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节
努力提醒着自己说话要客气点,别在齐景桓面前丢脸丢得连人样都没有了。
“我,我懒得管你。”亲爸的现任夫人脸色一变,恶狠狠地瞪了瞪立夏后、向搞不清楚状况的年级主任赔着笑脸道别,“主任,我们家立夏就麻烦你们调教了。我和她爸都忙啊,这不,还得赶回去开个会呢。该体罚该处分该记过的别和她客气,我们家长绝对支持学校的工作。”
体罚、处分、记过,这蛇蝎女人懂得可真不少,摊上这样的后妈立夏只能当自己如旧中国摊上日本那样的邻居自认倒霉了。
“您慢走。”年级主任苦笑着送走了临出门还不忘暗地里掐了一把立夏手臂的女人后,叹着气坐回到皮椅上,“立夏,你家可真够乱的,难怪会把你培养成这样。”年级主任话里有话、颇具深意,丝毫不具有同情心,“这次就姑且给你记次处分,你···”
“主任,立夏没有打扰到我的学习和生活,这个理由足够您原谅她一次吗?”
继怀疑自己产生幻觉后,立夏再次怀疑自己产生了幻听。
齐景桓,这是在帮自己求情?
年级主任面露难色,故作深沉地考虑了一会儿,实在不好拂了理科才子的意,只好作罢,“算了。这事就到这里吧。立夏,希望你洁身自好,不要再闹、胡作非为。你们回去上课吧。”
此事的后续是,齐景桓在某个晚修派人匿名给自己送了药膏擦脸上的伤和手臂上的瘀伤。这查明真相,可是费了她将近一个月的功夫。
后续的后续是,不该悔改的立夏依旧死缠着齐景桓,当然相比之前收敛和低调了许多,至少不会刻意去扰乱齐景桓正常的学习生活和课余生活。
而碍于当事人没有任何意见,学校也只好干瞪眼、被迫践行老子“无为不治”的遗训了。
往事还历历在目。而当事人之一,却俨然失忆。
甚至有可能,确实失忆了。
###三、记忆不复在(4)
立夏捧在手里的热巧克力腾起的缕缕烟雾渐渐消散不见,一双眼睛自始至终没有一刻离开过那扇不断进出着职场精英人士的shining公司的落地旋转玻璃门。
窗外的阳光渐敛强盛越显柔和,夏半年的太阳再怎么贪玩不舍归家、也终究敌不过地球自转的不变节拍。于是夜幕悄然来临,一排排依次亮起的路灯尽职地填补着月亮普照不了全球黑暗的遗憾。
19点一刻。已是三个半小时的等待。这等待,还需多久才是个头?
立夏续了第三杯热巧克力,顺带打了电话向顾梓扬谎报行踪以及向王晗倾吐完内心的彷徨后,手机上的时钟跳至了20:00。
大约在两个小时前,那扇旋转玻璃门已基本上再无人出没,很明显下班时间早过。是自己看漏眼了吗?似乎也只有这个才解释得通、并且安慰得了自己在无终点的等待里浪费的光阴。
立夏失望地叹了叹气,结了账走出咖啡厅才惊觉这星月相伴的晴朗夜空此刻竟然正在下着毛毛雨。偏偏巧得很,自己今早硬是忘了把伞给塞进包包里。
所幸只是小雨,没什么大碍。
残余的一点希望之火还在顽强燃烧,立夏决定要上楼去确认。可惜恪守职责的保全任凭她用什么瞎掰的借口,都只如复读机般重复着一句话:“对不起小姐,公司已下班,请明天再来。”
没有辙了,立夏只能罢休。她望了望建筑宏伟的办公楼还间隔散落着几间透着白炽灯光的窗口,失落地移动脚步一步步远离shining公司的大门。
随着不知从何方飘来的乌云大片大片地把星辰满月吞噬,打落在立夏身上的雨点也由芝麻点般的细小摇身转变成了深海珍珠般的圆滚粗大。
雨下大了。
衣服已被细雨渗湿,立夏自然也没了避雨的念头。她继续缓步穿梭在shining公司铺洒着雨帘的停车场中,忽一阵凉风吹过,寒意侵入皮肤、跃入心头,她下意识性地伸出手摩擦着手臂取暖。
就让雨下得更大些吧。好好地冰冷一下自己那秀逗的大脑,以防下次还干出这么犯贱的事。
即将走出停车场时,立夏突而感觉不到豆大雨滴敲打皮肤的撞击感。她疑惑地向上望,才发现此时自己整个人都在一把黑色大伞的庇护之下,显然是这伞把自己和雨水隔离开了。
而手持雨伞站在身边的这个人,正是自己傻傻等了几个小时的齐景桓。
还是等到了。
立夏因惊喜跳跃着欢快光芒的眼眸在对上齐景桓一如既往冰冷、无表情的俊容后疾速如被按灭了火光的烟头般归于沉暗。
这种拒之千里的陌生,我讨厌,我憎恨!
“谢谢。”立夏垂下眼帘,不去看那双令自己心碎一地的眼睛,“加班了吗?”
“立小姐,拿着伞吧。”没有回答立夏的关心,齐景桓只是语带命令地发话。
而这样官方生疏的称呼,再度狠狠地刺激了立夏。她浑身一颤,神情恍惚地从齐景桓手中接过了伞。
齐景桓因为立夏的顺从而心生了一刹那的惊讶。但他很快恢复了原态,离开伞底小跑着坐上自己的车,打灯挂档缓缓开出停车位正欲离去之时,立夏却突然横冲出来双手张开拦在了他车前方,惊得他猛地踩死了刹车。
据目测,车与人的距离恐怕连一米都不到。只要自己再晚刹车半秒···齐景桓重拍了一下方向盘,这女人,用什么苦肉计!
来不及思考就闯出来拦车的立夏似乎完全未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危险、甚至差那么一点点就要光荣的在青春年华之时去参拜伟大的社会主义改革先行者了;她合上伞,跑到齐景桓的车窗前不断地敲着,逼得齐景桓只能被迫摇下车窗不耐烦地问道:“立小姐,你究竟想怎样?”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有问题想问你。”来势汹涌的雨毫不怜香惜玉地敲打在立夏的每一寸肌肤上,前来助阵的风更是吹得她不自觉地发抖,可能够和齐景桓弄清事情原委的喜悦已让她浑然忽略了这个外部世界,“齐景桓,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我是立夏,高一(5)班的立夏啊!”
有那么一瞬间的沉默。
齐景桓紧皱着眉,侧过头不看立夏在雨中更显瘦弱娇小的身子:“不是不记得,是不认识。”
不认识。说起来多云淡风轻的三个字。
立夏在雨水冲刷下本就没有什么血色的脸这会儿更是惨白若腊月新雪,顺着发丝不停滑行在脸颊上的雨滴已与眼泪融为一体。
应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简简单单三个字,就妄想把过去删除得一干二净吗?
齐景桓,你怎么就这么狠。
立夏扶住车窗的边框、以防因腿软支撑不了身体跌倒在地而让齐景桓捡到离去的机会,染上哭腔的话语里多了一份乞求的味道:“怎么会不认识呢?怎么可能会不认识!难道你连自己是从S中毕业的都不敢承认了吗?”
“没错,我是从S中毕业的。但是,”齐景桓顿了顿,语气坚定得容不下丝毫质疑,“我不认识你。立小姐,这种套近乎的搭讪方式很低级。”
“套近乎的搭讪方式···”是不怀好意的陌生人才需要的烂伎俩。原来,这就是现在齐景桓眼中不堪、低俗的自己。
立夏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辈子像今天如此可笑可悲过。
还有什么可说的,还有什么需要求证的,皆不过是在自取其辱。
雨水混杂着泪一起调皮地在嘴唇上舞动,竟是如此苦涩到让人作呕的味儿。
立夏盛满悲伤和绝望的眼睛久久凝视着齐景桓无动于衷的熟悉侧脸,终于肯承认自己比闭关自守的晚清统治者还要来得愚蠢。
“不好意思,打扰了。”她挤出一个专属失败者的苦笑,在模糊不清的视线中控制好自己颤抖的手从手腕上取下紫晶手链,声音骤变冰冷且坚决,“既然对你来说以前的记忆都不存在了,那这条手链也没有存在的理由了。”
在齐景桓因自己的话转过头来时,立夏正好松开了手:狠心被遗弃的紫晶手链在回归大地怀抱那刻撞击出的清脆声响被吞没在磅礴大雨声中,徒有满腹的委屈却无处控诉。
“再见。”这次,终是轮到告别式再见了。
立夏笑得无力、笑得惨淡,转身拖着沉重的步子逐渐淡出在齐景桓的视野之中。那故作坚强走得潇洒、没有留恋的背影,在这一时刻却深深地刺痛了齐景桓的眼睛。
###三、记忆不复在(5)
似乎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齐景桓开着车回到郊区的洋房别墅区的大门前时,已过了晚上十点。他没有直接把车开进去,而是靠边熄了火、坐在驾驶座里冷眼凝视着顺着固定轨迹的雨刮,乐此不疲地在重复推开一层又一层击打着车前玻璃的雨珠;他的右手肘撑在方向盘上、手指轻叩着前额,眉宇间散发着一股与天气相映衬的阴霾之气。
这样因一不应上心也不该上心的突发状况就心绪不宁的自己,实在陌生得可怕。
微闭眸思索了几分钟,齐景桓发动车子掉转了车头,往这条在深夜更是鲜见车辆的公路的相反方向开去。
或许并不该这么做。
可是,谁又能给“该或不该”,下一个准确的定义呢?
没有人能够。
如齐景桓所下的判断一般,他方把车开回到离公司停车场还有五十米左右距离的小路边时,就一眼把孤身在飘零雨景中俯着腰、像是在寻找什么的立夏捕捉入了视野中。
这丫头,果然还是倒回来了。
回来的原因,必然是为了那条被她自己一气之下抛弃了的紫晶手链吧。
齐景桓凝望着立夏在雨中认真搜寻手链时有移动的身影,眼瞳越加暗沉,有种莫名的情愫在逐渐累积中,滋扰着自己的感官;心房处,似乎也不可自控地在颤动。
车外的雨,没有半点变小的趋势,更谈不上停雨了。
停车场里的立夏,此刻根本无暇顾及打在身上的雨滴有多重、有多寒冷,她只是专心致志地低着头、弯着腰在这已没几辆车的停车场里的每一寸土地上搜寻自己的紫晶手链。她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一定要找回手链,找回那份齐景桓送给自己的唯一的一份礼物。
那是她用来怀念齐景桓的最后依托了啊!
磅礴大雨笼罩下,立夏犹如茫茫大海中的一叶渺小孤帆,随时都有倒下被吞没的可能。
时间拖得越长,齐景桓的心就收缩得更紧。
这本应与自己无关,他应毫无留恋地扬长离去才是。可他竟然就这样花了近一个小时,观看完了立夏在这场汹涌雨幕中的“找手链戏码”,并多次强行抑制下冲上心头的那股下去把那看起来发了疯的丫头揪上车的冲动;直到立夏绝望地放弃了,如丢了魂、没有任何生气的破布偶拖着湿漉漉的身体离场了,他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些什么。
这女子,一再乱自己的心神。
不经允许,没有预兆。
良久后,齐景桓终于收回落在空无一人的停车场上的视线,转停留在副驾驶座上那一条还沾着些许雨滴的紫晶手链上。
一条手链,至于让那丫头全然不顾自己的身体吗?于她而言,这究竟有多重要。
可这于他齐景桓,又有何意义。
你该认清,你早已忘记过往的那些该与不该。
现在的最应该、最迫切,就是找回那个心净神宁、处事不惊不乱的齐景桓。
仅此而已。
###四、若各安天涯(1)
认真工作的日子过得浑然不觉时间在流逝。
一连五天,立夏都如同上了发条的陀螺主动要求日夜加班工作,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陈洁希交给他们小组的新项目中,俨然一名为拯救地球不知疲倦为何物的女战士;同事们被她的态度感染、士气大振,大伙一同齐心协力赶进度,终于提前两天完成了任务。
晚上的庆功宴上,创意组的同事们都一致把功劳归给了立夏。立夏只得心虚地接受着大家的赞美之词,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努力工作不过是一个用来转移注意力、疗养心伤的最佳工具。可这会打击士气且会被普遍认为掺有虚伪成分的理由却是万万说不得的。
庆功宴结束后,叶佳蓓主动提出要送立夏回家。
表面上是同事间不值一提的小事,实际其中还夹杂着叶佳蓓欲图减轻自己在shining公司合同成功签订这一事上抢功的愧疚。
立夏婉言拒绝,临走前她真诚地好言相劝:“佳蓓,我胸无大志不求升职不求加薪,只求混得下去吃得起饭还有偶尔逛得起街就好。而你不同,你有抱负你有理想。不过在追逐你想要的这一切的过程中,别忘记最稳妥的方法就是用足金含量去实现你的抱负。妄图掺他人之假,能不被捅破固然很好,就怕一朝不慎、满盘皆输。”
叶佳蓓原本笑意盈盈的脸蛋在听完立夏的奉告后难看至极,她牵动嘴角勉强一笑附和着点头,借口有事驱车离去。
不是所有人都像她立夏一样这么胸无大志的。她不想叶佳蓓有一天会败在自己的小聪明和自以为城府够深的小心机上。
可立夏显然没有意识到,真正天真和自以为看得清形势的,只是她自己。
一向习惯了有顾梓扬的接送,立夏都快忘了步行回家是什么感觉了。这几天正好有机会能一个人沿着路灯慢慢走回公寓,其实倒也不失为一件惬意的事。
仔细算来,这个“几天”好像也有五天之久了。
她所在的广告公司待遇、福利什么的都好,但最令人抓狂的就是一加起班来下班就成了遥遥无期的事儿。因为固定不了下班时间,她秉着心疼顾梓扬的理念不准顾梓扬来等自己下班接自己回家。而近几日顾梓扬似乎也忙,他给自己打过的一通不足五分钟的电话,就是他们近五天的唯一一次联系。
数日的高强度工作也让她疲于思考这其中是否有什么不妥之处,更何况,自重遇齐景桓以来,对顾梓扬,自己满满的都是愧疚。
由于向来都有买好第二天早餐的习惯,在经过一家便利店时立夏走了进去,简单挑了一盒热巧克力和面包就去结账。刚走出门口,她就隐约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出于本能,她回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