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花落飘零离别痛 (1)
誓言在心间
紫蝶听出了风灏栎的声音，他掌心传来的温度渗透进她的身体，恍惚中让她不知所措。
“岳父，我和蝶儿带着你杀出去！”风灏栎握着紫蝶的手就再也不愿意放开，如果今天晚上真的死了，至少他还能和紫蝶在一起。
季海雄没料到风灏栎也这么鲁莽冲动，摇摇头说道：“你们俩听我说，我绝对不会走。凭你们俩的武功要杀出重围并不难。快走吧！”
“可是……”风灏栎犹豫不决。
“灏栎你听着，如果我真的死了，那么季家和风家的重担就压在了你一个人身上，你必须改掉你优柔寡断的毛病，作为一个男人，要当机立断。
如月和梦蝶，我就交给你了。”季海雄郑重严肃地说道。
风灏栎听到脚步声越来越接近，越来越凌乱，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牵起紫蝶的手向外冲了出去。天牢已经被重重包围，弓箭手严阵以待，紫蝶洒出暗器击倒了一大片。这段日子紫蝶将感情压抑得很辛苦，她愤怒地发泄着胸头的怒火，在风灏栎的掩护下击毙所有弓箭手，剩下的大内高手对紫蝶来说并不算威胁。
风灏栎不想恋战，正想拉着紫蝶迅速逃离，忽然从四周出现了一批身穿黑衣的人。“黑衣箭队！”风灏栎暗叫不妙。黑衣箭队是东厂的精英，他们每一个人都身怀绝技，可以五箭齐发，十个人一组，三组轮流射击，很难有人躲得过。
紫蝶身上的暗器已经用完，风灏栎在躲过黑衣箭队的第二轮攻击之后，提起一口真气按住紫蝶的后背，助她跃上了屋顶。紫蝶眼睁睁地看着一支箭射进了风灏栎的后背。
“灏栎！”紫蝶在心里呐喊一声，从袖中甩出白绫，风灏栎接住另外一头，在紫蝶的帮助下用尽最后的力气翻上了围墙。紫蝶洒出一把白色的粉末，阻拦了追上来的人，与风灏栎一起施展轻功离去。
东厂的人和大内高手依旧紧追不舍，幸亏风灏栎对皇宫内的地形熟悉，两人为了躲避追捕七弯八拐，在夜色的掩护下进了冷宫。
黑衣箭队用的箭十分特别，一旦射入体内便会牢牢勾住皮肉，想要拔出来必然会痛苦万分。紫蝶随便找了一间空置的房间扶风灏栎进去，她不敢点灯，黑暗中她只能听到风灏栎粗重的喘息声。
“灏栎，你怎么样啦？”紫蝶又着急又心疼，最终忍不住掏出火折子。
她看到风灏栎因为强忍着疼痛而脸色惨白，伤口还在不断地流血。紫蝶手忙脚乱，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
或许，真的是她错了。风灏栎舍身挡住射出来的箭，足以证明他始终把她放在心里。他说过会豁出性命保护她，他没有忘记，也没有食言。
“蝶儿……不要哭……没事的！”风灏栎的手掌覆盖着紫蝶的脸庞，微笑着说道，“比起你流泪给我造成的心疼，身上的伤根本算不了什么。”
紫蝶此刻才发现她早已泪流满面：“灏栎，我帮你处理伤口，你忍一忍好吗？”
“蝶儿……你可不可以……再叫我一声相公？”风灏栎握着紫蝶的手说道。
“到了现在你还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干什么呢？我先帮你疗伤。”紫蝶低头不去正视风灏栎的眼睛。
“不，蝶儿，这不是无关紧要的事，对我来说这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风灏栎的血还在不停地流，他艰难地说道，“蝶儿……当你说要跟我……断绝夫妻关系的时候……我生不如死，你知道吗？”
“相公，你别说了，我知道错了……”紫蝶失声痛哭。
风灏栎笑了，拭去紫蝶的泪水轻声说：“你没有错，是我不好……”
紫蝶看着风灏栎越来越虚弱，顾不上后面会有追兵，找来房间里的蜡烛点燃，放在风灏栎的身边，“相公，我帮你把箭拔出来，一定会很痛，你一定要忍住。”
风灏栎伸手轻抚紫蝶带泪的脸庞，欣慰地微笑，他唯一庆幸的事情，是这支箭没有伤害到紫蝶。他微微点了点头，示意紫蝶动手。紫蝶的手在剧烈地颤抖，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闭上眼睛做了一个深呼吸，鼓足勇气去拔风灏栎身上的箭。
“嗯……”
随着紫蝶的动作，箭离开风灏栎的身体，猛烈的剧痛让风灏栎浑身颤抖，但他咬紧牙关只是闷哼了一声。紫蝶泪如雨下：“相公，你怎么样？”
“蝶儿……”风灏栎痛得抽搐，他望着烛光中紫蝶的容颜，突然扑过去吻住紫蝶的唇。
紫蝶眼角的余光看到拔出来的那支箭，特殊的构造确实可以让人痛彻心扉。风灏栎在这种剧痛之下依然能够忍住，她心有余悸。风灏栎的吻她无法拒绝，她轻轻搂着风灏栎，温柔地回应着他的吻。
许久，风灏栎放开紫蝶，温柔地笑道：“蝶儿，你比任何止疼药都管用。”
紫蝶捧着风灏栎的脸，止住哭泣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风灏栎不回答，每一次面对紫蝶，无论是多么恶劣的环境，他总是能够保持愉快的心情。这个世界上只有紫蝶可以让他失去理智，也只有紫蝶可以让他保持清醒的头脑。
紫蝶脱下风灏栎的衣服，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替风灏栎金针刺穴止血，再用手帕替他包扎伤口。她强忍着泪水不再哭泣，风灏栎的伤口触目惊心，她小心翼翼地不敢触碰。
“还疼吗？”紫蝶点了风灏栎的几处大穴，希望可以减轻他的疼痛，“我们要马上离开这里，你的伤需要好好治疗。”
“我现在浑身无力，再给我一点儿时间，我想我可以恢复体力。”风灏栎满头大汗，东厂的人果然比锦衣卫更加心狠手辣。
“可是，这里安全吗？”
“放心吧，这里是冷宫，是皇上用来关押犯了错误的嫔妃的地方，平时几乎没有人来。”
紫蝶点了点头，风灏栎拉着她坐到他的身边，让紫蝶靠在他另外一边的肩膀上。他喜欢这种安静的氛围，即使随时会有危险，只要紫蝶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而她是安全的，那么他就觉得很安心。
风灏栎失血过多，紫蝶想运功替他恢复元气，可是他坚决不肯。东厂的人随时都会搜过来，他们两人之中必须有一个人要保持体力。风灏栎不想让紫蝶再为他冒险，他欠她的已经太多了。此刻他还活着，还能抓着紫蝶的手，他已经觉得心满意足。风灏栎体力透支，眼皮越来越沉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当他醒来的时候身边空空如也，他吓出了一身冷汗，急忙想要起身，动作过猛拉扯到了伤口，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蝶儿……”
“相公，我在这里！”紫蝶听到动静走了过来，扶起风灏栎，见到他又疼得满头大汗，便用衣袖替他擦拭汗水。
风灏栎松了一口气，捏捏紫蝶的鼻子温柔地责备：“你去哪儿了？醒来看不到你我很担心你知道吗？”
“我没离开这间屋子，只是四处看看。我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东西，你过来看看！”紫蝶拉着风灏栎走到墙角，举起蜡烛照过去。风灏栎定睛细读，失笑道：“只是一些普通的情诗，有什么特别的？”
“我记得你刚才告诉过我，这里是冷宫，那么这间房以前住的应该是一个失宠的妃子，是不是？”
“应该是吧……那这屋子的主人借诗抒情，表达对皇上的思念之情也很正常。”风灏栎不以为然，这些情诗写得极为凄凉和无奈，让看的人都觉得心情悲戚。
紫蝶听了风灏栎的话却微微摇头：“这是一首叙事的诗，就像白居易的《长恨歌》一样。诗中表达了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思念和爱恋之情，写得深情而感人。我不觉得是写给皇上的。”
“为什么？既然是嫔妃，不写给皇上写给谁？”
“深宫之中有多少女人是幸福快乐的？像杨贵妃那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妃子能有几个？皇上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这些女人又有几个是真心爱皇上的人呢？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嫔妃，你认为她会爱皇上吗？”
“蝶儿，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风灏栎灭掉蜡烛，牵着紫蝶走回刚才休息的地方说道，“不管写诗的是什么人，跟我们也没关系。这个房间这么厚的灰尘，肯定空置了很久，我想那个嫔妃一定也已经死了。”
“未必！”紫蝶轻叹一声，最初吸引她看这些诗的并不是诗本身有多吸引人，她只是惊讶于诗的笔迹竟是那样的熟悉。她把最近调查的事情大致跟风灏栎说了一遍。
“你怀疑喋血令主是丽妃娘娘？”风灏栎吃惊不小，一般女子不可能从冷宫中逃走，还在江湖上建立了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
“我绝对不会看错，这些年师父写了无数封密函给我，笔迹跟墙上的一模一样。”紫蝶忽然想起来问道，“对了，上一次在礼部衙门，你在找什么？”
“我想要找一份跟王庆和大人有关的诰封信函，原本那一晚是秦大海去的，可是他喝醉了，我一时之间找不到人代替他，所以就自己去了。那晚的另一个黑衣人是东厂魏忠贤的人，跟我的目的是一样的。”风灏栎简单解释了一下又问道，“就算证实喋血令主是丽妃娘娘，有什么用呢？”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总觉得找出师父的身份背景，会对我有帮助。”
“蝶儿，都是我没用，不能好好保护你！”风灏栎懊恼不已，堂堂锦衣卫最高统帅，居然连妻子都照顾不好。
“这与你无关，是我自己造了太多的杀孽。”紫蝶依偎进风灏栎的怀里。
她和他，总是可以在患难之中见真情。可是一旦他们脱离了困境，感情也就会被现实所困扰和阻挠。他们之间不能跨越的已经不止世俗的眼光，还有紫蝶自己的心。
紫蝶望着窗外的一片漆黑，微笑着对风灏栎说：“相公，天快亮了，黎明前总是特别的黑。”
“可是等黑暗过去了，就能看到最灿烂的阳光。”风灏栎的双手轻轻搭在紫蝶的肩膀，柔声说道，“蝶儿，你相信我！我答应过你，我会牵着你的手一直往前走，我会带着你走遍大江南北。我们要一起看日出日落，花开花谢，我们要一起相伴到老。”
紫蝶含泪靠近风灏栎的胸膛。好美丽的誓言，好温馨的言语，她相信风灏栎说的每一句话都发自内心。她总是说要与风灏栎一刀两断，夫妻之情恩断义绝，可是每一次到了危急关头，他们总是真情流露，为了彼此不惜豁出性命。
这段感情彻底改变了紫蝶，让她波澜不惊的生活泛起了阵阵涟漪，填补了十多年来的感情空白。对她来说，风灏栎就是她的一切。可也正是这份浓烈的爱，让紫蝶身心疲惫。虽然嘴上不愿意承认，可是她总是怀着内疚之情，觉得剥夺了季如月的幸福。
两个人静静相依，等着黎明破晓之后的明媚阳光。风灏栎一直在犹豫，究竟应不应该把他娶季如月的真相告诉紫蝶，这关系到季如月的名节。
他下意识地抱紧紫蝶，在她耳边轻声说：“蝶儿，有件事我始终欠你一个交代！”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紫蝶仰起头望着风灏栎，“你不用解释了，我愿意闭上眼睛捂上耳朵相信你。既然你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不会勉强你告诉我，我只要知道你真心爱我，就足够了。”
紫蝶的善解人意再一次刺痛了风灏栎的心。如果没有那么多的牵绊和束缚，他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紫蝶不是一个心地善良，纯洁无瑕的女人，但是她对他的爱却是那么纯粹和无私。
“蝶儿，我的心从来没有离开过你，有一天你一定会明白我为什么要娶如月。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堂堂正正地把你接进风家，我会让所有人知道，你是我最深爱的妻子。”风灏栎亲吻紫蝶粉嫩的唇，深情地说道。
“我相信你！”爱情是盲目的，明知道前面的路很难走，紫蝶望着风灏栎的眼睛，依然觉得充满了希望。
最后的希望风灏栎把紫蝶紧紧抱在怀里，忽然想起了朱常洵在望缘楼说的那番话，低头在紫蝶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说道：“蝶儿，有件事我想跟你谈一谈！”
“什么事呀？”紫蝶从风灏栎的怀里出来，好奇地望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
风灏栎干咳了几声，替紫蝶理了理长发，轻声说道：“福王对你……以后不要见他了。”
紫蝶愣住了，一言不发地看着风灏栎。风灏栎被紫蝶的眼神弄得很不自在，正想开口解释，紫蝶却扑哧一声笑了。
“你笑什么呀？”风灏栎郁闷了。
紫蝶双手攀上风灏栎的脖子，凑近他的脸庞，微笑着说道：“风大人是对自己没信心吗？嗯……你经常出入烟花柳巷我也没跟你计较，你这一项属于霸王条款呀！”
风灏栎凝望着紫蝶俏皮的眼神，意识到被她骗了，伸手去挠紫蝶，“你这丫头，竟然敢耍自己的相公，你欺夫犯上该当何罪？”
“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紫蝶很怕痒，躲进风灏栎的怀里求饶。
风灏栎轻抚着紫蝶的长发，捧起她的脸，情不自禁地吻上她的唇。他已经快要忘记上一次看到紫蝶欢快的笑容是什么时候。
“嗯……”紫蝶闭上眼睛任由风灏栎的舌尖窜入她的口中，交织缠绵。
风灏栎对宫中的环境很熟悉，天亮以后他带着紫蝶往御膳房的方向走。
一般这个时候御膳房都在忙碌，他打晕了两个小太监，跟紫蝶换上太监服，利用锦衣卫在宫中的通行腰牌，顺利混出了皇宫。
风灏栎送紫蝶回到望缘楼就立刻赶回家中。虽然魏忠贤没有证据证明闯入天牢意图劫走犯人的刺客是他，可他还是要时刻警惕魏忠贤在暗中放冷箭伤害他的家人。风灏栎回到家中的时候一切风平浪静，只有季如月整晚没睡，坐在书房里等着她。
风灏栎暗中调集了锦衣卫的高手，分别安插在风府的各个地方，以保证风家上下的安全。
经过紫蝶和风灏栎的劫狱，季海雄知道他的大限将至，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尽量一个人扛下所有的罪，期盼皇上仁慈，可以不株连他的家人。
紫蝶对着镜子唉声叹气，当年季海雄狠心抛弃她们母女俩，导致母亲惨死，这一份仇恨紫蝶从来没有忘记，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