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身在曹营心在汉 (1)
我震撼得差点说不出话来,“为,为什么,正如你所说的,蓉蓉只不过是个女子,又是庶出,又影响不到团团的地位,为什么王爷还要除掉她?”
花落却笑了,“因为,宁可错杀一百,不能放过一个潜在的危险。帝王家的事情又有什么是说得清的?岩龄,这个事情我是不该告诉你的,我只是,只是想让你知道,在你不知道的地方,陛下还为你做了很多很多。岩龄,你不能忘恩负义的。”
这个“忘恩负义”的枷锁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是不是有时候,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我没有要求,他却心甘情愿,那这恩情,我是报,还是不报?
我看了看花落,苦笑,“你可算是什么劲都使上了,当然,你也成功了,我现在脑子里很混乱。”
之前,我跟着莲华走了,抛下了世昌国所有我与王爷的一切一切。可是如今听到花落的这番话,我承认,我要是再没有动静,那我可真是狼心狗肺了。
三日之后的一个大早上,我刚起床不久,正在洗脸,就听到门“吱嘎”一声响了。
我没有回头,冲着后头的人喊:“花落,我饿了,早饭你拿来了没?”
后面的人没有声音。我翻了个白眼,“饿死了你得赔给我。”
后面的人突然笑了,“好,朕赔。”
我一惊,连忙回头看。原来那是王爷,不是花落。他今天穿了一身铠甲,十分威风,想必是上战场之前,打算来看看我的。
我很想给他一个笑容让他明媚一下,但是此刻却笑不出来,只是有点僵硬地说:“王爷,你吃早饭了吗?”
“朕吃过了,”他朝我走过来,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看来花落已经成了你的奶爹了,时刻得照顾你这个嗷嗷待哺的。”
我有些羞惭,但是还是理直气壮地说:“王爷,不是你自己说会有人照顾我的嘛,花落就在这里,不是他照顾我还能是谁?”
王爷笑了,“这个时候,朕就不跟贫嘴了。过来,陪朕一起上战场。”
我一僵。
上战场?那代表着要看见莲华,我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呢。
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王爷,可不可以不去啊,我这些年被你和花落养得白白嫩嫩的,万一被误伤了怎么办?”
王爷抓住我的手,作势要把我往外拉,“没事,朕赔给你,再把你养回来。”
“王爷,我还没吃早饭,要饿死的!”我的双手扒着门嚎道。
王爷显然是铁了心让我跟他去上战场,他的手把我扒在门上的手一根指头一根指头的扒开,“不碍事,朕那里有最好吃的糕点,你想吃什么都有。”
我欲哭无泪地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不要,我只要吃花落做的!”
王爷露出了一口白牙,在太阳光的照射下差点没闪瞎我的狗眼,“就是花落做的。”
我:“……”
一刻钟后,我已经被王爷拎到了战场上。他塞给我一个油纸包,说是给我当早饭。我趴在他的马上,有些颓然地一边吃着早饭,一边把自己的脑袋埋进马的鬃毛里,没敢看前方的几位主帅。
王爷显然对我窝囊的表现十分不满意,给了我一个爆栗,在我头顶上方轻哼:“没志气。”
被他这么一说,立刻激起了我的雄心壮志,狠狠地把糕点全部塞到嘴里,然后亮堂堂地直起了腰。
然并卵有些事并不是有勇气就可以的,我一抬头,就看见对面马上的莲华和另一位穿着黑色长袍的绝色小攻型美男,大概就是另一位主帅,国师大人。其余的将军的确没有,但是瑶鹤、灵云、薄凉他们都来了。
我是头一回看到莲华穿铠甲,很好看。两国大军隔得并不远,因此我眯起眼时,把莲华脸上的表情看了个一清二楚。
他对我温柔地笑了一下。
我的心一颤,莫名地感觉疼和酸涩。这个时候你对我笑,是想对我说什么?让我安心?还是……你赢了?
王爷的脸色一沉,又把我的脑袋按到马的脖子上,害我吃了一嘴的马毛,“你还是没志气些的好。”
我忿忿地看他,低声说:“王爷,这么多人看着,你就不能给我点面子吗?”
王爷瞥我一眼,没有回应我,然后拎起我的领子,对着对面大喝一声:“封璧婪,封璧白,看这是谁?”
我哆嗦了两下,颤颤巍巍地回头看王爷,“王爷,说好的友谊呢,我现在是你的人质吗,怎么感觉在被你当挡箭牌使呢?”
国师大人侧头对太子殿下说了些什么,太子殿下点点头,然后一挥手。底下的人便小心翼翼地捧着一颗团子交给了太子殿下。
莲华把团团放到自己的肩上,看起来颇有种“你有人质我也有”的干架阵势。就跟那天我在花灯区看到的鸡鸭对面一样,没想到今天我跟团团都被当作了人质。
团团这小崽子见到我,兴奋地朝我挥着他的爪子,朝我大喊:“母妃,母妃快过来,团团和父君在这里等着你!”
我听到他软嫩嫩的嗓音,鼻子一酸,差点掉下眼泪。从团团出生以来,我们两个每天都黏在一起,还没有分开过这么长的时间。
王爷把我放到了地上,让两个大块头士兵把我带了下去。我一边被他们强行拖着走,一边回头看我儿子。
等我走得稍微远了,王爷突然吹了一声哨子,就在我身旁的两排士兵敲起了战鼓。
我一惊,开战了,刀枪无眼,那会不会伤及团团?一思及此,刚要开口,王爷就大喝一声,“活捉南平国皇孙,其余的,杀无赦!”
我松了口气,但随即又提了起来。王爷只打算放过团团,没有打算放过莲华啊!而且,南平国此次出的兵也比世昌国少了大半,还没有其他将领……
接下来的战事,我看得胆战心惊。
莲华让灵云带走了团团,王爷又派了好几个人去追。在战鼓敲响后,两方都举着武器冲上前锋,交织在一起。
我在被他们掀起的尘土中努力寻找着莲华的身影,可是两方军队加起来的人有一百多万,我在茫茫人海和朦朦胧胧中根本找不到他。
这场战持续了很久,也并不是蛮干。但是显然,莲华是做了准备的。南平国的士兵虽然少,但看起来要比世昌国的精练,力量和速度都要比世昌国的好一些。
我一直从早上看到下午,中间只吃了那个油纸包里剩下的东西。
大概未时的时候,那几个士兵突然拉着我就往后走,大概是要回军营。战场是离世昌国近的,所以我们还能住上民居,而不是用布扎出来的帐篷。
“喂,喂,你们干嘛,要逃跑吗,那也别拉着我啊!”我挣扎,但显然没什么用。
士兵甲面无表情地对我说:“陛下让我们在午时带姑娘回军营。”
我没看到莲华,有点不甘心地说:“再让我看一会儿好不好,我是从山上来的,没见过打仗。而且我想早点见到我儿子。”
士兵乙好心劝道:“岩龄姑娘,现在伤亡越来越重,刀剑无眼,陛下也是为你着想。我们奉命行事,还希望姑娘不要为难我们。”
我瞪他,“那你怎么不为我想想!”
然而说是这么说,我一个女人的实力是比不过他们这两个大块头的,还是被他们给拉了回去,然后封锁了军营地。
花落看我又回来,连忙上来拉着我前前后后看了一番,“怎么样,没伤着你吧?”
我摇了摇头,“没有。”
“那就好,”他抱怨,“你说陛下怎么回事,怎么还把你一个女人拉到战场上去,要是不小心伤着了怎么办。”
“他让我去见见我儿子,”我为王爷开脱着,没有把那个他把我拎起来类似当做人质的事情说出来,“我也见到团团了。”
谁知这丫竟然尖叫,“什么,公子莲华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把小团团带到战场上去?”
“你怎么一惊一乍的,”我安慰他,“没事,在开战之前,他让灵云把团团抱走了,大概他跟陛下达成了什么协议,让我们母子俩见一面。”
花落依旧很气愤,“哪有在战场上见面的?见了面又有什么用,你又不能抱他,最多就是说两句话。”
然后我当了花落一下午的倾听者。
晚上吃完饭,战场上才传来休战的消息。我有些忐忑,但是又不敢去问花落关于莲华的事情。
正在房间里焦急地踱来踱去,花落却突然破门而入,眼睛红红的,还挂着没有干的泪水,拉住我的手就往外跑。
我心里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但是还是一边跟着他跑,问他:“花落,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这么紧张?”
花落抽噎了一下,“陛下,陛下他出事了!”
我立刻想到了最坏的情况,暗暗定神,“他出什么事了,很严重吗?”
“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因为陛下受伤后强撑着和公子莲华打,结果伤口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感染了。他现在发着高烧在昏迷,口中一直念着你的名字……”花落把我带到了一个灯火通明的屋子前,把我推了进去。
我心下有点慌,毕竟王爷这四年多来一直像打不死的蟑螂一样在我身边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着他的存在感,也没有生过什么大病,小病也几乎没什么要紧的。这一下子又是感染又是高烧昏迷的,比我想象中的要好一些,但是我一听到,还是有些慌张。
虽然我对王爷没有男女之情,但是我也不希望他死啊,好歹,好歹他在我心中也是个……重要的,特殊的存在罢。
太医应该刚刚离开,放在桌上的那碗药还冒着滚烫的热气。我走到床边看了看王爷,他还在昏迷中,脸色惨白,额头上有一颗颗冷汗落下。
你什么时候也会这么狼狈?在我眼前时,你哪次不是衣冠整齐,举止端庄的?因为一个不爱你的人,你费心费力四年,如今还落得这个下场,真的值得吗?
我没忍住眼泪,也没打算忍着。这屋子里只有我和王爷两个人,他也看不到我狼狈的样子。哪怕看到了也不如何,他也从来不会嘲笑我。
我拿起那碗药,放在嘴边使劲吹了吹,然后到他的床边坐下。
“岩龄,岩龄……”他似乎是做了什么噩梦,眉头紧皱,不安地左右晃动着,“你别走……”
我一顿,然后连忙抓住了他的手安慰他:“王爷,王爷你醒醒,我是岩龄,我在这里。”
他握住了我的手,这才安静下来,眉头也舒展开了,唇边还泛起淡淡的笑,呢喃:“岩龄……”
我叹了口气,他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所以并不是特别想把他叫起来。但是眼看着药就要凉了,我怕耽误药效,还是推了推他,“王爷,醒醒,喝药了!”
哪知刚推了一下,他就突然睁开了眼,吓了我一大跳,差点把手中的药洒了。
他看见是我,又放松下来,看起来十分高兴,苍白的脸色也红润了些,“岩龄,你是来看朕的?”
我无奈地说:“王爷,你这不是废话嘛,这里就我们两人,我不是来看你,难道是来看鬼的吗?”
他没有生气我的胡说八道,看了看我手中的药,虚弱地咳了咳:“岩龄,朕现在浑身都没力气,你还是喂朕吧。”
我不管他是装的还是真没力气,我本来就是打算要喂他喝的,毕竟么,让一个因为我而受伤感染发烧严重的病患自己喝药是不太道德的。
舀起一勺吹了吹,然后递到他嘴边。他看了看我,然后张嘴喝下,表情十分荡漾,让我看了很想扁他一顿。
喂了几口,他十分满足地说:“要是朕每次生病,你都是如此照顾朕,那朕宁愿天天生病。”
我瞪他,“你想得美,哪有人天天生病的。”
他难得笑眯眯地说:“只要朕想天天生病,就可以。”
我刺了他一句:“天天生病,那你后宫那些妃子可怎么办,这不是守活寡吗?”
这回换他瞪我了:“岩龄,你天天写那些艳俗的话本,人也越来越不正经了。以前在船上,你还觉得那些话本里的风月之事很扯淡,如今倒是三句不离猥琐。”
我斜睨他一眼,“好汉不提当年勇,王爷你以前可是比我还要猥琐。”
他说不过我,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得了,以前的事情只是以前了,现在的事情才是个要紧。明天还得打仗呢,今天朕得把身子养好了。”
我瞪大了眼,“王爷,你开什么玩笑,今天烧成这样,明天你是去自尽还是殉情啊!”顿了顿,想到了某个可能,眼睛瞪得更大了,“王爷,你你你不会是看上了南平国的国师大人吧?”
王爷面色一黑,“朕已经没有碰男人很久了,你少来。如今真是越来越腐了,再接下去该烂了!”
“不过么,那位国师大人还是十分绝色的,”我摸了摸下巴,“是传说中的高岭之花啊,谁要是能摘下来,那可真是了不得。”
王爷面色更沉了,“怎么,听你的语气很想去摘?”
我笑嘻嘻地说:“个子不够高,摘不到啊!”
王爷哼了一声。
但是我又想到他刚才说的话,连忙劝他:“王爷,你明天还是留在这里养伤吧。今天刚刚包扎好感染的伤口,要是明天一打架又感染了怎么办?当然你要是真的想跟那位国师大人一起殉情就跟我直说,我会在话本里帮你们记录下美丽的一刻……”
他似乎是很想给我一个爆栗,但是手动不了,只能恨恨地看着我:“岩龄,等这场战事结束,回到宫中,有你好看的。”
我不以为然:“王爷,别在这里吹牛了,你看看你第一天就弄成这个样子,接下来要怎么办?”
他的唇畔勾起一抹笑,“朕已经想到怎么对付他们的办法了。”说着,他看向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但是为了不让王爷看出端倪,我还是假装平静,“王爷,既然已经想到了,那就早些做好准备。天色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我急忙走到门口,后面却淡淡传来一句:“岩龄,如果这场仗,朕打赢了,你会和朕一起回去吗?”
我的手紧握成拳,深吸了一口气,“那就看王爷能不能打赢了,现在说一切都太早。”
“那,你希望是朕赢,还是那封璧婪赢?”
封璧婪?我愣了一下,想到今天早上王爷喊了莲华和国师封璧婪和封璧白,莲华和国师大人又是嫡庶兄弟,那么这封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