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世外桃花难盛开 (4)
几个月之后，樱若在街上看到了一个气宇轩昂的男人，他刚刚被皇上加官进爵，正骑着高头大马游街，那个男人，正是她等待了整整六年的丈夫。许多个无助的晚上，樱若担心的不是他不会回来，而是害怕他已经不在人世。
樱若抱着梦蝶一路尾随，直到看见季浩进了一间大院的门。此时她才知道，那一年季浩中了探花，娶了当时吏部尚书的千金，之后的几年里，他官运亨通平步青云。在那个时候，樱若还有着一些幻想，她带着紫蝶跪在季府门口整整三天三夜，才看到季浩从里面出来。
梦蝶最深的印象，是一个雍容华贵的夫人指着母亲的鼻子大骂，而那个男人，母亲让她叫爹的男人，却始终冷眼旁观，什么话都没有说。梦蝶躲在母亲的怀抱里，眼睁睁地看着家丁手中的棍子打在母亲身上。
她永远都记得季浩转身走开时的那个背影。
那个晚上，伤痕累累的母亲回到破庙之中便陷入了昏迷，梦蝶不停地哭不停地叫，母亲睁开眼睛握着她纤弱的手，嘱咐她要勇敢地活下去，不要怨恨父亲，然后安详地闭上了眼睛。梦蝶听到了震耳欲聋的雷声，她永远忘不了那晚的大雨倾盆。
风灏栎静静地听完紫蝶的述说，心疼地将她抱得更紧。他从来不知道季海雄有这么绝情的一面，为了荣华富贵居然抛妻弃女，还间接害死了结发妻子。“蝶儿，别说了，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紫蝶的泪水滴落在风灏栎的手掌，身体微微颤抖。“我永远都忘不了当时那种恐惧，我觉得全世界的人都离开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能抱着我娘的尸体不停地哭。我害怕，我以为我也会这样睡过去，再也醒不过来。”
“蝶儿，别怕，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丢下你一个人！我会陪在你的身边，我不会比你先死，我不会让你为我伤心，好吗？”风灏栎低头吻去紫蝶脸上的泪水柔声说。
“我在庙里哭了三天三夜，直到遇见了师父。她帮我埋葬了我娘，带我回百花谷，教我武功，教我琴棋书画，教我奇门遁甲。从那个时候起，我的心就再也没有起过波澜，直到遇见你！”紫蝶把脸埋进风灏栎的胸膛说道，“你是我唯一的爱，我怎么忍心看着你为我难过。灏栎，你要答应我，就算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你也要开心，要幸福，好吗？”
“我们不会分开，不会有那么一天。即使有，也要等到七八十年以后！”
风灏栎捧起紫蝶的脸，凝望着她倾城的容颜。老天爷既然创造了一个这么完美的女孩，又怎么狠心将她收回。风灏栎心疼紫蝶坎坷的经历，她原本应该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女孩，可是父亲的狠心抛弃让她走上了杀手之路。
这些都不是她的错，风灏栎把紫蝶抱在怀里，如果真的有因果循环天理报应，他愿意替紫蝶承担，就算天打雷劈也无怨无悔。风灏栎轻轻吻上紫蝶的唇，舌尖轻柔地挑开她的贝齿，这一刻，他只想好好爱紫蝶。
紫蝶闭上眼睛回应风灏栎的吻，两个月，足够了！
“二爷，不好了，二爷……”管家匆匆忙忙跑了过来，在院子里东张西望。
风灏栎急忙放开紫蝶，将她护在怀里，咳了两声稳定情绪问道：“什么事？”
“刚才府上的人在四处找您，你快回去吧，将军在牢里吐血了！”
“什么？”风灏栎大吃一惊，风灏南被他从东厂的人手中救下，当时只是受了皮外伤。关在刑部大牢的时候有季海雄暗中照看，也没受到什么虐待。他回来已经把风灏南接到诏狱中，除了没有自由之外其他一切跟在家中没有两样。“备马！蝶儿，我们一起去！”
紫蝶的心已经在开始冒寒意，风灏南突然吐血，莫非是师父让她下的药发作了？糟了，她该怎么跟风灏栎交代？
“蝶儿，走呀！”风灏栎看到紫蝶在发呆，牵起她的手说道。
“灏栎，我去不方便吧！”
“蝶儿，我不想跟你分开，我要你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风灏栎不知道该怎么跟紫蝶表达他此刻的心情。
“你的医术比太医院的太医好多了，你就当去帮我大哥诊治，好吗？”
紫蝶点了点头，她确实有必要去看一看风灏南的伤势。如果可以在剩下的时间里治好风灏南，那她对风灏栎就真的没有亏欠了，即使将来风灏栎知道是她下的毒，也可以原谅她。
风灏栎和紫蝶赶到的时候，已经有两个太医守候在风灏南的身边。风灏南双目紧闭，脸色泛紫，嘴唇发白，中毒的迹象很明显。
“负责将军膳食的是什么人？马上给我找来！”风灏栎暴跳如雷，他不能容忍在他的势力范围内有人对他的大哥下毒。
“风大人请息怒，以老夫的诊断，风将军中毒很深，至少有半年的时间了，跟最近的饮食绝无关系。”
此时紫蝶正在为风灏南把脉，对风灏栎微微点了点头，赞同太医的看法。紫蝶心里很清楚风灏南中毒是什么时候，现在她已经能够判断出风灏南中的是什么毒，可是……“相公，相公你醒一醒呀！”蜻蜓接到下人的禀报马上赶来，幸好诏狱在风灏栎的控制之下，她还能够在第一时间见到风灏南。她暗中替风灏南把脉，诧异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紫蝶。
她们三人从小学习的东西都是一样的，唯独医术这一项，紫蝶的造诣远在她和黄莺之上。
“蝶儿，你能诊断出我大哥中的是什么毒吗？”风灏栎急切地问道。
紫蝶点了点头，以眼神示意风灏栎遣退身边的人，当牢房中只剩下蜻蜓和秦大海时，紫蝶才轻叹一声说道：“风将军中的是七虫散。”
“七虫散？啥玩意儿？”秦大海一脸疑惑，蜻蜓却心惊肉跳。
七虫散并不是什么特别奇特的毒药，在喋血令中应用的很少，可是一旦中毒的人，除非有解药，否则很难有机会活下去。
“蝶儿，既然你知道是什么毒药，那就赶紧替我大哥解毒吧！”风灏栎庆幸有紫蝶在身边，可是紫蝶接下来的话却犹如一盆冷水，让他从头凉到脚。
“灏栎，七虫散并不是很复杂的毒。我只要拿到一点儿风将军的血，就可以判断出究竟是哪七种毒虫，但是……”紫蝶情不自禁地瞄了一眼蜻蜓，她的脸色已经变得极为惨白，“要解除七虫散的毒性，必须知道在配制毒药的过程当中七种毒虫的排列次序，然后每天喂风将军吃下一种解药，七天之后便可痊愈。可现在……”
“这不好办啊！咱又不是下毒的人，咋会知道毒虫配制的顺序？”秦大海挠挠头说出了最为难的地方。
紫蝶现在最想不明白的是，风灏南所中的七虫散究竟是不是当日她所下的毒。那个时候她仔细研究过那包毒药，她根本就看不出究竟是什么毒。
而七虫散的药性猛烈，她没有理由在当时看不出来。
蜻蜓细心观察着紫蝶的表情变化，知道她一定有事隐瞒，却并没有当场戳穿她，而是意味深长地看了风灏栎一眼。她默默地守在风灏南身边，暗自思量该从哪里下手去找解药。
“风大人，皇上召您和秦大人进宫呢！”手下前来禀报。
“皇上这个时候找我们，真他娘的稀罕。”在秦大海的眼中，皇上除了会玩弄木头之外就是会投胎，其他一无是处。
“蝶儿，你留下来帮我照顾我大哥，我会尽快赶回来。”风灏栎极度不放心，千叮万嘱之后才离开。
蜻蜓确认所有的人都走远以后，马上扶起风灏南，将自己的功力缓缓注入他的体内。中了七虫散的人只有七天的命，这一点不用紫蝶说她也知道。可是她又怎么忍心眼睁睁地看着最爱的男人死在她面前，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紫蝶刚才之所以没告诉风灏栎，风灏南只有七天的命，是因为她早就料到蜻蜓会以内力替风灏南续命。如果是这样，那风灏南还能活多久就要看天意了。
紫蝶站在牢房门前替蜻蜓看着来往进出的人，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蜻蜓才收回内力，小心翼翼地扶风灏南躺下来。
“灏南身上的毒，是你下的？”蜻蜓直截了当地问道。
“你为什么这么问？”
“除了我之外，没有喋血令的人可以接近他。”
紫蝶并不想隐瞒些什么，如实把情况说了一遍：“我不知道当时我给风灏南下的究竟是不是七虫散，不过你不要太自信。师父既然能安排你潜伏在风灏南身边，就可以安排第二个、第三个……”
“你一定要帮我救活灏南，救了他等于救了你自己！”蜻蜓说道。
紫蝶摇摇头：“我怕我无能为力。”
“不行，你不可以无能为力！”蜻蜓咆哮道，“如果灏南死了，我就会告诉风灏栎是你下的毒，到时候你认为风灏栎还会原谅你吗？”
“你在威胁我？”紫蝶的心高气傲情绪被蜻蜓激发出来，冷笑道，“风灏栎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即使毒是我下的，当时也是在我和他在一起之前。
何况……”紫蝶不想告诉蜻蜓她命不久矣，“我会尽量帮你延长风灏南的生命，至于能不能找到解药，一切就要看天意了。”
两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这段时间喋血令似乎销声匿迹了，这样的宁静让紫蝶觉得很不安。她原本不想在剩下的时间里再参与任何纷争，可是风灏南这件事却让她不得不再次跟师父作对。蜻蜓义无反顾的爱让她感动，可是能够预见的结局却让她心寒。
直到天亮的时候风灏栎和秦大海才疲惫不堪地回来了，紫蝶从他们两个人的神情中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风灏栎并不想紫蝶回别院去，他们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他想她住在他的身边，让他有更多的时间来陪伴她。
紫蝶明白风灏栎的用心，可是让她住到风府，她还是不愿意。虽然她的心中有怨恨，有委屈，可毕竟季如月是她的妹妹，是无辜的，她必须顾及季如月的感受。风灏栎不想拂了紫蝶的意愿，坚持送她回到别院之后才赶回家中。
一夜之间发生那么多事情，风灏栎身心疲惫。就是如此他还是要振作起来，强颜欢笑地去面对家人。他的肩膀上承载了太多的义务和无奈。他不想失去大哥，更加不想失去紫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