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要生猴子了 (1)
我身下的浴桶里原本干干净净的水，细儿还在水面上撒了花瓣，结果我跨进去没有多久，一桶水霎时变得跟墨汁一般，连水面上刚刚才下来的花瓣也枯萎发黑。
我惊得连忙跨出了浴桶，尖叫:“细儿，细儿，你快进来！”
细儿是和三四个婢女一起扛着一桶新的热水进来的。把浴桶放下后，她们走了出去，唯独细儿留了下来，对我眨眨眼，“姑娘，是瑶鹤公子吩咐我要在姑娘尖叫的时候再抬一桶热水进来。瑶鹤公子还说……”
我满脸黑线，“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姑娘第二回就不会像第一回那样没见识了。”说完，这丫头就生怕我责罚她似的，迈着小碎步迅速离开了视线，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澡堂的门。
我光着身子在里面发了一会儿呆，所幸澡堂子里十分暖和，没有把我冻出病来。我走到第二个浴桶前，看着里面的干净的热水又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再度跨了进去。
水又变黑了，但是没有头一桶水那样黑得那么夸张，这桶水只是被我染了个淡淡的黑色。
那这毒……算是清干净了吧？这么想着，压在我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掉进了地狱，再也看不见了。
……
大概过了十来天，我正躺在床上，瞪着大眼睛跟我有着一帘之隔的花落聊天，“花落，我好无聊好无聊好无聊……”
花落大概是乱梦刚做到一半，挠了挠头，不知口齿不清地说着梦话还是别的:“唔，睡觉……”
我转头，突然起了逗他的心思:“花落，你同我说说你与王爷的姻缘罢，正好给我做小话本的素材。”
他大概不太欢喜这个话题，磨了磨牙，噘起嘴巴嘀嘀咕咕的:“什么，什么？我是你——捡来的？”
捡来的？
我吃惊地看着他，“你是被王爷捡回王府的？听起来很浪漫啊。然后呢，然后呢，你们怎么发展的？”
花落不知道有没有听到我的问话，反正他是很配合地嘟囔:“人家有未婚妻了，你，你不要这样……”
我华丽丽地凌乱了。未婚妻？不要这样？莫非花落本来是直的，然后被王爷这样那样后给掰弯了？没想到啊没想到，他原来竟然是攻的属性，只是遇到了一个帝王攻，然后委屈做了女仆受么？
正当我胡思乱想之际，肚子里那只小崽子突然踹了我一脚，然后我的肚皮上鼓起了一个小包。我无奈地把他按回去，“别闹，你怎的这么皮，跟你爹一点都不像。”
说着又想起了莲华。挠了挠被子，然后叹了口气。要是莲华还在我身边，他是会转身，红了耳根子，还是会温柔地同我说教一番呢？
突然，有种不太对劲的感觉涌了上来。我感觉肚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坏了，然后尽数从我身下流了出来。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尖锐的疼痛。
疼痛之余，我的脑子还算清醒的。算算日子，好像也差不多该到这小崽子要出来的时候了。
“花落，花落！”我放声杀猪般的惨叫，“花落你快来！”
花落被我一声惊醒，连忙撩了帘子进来，看见我狼狈的样子，吓得直哆嗦:“岩岩岩龄，你，你怎么了？”
我咬着牙说:“我要生了，你快去找灵云！”
花落一听我要生了，大概从来没见过这个阵仗的他，连滚带爬地跑出去找人。
我也是头一回生孩子，疼得我有种想要自（我摧）残的冲动，恨不得把莲华给扒光衣裳强X一百遍一百遍！
疼！疼得我冷汗涔涔，抓着床单扯着嗓子大吼大叫。但是这并不能解决什么，只能暂时做个心理安慰。
灵云大概也是焦急赶来，连衣裳都没来得及穿，只是披在身上，抱着药箱就来了。王爷也被惊动，不过他大概是在书房里批奏折，所以衣冠还算整齐。
很快，皇宫上上下下都被惊动了，细儿带领一群宫女在灵云有条不紊的指挥下烧水的烧水，叫稳婆的叫稳婆，场面十分热闹。
过了一会儿，我感觉一阵疼痛将将缓过去，有点不知所措地看向灵云。
灵云安慰我:“不要怕，有我在，你和孩子都会没事的。你现在还在适应期，可能还会痛几阵，不过很快就过去了。我之前已经为你检查过了，孩子个头没有很大，也没有错胎位，一鼓作气，若是顺利，说不定不过两刻钟就可以生下来了。”
王爷在一旁忧心忡忡地问:“真的会很快么，看她现在很疼。”
灵云蹙眉，“这个也不一定，因人而异的。陛下且放心，如果超过五个时辰还生不出来，我可以剖腹，用工具把胎儿给夹出来。不过，这样做是不得已的做法，对孩子和岩龄都不太好。”
我一听。剖腹？把孩子夹出来？心里顿时拔凉拔凉的，连忙说:“不不不，灵云，你可千万别，我就要自然生产，几个时辰都可以，只要别剖腹和夹孩子就可以……”
但是这也不是我说了算的，最后还要看小崽子。稳婆来后，灵云和王爷等男人就退到了珠帘外，但是没有出去。我很想把他们赶出去，因为我生孩子的样子实在太丑太狼狈了，不想给他们看见这样的我。
不过这也不是由我说了算的。一阵剧痛又袭来，痛得我撕心裂肺。稳婆生怕我咬到舌头，便不知从哪里扯来了一块布塞到我嘴里，让我连喊的心理安慰都没有了。
剧痛是一阵一阵又一波一波的，一阵刚退一波又起，我一边使力一边哭，差点没昏过去。稳婆在我上方尽说些没用的什么用力啊、深吸气之类云云，要不是我没力气，嘴巴又被塞住，恨不得拿一根狼牙棒把这个老女人给打出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稳婆往我身下看了一眼，惊喜地说:“脑袋，脑袋出来了……”
我瞪大了眼，更想哭了。你，你怎么说得那么恶心啊！！
我再也受不了了，用尽力气深吸一口气，然后扯开生平最大的嗓音尖叫，用力一挤—— 我昏过去之前，听到了那可恶的小崽子的响亮的嗓门。
……
醒来后，觉得整个人都跟那被抛到空中又掉下地狱，然后放在太阳底下暴晒三日的筛子里的谷粒一样，这滋味十分酸爽带劲。
努力睁开眼，已经是大白天的了，王爷坐在床头看着我，眼底还有一丝疲惫，想来是一夜没合眼了。
我感觉嗓子也有点疼，大概是昨夜叫得太撕心裂肺，今天留了后遗症，“王爷，儿子呢？”
王爷用手帕轻轻擦去我脸上的汗，“他就在你身边，是太子，不是公主。昨夜你没醒，朕已经让奶娘给他喂过奶了，现在睡得很沉。”
我连忙转头到另一边，然后看到了一团肉肉的小东西，震惊了几瞬差点哭出来，“王爷，他怎么这么丑，跟我想象中的也差得太远了！”
王爷无奈地笑了笑，“刚生出的孩子，五官还没有长开。等过个个把月的，他自然就好看了。现在呢，连胎毛都还未褪呢，你也操之过急了些。”
“啊，还要等那么长时间啊，”嘴上虽然说得很遗憾，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睛就是离不开我儿子，“我好不容易挨过十个月想要看看他的样子，怎的还要等一个月！”
他眼神柔和，“都等了十个月了，也不怕再等一段日子。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月子期间不要下床走动，朕会让厨房做些营养的东西给你催奶。等你可以给孩子喂奶了，还是不要奶娘的好。”
这正是我的想法，“王爷你真神，我想什么你都能知道！”咧嘴一笑，“多谢你的照顾了。”
王爷神情一黯，站起身，“岩龄，何必跟朕这么客气。你，你还是想着他吗？”
“老实说，这个问题我现在已经没有想了，”我诚实地说，“他已经离开了那么久，我忘不了是肯定的，但是也不可能无时无刻都想他。只是偶尔想起某件事时，才会突然想起我和他以前过的日子，”顿了顿，怕他误会，最终还是补充了一句，“我现在只想跟我儿子好好过日子。”
他的神色虽然还是不怎么好看，但总算有所缓和，“也罢，你总有一天能想通透的。现在虽然还是冥顽不灵，但是比起最初已经好了许多了，”他打趣说，“朕就一直在这皇宫之中守着你。”
有人说，岁月会带走时间，打磨人的意志和耐心，改变很多事情。包括我，我也确实改变了很多，但是有些地方却是想改变也改变不了的。比如莲华在我心中的地位，比如儿子，有了儿子之后，我更不可能改变跟莲华的一切了。
我看着眼前目光深沉的男人，默不作声。
曲子霄，可是你，为什么一直都不改变？
后来我才从花落和瑶鹤口中听到，我生了儿子，王爷大赦天下，普天同庆，赏赐我数不清的绫罗绸缎、黄金白银和珠宝首饰，并封我为淑德皇后，封孩子为永惠太子。
“真的假的，我怎么没看见我的赏赐？”我抱着孩子，狐疑地看着他们，“是不是你们吞了我的钱？”
瑶鹤白我一眼，“钱，我现在捏起地上的一把泥，就能给你变出十两银子。”
他说得有理，于是我把眼神转向花落。
花落瞪大眼，“我冤枉啊。陛下给你开了一个金库，赏赐都在里头。”
“那金库的钥匙呢？”我猥琐地问。
“自然是在陛下手上。”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那他怎么不给我，这不是我的金库吗？”
“总有一天会给你的，陛下只是暂时帮你保管，你急个什么，”他乐呵呵地逗着我那还没有牙的小崽子，“放心吧，你生了儿子，这就是太子，你又是皇后，地位已经稳固了。从名义上说，这可是陛下唯一的嫡子，你有了他，害怕以后没有赏赐？”
我翻了个白眼，“这是什么道理，不给我钥匙，那给我开辟金库的意义是什么？”
“庸俗，肤浅，”瑶鹤拿扇子戳了戳我的脸，“以后你就知道为什么了。反正你只要记得，你生了个宝，这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我正要仔细问他，花落的一声“啊”就打断了我的话，“我差点忘了，今日你封的那个什么德容给你煲了一碗人参汤，说是陛下赏赐给她的万年人参，要给你补身子用的。”
“你自己喝吧。”我撇撇嘴。
自打这小崽子落地，后宫之中的才人啊，什么妃啊，什么嫔啊通通来我的碧嫣宫溜须拍马，送了一堆补身的汤汤水水。不过可惜的是，全让瑶鹤喂给了我窗台下的那几棵杂草。不过几个月，它们从几棵就发展到了一堆。
“那个孙卿琼不是什么好东西，”瑶鹤眯着眼，悠悠地啜了一口茶，“岩龄，你对她太好了，平时又深居简出的，我觉得她快要骑到你的头上来了。”
我把他的话听了进去，“这个我自然知道，只不过不想搭理她罢了。如今我生了孩子，自然是会小心点的。”
但是实际上，我是不怕这些女人的突然袭击的。自从上次缄菱给我下毒的事件之后，王爷就在每个妃子身边都放了探子，还派了探子在厨房澡堂等地方盯哨，基本她们是没有什么下手的机会的。
可是他这么做，我反而越来越不安，越来越觉得自己欠他太多，却又无力偿还。他要的也许不多，但是恰恰就是那样东西，我给不起。
这时候，孩子突然哭闹起来。我皱眉，“不是一刻钟前才喂饱了吗，怎么现在又哭了。”
花落和瑶鹤神色一僵，竟然异口同声说:“许是尿了罢。”
我满脸黑线，“不想换，怎么办？”
花落扯着嗓子吼了一声:“细儿！”
这小崽子被花落这么一吼，哭得更是惨烈了。我不由得瞪了他一眼。
细儿连忙跑进来干苦活，一边给他换尿布一边逗他玩，这让我有点羞愧。
小崽子出生后，我还没给他换过尿布，最多就是喂喂奶，哄他睡觉，抱抱他。这几个月，他算是长开了一点点，不再红彤彤皱巴巴的了，被我和花落瑶鹤养得白白嫩嫩的一团，长得也十分灵俏。瑶鹤曾经暗自猜测，这是不是就是莲华小时候的模样。
换好尿布，哄着哄着就把他哄睡了，我干脆让细儿把他抱出去晒晒太阳。这些天阳光不猛，风也暖暖的，气候正好。
花落问我:“咱们好像忘了一件事，是不是忘记给孩子取名字了？”
我也才突然想起这茬，一拍桌子，“对哦，他还没有名字。”
瑶鹤跟我们一样，慢半拍地想起来，“怎的我们都忘了？大概陛下也忘了罢。”
花落想了想，“要取一个大名，一个小名。男孩子么，又是皇室嫡长子，取的要霸气又不失文气。”
瑶鹤细细沉思一番，道:“这个大名我们做不了主，还是要交由陛下的。”
花落在一旁附和:“对对对，那就给小太子取个小名。”
“小名就没有那么讲究了，他长得像什么就取什么呗，”我连想都没想，“长得就跟包子一样，不如就叫包子。”
瑶鹤黑了脸，“什么包子，这叫出去太有失皇家颜面。”
“那叫什么，叫……”跟包子类似的还有什么？我挠挠头。
花落笑嘻嘻地插嘴，“不如叫团团吧！”
瑶鹤的表情看起来还是不怎么满意，但这只是个小名，他自己又想不出什么好名字，干脆就默认了花落取的小名。
后来的日子一直过得很平静，我和王爷也没有再吵架，小团团也渐渐长成了一只人模人样的白团子，后宫佳丽也没有任何动作，甚至偶尔三缺一还会凑在一起边打边嗑瓜子。
而我，一直在创作。王爷说要给我投资开个书阁，我来做老板，我委婉地拒绝了。后来他干脆买下了全国各地的所有的销魂书屋连锁店，让我的书刊在那里发行。
如今的七王爷已经不在了，七王妃也不知辗转到了何处。我最终还是接下了销魂书屋做幕后老板，掌柜的还是让原来七王妃转手出去的那位做。
一切都很好，这样平静的日子一直到三年以后，团团的三岁生辰宴。
王爷请了文武百官和贵胄，摆了将近千桌流水席，实在铺张浪费。所幸花落告诉我，国库的金子银子还堆积了好几个库，这年头连个天灾人祸都没有，金子银子堆得都快烂了，王爷用出，也是顺便，不算腐败。
不过在宴会开始之前，瑶鹤却突然说不参加了，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