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桃林有毒
“小时候，我和师父一起住在竹林里头，师父不准我走出竹林。我在那里练功、学字、看书，无聊时便削竹做一些有趣的玩意儿，久而久之，便熟能生巧了。我给不起你金银珠宝和锦衣玉食，但是……”
“我知道的。”我连忙说。
尽管我与王爷之间并没有什么，但是我看得出莲华对我的愧疚。他确实是一介布衣，也许家产只有一头小黑和一只布袋，但是这就是我想要的快乐。
我们在竹林里玩“谁爬得最高”，莲华每次都让着我，还时时刻刻担心我会不会摔下去；晚上的时候我们两个就躺在柔软的草地上，看着夜空中挂着的闪亮的星星，然后我就会躺在他身边睡熟了。有时候他会捉来一堆萤火虫藏在他的布袋里，然后打开来，让我看一片不一样的星空。
在清竹殿的日子是我过得最快乐的时光。因为有莲华，我觉得我的整个生命都鲜亮了。
就这么过了四天，直到莲华收到了他师父的飞鸽传书。他看完后，脸色极其凝重。
“莲华，发生什么事了？你师父说什么了？”
“我师父接到了绿意的密信，绿意被人囚禁了，现在整个玉女宫都被人控制着。而且……天山门也出事了，天山门的掌门离奇死亡，弟子们又闹内讧，似乎要争夺掌门之位……”
我顿时想到了大侠，那次他说天山门出了事，原来是掌门死了么……
“那你现在就要走么？”
“绿意的事，我师父不会不管的。我师父的事，我也不能袖手旁观。”
“那我们现在就走吧！我去收拾行李，你去跟皇上禀报。”
“好。岩龄，等到绿意的事情结束了，我定会娶你的……”
“我等着！你附耳过来，我有些话要说。”我朝他勾了勾手。
他凑过来后，我迅速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莲华僵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时候不早了，你快去吧！”我扭捏地推桑着他，硬是把他推到了门口。
“岩龄……”
尽管他叫得我浑身软绵绵的，但我还是理智地关上了门。他好像在门外傻站了很久，然后才离开清竹殿。
我在里头羞射了很久，才开始整行李。我和莲华并没有什么行李，只有莲华送我的那件衣服和几样首饰，还有我之前的一些杂物而已。
莲华很快就回来了。
“莲华，你这信鸽我能用吗？”
“这鸽子是我师父养的，极有灵性。你若想送信，便拿一件那个地方的食物喂给它吃，或者让它嗅一嗅，它就能顺着味道找过去。”
我想起我的那堆杂物中有我那件穿了十七年的衣服，虽然这些天来风吹日晒的，但应该还留着悬封山上的花草味儿，便拿出来给它嗅了嗅。
它带着我的信飞走后，我问他:“那日我把小黑留在玉女宫里了，你怎么没把它带来？”
莲华无奈地说:“小黑进皇宫不大合适，我把它放在了我认识的一户屠夫家寄养着，你那三头猪也是。”
“（⊙o⊙）！它们还在？我以为那日你把它们给丢了。”
“我怎会随意乱丢你的东西？只是我们带着三只猪赶路，多有不便。如今事情紧急，我们没时间去取小黑和猪了。方才皇上赠了我们一匹马和一辆马车，我们先赶过去。”
“赶到哪里去？”
“玉女宫。”
虽然我不是个小心眼的人，但我对玉女宫还是很反感的。也许是我怕面对现实，比如说……
细儿。
我不想坐马车，因为马车会耽误时间，所以我极力要求和莲华同骑一匹马。莲华自然是同意的，他很少会不同意我做什么。
玉女宫离这里路途遥远，快马加鞭也要六七日的时光。我们赶到锦阳城后，走的是那条水路。虽然水路绕弯会慢一些，但是水路比较安全。
莲华租下了一艘中船。中船并没有当初王爷包下的那艘大船豪华，但是也五脏俱全。里头有一间房，两张床，还有如厕的地方。
莲华买了许多干粮、糕点和水储存在房里头，我们便上路了。
“附近的渔夫说最近几天天气还好，湖上不会有大风雨和浪头出现。岩龄，闷在船里会不舒服的，你出来和我一起，好不好？”
我心知莲华不可能像王爷那样给我讲风流艳史，闷在船里也确实无聊，所以便出去了。
这一出去，才发现湖面上的景色异常别致。我和王爷那几日许是在湖上遇到了风浪，所以王爷没让我出去。
“莲华，这里好美啊！”
莲华笑着点头，“我们此次前去定费一番波折，趁这几日你好好歇息。”
“嗯！莲华，我想玩一会儿水，好不好？”
“你会泗水吗？”
“呃……这个我不知道。”悬封山上的溪流都是很清浅的，下山来时我也没有机会能泗水。
莲华陪我做到了船头，把我当小孩似的帮我脱下了鞋袜。
“小心点。”
这里的湖水不凉，许是太阳照耀着，所以有些温温的。我撺掇莲华也一起下来和我玩。
莲华说:“好。”
我们俩跟俩小孩似的，你泼我一拨水，我泼你一拨水，到后来浑身淋得跟落汤鸡一般狼狈。
跟莲华在一起的日子总是特别短暂，一晃就三天过去了，我们到了四方域的界地。四方域离玉女宫很近，我和莲华骑着马，不过几个时辰就到了玉女宫所处的昭云郡。
玉女宫与往日确实有所不同，以往莲华是直接能进去的，现在要等守门的宫婢进去通报。
“莲华，你师父会在里面吗？”
莲华摇头:“我不知道，当下的情势变得太诡异，我无法参透。”
“那你师父之前说的天山门的掌门之死会不会和玉女宫宫主被囚有关？”
莲华正要说话，先前进去禀报的宫婢回来了，还带着一块令牌，说:“宫主请你们进去，进去后若有人拦你们，便出示令牌。宫主在殇漾阁等你们。”
莲华接过令牌，便拉着我走了进去。走进去后我才发现，玉女宫里头多了许多阵法，相当难以前行。我记得那日我出去时一路通畅，并没有什么眼前的桃树移来移去的，也没有在林子里打着转一直走不出去。
“小心，你跟着我的脚步走，走错一步，这些树中会放出暗器。”
“啊？这么可怕！”
我连忙拉住莲华的袖子跟着他走。
走了几步，莲华皱眉，道:“这阵法并不简单。我曾经看过奇门遁甲的书籍，但是未曾研究过……若是一些小阵法尚能应付，但……”
“可是总得试试吧，不试我们就要被困在这里了呀！”
莲华却沉默不语。他一动不动地站着，既不前进也不后退，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后来他从一棵树上折下了枝，在手上写写画画的。
我没打扰他。过了将近半个时辰，他才扔掉了树枝，说:“这是我所解，但是……我不能确保这是对的。”
我汗了一把，“要是错了怎么办？”
“我们要一直被困在这里了。对不起，是我考虑得不周到，不该让你跟着我来这里冒险的，”他抱住了我，轻声跟我道歉，“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出去的！”
“要是你让我等在外面，我才不肯呢，还不如跟你一起进来，我心里也踏实一点，”我安慰他，“你不是刚刚解出来了吗，我们先试试看。”
莲华又横抱起我，开始走步伐。这次我没有羞射，反而一颗心吊在了嗓子眼。不是我不信莲华的本事，只是连他都不确定的事，我就更不确定了。
一步、两步、三步……
一连走了四步，都是正确的，还剩下最后两步。我感觉到莲华的身体有些异样，脚步也迟迟没有跨出去。我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
他在害怕什么？
“莲华，你没事吧？”
“抓紧了。”
他走第五步后，桃林突然快速地移动、变幻、旋转，随后射出了一片片细密的毒针。那些毒针从四面八方而出，就跟一片水分裂开来的无数水珠一般，划破了空气呼啸着朝我们飞来。
这简直是避无可避的。即便莲华再厉害，却不能抵挡所有方向的针，总有一部分挡不住的。
莲华用内力震碎了一大部分，但是另外一部分已经无法挡住了。它们飞来时，我只听到莲华的一句:“岩龄，当心！”
随后我就被扔了出去。我抬眼时，看见莲华悬在空中，把朝我飞来的那部分用自己的掌风卷到了他那里。
“莲华！”
我惊愕地看着那些毒针刺在他的肩上，快速地晕染出了一片黑晕。比那天在迷雾森林里的还要触目惊心。
莲华一掌拍向自己的肩，将那些毒针给震了出来。
“莲华，你怎么样了？你的肩……”
莲华的脸色异常苍白，印堂隐隐发黑。他故意把肩藏着不让我看，强笑着问我:“你有没有中针？”
此刻我才明白他在害怕什么。
“没有，我……”
我觉得很自责，本来这玉女宫已经够难闯的了，我还要拖累他，害他受了重伤。若是没有我，莲华也许不会伤得这么重。
“岩龄，你不要想别的了。既然你跟着我进了这里，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你让我看看你的肩！不许藏着！”我拉住他的袖子，伸头过去。
这一看，我的本就酸涩的眼这下再也藏不住了。
他的整个肩都泛着黑色，一直蔓延到脖颈的脉络。后脖颈上一片黑青的发腐发烂的皮肤，我怀疑它还将继续往上延伸。但是上面就是后脑了……
“别哭，会好的，别把事情想得太坏。”
他似乎疲惫地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但是依旧笑着拉着我的手，“趁这一波的毒针飞出，阵法散掉了，我们赶快出去，否则……我也没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