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墨 墨语·凝香 【二】
“卫墨大哥！”
“墨儿！”
天明和霜飞雪的声音重叠在一起，一直静默旁观的卫庄张了张嘴，那声墨儿似是没有被人听见，就那样的消失了。
卫墨侧过头，每一分的动作都是撕心裂肺的疼渗入骨髓，也许是已经疼得麻木感觉不到了。
卫墨浅浅的勾了唇角，眸中闪过些许的亮光。
兄长，莫急，有我。
卫墨的唇语传达给了卫庄，却也巧妙的避开了所有人。
“我该唤你师父？还是帝兄？或者，仇人！？”
卫墨原本鲜艳的红发竟然在褪去颜色，颜色浅淡一分，那些不堪的，让他无法面对的记忆画面就会清晰一分。
直到红色褪尽，那如雪的颜色重新恢复如初。
前尘种种，恍如过眼云烟。
也许听起来会觉得难以置信，但事实就是如此的难以预料。
“你或许并不知道，自我出生便是带着记忆的。我记得我的父母兄长对于我降生的喜悦，也记得那一场无情的屠杀，更加记得我在你的怀里，看着你的眼眸中倒映着的那一场吞噬一切的大火。“
”我从未隐瞒你什么。“
”是啊，我是你救回来的。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你给与的，世人都道我何等的荣幸，得你的庇佑与照拂。“
“所以，你恨着我，却又不忍心伤害我。墨儿，你从来都是这么温柔的一个孩子。”
众目睽睽之下，可这两个人仿佛是在自己的世界里，彼此的眼中只有对方。
跨越了漫长岁月的再次重逢，有些恩情，有些仇恨，总是有做出一个了断的。
霜飞雪笑起来的样子很美，美得不真实。
卫墨眼中的霜飞雪从来都是一个很完美的人，可就是因为太过完美，所以才有了缺陷。
……………………………………
那一年在雪帝的宫殿里，在铺着厚重且柔软的地毯上，他蹒跚着脚步一步一步的走近那个人身边。
“墨儿，慢些走。”
那样温柔的人，那样一个拥有如雪般干净的笑容的人，是他这一生都无法原谅，也无法去伤害的人。
“帝君，什么是六子？”
年幼的他捧着厚厚的卷宗，试探着，却触碰那个人的底线。
“所谓六子，不过一个笑话。”
帝君抱起他，略带凉意的唇亲了亲他的额头。他抬头，看到了帝君眼中未曾收敛的漠然。
似乎他所探寻的，在帝君眼中真的只是一个无关大雅的玩笑。
“帝君，在想什么？”
帝君总是喜欢一个人坐在宫殿的最高处，观看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落下来，摊开的掌心有着一小摊水迹，那是雪花融化留下来的。
小小的他费尽力气爬上来，却因为受不住寒风，几次都差一点被吹落下去。
只能乖乖的抱住那镶嵌着夜明珠的边角，羡慕又无奈的看着帝君悠然的坐在那里赏景。
“在想，本君的小墨儿要撑到什么时候才会向本君求救呢？”
帝君好整以暇的托着下巴，眉眼都带着笑意的望过来，小小的他囧了又囧，瘪了嘴。
“哈哈，看你。小脸都冻的这么红了，还强撑。你这性子当真需要改改，不然以后可怎么办呢？”
“以后，不是有帝君在么。有帝君护着我，就算发生什么我也不怕。”
“看来真是本君把你宠坏了。”
帝君将他裹进温暖的大氅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着。
那个时候，当真有一瞬间，他忘记了那些沉淀在心底的痛，将眼前这个人当作自己最喜欢的，最信任的人。
“帝君，阿月说我的存在给你带来了很多的麻烦，是不是我太笨惹得帝君不高兴了。”
有多少的真心，又有多少的试探，那短暂的天真烟消云散，他总是在用各种方式在试探这个男人的底线。
试探他，为了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又会做到什么地步。
这是他的算计，还是他的私心，确实已经没有办法说的清楚了。
“阿月？水无月来找过你了？”
“嗯，昨日在帝都遇见了。”
“看来，他们真的很闲。竟然把主意打到你的身上了。”
“帝君？”
“墨儿不必在意他们，你在我的身边，是我最大的幸运。墨儿只要做自己就好，不用理会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无论墨儿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本君的墨儿。”
“若有一日，墨儿闯了大祸，帝君会不会生气就不理墨儿了？”
“就算墨儿将天捅个窟窿出来，也是墨儿的本事。本君说了会护着墨儿，无论你做了什么，都不会生气不理你的。”
霜飞雪的眼如黑夜幽暗，深邃得见不到一点光亮。
就是这双眼，仿佛可以看透他所有的伪装。
在某个瞬间，心里的柔软会被触动。
他会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很可怜，是的，可怜。
虽然可笑，堂堂雪帝竟然会可怜。
但，他总是孑然一身的站在风雪里，等待着什么，守候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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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儿，你是否觉得为师曾孑然一身，很是可怜？”
“确实可怜，但你，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风雪落满了两人的肩头，也落在了两人的头发，看着彼此眼中的自己，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这算不算是，霜满头，共白首。”
卫墨的唇角又在溢血，他真的快撑不下去了。
可是千辞不在了，他的身边又还有谁来扶他一把，陪他并肩。
“墨儿，你与我是一样的。”
一样的孑然一身，一样的不屑于世人的怜悯，一样的孤傲，他该高兴他们不愧是师徒么！
……
”才不一样！“
”天明？“
一双手抓住他垂在身侧的手，很暖，只是有点小。
原来，那个孩子也长大了。
看着天明抓住他的手，坚定的站在他这边，为他辩白，他很高兴！
但，辩白又能如何？
霜飞雪说的不错，他卫墨与他是一样的人！
一样的薄情，一样的不择手段，如此不堪的他……
天明，你若知道一切，还会认为所坚持的，所维护的是正确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