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花好月圆落惆怅 (3)
开始，她就知道他时日不多了。她的医术再高也只能治病，却不能治命！此时的皇帝已经没有了把所有臣民都踩在脚下的威严，他只是一个行将就木油尽灯枯的老人。如果皇帝死了，那绝对是一件大事。紫蝶吩咐太监替皇上脱去上衣，在朱常洵的担保下才被允许替皇帝金针刺穴。紫蝶必须尽全力让他多活几天，因为她需要时间向师父请示下一步该怎么走！
半个时辰之后皇帝的脸色开始好转，郑贵妃几乎喜极而泣。皇上睁开眼睛却依然不能说话。紫蝶留意到皇上病重垂危，可是病床前却只有郑贵妃母子俩。不管是宫廷的规矩，还是民间的人情世故，这个时候太子不都应该在场吗？
紫蝶嗅到了一股政变的味道！
“紫蝶，父皇他怎么样？”朱常洵格外在意皇帝的身体，这么多年来他苦心经营，在朝廷中不断安插自己人，就是等待着有一天可以取代大哥坐上太子之位。可是这所有的事情的前提是皇帝必须活着，只有皇帝亲自下旨废除太子，他才能名正言顺。
“请二皇子放心，皇上他……不会有生命危险！”紫蝶撒了一个谎。
朱常洵松了一口气，只要父皇暂且不死，他就还有时间趁此机会做许多事：“紫蝶，我已经替你安排好了房间，你暂且住在宫中，父皇的病还需要靠你！”
“嗯！”紫蝶顺从了朱常洵的安排，由宫女带领住进了厢房。深夜的时候，紫蝶用药迷晕了守护在她房间里的太监和宫女，掏出丝帕蒙住脸，施展轻功朝慈庆宫而去。
“殿下，听说皇上病危，奴才担心二皇子和贵妃娘娘会有所行动，您得赶快拿个主意呀！”王安焦躁不安，他在宫中多年，深知人心险恶。这么多年来如果不是受到了道德底线的束缚，皇上早就废掉太子了。
“哎，王公公，你让我做什么呢？父皇并没有宣召我去服侍，如果我贸然前往会被人误会盼着父皇早点驾崩，我实在是左右为难呀！”朱常洛仰天长叹，无可奈何。
紫蝶顿时涌起了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朱常洛的软弱让他不能施展自己的才华，长期的压抑已经消磨了他的斗志，这样一个人要怎么才能重新站起来？他缺乏的或许只是安全感！
紫蝶正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做，突然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跟我来！”
紫蝶的心战栗了一下，随即施展轻功跟着那一道鲜红色的身影。到了御花园假山后面，紫蝶才跟着喋血令主停了下来。
“皇帝的病究竟怎么样了？”
“依徒儿的诊断，他活不过明天晚上！”
“你确定？”
“是的！”紫蝶今天强行用针替皇帝续命，暗中输了不少真气给她，只是想要拖延一点时间等着师父的指示。
“朱常洵和朱常洛兄弟俩有什么动静？”
“太子那边风平浪静，太子党的人私底下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但是二皇子和郑贵妃把持着皇宫，死守在皇帝身边。如果皇帝突然死了而太子又不在身边的话，许多事情就会发生变故。以徒儿的观察，朱常洵应该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你记住，皇帝如果死了，千万不要让朱常洵的计谋成功，登上皇位。”
紫蝶听了喋血令主的话微微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说道：“是，弟子明白！”其实紫蝶一点也不明白，对师父来说谁当皇帝有什么区别呢？
紫蝶回到房间的时候太监和宫女还没有醒来，她依靠在床上静静地思索，朱常洵想要顺利登上皇位，最有可能的做法就是篡改遗诏。满朝文武几乎都是郑贵妃的亲信，皇帝选中的顾命大臣中难保不会出现害群之马。
为了防止篡改遗诏，最好的方法就是在皇帝驾崩之时太子可以在场。太子是合理合法的皇位接替者，即使朱常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杀害太子。在这种情况下，让朱常洛和朱常洵待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
最难办的事情应该是朱常洵会狗急跳墙用武力争夺皇位。支持太子的人大部分都是文臣，在朝堂之上打打口水仗没有问题，但是不能指望这些人保护太子的安全。紫蝶马上想到了风灏栎。
她暗中调查过，锦衣卫的三个头领，指挥使厉威是朱常洵的亲信，而风灏栎则多年来一直站在太子这一边，只有秦大海是中间派，属于墙头草两边倒。在太子党中只有风灏栎有实力可以保护太子不被武力所伤害。
时间不多了，紫蝶知道天亮以后她就没有机会出宫与风灏栎联系，正当他她焦急万分的时候忽然听到轻微的呼吸声，窗外一道人影掠过，出现在紫蝶面前。
江山易主夜“灏栎！”紫蝶一阵惊喜，扑进风灏栎的怀里热泪盈眶。他总是在她需要他的时候出现。
“蝶儿，你没事吧？”风灏栎抱紧紫蝶，感受到她真实的存在心里才安定下来。
紫蝶被二皇子接走以后，风灏栎也猜到是被带进宫给皇上治病。前些日子因为皇上病重太医束手无策而闹得皇宫鸡犬不宁，因此风灏栎也没太在意，继续留在紫蝶的阁楼之下替她修剪花草，紫蝶收留的落魄书生却告诉了他一件震惊的事情。
原来朱常洵对紫蝶意图不轨，已经伤害过紫蝶一次。风灏栎想起了紫蝶脖子上的伤痕才猛然醒悟，恨不得马上冲进宫里找朱常洵算账。他用了惊人的毅力才将这股冲动压了下去，现在紫蝶还在宫里，他必须要保证紫蝶的安全。
风灏栎想了很久，根深蒂固的忠君思想和对紫蝶刻骨铭心的爱在内心矛盾纠结。他问了自己很多遍，唯一能确定的事情就是他不可以失去紫蝶，于是不顾法纪夜探皇宫。
“灏栎，你怎么会来？”
“我来带你走！蝶儿，你不要害怕，我不会让二皇子伤害你！”
“你都知道啦？”紫蝶猜到沈墨担心她的安全，可能已经把事情告诉风灏栎了，“灏栎，虽然那天二皇子对我无礼，可我还是清白之躯，你要相信我！”
“蝶儿，我相信你！可是我也想让你知道，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事都不重要，在我的心里你永远都是我最爱的女人。以后我会珍惜你保护你，不再让其他人伤害你！”风灏栎捧起紫蝶的脸怜惜地说道。
风灏栎的话让紫蝶的心充满了幸福，被人呵护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如果她真的只是一个平凡的女人该有多好！
“蝶儿，你跟我来，我带你离开这里！”风灏栎挽着紫蝶的手说道，他一转身才留意到，所有的宫女和太监都倒在地上。
紫蝶的心紧了一下，解释道：“我怕他们是二皇子安排监视我的人，所以用迷药让他们暂时睡着了。”
“也好，我们走！”
“不，灏栎，我们不能走！”紫蝶拉住风灏栎的手。她知道风灏栎夜闯皇宫要带她走需要多少勇气，她很感动，但是如果明天皇上驾崩而太子又被朱常洵迫害的话，他就算不后悔也会内疚一辈子，“你听我说，现在已经是非常时期，如果我们一走了之的话太子必死无疑！”
紫蝶把皇上的身体状况以及目前面临的危机情况跟风灏栎说了一遍，风灏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如果这个时候为了儿女私情一走了之，将来九泉之下他有何面目见风家的列祖列宗。
“灏栎，现在满朝文武只有你忠心耿耿并且有能力保护太子的安全。明天你陪着太子守在皇上的寝宫前，我会想办法让皇上召见太子，防止二皇子和郑贵妃篡改遗诏。”
“不行，蝶儿，太危险了！我现在马上带你去安全的地方，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来做。我会保证太子的安全，但是我不要你卷进朝廷的斗争，随时会丧命的！”
紫蝶凝望着风灏栎的眼眸，忽然踮起脚尖主动吻了他一下。
“蝶儿……”
“灏栎，有你这番话即使我真的会死，我也死而无憾了。朝廷的斗争与我无关，但是我真的很想帮你。如果让二皇子登基，他一定不会放过所有拥护过太子的人。”紫蝶从朱常洵的眼中已经看到了他对风灏栎的杀意。
对紫蝶来说，谁当皇帝真的与她无关，可是师父的命令不能违背，如果她只是一个单纯的酒楼老板娘，或许她真的会选择跟风灏栎离开。可是离开以后呢？风灏栎还是会回到这个战场继续他未完成的使命，而她能做的事情只有等待他的归来。
与其期盼一个未知的未来，不如留在他的身边并肩作战。
“蝶儿，我绝对不允许你冒险！”
“我知道你随时都在我身边保护我，我不怕！你记住，一定要按照我们商量好的步骤去做。还有，你的上司厉大人不能信，他是二皇子的人！”
“你怎么知道？”
紫蝶忽然发现她说得太多了，关心则乱果然不假，她以往的小心和睿智在风灏栎面前竟然荡然无存。幸好风灏栎没有再深究下去，他握着紫蝶的手犹豫不决。
“灏栎，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天亮以后二皇子一定会来找我，现在我要弄醒这些人，你快走吧。”
“皇上他……真的无药可救了吗？”
“任何一个大夫，无论医术多么高明都只能治病而不能治命！”
风灏栎轻叹一声，把紫蝶揽进怀里，哽咽着说道：“蝶儿，你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有事。万一你出了什么意外，我这辈子都会伤心，会为我今天的决定而后悔！”
紫蝶把风灏栎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脸上，对着他露出最甜美的微笑：“为了你，我也会照顾好自己！”
风灏栎最后深深地望了紫蝶一眼，在夜色的掩护下翻墙而去。紫蝶说得没错，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因为皇上常年不上朝，大臣们也已经习惯了，因此郑贵妃和二皇子要封锁皇上病危的消息易如反掌。他要在剩下的时间里联络到拥护太子的人，并且按照紫蝶说的，陪伴太子守在皇上寝宫前。
紫蝶提醒他厉威是二皇子的人，风灏栎忽然感觉他办事的难度一下子增加了许多。锦衣卫的耳目遍布各地，尤其是在京城，如果他有大的动静而又不惊动厉威，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个时候风灏栎想起了秦大海。
风灏栎走后紫蝶用特制的药将太监和宫女弄醒，然后躺回床上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天亮以后朱常洵亲自来接紫蝶去皇帝的寝宫，紫蝶发现今天的守卫比昨天增加了一倍！
紫蝶守在奄奄一息的皇帝面前，内心百感交集。即使是九五之尊又怎么样，临死之前有谁会真心地为他难过。在身边陪伴的妃子和儿子，他们的焦虑并非为了他的病情。紫蝶替他把脉时忍不住暗自叹息。
她不知道皇上能不能撑到今天晚上，不管是不是会加重他的痛苦，她都必须延长他的寿命，替风灏栎争取时间。紫蝶暗中输真气给皇上，却发现了一件无比震惊的事情。在皇上的体内流动着两股真气，护住了他的心脉，这两股真气雄厚有力持久不散。
紫蝶暗自惊讶，在昨天晚上究竟是谁替皇帝以内力续命，是刻意在帮她，还是无意的巧合？更加让紫蝶想不通的是，当今世上有哪个武林高手有这么强劲的内功修为，莫非皇宫之中真的是卧虎藏龙？
这个人是敌还是友？
紫蝶一整天都变得心神不宁精神恍惚，下午的时候下起了瓢泼大雨，一直到傍晚都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不好了，启禀二皇子，启禀娘娘，许多朝中老臣到了门外，要求见皇上！”太监匆匆忙忙地跑来急奏。
朱常洵站起来怒道：“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只会在这个时候来添乱。”
“皇儿，这可如何是好？我去打发他们走吧！”
“不，母亲不用去了，去了也没有用。父皇病重的消息只怕已经传了出去，不让他们见到父皇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朱常洵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他的心腹，出卖他的概率极低，那么剩下的就只有紫蝶了。
朱常洵的目光停留在紫蝶身上，忍不住在心里哀叹一声：“母亲，我出去看看，您陪着父皇！”
从朱常洵探究的眼神中，紫蝶已经看出他在怀疑她，但是他却什么也没有说，而是径直走了出去。紫蝶有一瞬间的恍惚，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各位大人，父皇身体欠佳不想见任何人，你们请回吧！”朱常洵望着雨中跪了一地的文武百官，坚定地说道。
“就是因为皇上龙体欠安，臣等才来求见。”方从哲身为首辅，这一次出头也是无可奈何。皇上在位期间斗争不断，朝中乌烟瘴气，可是皇上依然对修道成仙比对朝廷大事要感兴趣。现在二皇子和郑贵妃的野心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儿臣想向父皇请安，请父皇赐见！”朱常洛抬起头望着跟他斗争了许多年的弟弟，眼中已经没有了畏惧。即使只是寻常百姓，也应该有最终的底线，作为儿子，他应该守护在父亲床前！
朱常洵正和外面的大臣们周旋，郑贵妃沉不住气，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紫蝶知道机会来了，她灌注内力在食指上，点了皇帝的几处大穴，再以银针刺激他的穴位，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传皇上口谕，宣太子进宫！”紫蝶故意趴在皇上的嘴边假装聆听，随即对身边的太监和宫女说道。
“这……”太监犹豫不决。
“莫非你敢抗旨？你有几个脑袋！”紫蝶厉声喝道。太监吓得腿脚发软，跌跌撞撞地就往外走。
朱常洵挡在门口不让朱常洛进去，双方僵持不下。
“皇兄不要听信外面传言，父皇并没有病得很严重。你坚持要进去，莫非是盼着父皇有事不成？”
这个罪名太大了，朱常洛以尽孝道的名义而来，万一被扣上这顶帽子，他所有的努力就白费了。
“太子乃皇上的亲骨肉，身为人子，父亲有病前去探望乃是理所当然，有何不妥！”众人回头看去，说话的是一个七品小官，他在众人都哑口无言之时站出来铿锵有力地说了一句人之常情的话。
就在朱常洵准备反驳之时，太监传来了皇帝的口谕！郑贵妃和朱常洵皆是一愣，趁着这一短暂的空隙，朱常洛在风灏栎等锦衣卫的护送下顺利地进入了皇上的寝宫。正如紫蝶所预料，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