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节
“我知道你一定对你父母的死耿耿于怀吧?我倒是知道一些内情,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就替我杀了君濯溪吧。”那个人一语道中自己的目的,可是他指定的任务却很难理解。现在濯溪在他家作客,平白无故被给杀了,他不怕君家寻仇吗?
“是。”还是这么回答,也并不说是否真想知道父母的死因。
所以他现在就在去找那个女人的路上。她今天和府里的小泉一起出去的,现在在顺通大道……自从第一日他们一起外出后,他再没见到她,现在去见她,却是为了……
“矣厢!”濯溪看到他马上把自己手里的布帛给扔掉了,扑过去就抱住了他。“真是的,一连几天都那么忙吗?对了,你看,我给你买了……”
看着面前兴高采烈给自己展示买到的布匹的女子,手里的剑不自主的抖动起来。
“有空吗?带你去个地方。”他伸手拉住了她的手,对她微笑说。跟着濯溪同来的小泉“扑通”一下倒在地上了,她第一次见到矣厢笑,有些夸张,可是,是实情。
“哦。小泉,那你先回去吧。”回头看到倒在地上的人,濯溪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捶了一下矣厢的胸口,“你看你,又祸害人了吧!长的好看又不是经常笑的人就不要突然在别人面前笑啊,真是……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她一边说一边做动作。
矣厢看着她,闭了闭眼,还只是微笑着。看着她叫醒小泉,听着那个小丫鬟悄声跟她说自己的英俊,听着小泉说明天还要跟她一起出来玩,看着她笑着答应,看着她敲小泉的头,看着她脏兮兮的脸,忽然心痛的无以复加。真的……要……杀她吗?
“我们去哪里?”
“你想去哪?今天不会有人跟踪我们。”矣厢首次对一个女子如此温柔,可是尽想着等会就会亲手杀死她。
“我?要我说实话?”她挽着他的胳膊,随意向前走着,“那我要去一个人人和平共处,没有矛盾,没有误会的地方,那里没有人认识我们,没有人知道我们的过去,我们可以从头开始,可以只有我们两个人,自力更生,可以……白头偕老,好不好?”
矣厢一时沉默了,她说的这些似乎都很容易,可是,又好像根本无法实现。不想骗她,却已是笑也无法再笑出来。“我们去城外的枫林吧。”
濯溪忽然变得安静起来,只是跟着他前进,不问什么,亦不多说什么。走着走着,已是日暮西斜,今天没有下雪,可是枫林里的雪未化,红色的枫叶铺了一地,白雪的覆盖让四周一片静谧,红色又仿佛暗藏杀机。
“其实……”
“其实你根本不想来找我,其实你是受人之命来杀我?呵呵。我知道。”濯溪靠在他肩头这么说,“其实你父母的事我知道,其实你想找的人是谁以及他在哪里我都知道。可是,我不会告诉你的。你杀了我吧。”
这一刻她笑得很淡定,很闲适,就像在春日的院子里躺着晒着太阳,非常惬意而悠闲。
矣厢没有说话,只是侧过头看着她。她真的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她也有答案,却不告诉自己。风静静的吹,天地万物都一片素净,死在这么美的地方,又有他在这里,岂不是梦境里才有的吗?
“你……”
“我,我身为一个女子,却容貌不整,身为君家的小姐,却礼仪不齐,身为江湖上人人信服的预言家,却行为乖张,似乎一无所知又仿佛无所不知。别说是季骁骑了,就算是我,有这么一个对手,也会毫不犹豫在第一时间杀了他,无论他是敌是友。”濯溪站起身,闭上眼站在他面前,“我之所以不愿意你留下就是因为他会让你杀我,可是,既然你也这么想,那好,我成全你。”
矣厢反而愣了,他看了看释锁,又看她。
“天地为证,我今天死在他手上是心甘情愿,不许任何人阻挡或是报仇。”濯溪听到有人在附近,补充了这句话说。
过了好久,一直都是悄无声息,濯溪慢慢睁开眼,看到他还站在自己面前,可是连剑都没拔。“怎么了?”
“我很怕。”矣厢上前一步手一松,剑落地了,手臂环上女子的腰,“我怕我会后悔,我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我怕……怕再没有人可以像你这样……”
“什么?”濯溪终于笑了,她笑得很开怀,连树林里藏着的人也禁不住妒忌起来,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笑得这么开心过,“像我一样什么?”
“溪儿。”他没说下去,只是轻声叫她的名字。濯溪的手早已经等不及一般死死抱住眼前的人。她真的等了太久了,他却总是看不清楚。
“咳,咳咳。”树林里的人咳嗽着走出来,伸手从后面拉濯溪的衣服,有些委屈。
“好了,再等等嘛!”濯溪把脸在矣厢身上蹭蹭蹭了几下,然后退出来看着前来“搭救”自己的人。
“西泽,你真是的,每次都这样,真拿你没办法。”
“我要不这样,你不早给人抢走了。”西泽还是拉着她的袖子,当真很依赖她的样子。
“好了,姐姐哪那么容易被人抢走了!”濯溪像个大姐姐一样摸摸史西泽的头,然后凑近了看着他,又捏了捏他的鼻子,最后说,“这次挺干净的。”
“那溪儿你亲我一下怎么样?”西泽马上得寸进尺,还凑过脸去。
“我先回去复命了。”矣厢还是道别了,本打算一走了之,又实在看不惯她。
“你真的要回去?怎么回复呢?”
“不知道。”
“好了,溪儿,别管他了,你先亲我一下,否则我以后不理你了!”
“史-西-泽,叫姐姐,叫完马上亲你好不好?”矣厢走远了还听见他们俩在讨价还价。
“不要,不要!”
……
……
史西泽既然来了,那么说君家真的要和季府作对?他们有多大胜算?君濯玉究竟是怎么打算的,既然是敌非友,为什么要自投虎口?
“西泽,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啊?”
“我再不来你不就死翘了么?”史西泽丢她一个懒得理你的表情,“去哪喝酒啊?”
“你…你你你你你!”濯溪指着他,一连说了好几个你才停下了,“鄞城里有一家‘千日醒’,很厉害哦,要去吗?”
“嗯,你路上给我分配任务,到了就不许提公事了。”西泽在前面大步迈进。
“你真懒啊。”濯溪一边数落着他一边开始给他说这次的计划。
那天鄞城里出了件有趣的事,有一男一女在千日醒里用了不下百种方式喝酒,不仅是指人的坐卧躺,也有酒杯的端持和摆放,喝酒的动作和方法,两人看起来像是姐弟,非常类似。喝到一半的时候“姐弟俩”为了一杯酒争斗起来,于是看热闹的人更多了,他们并不是真的开打,只是酒杯飞起之后两人空手过了几招,最后好像是那个弟弟抢到了杯子,可是他却做了个让所有人震惊的举动,他把自己的“姐姐”拉到怀里把酒倒进了女子的口里。
濯溪喝多了点,她真的喝醉了,否则就不会对他说出那句话,否则,她日后就不会那么后悔。“西泽,你听着,从今天起,除了我,你要服从矣厢的命令。”
史西泽没回答,只是没了兴致,“很晚了你先回去吧。”
其时已是二更。
踉跄着走到季府门口,竟然还有人在等她。这么晚了还埋伏在冰冷的石狮后面。
“出来吧。”濯溪迷迷糊糊说着。
来人没说话只是攻上来,待到近了才看清,原来是她……竟然是她!濯溪酒醒了一半,不到十招就卸下了对方的兵器:“你杀不了我。我也不会伤害到你,请你多点自信,也请你不要再做这么可笑的事情。”
脚下有些虚浮,濯溪在楼顶上坐着,想着该去哪。现在去找哥哥也不合适,更何况既然改变后的计划哥哥都已经明了……去找谁都会吵到别人……想着刚才对她刀兵相见的女人,濯溪忽然觉得好冷。她想好好保护的人们,都在怀疑着她,究竟她是为了什么?哥哥,我真的做对了吗?从来没有这么茫然过,她一直都不曾像今晚这样觉得——世事难料。
其实和婉秋姐姐无关的,她只是为了不要对不起自己,每个人都希望可以自己争取到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她不怪她。可是矣厢呢?为什么会觉得很难过……他们没有第二次机会了,也没有明天……那今天他的犹豫又有什么意义?
她竟然也有不知归处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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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又是一个降雪的日子,和每个明天都一样,濯溪起了床,闹了一早上然后带了人出门。现在已经不用再多加人手监视她了,因为她会带府上的人出去,而且都是几乎相同的事情,没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至于为什么每个和她一起出去的人都愿意再跟着她,一是她为人本就亲切,也没架子不招人记恨,更没什么姿色招人妒忌,二是她会讲很多很多故事,尤其是游记,她讲的栩栩如生,什么地方的野人啊,什么地方的花儿会吃人之类的……当然,她虽不懂女工妆饰,却知道各地特有的民俗风情,在那些没出过府甚至常年在外公干的丫头侍卫耳中,都是些奇异而有趣的神话故事。
这一天他又来找她,濯溪正在桌边吃饭,忽然被人拉着胳膊拉起来,正要发火,却看到是他。“呀!找我做什么?”说着就笑了。
“你昨天晚上怎么了?”矣厢也不避讳,就当着酒馆里的客人和家里的丫鬟的面就把她拉近了些,几乎是抵着她的鼻尖问的。
“什么?昨天晚上怎么了?”濯溪撅起嘴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我找你有事。”说着不由分说就拉她往外走。
“我还没吃完……”同来的小同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走远。褚公子第一次对人这么没礼貌吧?而且……怎么感觉他很在乎君小姐的样子……
“史西泽对你做什么了吗?”拉着她在人群里穿行,就这么问了句。
“你胡说什么,西泽他是我弟弟!你究竟怎么了?会出麻烦的!你昨天怎么回报的?”
“你在担心什么?”忽然停下来转了个身,濯溪一下撞到了他怀里。矣厢没告诉她昨晚自己也睡不着,在楼顶上看到了她,看到她时而坐起时而站起时而仰卧,闹了半晚,她本来回来的就迟,硬是天快亮了才下房。而他,因为一直看着她,忘记了自己可以过去的。
昨天晚上他回复的是:“对不起,义父,矣厢失手了。”
“不要紧,其实,你只要找到地狱门的门主,一切皆可真相大白,只是,地狱门一向行踪飘忽,就看你自己的了。”季骁骑奇迹般的告诉了他。
矣厢知道地狱门只是季骁骑手下的一个分支,从属于侯府,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什么告诉自己。因为想不明白所以在楼顶上“乘凉”,又想到那个濯溪说过的话,很矛盾……过了许久,濯溪就歪歪斜斜的上了那边的房顶,虽然有点距离,还是可以肯定是她。
一头长发肆意的飘散在风中,身上的衣服有些凌乱,永远是站立不稳的样子,永远是随意至极的坐卧躺立……但是当她站起的时候,总感觉她就要仙去……让人忽然害怕她真的就消失了,离开了,以后再不会出现……
“担心?担心什么?”濯溪睁着大大的眼睛,笑嘻嘻的看着他。
“为什么一个人那么晚回来还……”
“哎呀!你看到了?我昨天喝多了。糟糕了!矣厢,你…不会不喜欢我喝酒吧?”极其真诚的问道。
“别扯开话题……”矣厢忽然停住了。他不知道怎么继续问下去,她不想告诉自己,也不需要自己分担……否则她不该第一时间来找自己吗?
“你想知道?”濯溪捏着他的下巴问,“那我说我怕你会放弃我,你相信吗?”濯溪的表情很认真,带着一种略微淡然的笑容,和她以往问“你会娶我吗”时的担忧不太相同。
“相信。”矣厢在大街上就伸出手臂环住面前的女子,忽然好害怕会失去。
“那请你一定要坚持,可以吗?否则我就放弃了,你知道吗?如果你放弃的话,我就不会继续坚持了。”濯溪在他怀里小声说。
至此之后矣厢就算有任务,也会每天抽时间见见濯溪,除非要出门数日,可是,他开始想念她,开始猜想着她是不是也在想自己。当然,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那天濯溪回去后只对哥哥说了句:“可能计划有变。”没有多的解释。可是濯玉却感觉到妹妹对褚矣厢的执念,她根本就放不开,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犹豫不决。濯溪她从来不这样的,她认定的就只有尽力去获得,或者果断的中途放弃。
时间过得很快,已经十二月中旬了,季府上下开始准备春节的庆祝活动,时而会看到来来往往的佣人们搬东西。现在,季府的下人和濯溪熟悉的就像是君家的下人一样了。可是,季府的两位公子,却迟迟不归,等得濯溪偶尔会觉得十分心烦。
季府和君家不同,君家很少有哪位叔伯娶个三妻四妾的,多是一夫一妻,所以,她有一天在姨娘和太太们住的院子顶上“采风”的时候,就看到了很多很奇怪的景象:
“丝夫人您说,侯爷开始疼爱八姨太,可是,居然就那么不明不白的死在外面了—哎呀,真真吓死人,可是,现在,侯爷许久都不到后院来了,这可怎么是好。”
“慌什么,虽然如绵那个贱女人得宠,可是你不见她的女儿根本就没有任何地位吗?季子曦那个丫头生来懦弱……”
哎,一看就是被欺负的对象。可是,季骁骑不可能如果喜欢她的母亲却一点也不喜欢她吧?看来事实真相不是这样啊……季子曦?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呢?
所以观察了两天,从早上的起居整理,然后是给各位夫人请安,接着,也只是安分守己的在房间绣花或是看书一类的,真的是个很温和很柔弱的女子。当然她有耐心看了两天的,肯定是长的很漂亮啦,只是,颇觉得单薄了些,婉秋姐姐就显得出落的更大方得体,而且也有气质些,可是季子曦就欠缺些自信,由于周围环境而多了些胆怯和畏缩,显得不够有魄力。
偶尔她会和矣厢提到,矣厢就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