并肩，能够了解自己，是自己心悦的人。他又重新找到了，就再也不想让这个人离开。
在睡眠之中，卫庄还是怕他师哥的逃离，几乎是下意识的，卫庄将盖聂环得更紧了，别说没有松开的架势，很紧很坚实，就连盖聂想要做个其他的动作，想要挣扎，也是无济于事。
他只是顺势搂住了卫庄，在黑暗中与他贴得很近。卫庄安稳了许多，盖聂在放空思维的时候也沉沉睡去。下半夜，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醒来，看向对方，他们两个都睡得很舒服，不愿睁开眼睛，两个人紧紧相护，在这个夜晚睡得很熟。他们都是忙了一整晚的人，很困很累，却终究是在双方想得通透之后才各自进入了真正的睡眠状态。
卫庄醒得比盖聂早一些，这时已经天光破晓。他紧紧地搂着他师哥，这没什么奇怪的，只不过，他明显感觉到了他师哥的亲近，离自己更近了，紧挨着自己。他低头看去，果然发现了异样。他师和有意往他的怀里靠了靠，不仅如此，他的双手环住了自己的腰。
卫庄心中大喜，惊讶于师哥的亲近和顺从。而对于盖聂来说，他的确是释怀了许多，还不忘带给了对方足够的暖意。卫庄还是忍不住想要动他，触碰他，感受他。只不过，他显然没有这么做，他只是用手背动了动盖聂的脸庞，几乎是轻柔地划过，与此同时，卫庄盯着盖聂看了很长时间，看不够，看不尽，也不想看不见这个人，如果可以……
如果可以有假设，他希望他的师哥能够永远安安静静地待在自己的怀里，自己就这样看着。自己保护他，照顾他，温暖他，不让他受到任何的伤害。多种情绪，复杂的思绪冲击着自己的头脑，让他有些无措，有些难以控制。这个人，只看一眼，就能够完全沉沦。
在他看来，根本不需要第二眼，更不需要长时间的了解和相通，便能够做到。卫庄盯着盖聂的睡颜看了很久，心中一动，在盖聂的额头落下一吻。“我的傻师哥，经常看到你皱眉头。一看到这个动作，我就知道你一定又要愁思了，不知道再思考怎样复杂的问题。”
或许，你从来不会知道，每次亲眼看到你的眉头微皱，小庄都会有一种冲上前，想要为你抚平微皱的眉头，想要为你抚平忧伤的冲动。你不必知道，也不用太过于注意。.
希望师哥能够感受到这个吻。感受到小庄带来的善意和温暖。只不过，几乎是在一瞬，他就笑了出来。“师哥依旧在熟睡，他如何能感知得到？卫庄，你是在做梦吗？”
卫庄想要补会觉，便没有起身，再次闭上了眼，而他师哥再一次感受到了他的温暖和善意，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接受了。他微微抬起了自己的身体，目标是卫庄额头，轻轻地落下了一吻。并且，他附在卫庄耳边，轻微地说道：“小庄，谢谢你。”
卫庄睁开了眼睛，盖聂未曾躲避，他直直地看着卫庄，卫庄却在一瞬之间呆愣了。
“师哥，谢谢你给我的回应，我很喜欢。”卫庄愣了一瞬，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感受。他很喜欢，这是他发自肺腑的感受，很真实，很真诚，而盖聂也感受到了，他笑了。
笑得很温暖，很真实，也很真诚。卫庄在此时竟然有一种想法，愿时光停在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