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寂夜别离
“小庄！”盖聂的语气有些急促和薄怒了。他觉得这次卫庄是真的越界了，而且越得很离谱！盖聂也是有些不解，自己究竟又触碰到了卫庄哪个敏感的神经。
卫庄忽略了他师哥的怒火，身子和脑袋继续向下低，直到全身压了上去，鼻尖碰到了盖聂的脖颈，盖聂呼吸停滞了。他连责问都顾不上了，使出全身的力气将身上的人推开。
盖聂走了出去，走得很远。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一直在走，走了很远，直到卫庄看不见他。盖聂找了一个清静的地方打坐休息，也是为了平复心情，缓解之前的尴尬。
盖聂不知道哪一环出了错误，他目前并不想回去，两个人冷静一下也是不错的选择。
盖聂这样想着，便在他选择的地方待了很长时间。自从盖聂离开之后，卫庄清醒了过来。
自己真的太冲动了，当他反应过来想要去追时，盖聂已经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他也不打算去追了，反正，他也要离开了。想到此处，卫庄的心里泛起了苦涩。
本来以为争取到了好机会，能够跟师哥好好告别的，算了，还是自己走吧。
卫庄将一个包裹放下，独自离开了。至此，屋舍里彻底没人了。卫庄踏出了这里，头也不回。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办，很多人要对付，在夜色中，在独自一人行走的过程中，充满了危险，但他始终不惧。他没有回头，当然是因为盖聂此时并不在屋舍。
大概，没有了回头的必要了吧。卫庄遁至了远处，离屋舍，离盖聂很远很远了。就如同，盖聂毫不犹豫地便离去，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已经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内。
再也无法找寻，心中空了，好像丢失了什么东西一般。卫庄边走边在痛苦。
此时的盖聂，并不知道卫庄早已经离开了很久了。他在外面冷静了一段时间，打算回去了。无论是怎样的局面，他都要面对，他不是个擅长逃避的人，虽然他为了自己的梦曾离开过鬼谷，离开过秦宫，离开过很多他原本待过的，应该长久待在那里的地方。
但是，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学会了坦然面对。他回去了，夜晚的星星很凉，冷风吹拂，微凉。盖聂的心绪充满着复杂和说不出的感觉，尤其是越靠近屋舍越有这种感觉。.
只不过，屋舍没有烛火，盖聂心中起疑。他不动声色地推开了门，与此同时执起了手中的剑，在黑暗中。只不过，屋子里空无一人。盖聂的心在那一瞬间沉了，小庄离开了。
点燃烛火，他看到了摆在床上的包裹。打开包裹，里面是两把完好无损的木剑，包裹上有字。赠予师哥，留作纪念。盖聂拿着木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究还是一声不响地走了。
他将包裹摆在了另一边，躺在了床上，久久不曾入眠。东西还在，只不过，人离去了而已。盖聂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只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清明，放空了思维之后，他有点累。
盖聂没过多久就进入了睡眠状态，黑暗之中，房门却有了响动，被人缓缓打开。
一个黑色的身影现身，站在了盖聂的床前，岿然不动。银灰色的眼眸在夜色中是亮的，尤其是在紧盯着盖聂之时。静默了良久，他还是走进了那人，整理了他略显凌乱的青丝，顺便给他盖好了被子。“傻师哥，夜里凉，连被子都不盖，你是不怕自己着凉么？”
心中叹息了一声，转身离开。卫庄已经出了屋门，就差再出了院门，就能彻底隐没在黑暗之中了。只不过，他还是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去。因为，有人在唤他。
“小庄！”盖聂的一声叫喊，让卫庄生生止住了脚步。他回头看去，盖聂就站在屋门的位置。“师哥，你装睡是不是？欺骗我，让我以为你睡了。”卫庄嗤笑一声，在夜色中开了口。
“并不是，我起初睡着了。不过屋内有动静我才醒的。”盖聂很诚恳，但他完全不会交流。
“哦？师哥是在怪我打扰你的清梦了？”卫庄拿出了他咄咄逼人的架势，语气充满了嘲讽。“那不好意思，我向师哥赔罪，师哥可以回去了。”卫庄转身不再看他。
“等一下！”盖聂走上前来，“小庄，我并没有那个意思！”盖聂头一次说了如此多的解释。
“师哥，不管你什么意思吧！外面太冷了，你回去好不好。”卫庄的语气立刻软了下来。
“那小庄要答应跟我一块进屋我才能进去！”盖聂提出了自己的条件，毫不相让。
“哦？进屋？师哥不怕我对你图谋不轨？”卫庄显然是意有所指，盖聂神色一僵。
只不过，当事人还是厚着脸皮进屋了，盖聂沉着脸，一同走了进去。
卫庄大爷似的往床上一坐，得，这次改盖聂站着了。“非常不好意思，又打扰师哥睡眠了！”卫庄露出了一副戏谑且欠揍的神情。盖聂自动忽略，自然而然地坐到了卫庄身旁。
“小庄，下午的事。”盖聂还未曾说完，卫庄就用手势打住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师哥，下午的事是我不对，是我一时没忍住，太冲动了！”卫庄的道歉几乎是脱口而出。
“我本来能好好跟你交流的，是我太突兀了，是我逾越了。”又是一波道歉。
盖聂啥也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了卫庄接二连三的道歉:“小庄你！”盖聂彻底没话说了。
“只不过，师哥，我终究还是要走的，即便我一个没忍住返回来了。”卫庄说出了实际情况，明显是失落了一阵。盖聂深知他再一次回来是在乎自己的举动，那么自然而然。
“嗯，我知道。”盖聂似是淡淡地回应了一句:“我送你吧，小庄，这次你可别拒绝我送你！”
“求之不得！”卫庄似是有些得意，最终还是得到了最好的告别方式，被师哥亲自送出去。
他们并排走了一段距离，卫庄停下来了。“师哥，可以了，你该回去了。”卫庄显然不允许让盖聂陪他走得过远，盖聂同他一起停了下来。由于站的是盖聂的身侧，卫庄看到的便是盖聂的侧脸，被青丝遮挡着，在夜色中显得更为沉静和温柔，卫庄突然之间就不想走了。
“师哥，我这次是真的要走了，你多保重。”卫庄说得很郑重，与此同时，再一次伸手揽住了盖聂。盖聂顿时觉得一暖，周围的冷风都被抱他的人给挡住了，卫庄也觉得怀中之人有些在忍耐寒冷的感觉，不由得叹息了一阵。“早知道，就不让师哥来送了，我走之后师哥又要忍受寒冷了。”盖聂在卫庄怀中静静地待着，没有说话。也许是他心中也有很多事情。
未曾开口说出的话终究是埋在了心中，卫庄似是明白了一切，并没有任何逼迫的意思，只是把怀中的人抱得更紧了些。虽有冷风瑟瑟，却也有温暖的怀抱呵护着。卫庄不想放开了，就想着这样抱着不松手就好了。只不过，人生的离合悲欢，不是个人能掌控的。
况且，人的一生，多悲离，少欢合。卫庄一低头，便很容易地吻上了盖聂的额头，清凉的触感，如同他的人一般淡漠而又温和，卫庄得到了某种满足，便放开了盖聂。
“师哥，你还是回去吧，外面冷，我看着你回去。”卫庄不知为何，总是不放心盖聂。他师哥明明是一个非常靠谱的人，明明比他靠谱多了。是鬼谷的大弟子，是师父优秀的大徒弟，也是能够撑得起局面的师哥，能够多次死里逃生的人物，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剑圣，
怎么会轮得到自己来担心呢？卫庄看着转身渐渐远去的白色身影，对于自己的各种担心也是有些无奈。看来，在师哥身边待久了，果然会变得莫名其妙，卫庄自嘲了一番。也是有些无奈。看来，在师哥身边待久了，果然会变得莫名其妙，卫庄自嘲了一番。
还不忘把盖聂带上，待到盖聂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再也看不到之后，卫庄也转身离开了。盖聂独自走着，在冷寂的夜色中，显得有些孤独，但他着实很淡然。
清冷的眼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淡然无波的神色中也看不出任何色彩，他就这样走了很远，快到了自己居住的地方了。盖聂独自走了进去，再一次躺在了床上，只不过，这一次大概不会有人找来了。他受伤静养之时，那个人及时地出现，帮助自己度过了劫难。
在自己对于他的离去有所动容之时，他又再次出现，只为了与自己再次郑重地告个别。
如今，不论是他还是自己，都没有理由再次在短期内重聚了，盖聂在床上躺着，寂静的夜色下，他很容易就想到了卫庄最后的拥抱和那个近乎暧昧的动作。
他意识到，卫庄在机关城一站之后便性情大变，只是他未曾想到，会变得如此厉害。究竟是想通了什么，才会对自己如此之好。从锲而不舍地追杀变成了细致入微地照顾和保护。
卫庄这段时间对他实在太好了，让他有了一种他们的关系自始至终就很好的错觉。他们之前的关系，尤其是在自己出谷之后，卫庄是在追杀自己的，这是事实。
而如今，他又对自己如此之好，盖聂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了，或许真如小庄本人说的，他要保护和照顾自己了。只不过，盖聂是个坚信自己的路自己走的人，他本就没有想着依靠任何人的习惯和期望。永远都是处于孤身一人状态的他，也自然有了自己处理问题的方式。
一个人的离去，他会有暂时的失落和伤感，但是永远不会沉溺，沉溺到无法自拔。盖聂会在反思过后重新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任何人的离开，都触及到了他的内心，却改变不了他的内心，他的内心总是坚毅沉静的，不会因任何人而改变，任何变故都不足以动摇。
荆轲的死亡也好，天明的离开回归儒家也罢，还有，卫庄与他的分别。都是记忆中曾经发生过得东西，当初他是有所触动的，尤其是荆轲的死，他会伤心，却不会死心。
他会痛惜自己的无能为力，也会在夜深人静之时想起自己的种种过往，会感慨，会失落，也会无奈和难过。但黑夜过后，冷寂过去，一切都会归于淡然。都会掩埋在盖聂的内心深处，都会被他的淡然无波所掩盖。他的心不知有多少伤痕，千疮百孔还是早已经蒙上了灰尘，还是充满了苦涩，就连盖聂自己都不知道。外人世人只知道，作为剑客的他，一定是冷寂的。由于他淡然的神情，很多人觉得他淡漠沉静，没有情感，他的心是冷的。没有破绽，更没有孔洞。知道他的人，也许能够看出他心思澄明，内心善良。
也许，心也是澄澈纯洁的吧。剑客容易受伤，很多时候都是遍体鳞伤。而盖聂，除了遍体鳞伤就是昏迷不醒，在死亡的边缘不知道徘徊了多少回。
更不知道自己挣扎了多少次，才活得如此安然无恙。盖聂从来不会知道，他能走多久，能将自己心中的梦实现多少。盖聂从前想着的便是，走一步算一步，凭借自己的意志力和生存能力，尽力而为。如今，他还是这样的心思，未曾改变过。
他的初衷，依旧是保留着，未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动摇。像是他从小立下的誓言和追逐的梦想一样，未曾有所改变。很多时候，他都不曾试着去改变，只想一心一意地走下去。
盖聂在这个乱世中，永远都是一个独行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行色匆匆的世人，他在这些世人中前行，与他们方向相反，却未曾停下过脚步。即使深知道不同，也不闪不避。
他成为了人群中的一股逆流，独自一人，走过了很多的路，受过各种伤，也经历过各种死亡，还是那句话，不管经历过什么，不管有过怎样的过往，是伤痛，还是死亡，他都未曾变过，他是黑暗中的独行者，在坚持不懈地找寻着光明。世人渴望的东西，他想要变成现实。
只不过，是靠他一个人，这一世，以一己之力，守护众生。下一世又当如何？那是他思考过的问题，下一代会替他看到，他只追寻这一世而已，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