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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恋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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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劫

查子的公告栏,可跳过

爱查子,关注查子的新文吧

《相思劫》彻底完结啦!应该不会再有番外了,大家放心看吧~

新文《好好的修仙怎么就搞基了呢》从2017年3月28号开始正式连载~

欢迎大家点入我的主页收藏催更哦~~~

或者点击讨论区粉色字体就能进入啦~~~~

感谢画师和一些想说的话

人设已经出来啦,感谢画师给我们带来酷酷的扫尘、妖娆的安左迁和温柔的何为书,大家可以到人设卷看看画师棒棒的画。

希望每一个点开这篇故事的读者可以读完这本书。

《相思劫》讲述的是武林上的腥风血雨与爱恨情仇,是一个以魔教千叶宫想洗白为中心展开的故事,再说就要剧透了,按下不表。

故事出场人物众多,不管他们怎么与主角互动,查子都是坚持1v1,结局绝对HE,大家放心食用。

这是一篇武侠耽美,略带玄幻因素,查子也希望抛却感情线能给大家带来不错的武林斗争文,目前文章还会时不时修改调整,查子在努力做到最好。

本文既然打上了玄幻的tag,就证明会有现实中不可解释的事情发生,查子也会洒狗血神展开。

有BG线,嗯。

在此谢过每一个投石头评论收藏点击的人,鞠躬。

购书卷使用相关

细心的读者老爷们一定发现了这把小锁book10519266562840970d071f7c-41fa-459d-b506-9fd7c7ec5f34.png这便是锁定章节啦,打开锁定章节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重石购买,另一种,则是购书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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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用户中心——点击轻文商城——商品列表book10519266562840974255bc77-f59c-4489-ab89-2cd67874bbd7.jpg客户端

我的——道具商城book1051926656284097f176e697-9eb2-4120-be12-6cceb6ed5a08.jpgbook10519266562840975e3cf8e2-4313-4aaa-a4be-c61e5210f92b.jpg有了购书卷就可以追喜欢的大大的文啦~

最后祝读者老爷看文愉快~

一百收藏福利、一百问、剧透相慎入

...剧透预警...

一百问是取决于正文结束后两个人的心态性格,所以有剧透,慎入。

这里是查子作为一百问的主持,下面就是采访结果。为了方便不显得那么凑字数(其实是懒),下面所有问题,安左迁用迁字代替,扫尘用尘字代替。

一百问问题来源于百度百科,嗯٩(๑òωó๑)۶

...剧透预警...

查子:请容许我擦擦口水!(*ω\*)最受不了诱受了,好的,开始提问。

1 请问您的名字?

迁:安左迁

尘:扫尘

2 年龄是?

迁:18岁

尘:20岁

3 性别是?

迁:......男

尘:男

4 请问您的性格是怎样的?

迁:我觉得我性格缺陷太大,很敏感

尘(不知为何表情有些难过):自大妄为

5 对方的性格?

迁:温柔

尘(开心了一些):以前很古灵精怪,现在有些沉闷

6 两个人是什么时候相遇的?在哪里?

迁:在荷池,那个时候我在练琴,他在练拳法

尘:阿迁刚来千叶宫的时候,永识宫主带他熟悉环境时看到了他

(安左迁诧异的看了一眼扫尘,扫尘对他只是笑了笑。)

7 对对方的第一印象?

迁:不记得了,好像是很厉害的大哥哥?

尘:第一印象就是觉得他是不是瓷娃娃,白白净净,看起来好精致。

8 喜欢对方哪一点呢?

迁:失忆前是因为他对我很照顾就比较喜欢了,其实后来喜欢他什么,我说不出来。

尘:只要是阿迁的,我都喜欢。

(单身狗查子表示不屑,并折断了手中的笔)

9 讨厌对方哪一点?

迁:很多,不过无所谓了。

尘:心里难过不和我说。

10 您觉得自己与对方相性好么?

迁、尘:无所谓。

11 您怎么称呼对方?

迁:你

尘:阿迁

12 您希望怎样被对方称呼?

迁:随意

尘:扫尘哥哥

迁:你就别想了,我不会这样叫你

扫尘表示好失望

13 如果以动物来做比喻,您觉得对方是?

迁:狼,有野性

尘:猫,会撒娇,但对谁也不亲近

14 如果要送礼物给对方,您会送?

迁、尘:他要什么,就送什么

15 那么您自己想要什么礼物呢?

扫尘认真了起来。

迁:没有

尘(失落):他自己

(谁给查子塞了一嘴狗粮!)

(吐掉狗粮,接着来)16 对对方有哪里不满么?一般是什么事情?

迁:摇摆不定,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清楚

尘:没什么,他很好(查子:十六个问题问下来,感觉扫尘好难受)

17 您的毛病是?

迁:脾气太倔

尘:不懂看清自己的心

18 对方的毛病是?

迁:……我觉得和16题没区别

查子:这道题过。

19对方做什么样的事情会让您不快?

迁: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

尘:不愿意跟我透露他的想法

20 您做的什么事情会让对方不快?

迁:顶嘴的时候

尘:过去的很多事

21 你们的关系到达何种程度了?

迁:没变

尘:行夫妻之礼

(安左迁脸红了!)

22 两个人初次约会是在哪里?

迁:刘家镇竹林里的茅屋

尘:千叶宫

迁:小时候的事也算?

尘:算!

23 那时候俩人的气氛怎样?

迁、尘:不错

24 那时进展到何种程度?

迁:在茅屋的话,一起喝酒的程度

尘:在千叶宫的话,那时的阿迁任抱任亲

25 经常去的约会地点?

迁:没时间去约会

尘:对

26 您会为对方的生日做什么样的准备?

迁(皱眉):额……

尘:命令全宫以节日的模式布置安排

27 是由哪一方先告白的?

迁:失忆前是我,失忆后是他

28 您有多喜欢对方?

迁:我不知道,他对我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可是我还是留在了他身边,应该很喜欢吧

尘(雀跃起来):如果阿迁想走,我会一直跟着他的,这武林比不得他

29 那么,您爱对方么?

迁:嗯

尘:我很爱他

30 对方说什么会让你觉得没辙?

迁:我什么时候对他有辙过?

尘:他喊我一声扫尘哥哥,我就没办法了

迁:都说了我不会这样喊你的。

31 如果觉得对方有变心的嫌疑,你会怎么做?

迁:随意啊,他爱走走,过去的事我不想再经历了

尘:废了他武功,将他锁在千叶宫

(安左迁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32 可以原谅对方变心么?

迁:不想原谅,但最后还是原谅了

尘:阿迁不会

33 如果约会时对方迟到一小时以上怎办?

迁、尘:他不会迟到

35 对方性感的表情?

迁:冷笑的时候

尘:眼里有了泪但还在强撑的时候

查子:??

尘:就是[哔__]

查子:我懂了!别说了!

36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最让你觉得心跳加速的时候?

迁:没有

尘:随时随地

38 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觉得最幸福?

迁:悠闲的睡一觉

尘:悠闲的“睡”一觉39 曾经吵架么?

迁:吵过

40 都是些什么吵架呢?

尘:为宫里的事,为他师兄

41 之后如何和好?

尘:还没和好吧,感觉他还没原谅我

42 转世后还希望做恋人么?

迁:不想了,和他在一起太累了

扫尘沉默了一会:我尊重他的决定

43 什么时候会觉得自己被爱着?

迁:他能考虑我的感受的时候

尘:受伤的时候

44 您的爱情表现方式是?

迁:用行动

尘:做

45 什么时候会让您觉得“已经不爱我了”?

迁:骂我的时候

尘:随时

46 您觉得与对方相配的花是?

迁:罂粟,让人上瘾,但有毒

尘:桃花,太美太艳

47 俩人之间有互相隐瞒的事情么?

迁:我瞒过他凡音赋之事,不过现在他已经知道了

尘:没有

48 您的自卑感来自?

迁:空有一张皮,其他的我什么都不如何为书

尘:爱他没有他爱我之深

49 俩人的关系是公开还是秘密的?

尘:公开的

50 您觉得与对方的爱是否能维持永久?

尘:肯定!

==============高污预警=========================

51 请问您是攻方,还是受方?

迁:受

尘:攻

52 为什么会如此决定呢?

迁:从小就觉得我该被压,现在想想……啧

尘:在上面比较累,我希望阿迁能舒服

53 您对现在的状况满意么?

迁:还好

尘:满意

54 初次H的地点?

尘:竹里馆

55 当时的感觉?

迁:开始确实疼,后面好多了

尘:感觉非常不真实,心里开心得要命

56 当时对方的样子?

迁:没看清

尘:一个小小的眼神都能让我不能自已

57 初夜的早晨您的第一句话是?

迁:喊疼?

尘:问他醒了吗

58 每星期H的次数?

迁:不固定,忙起来一两个月也见不到

59 觉得最理想的情况下,每周几次?

迁:为什么不是每月?

尘:他受不了,要不然我想天天

60 那么,是怎样的H呢?

迁:??

尘:……

查子:跳过!

61 自己最敏感的地方?

迁:脖子

尘:耳朵

62 对方最敏感的地方?

迁:耳朵

尘:全身

63 用一句话形容H时的对方?

迁:失去理智,没有人性

尘:实在诱人

64 坦白的说,您喜欢H么?

迁:不喜欢尘:还好

65 一般情况下H的场所?

尘:竹里馆

66 您想尝试的H地点?

尘:荷池

安左迁当着查子踹了扫尘一脚。

67 冲澡是在H前还是H后?

尘:前后都有

68 H时有什么约定么?

尘:他总说就一次

查子:实际呢?

尘:到他真的受不了了我才停

69 您与恋人以外的人发生过性关系么?

迁:没有

尘(心虚):有

70 对於「如果得不到心,至少也要得到肉体」这种想法,您是持赞同态度,还是反对呢?

迁、尘:反对

71 如果对方被暴徒强奸了,您会怎麽做?

查子:哪个暴徒敢对这俩人下手?换题!

72 您会在H前觉得不好意思吗?或是之后?

迁:前后都有

尘:没有过

73 如果好朋友对您说「我很寂寞,所以只有今天晚上,请…」并要求H,您会?

迁:打死他

尘:没有人敢提这个要求

74 您觉得自己很擅长H吗?

迁:不擅长

尘:擅长

75 那麽对方呢

迁:擅长

尘:不擅长

76 在H时您希望对方说的话是?

迁:今晚够了

尘:他说还要

安左迁严肃:不可能!

77 您比较喜欢H时对方的哪种表情?

迁:没有特别喜欢的

尘:捂着嘴皱着眉不敢发出声的模样

78您觉得与恋人以外的人H也可以吗?

迁:……过去能接受,现在不能

尘:不能

79您对SM有兴趣吗?

查子解释了一遍SM……

迁:不感兴趣

尘:没兴趣,我不想伤到他

80 如果对方忽然不再索求您的身体了,您会?

迁:高兴啊

尘:他就没需要索求过

81 您对强奸怎麽看?

尘:强奸是犯罪,没人性的行为

82 H中比较痛苦的事情是?

迁:没准备好

尘:他疼了

83 在迄今为止的H中,最令您觉得兴奋、焦虑的场所是?

迁:没有

尘:他只在竹里馆……

84 曾有过受方主动诱惑的事情吗?

迁:没有

尘:希望他能主动一次

85 那时攻方的表情?

迁:呵呵,想打他

86 攻方有过强暴的行为吗?

尘:没有

87 当时受方的反应是?

查子:……下一题!

88 对您来说,「作为H对象」的理想是?

迁:没想法

尘:是他就行

89 现在的对方符合您的理想吗?

尘:肯定啊

90 在H中有使用过小道具吗?

尘:没有91 您的第一次发生在什么时候?

迁:成亲那天

尘:很早了,千叶宫门徒必经之路

92 那时的对象是现在的恋人吗?

迁:是

尘:不是

93 您最喜欢被吻到哪裏呢?

迁:额头

尘:只要他主动,哪里都可以

94 您最喜欢亲吻对方哪裏呢?

迁、尘:嘴唇

95 H时最能取悦对方的事是?

迁:低声说话

尘:不停的亲吻他

96 H时您会想些什麽呢?

迁:其实那个时候自己是懵的,没想什么

尘:这是我的人这是我的

97 一晚H的次数是?

尘:一两次

98 H的时候,衣服是您自己脱,还是对方帮忙脱呢?

尘:全部是我来

99 对您而言H是?

迁:感情深的表达方式

尘:爱

100 请对恋人说一句话

迁:你不用怕了,我不会走了

尘:余生我只想要你

七夕福利·尘迁·扫尘自述(图多杀流量,有剧透)

人物模型来自于天涯明月刀,修图(个鬼)用的是美图xx

扫 尘:阿门阿前一棵葡(天命风流 千秋月)

安左迁:都说太白是帅白(天命风流 千秋月)

别怀疑,扫尘是我小号

--------------------------------------------正片开始--------------------------------------------book1051926656228449ce67e5f0-937c-41ec-b130-52b445fe913a.png宝刀出鞘

锋芒毕露book10519266562284499f6daacd-831c-4fcd-865f-cfbd342adcf4.png桃之夭夭

灼灼其华

------------------------------------剧透预警------------------------------------

人这一生,百年光阴,虽与树木山石相比不过短短一瞬,但也足够我们体味人间百味。

所以我一直觉得这时间还有很多,你还未真正的长大,我们还有长长的一辈子。我也一直认为,前半辈子对你的诸多伤害和利用,可以用后半辈子来慢慢补偿。

可是你一直没给我机会,我也不要这个机会。

你曾说过,除非你血流尽,要不你就一直在我身边。阿迁,你是个很守信重诺的人,你也真的做到了。不管我因何为书对你做了什么,到了最后,站在我身边的一直是你,从无例外。阿迁,当初如此美好的你,为何我不懂珍惜?或许是因为你太过唾手可及,或许是因为你一直在我身后,或许是,我根本不懂什么叫爱。book10519266562284495a23ee30-d24a-4db4-91eb-c8afd72f5a13.pngbook105192665622844976f6c8c6-2994-4d34-b940-9c5bf9208f40.png(尘:阿迁,这天下人都可以骗我负我,唯独你,不能对我有二心。

迁:我知道,我不会,无论扫尘如何,我一定会站在他身边直到最后一滴血流尽。)出自第二卷第七章 安左迁的誓言book105192665622844912db2ddd-fa3c-4917-a4b5-baa47b36adce.png错过了,便成了我与你之间的巨大缺口。虽后来与你再遇,但你是阿迁,却又不是阿迁。你有阿迁的习惯和长相,却多了阿迁对我从来没有的戒心。我喜愁参半,不过还好,我终究是再遇见你了。

这一次,说什么也不会把你放走。

这是我的执念,也是我对你的诺言。

--------------------------------真·福利-------------------------------submitimage5199d24d-d25f-40db-bb71-1b290323c2e6.png愿与君同老

天地鉴吾心

(截图地点:天香谷)submitimage7d97ba4b-e0e3-4fef-93df-4ad52af2c503.png(截图地点:开封)submitimageee69a95c-b09a-453d-939c-ea2a711ec19d.png“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秦观《鹊桥仙·纤云弄巧》

然而,查子这种单身狗是这么渡过七夕的↓↓↓↓submitimage367a47d8-6102-44bc-804c-95e72a347373.png彩蛋:成婚submitimagee9bf889b-f30b-4fbb-9635-79fd552469f8.png彩蛋:关于扫尘的占有欲submitimage32cc35f1-1aa5-410c-add3-f23406151a52.png查子要来吐吐槽了。

本来查子的大号有亲亲和抱抱这两个动作的,但对男号施展无效,嗯。。。。。。。。。。

还有七夕的烟火,自己放的截不到全景,要去蹭别人借的,接过不了了之。。。。。

整个修图最费劲的就是把阿迁给扣出来,我不是专业的,连ps都不会用,确实用了很长时间。

这奇迹般的审美,我觉得我是没救了。

关于这俩的脸和持续面瘫,查子手残,这已经是我尽力捏的了,望不嫌弃。

还有他们手中的剑,取不掉ORZ

不明真相的基友看到这张图,说是有多大仇才会结婚拿着剑上。

结婚背景是一家怡红院,嗯。

人设

扫尘

submitimage2db47284-3b0c-44a3-b7fc-5a39683d8d16.png扫尘

宝刀出鞘,锋芒毕露

他是魔教千叶宫的宫主,出生邪教却正气凛然

他一生对功法痴迷,目标是武林至尊

他自认这一生只被情字所困,却道是多情之人最无情

安左迁

submitimagebcd8c380-90f5-41f7-ba56-3f9f1f95ac71.png安左迁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他是千叶宫妖娆妩媚的安总管,琴棋书画无一不通

他也是江湖上杀人如麻的血妖,可谈笑杀人,亦可煮酒论风流

他忠心耿耿却有自己的心计,一切只为了心中所爱

也许他并没有江湖所传那么冷血无情

何为书

submitimagec46cd453-8d2f-4423-a984-6c529d505f50.png何为书

拨云见月,暗雪藏梅

他是何家唯一的幸存者,身负仇恨,步步为营

他眼中有白月光,心中也有嶙峋壮志

他人畜无害,是月夜的雪

他睿智多谋,谦和温润,如藏于雪中的白梅,自有寻梅人肯赏

何家有子雅如梅

第一章 阿为

人在江湖飘摇数十载,于刀口舔血,只求在所谓武林有一立足之地。

所以,哪怕一夜家破人亡,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在江湖也是不稀奇的事情,没有人过多的去寻问事出几何,大家也都只是听一听,叹一叹。待热度退却后,能作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聊天资本都是值得欣慰的了,至少还有人惦记着,至少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惨剧没被完全的忘记。

但有些灭门,却能引起整个武林的震动。就比如名不见经传的千叶宫,却能在一夜之间血洗武林盟主的宅府。武林人士愤慨,自己的头儿都被欺负了,哪能坐视不管?于是乎各大帮派拉了除魔横幅,召开除魔大会,企图抱团将千叶宫从江湖除去。

他们以多欺少毫不廉耻,临了却连千叶宫的大门都进不去。安永识手握长剑立于船头独挑众英雄豪杰,夕阳斜照,湖水一片腥红,还有尸体漂浮于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他一身白衣被血染成了紫红色,目扫群雄一脸蔑视,对着那些隐藏在树林深处不敢现身的敌人大喝一声:“还有谁想倾覆我千叶宫?”那么多人战战兢兢缩在自己所在的遮蔽物后,没有人敢应一声,安永识一人能横扫万军,如此强悍的实力,让他们颤抖,不敢再继续招惹,只能借着掩蔽物默默撤了。

武林盟主......再选一个就好,这天下武林英豪没有上千也有上百,这武林盟主之位也不是非杜乾不可。

于是武林盟败了就默默退了,还顺便给千叶宫扣上一个魔教的帽子。他们想法单纯,连武林正道都打不过的门派,不是魔教是什么?

好在之后十余年,千叶宫再未有什么太大动静。只是有一次不知为何露面杀了一户不入江湖的书香世家,各门派百思不得其解,却也没有哪个门派想追究其原因。毕竟这种与武林面子无关紧要的人家被灭门于武林来说都是不疼不痒的,实在没必要去找千叶宫麻烦。

阿为在进千叶宫之前也只是通过江湖传言对千叶宫有了个粗浅的认识——千叶宫是一个魔教。然而阿为在千叶宫待着的这几天,作为一个小小的杂役,自然是跑上跑下粗活重活都得干,接触的位高权重之人不少,然而那些有地位身份的人对他都十分客客气气,男的斯文女的优雅,不像是外界传的那样或妖冶或面目狰狞,并且这里座山靠水,环湖是大片大片种植的桃花,湖里有婷婷荷叶,像极了传说中的桃源乡,丝毫没有外界所传的那么乌烟瘴气。

所以阿为在闲暇之余会思考,这世人连当代的事情都会捏造事实,那么那些更为久远的事又有多少真的?

阿为没事做的时候喜欢发呆,在女仆眼中与周围吵吵闹闹目不识丁的杂役们不同,再加上清秀的相貌,自然是突出几分,女仆们比较亲近他,有时还会帮他缝补衣服或者准备吃食东西什么的。因此其余杂役都不喜欢他,明面上是嫌弃阿为瘦弱的公子哥模样,实际是怪他把那些女仆的目光吸引了。

阿为心里觉得莫名其妙,但他似乎天生缺根筋不在乎这些,依旧独来独往,时不时还目露忧郁,女仆们心疼坏了,也更倾心于阿为,纷纷说他是有故事的人。

阿为笑而不语,他确实有故事,但不会和其他人说。那些杂役不愿意和他说话,他就去和杂役中最年长的老爹聊天。老爹是因四十年前的饥荒所迫而卖身为奴来千叶宫求活路的,杂役中数他在千叶宫待得最久。

这天晚饭,老爹按惯例掏出了烟锅,阿为恭恭敬敬的搓好了旱烟,塞进老爹烟锅里,还给点了火。看到了老爹满意的眼神,扯了几句闲话,状似无意的提到:゛阿爹在千叶宫待了那么久,一定见过千叶宫的宫主吧?゛他们这些杂役,还不够格见到宫主这种级别的人。

老爹享受的嘬了一口,一边吐着烟雾一边说:゛你们这些小娃娃哟,整天就不务正业,听着宫主长得俊,天天想着怎么见人家。

゛阿爹,你是这里最有见识的人,我也只是好奇...…゛阿为争辩道。

阿爹眯着眼似在回忆,过了两个弹指间他才缓缓说到:゛见过,但没敢多看,当时宫主领着一个小娃娃过来玩,我活了六十年了,还没见过比那个小娃娃漂亮的人呢。゛

阿为忙问:゛那宫主呢?他长什么样?゛

阿爹摇摇头,゛记得不清咯。不过也不是一般的样子。他们都说千叶宫那些地位高的,就没有一个是普通人的样子。゛

阿为想了想,又问:゛那我什么时候才有机会接触宫主呀?江湖上都传他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我有些好奇他的样子。゛

阿爹用烟锅打了阿为,斜睨了一眼阿为,用着长辈对后生的语气道:゛小娃娃就是什么都不懂,在千叶宫叫宫主魔头是不想活了么?像我们这种杂役,除非宫主自己找过来,否则你一辈子都别想见到他。゛

阿为呵呵笑了笑,忙道:“我只是好奇而已。”

阿爹吐出一口烟,道:“安安分分做好自己本分!别再想这些有的没的!”

阿为连忙道:“是,是,阿爹教训得对。我去给阿爹掰瓣儿蒜?”说罢就脚底抹油的溜之大吉,他愿意和老爹说话,不代表他愿意挨训啊!这上了年纪的人啊,总是有点爱讲道理,听不下去难道还溜不得吗?阿爹意味深长的看来一眼溜之大吉的阿为,这娃娃不简单啊。他早就注意到了阿为,这孩子读过书,做起事细致有条理,看起来应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孩子。大户人家的孩子哪怕是家境中落,也不会来做侍候人的事,阿为这娃娃却偏偏来这魔教做杂役,怎么想怎么令人奇怪啊。

“阿为这娃娃可不要害了自己啊,”老爹吸了一口烟,“那么好的娃娃,可惜啦。”

他在千叶宫四十年了,深知千叶宫平静的外表下面包裹的是如何的尸骨累累,他亲眼见过被拖了去做药炉就没回来的杂役,也见过那些门徒是如何争抢一个沾血的馒头......诸如此类的事他见了太多,也就麻木了。魔教就是魔教,永远成不了世外桃源。这千叶宫啊,你一旦进来就再也别想出去,哪怕最后能出去,出去的都是尸骨一具。

这个阿为好奇心太盛,一般好奇心重的人都活不久,阿为说不定哪天就成了白骨一具,到时候连给他收尸的人都没有啊。

第二章 安总管

扫尘在万无阁与燕无妄议事,这时一黑衣人跪拜在万无阁门口,请求觐见扫尘。

扫尘颔首表示许可,那人走了进来,将一支蜡封的竹管交到了扫尘手里,扫尘把玩了片刻,便将它放到了托盘里。站在一旁的奴仆见状,上前端走托盘,不大一会就呈上了竹管里的信函。

扫尘展开信函,也只是看了一遍,而后将信函折叠撕碎,燕无妄看着那双修长有力的手将纸重叠又撕碎,笑道:゛怎么了?北方又乱了?゛自从千叶宫易主,这南北大小分舵不满扫尘这个不露面的宫主,吵闹争端就没停过。

扫尘将手中纸屑放在托盘里,奴仆端着托盘退下,扫尘这时才淡然开口道:゛何家的小儿子找到了,就在宫内。゛

“这不是好事吗?”燕无妄喜道,做出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老生这就把他抓起来,拷问出功法。゛

扫尘摇摇头,道:゛何家这个儿子在宋家能忍辱那么多年,倒是有骨气得很,恐怕不是能拷问就能问出来的......”扫尘想了想,“这个何为书我小时候还是见过的,和我还颇有一段渊源,这办法我会慢慢想,燕师切莫着急。゛说着便站起身,゛这一天没见小阿迁了,我去看看他,也不知他在做什么。゛

燕无妄捋了捋胡须,揶揄道:゛宫主倒是时时想着安总管。゛

扫尘叹气,道:゛阿迁什么都好,就是有的时候太过孩子气。他不乐意练功,我逼他他还闹,我摘月的楼登天的梯都给他建好了,他就是不要,我还真是拿他没办法。゛

这阿迁从小跟着他长大,已如他的亲人一般重要。燕无妄心中知道,笑道:゛哈哈,宫主对阿迁的好他怎么会不知呢?他毕竟是个孩子,慢慢就能懂了。゛

扫尘道:゛但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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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叶宫种得最多的便是桃花树,这季节一到,整个千叶宫都笼罩在朦胧桃色里。这里山美水美,若不是有千叶宫这个魔教坐落在此,怕是许多雅士的隐居之地。

在桃花最为鲜艳繁茂之处,一玄衣青年面色紧张的望着桃花树树梢。忽见桃花颤了颤,桃花花瓣扑扑索索的迎面飘落,随着桃瓣落下的,是一个人,只见那人稳稳落在地上,手里还握着一支桃花,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青年看见他站稳了,也就松了一口气,上前拂去那人身上沾染的桃花,゛公子小心些,摔到就不好了。゛

那人皱着秀气的眉,面容比他手上的桃花还艳丽几分,一双眼三分勾人七分灵动,眼波来去间,自是妩媚多情。这人似是画中人,却比画中人更具十分生气与灵动。

“今年的桃花开得一点都不好,”他有些委屈的说道,゛这样酿出的酒就不好喝了。゛他一委屈,那青年就面露心疼,忙出言安慰道:゛公子别在意,以公子的技艺,再差的桃花也能酿出好酒的。゛

”那是自然,要说酿酒,这天下人也比不得我几分。“这人蒙得一夸,毫不知羞的洋洋得意地笑起来。扫尘在他身后听得分明,宠溺的笑了笑,走过去从背后环抱住他,下巴抵在他肩窝里低声问道:゛阿迁在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被扫尘抱住的人,便是在江湖中大名鼎鼎的美人——千叶宫总管安左迁。而那个玄衣青年,则是千叶宫一个分堂的干事——顾兴。

顾兴抱拳道:゛宫主。゛

安左迁欣喜地转过身回抱住扫尘:゛你怎么来了?゛

扫尘并不回答,只是笑了笑,道:゛阿迁,你可知你做错了事?゛

安左迁一愣,低着头把自己最近做的事都回忆了一遍,没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啊。

扫尘却不解释,揉了揉他的脑袋:”等一会来领罚吧。“

゛是。゛安左迁低声道,扫尘的一切命令都是他的圣旨,他是绝对不会违抗的。就像此刻,他不清楚扫尘为什么罚他,他还是答应了下来。

扫尘一直和燕无妄在一起,燕无妄应该知道些什么吧,安左迁扭过头可怜兮兮的看着燕无妄,燕无妄被他的一双水灵灵的饱含委屈的水波眼看得心肝直颤,可是燕无妄他也不清楚扫尘为何要罚他,只能遗憾的摇了摇头。果不其然安左迁的小眼神一瞬间就黯淡下去了。

扫尘不再提,只道:”今天练功了么?“

安左迁点了点头,补了一句:”练了好久呢,琴也练了,刚刚才歇下,就想着过来看看桃花。“

”练了什么曲子?“

”练了《归凤曲》。“

”嗯,看来没偷懒。“那些琴瑟音律扫尘并不太懂,他只醉心于武学,稍微精通的书法还是闲暇时陪安左迁一起练的。

扫尘就如同平日一样唠家常,可是安左迁心还在悬着,也没了往日的活泼劲,说话小心翼翼一问一答,生怕再做错什么。

接下来的时刻,安左迁茶饭不思,把自己做的事想了个透彻,却也没有发现自己做错了什么。带着忐忑的心情,他走进了宫主寝宫,恭恭敬敬的跪了下来。

゛属下安左迁前来请罪。゛

゛脱了上衣。゛扫尘取下挂在墙上的鞭子。那鞭子不过筷子粗细,做工却精巧得很,鞭子的握柄用金色丝线细细缠绕,鞭子的鞭身也是用蚕丝一根一根捻出来的。这么一鞭子抽到身上,不会破皮,却也疼得入骨。不过它也有好处,只是疼上那么一会儿,过后碰到鞭痕也不会有太大感觉。

所以扫尘喜欢用这个来处罚安左迁,既能长记性,又不会伤筋动骨。安左迁把上衣脱下后折叠整齐放在一旁,直起身,入目的是极其顺畅的躯体线条,不多一分,不少一分。还有那一身皮囊,他虽是习武之人,但皮肤却极其细腻白皙。左胯骨的部位还纹着一枝活色生香的桃花。这白皙的皮肤印着鲜艳的桃花,显得妖冶无双、媚气逼人。

面对那么细腻的一身皮囊,扫尘却没有一点怜惜的意思,一鞭子打得又快又狠,安左迁的后背都浮起了鞭痕。扫尘连抽了十鞭才扔掉鞭子,蹲下来端详安左迁背后的伤, ゛疼吗?゛

安左迁疼得哆哆嗦嗦,眼中顷刻就噙了泪,嘴唇也有些泛白,嗓子哑哑的喊了声:゛疼。゛

゛知道我为什么罚你吗?゛

安左迁摇摇头道:゛不知道。゛

゛原来有一位总管,宫里哪里多了一株草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扫尘把玩着安左迁耳旁的一缕头发,゛而你呢,宫里多了一个人都没有发觉。゛

安左迁轻轻抽气,勉强直起身,拱拳道:゛是属下失误,宫主惩罚得对,属下这就下令彻查千叶宫,找出那个人。゛

゛我既然都惩罚你,也就证明我已经知道了是谁……你可知道那个人是谁吗?゛扫尘看着安左迁面露疑惑,开口道:

゛他就是何为书,何家最小的儿子。゛

第三章 初见

゛什么!他在这里?゛安左迁的眼中透露出欣喜,゛太好了,这样凡音赋就可以补齐了,你再也不用担心走火入魔了。゛

゛但是我们并不清楚他是否真的习得了凡音赋,゛扫尘道,゛我们也只是根据杜乾在他家待过几天推断出来的,手里并无实际证据,所以我需要你去试探一下他。゛

那时扫尘奉安永识之命诛杀何家,可以说连一个下人都没有放过,却独独救了何为书,这不是没有理由的。当时有一个人对他传音入耳道:“救下何家最小的儿子,他身上有凡音赋。”尚在年幼扫尘将信将疑,但还是救走了何为书。现在想想自己当初也是单纯,那人是谁自己都不清楚,就那么随便一句自己还当了真,还真抗命放走了何为书。现在派安左迁试探何为书也只是试试运气罢了,并不把任何希望寄托在何为书身上。

安左迁笑得邪气十足,゛我的手段宫主也是清楚的,可向来不知轻重,只希望下手重了宫主不要责罚我。゛

゛我相信阿迁有分寸,゛扫尘起身去柜子里拿了药,゛今晚留下来吧,我帮你上药。゛

安左迁喜道:゛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那模样,完全忘记了打伤他的人就是扫尘。他就如同一个孩子一般,只要能得到倾慕的人的眼神就可以开心很久,若是心中爱慕之人给他一颗糖,他或许能彻夜难眠,哪怕那糖是裹着毒的,他也能一脸我愿意我开心的吞下去。

扫尘拧开药瓶,借着昏暗的烛光观察着安左迁的伤势,紫红色的鞭痕交替映在安左迁光裸的背上,透着的是邪恶的美感。扫尘挑一点药膏,细细的抹在鞭痕上。安左迁先是疼得一哆嗦,后来冰冰凉凉的感觉让他舒服了不少。

“我记得小时候,师父每次打我都是你给我上的药。”安左迁回忆道,“后来就很少有机会给你上药了。”

扫尘笑骂道:“你这没出息的家伙,还想时时受伤不成?”

安左迁偏着头很是认真的想了想,“若是你给我上药,我乐意。”

扫尘一巴掌拍在安左迁腰身上,道:“不许乱说。”

安左迁就是他生命中最亲的人,他怎么舍得安左迁受伤?

安左迁嘻笑着坐起来,麻利的穿好衣服,道:“好啦好啦,我走啦,你快休息吧。”

扫尘将安左迁送到门外,收拾收拾也就睡下了。

第二天,扫尘来到平时不涉足的杂役居住的地方。正好看到阿为在用细木棍将小竹筐支起来,在竹筐下面撒上谷子,做了个捕鸟的陷阱。

扫尘走了过去,问道:゛你在这儿做什么?゛

阿为鄙视的看了他一眼,这人穿得衣冠楚楚,风度翩翩,问的问题却是毫无智商,没好气的答道:゛做陷阱捕鸟。゛゛捕了吃么?゛不等阿为回答,扫尘足尖点地,极快的掠上了一旁的树,端了一个鸟窝跳下树,把手中的鸟窝塞到阿为手里,一副慷慨的样子,゛给你。゛

阿为哭笑不得,也惊叹他的轻功,看着鸟窝里闭着眼睛张着嘴只知道叫的雏鸟,又塞回他手里,゛你快把它放回去,我不吃。゛

扫尘莫名其妙看着他:゛你不是要吃吗?゛

阿为解释道:゛它们太可怜了,我下不了嘴。你快放回去。゛

゛你怎么不自己去?゛扫尘问。

゛我不会武功啊。゛阿为看到扫尘惊奇的目光,忿忿地踢着草,゛我又不是你们那种人,我只是个小杂役而已,哪会什么武功?゛

゛我是哪种人?゛扫尘摆出一副好学生敏而好学,不耻下问的模样。

阿为打量着他,希望从他衣着打扮来判断他身份,发现这人眉目如刀刻,美得十分霸道,穿着气度皆不是俗人,看来在这千叶宫还是有些许地位,一时间心中十分不平,心想大家都是人,怎么人与人之间差距那么大,于是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你是哪种人。゛

扫尘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怨气,不免好笑:゛你这人好生奇怪,我既没招你也没惹你,你倒生起气来。゛

阿为耳根一红,心觉确实是自己小孩子脾气了,却拉不下那个脸说个什么,赌气也似的端着鸟窝就去爬树,他向来斯文,也不会爬树,还没爬人高的一截就往下滑了。

扫尘看着他笨拙的样子实在忍俊不禁,走过去接过鸟窝,说道:゛你爬树姿势太丑,还是我来吧。゛说罢使出轻功,翩然优雅的掠上枝头,将鸟窝放好,又轻盈的落到地上。

哪怕阿为是第二次见他使出轻功,也还是被那身姿轻盈给惊了一下,不觉中喃喃:゛这等程度的轻功,世间少有了吧。゛

扫尘耳力极好,听清了何为书的自言自语,摇头道:゛我这轻功只算是出彩,安总管的轻功,才真是世人难敌的。゛

安永识宫主尚在世时,是极宠安左迁的。这宠得极端,安左迁吃喝拉撒睡都不需要亲自动手,却也不知为何时常虐待安左迁,一旦安左迁惹他眼烦就是各种打骂,没有原因的虐待他,安左迁身上的桃花刺青,便是永识宫主虐待他后留下来的证明。

不得不说安左迁的腿疾,也是安永识一手造成的,至于原因,安左迁不想说,扫尘也就不问,除了安左迁和安永识,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安左迁为何突然废了双腿。好在,安左迁双腿虽废,却也因祸得福的练就了无人可敌的轻功,也不影响行走,只是在变天或长时间站立的情况下会发病,一发病就疼得生不如死。年幼的扫尘时常因为安永识虐待安左迁而想杀了他,奈何武艺不精,连安永识身都近不了。现在的安永识终究成了死人,自己也有了能力护住自己的小阿迁,那过去的事就给他过去了,他也不再追究。

阿为在一旁看着扫尘眼中情绪忽悲忽喜,想着他提起的安总管对他意义可能不一般,又看着那张俊脸,心中突然有了猜测,゛你该不会是安总管的男宠吧!゛“男宠”二字带着些许鄙夷。

扫尘一愣,笑得有些古怪,道:゛是又如何?江湖上谁人不知千叶宫安总管的姿色百年难得,武艺才华无一不是佼佼者,做他的男宠可不是见不得人的事!゛

第四章 扫尘

扫尘上前一步,就把阿为逼得后退一步,扫尘字字清晰地问道:゛我若是安总管的男宠,你可觉得我恶心?゛

阿为迟疑了一会儿,很认真的思考了才回答:゛我不觉得恶心,每个人都有自己生存的方式,没有哪种方式有尊卑高低之分,我刚才......刚才只是一时失语,你别在意。゛说罢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扫尘的神色,看看有没有缓和的迹象。

扫尘再也不开口,只是看着远处,既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气氛骤然变得尴尬起来,阿为也装作看风景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受不了这种氛围,清了清嗓子,试图缓和气氛:゛和你聊了这么多,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扫尘冷冷回答:゛扫尘。゛

阿为偏头想了想,道:゛这倒是个好名字,一生不受尘世惊扰,孑然一身,有几分隐士之意。゛

扫尘细想确实如此,道:゛的确,我常年待在宫中,这么一说确实像归隐的隐士。゛

阿为奇道:゛你没出过千叶宫?゛

扫尘想了想,゛出过一次。゛

阿为问:゛是去做什么?゛

这次扫尘回复得斩钉截铁:゛杀人。゛

扫尘见阿为目露惊慌,又道:゛不过倒也救了一个人。那个人蠢得要命,快要死了也不会找一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也单纯得要命,我对他说带他走,就把手伸给我了,完全不担心我会杀了他。゛扫尘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我把他安置好要走的时候,他把这个交给我,说以后凭这个答应我一件事。明明是那么傻的承诺,我却记到了现在。゛

阿为接过玉佩,细细端详着那块玉佩,这玉晶莹剔透,上面刻着一个“书”字。阿为眼中一时又惊又喜,但也只是瞬间就把所有情绪压下,眼眸恢复初始的平静无波,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将玉佩还给了扫尘,“是块好玉。”

扫尘没有发现他的异样,把玉佩贴身放好,道:゛你问了我那么多,我却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名字没那么讲究,就叫我阿为吧。゛

゛阿为……゛扫尘重复着这两个字,看了看西沉的夕阳,゛看天色也不早了,我该走了,有时间我还会来找你的。゛

说罢施展轻功,消失在阿为眼前。

这人好生奇怪,来也无影,去也无踪。

阿为往回走,才发觉自己饿得胃有些发痛。都怪那个扫尘!让他忘了捕鸟!想想还是回去看看有没有剩饭什么的。

才到自己住的地方,就有人跑到他跟前来,气喘吁吁到:“我都找你一圈了!有人在院里等你,看样子是个大人物,可别怠慢了。”

这院儿,就是杂役们住的房间围的空地,有一石桌和些许石椅,平时有人来都是在那儿等的。传话的杂役揶揄和阿为:“你小子麻雀要变凤凰了,好好表现的话说不定就留你做个贴身小厮,吃好的穿好的可别忘了我们这些兄弟。”

阿为笑了笑,并不在意。他只想自己真是倒霉,去捕个鸟吃被扫尘撞见,聊着天竟然忘了吃东西这裆子事,想回来吃个剩饭还有人在等他,看来抽空得去用艾叶洗澡去去霉气。

来到院子,阿为看向那个等着自己的人,只见此人身穿玄衣,年纪轻轻却仙风道骨,气度不凡,他正好也看向阿为,见阿为来了便对他抱拳弯腰行了个礼:゛我家公子有请,还劳烦你走一趟。゛

这态度这语气吓到了阿为,身为小杂役的他还没受过这分礼,一时呆呆的不知如何应对,旁边的杂役倒嚷了起来:゛见到顾干事还不行礼。゛

阿为一惊,不知道这顾干事顾兴为何亲自来请自己,连忙行礼,却被顾兴挡了下来,゛公子催得紧,这些琐礼就免了吧,我们还是赶快动身。゛

阿为迟疑道:゛敢问这位公子是谁?゛

顾兴答道:゛安左迁安总管。゛

阿为一愣,这安总管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找自己这么一个小小的杂役做什么?

顾兴不愿再磨磨蹭蹭,道一声“请。”,自己先转身离开。

阿为虽有满腹疑惑,但毕竟顾兴势压他一等,只得跟在顾兴后面走了。

阿为走后,那些杂役就讨论开来,“这阿为生得白白净净,莫非是被安总管叫去做男宠?如此一来就不用伺候人而是被人伺候了。”

其他人嬉笑:“你这是羡慕不成?可惜啦,就你那皮相送上门安总管也不会看一眼的。”

那人恼羞成怒,挥拳要打,其他人又闹:“你做安总管的男宠是做不成的,就该去做安总管那些虫蛊的吃食,还能被安总管伺候呢!多幸福。”

他们围在一团吵吵闹闹,没有一个想着去做正事。直到管事儿的走过来一顿骂,杂役才笑闹着四下散开。

杂役生活本就无聊,这有点什么事发生能叨叨饶饶说上三天三夜,缓解无聊的功效聊胜于无。

翠儿是在厨房工作的女仆,性格好人也俊俏,不少杂役都喜欢她,因为她的父亲就是一个穷酸书生,她看不上那些粗鲁的杂役,偏爱斯斯文文的书生。阿为的到来给了她眼前一亮的感觉。

平日与阿为也有过接触,翠儿得知阿为向来胃不好,又因自己在厨房工作,倒也能吃一点好的,还能偷偷做点吃食。翠儿也就利用职务之便给阿为开小灶,时不时做些养胃的粥送给阿为吃。

今天大厨做糕点剩了一些大枣,翠儿花言巧语讨了一些枣来熬成粥,依旧去送给阿为,却不料阿为不在,逮了一个杂役问了一番,才知道阿为被叫去做活了。翠儿将手中的粥放在桌上,那个杂役的目光也随着碗移动,翠儿问道:“阿为是被谁叫去了?”

杂役答道:“就是那顾干事。”

“顾干事?”翠儿一拍大腿,“坏了,那顾干事是给安总管办事的,那安总管脾气不好,阿为可别惹毛了他,那阿为就活不了了。”翠儿跟着的大厨,正是安左迁专用的厨师,安左迁挑这挑那的,大厨每次都有抱怨给翠儿听,弄得没见过安左迁的翠儿对安左迁有了不好的印象。“我得去和大厨说说,今晚安总管的点心我去送,看看阿为好不好。”

杂役眼睛就没离开过那碗,谄媚的笑道:“翠儿姐,这粥......”

翠儿嫌弃道:“拿去。”

杂役乐呵呵的端着碗走了。

翠儿心急如焚,三步并两步的跑到厨房找大厨去了。

除了翠儿,没有一个关心阿为。

第五章 试探

其实对于这个安总管,阿为也是好奇的,他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人间真绝色,才能让扫尘那样的人甘心俯首为宠。

思绪间,阿为就在顾兴的带领下来到了一片竹林,竹林之间有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顺着小路走,隐隐看得到一朱瓦绿墙的宅邸。穿过竹林,便能看到宅第朱漆木门上悬着一块牌匾,上书:竹里馆。因在竹林中所以叫竹里馆吗?

再细细赏这“竹里馆”三个字,这字写得俊秀,提笔收笔都写得洒脱至极,没有半分约束之感。都说字如其人,这字一笔一划都透露着不羁的风骨,阿为都可以从字的笔画中揣测出写字之人不拘小节的风度。

顾兴推开朱漆木门,向阿为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自己先走了进去。阿为随之走进去,在顾兴的带领下又穿过外厅来到内室。

内室中间拉着一屏风,屏风上绘着巍峨山脉和缭绕云雾,每一笔都落得考量,不多一分不少一分,看来是个画画的个中高手。隔着丝质的屏风可以隐约看到一人影斜斜卧在贵妃榻上,姿态慵懒,想必那人就是那安总管。

阿为下跪行了礼,道:゛小人见过安总管。゛

那人影听得,直起了身,阿为听得窸窸窣窣的一阵穿鞋声,就见得那人影站了起来走出屏风,听见他笑道:゛听着宫主说杂役中来了个眉清目秀的人物,起初本座还不相信,今儿一见果然不假。゛

又缓缓走到浴桶边,那安总管伸手拨动水面,似在试水温,゛原来侍候本座的小厮得了病回家休养去了,宫主心疼本座特意寻了你照顾本座起居。其实也就是做一些生活琐事,只是有些细致繁琐,倒不是太难……你先来给本座宽衣,剩余的日后本座自会慢慢教你,起来吧。゛

得了安左迁的命令,阿为抬起头,这才能看清安左迁,略显消瘦的身体看起来毫无威慑之气,如同纨绔的世家公子一般赢弱无力。或许是太过消瘦,一身暗红外衫穿在他身上也并不觉得突兀。至于外貌,可惜安左迁是背对着他,阿为并不能看见那张被世人夸耀的脸。

安左迁伸平双臂方便他脱衣服,阿为绕到他前方,淡淡的扫了一眼那张出水芙蓉般的脸,心中叹道:果然是一个妖精。脸上不动风色地除去安左迁的外衫,十指如飞的解着里衣的绑带。

゛你的手很好看,゛安左迁捉住阿为的手,赞道,゛细长有力,灵活柔嫩,不像是一个杂役,倒像是书香世家出来的公子。゛

゛安总管多虑了。゛阿为抽回手,漫不经心的回答着,接着褪去了安左迁的里衣。也只是顺着里衣的滑落往下一瞟,目光无意间触碰到了他左胯骨上的桃花刺青。那桃花刺青就如平地一声雷一般在阿为脑子里炸开,阿为蓦地收紧手指,没有发现捏到了安左迁的皮肉,安左迁被他掐得疼痛,低下头来却发现阿为脸色发白像受了惊的孩子。

安左迁身上的刺青精巧,每一朵桃花都有着细致的脉路和精致的颜色,每一朵看起来都鲜活无比,呼之欲出,那么美的刺青,却是他十几年噩梦的根源。

阿为几乎是颤抖着开口,每个字都如同滴血一般透着残念:゛小人冒昧,还请问安总管十二年前可曾去过东越何家。゛

゛为何怎么问?゛安左迁挑着眉看着他,一张脸美得没有真实感,笑容明明邪恶之极危险之极,却透着超乎一切的诱惑,゛你这么问,莫非你就是何家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儿子,何为书?゛

何为书没有回答,只是问道:“安总管可知安永识在哪?”

“看来是了。”安左迁嫣然一笑,迅速的出了招,只见他十指如莲聚,压着何为书的喉咙。肺叶里的空气很快不足,何为书大口大口的呼吸,却是一口气也没吸到肺里,倒耗费了不少力气,徒做无用之功。

但他的眼神却没有丝毫畏惧,直直地望向安左迁的眼里。安左迁心中一惊,条件反射也似的把何为书压进浴桶里,好躲避那双眼睛。

何为书猝不及防的被呛了满胸腔的水,他连忙挣扎起来,扶着浴桶咳嗽不已的同时,把真气缓缓运行身体各处以减缓痛苦。

安左迁平复了一下心情,终是想起扫尘的命令,他反手把何为书摔到地上,欺身压住他,笑道:゛何为书,你一个书生跑来千叶宫做什么,好好读你的圣贤书不好么?゛一只手已掐上了何为书的脉门,霸道的灌入自己的真气。

何为书惊觉体内有一股不属于自己的真气在游走,想必是安左迁强行输入的。他顾不上安左迁说什么,闭上双目,静气凝神的调动体内真气去抵御那股外来真气。他本不是安左迁这类习武多年的人,一慌神,本就薄弱的真气更是聚不起来,越是聚不起来他就越慌,何为书陷入了死循环中,只能默默感受安左迁是如何一步一步化解他的真气的。

不大一会,他就出了一身的汗。

他闭着眼,自然没看见安左迁欣喜若狂的眼神。何为书被压在地上感受死亡前的痛苦,安左迁却一脸轻松如同看戏一般的观察着何为书每个表情的细小变化,像在看一场喜剧,而何为书就是那个丑角儿。何为书的这股真气巧妙,似生非生,似灭非灭,没有定型,虽薄弱得不行,但确实和扫尘体内的真气同根同源。安左迁饶有兴趣去一步一步化解,在十个弹指间,何为书体内真气就被逼得溃不成军,冲向经脉,何为书明明自个儿疼得颤抖得快要虚脱,眼神中毫无一点祈求哀怜。安左迁轻蔑的一笑,站起身,拾起一旁的衣服一件一件往身上套。

安左迁边套衣服边说:゛你们何家也真是绝,就剩你一个了,还赶着来千叶宫送死。゛

何为书有气无力道:゛杀了我吧。゛

安左迁听了,微微挑眉,他走过去蹲下,掐着何为书下巴似在细细打量,他勾起唇角,调戏何为书道:゛本座还真舍不得你死。虽然你姿色平平,但皮肤还算细致滑嫩,身子骨也还是柔软,留着做个小玩意儿也不错。留在本座身边吧,床第之术本座也算是有研究,亏不了你的。゛

何为书感到了莫大的侮辱,拼尽全身力气用手拍掉安左迁的手,怒道:“闭嘴!”

看着何为书悲愤欲死的表情,安左迁突然来了兴趣,调笑道:゛要不……我们现在试试?゛

第六章 坦白

安左迁暧昧的在何为书耳边低喃:゛你说,你是自己脱呢?还是本座帮你脱?゛

何为书气得一口气没上来:゛安左迁,你休得辱我!゛

安左迁奇道:゛本座这哪是辱你!脱衣服就是辱你了?你也太没见识了吧。゛说罢便笑盈盈的唤道:゛顾兴,进来。゛

顾兴一直在外等候,听到安左迁唤他了,推门而入,对着安左迁抱拳行礼道:゛公子有何吩咐?゛

安左迁看着何为书道:゛这个人留给你了。゛

顾兴看着何为书,此时虚弱无比的何为书颤抖着身体,竟有一种楚楚可怜的吸引力,顾兴不自觉咕噜咽下口水,答道:゛谢公子好意,属下不好这口。゛

安左迁半是讽刺半是笑:゛你不是不喜欢,你是不敢。゛

顾兴又一抱拳:゛公子高见。゛

何为书身处噩梦之中,思维飘飘散散心无所依,可眼前的人却谈笑风生,聊着侮辱他的方法,几乎不经思索的骂出了他人生中第一句脏话:゛杂种。゛

安左迁瞳孔骤缩,如同锁定了猎物的豹子一般危险至极,就连旁边的顾兴都吓得一哆嗦。

安左迁本是安永识从勾栏院买来的,自然不清楚自己父亲是谁,这一直是他的痛楚,谁都不能去戳,谁戳他就咬谁。在何为书之前,骂过安左迁杂种的只有一个人,那个人被安左迁当众一刀一刀的折磨致死,再也没有人敢这样骂安左迁,现在那个人的白骨估计都在树林深处腐朽了,却连收尸的人都不曾有,也是可怜。

安左迁冷言道:゛顾兴,出去!゛

顾兴一看事态不妙,差点没给安左迁跪下:゛公子,宫主他说……゛

安左迁又重复了一遍:゛出去!゛

顾兴无奈,只能向外走,恨不得能临时给菩萨烧香来祈求公子不要闯什么大祸。

安左迁将手移到何为书的脚踝处,自言自语道:゛何为书,你知道吗?上一次骂我的人已经死了,可是扫尘说不能杀你,那废了你的脚应该可以吧,只是比较疼,不会出什么问题,一定可以的,扫尘那么疼我,肯定不会怪我的。゛

意识已经混乱的何为书蓦地听见゛扫尘゛二字,竟像死鬼还了魂似的,゛扫尘……他说会来见我的!゛

“他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安左迁脸色越发难看,正欲发力,一人影破窗而入,以手刀敲麻安左迁的手臂,趁着安左迁失力从安左迁手下夺了人。

这人安左迁再熟悉不过,正是与他朝夕相伴的扫尘。

扫尘抱着何为书离开竹里馆,来到一开阔地方为何为书渡以真气。何为书慢慢回过神来,抓着扫尘的袖子以一种要哭出来的语气道:゛你终于来了,我好怕。゛

扫尘安慰道:゛没事了,你安全了。゛终是一颗心落了下来,在扫尘的怀抱中何为书觉得从未有过的安全,心神一松,就晕了过去。

——— ——— ———

醒来的时候,已经晨光熹微。

何为书差不多是被惊醒的,慌乱之中看着身边坐着看书的男子,一刹那觉得安心起来。

安心过后又是深深的担心,他抓着扫尘的袖口一脸紧张地问:゛你把我从安左迁手下夺下来,不怕他降罪于你吗?゛

扫尘一脸无所谓:゛他不敢。゛

゛他怎么会不敢?你只是……只是……゛

何为书不知道该怎么说,还好扫尘善解人意道:゛我只是他男宠?我什么时候说我是了?゛

何为书仔细一想,他还真没承认,“你不是安左迁的男宠,那你是?”

゛我可是千叶宫的宫主,他怎么敢动我?゛扫尘一脸诚挚的看着何为书。

゛你是宫主!゛阿为一脸震惊,゛那安永识呢?゛

扫尘皱了皱眉表示对何为书对前宫主直呼姓名的不满,但还是告诉了他:゛永识宫主已经西去。“

安永识已经死了?何为书感到难以言说的震惊。

扫尘问道:”阿为,我瞒你的都和你说了,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什么?“

何为书垂头丧气道:゛我本名叫何为书,我来千叶宫是为了给父母兄弟报仇的。゛

十二年前,那时的何为书才六岁。作为家中最小的儿子,父母娇惯兄长宠爱,自以为这天地都可以是自己的。可那一年冬天,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停在家门口,一向好客的父母却露出惊恐的表情,面对不间断的敲门声迟迟不肯开门,年幼的何为书好奇的在门口张望,却被父亲呵斥赶回屋里,最后那个客人强硬的把门打断走了进来。

若不是扫尘带着他逃走,估计他也成了客人的刀下魂。

在后来寄人篱下的生活中,他才从别人的口中得知,害得他家破人亡的人,便是千叶宫的宫主安永识。

只是现在安永识早已常埋于土里,支撑他活下去的报仇愿望就这么轻易被实现,他竟不觉欣喜,只有浓浓的不甘,却又无可奈何,一时也不知自己以后该做什么能做什么。

゛那......我可以去看看他吗?゛何为书问道。

゛宫主陵墓只有宫主才能进去,我不能违例,゛扫尘道:゛现在永识宫主已经归西,那你的愿望也算是实现了,就回去吧。゛

何为书面露茫然:゛可是我没有去处。゛

自己家破人亡,十二年来虽然被人收养,但那个并不是自己的家啊。

扫尘沉吟片刻,道:゛那你就留在千叶宫陪我如何?゛

゛你肯留下我?゛何为书欣喜道,゛你不怕我对千叶宫图谋不轨。゛毕竟千叶宫是自己的仇人,自己若是对千叶宫有什么恶意也在情理之中。扫尘将何为书散下来的头发揽上去,发现鼻尖似乎萦绕着他发间淡淡冷香,他有点痴迷于这种气味,温柔在他眼里汇成水,险些将何为书陷进去。

扫尘将何为书搂在怀里:

゛我不怕,我喜欢你,喜欢你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时怕我受伤的样子,所以我要留下你。゛

他看着何为书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坚定。

第七章 凡音赋

春雨如酥,落在门口芭蕉叶上,芭蕉一片翠绿,好似能滴出水来。

芭蕉树下,安左迁站在门外听得真真切切,他觉得自己鼻子风寒也似的酸得要命,胸口涨涨的有东西要溢了出来。他很想冲进去,可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清楚扫尘要做什么,所以他不能耍小孩子脾气,不能因为自己的小脾气影响扫尘的计划。他吐纳气息平定情绪后,扯着嘴角露出一个既邪且媚的笑容来。

何为书低垂着脸,正陷在不知是喜是悲的情绪中无法自拔,扫尘静静等待着他的回答,目光如水,扫尘一点也不着急得到答案,他有很长的时间等他想清楚。

屋外春雨缠缠绵绵,衬得屋内气氛十分暧昧,就在何为书被这氛围影响快要回应扫尘时,安左迁十分煞风景地推门而入。

扫尘宠他,整个千叶宫这就安左迁可以不用在外通报直接推门而入了。

何为书怕他,一看到安左迁就像是老鼠看到猫,一对上眼就抖个不停。

安左迁和何为书眼光撞到了一起,安左迁玩心大起的戏弄他:゛一夜春宵啊,扫尘技术怎么样?゛

安左迁不说话还好,一开口何为书就恨不得杀了他。扫尘安抚性地捏捏他的手,说道:゛去外面熟悉一下环境,我和阿迁谈点事。゛这屋外下雨扫尘却要他出去,显然是要支开他。何为书也不想和安左迁共处一室,没什么异议的打开门走了出去。

安左迁见何为书出去了,才收敛笑脸正色等待扫尘的命令。

扫尘拿起茶杯问道:゛结果怎么样?゛

安左迁答道:゛他体内的真气飘渺无力,应该是匆匆修行又不理解造成的,但确实与凡音赋同根同源。゛

凡音赋是千叶宫第一代宫主创出来的功法,据传是从佛教经书中悟出来的。这部功法一直传到了安永识这一代,却因为安永识沉迷于情字,为了讨好情人将心法一分为二,将另一半赠给了他的情人,只手抄了一半留在宫中。

当初以燕无妄为代表的各大干事在安永识面前跪了一夜,祈求安永识将功法补全。安永识特别委屈,道:゛就这半卷功法的只有本座和他会,本座和他就只有这半卷功法的联系,还不不允许本座独留么?゛

燕无妄无奈道:“宫主切莫小孩子心性。”

安永识眨了眨眼:“反正他总有一天要嫁到宫里来的,到时候本座会与他把剩下的功法传下去,这样总可以了吧。”

后看到燕无妄还有话说,安永识衣袖一甩脸一横,道:“本座已经退步到此等,你们还有话说!再废话,你们亲自来夺,我不写了!”燕无妄自然是想夺的,可是安永识武功高深莫测谁又敢去找死呢。更何况安永识都承诺他的情人只要嫁到千叶宫他就会补齐功法,也就任由他去了。

可燕无妄算到极致,也没算到安永识的情人居然是当时的武林盟主杜乾。

这武林盟主岂是能屈身下嫁给千叶宫的人物?就算武林盟主要嫁,千叶宫也不敢留啊。

所以,直到安永识死,凡音赋都只有一半,扫尘习得的功法实际只有一半,而另一半,扫尘猜测便是在何为书身上。

为何会如此猜测,因为当初杜乾为了躲避安永识来到何家,与他最亲近的便是何为书。杜乾有极大可能将功法传给何为书,作为留给下一代宫主的活功法。

“所以扫尘你要怎么办?他这种人可不是受皮肉之苦就能交代的。”安左迁问道。

扫尘想着何为书看着他那种欣喜崇拜的眼神,笑道:“永识宫主以前识大体懂谋略,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宫主,阿迁可知他后期为何如此疯疯颠颠?”

安左迁摇了摇头。

”便是因为一个情字。”扫尘答道,“永识宫主未恋上杜盟主之前并无眷恋,一心都在千叶宫上,只求全力发展千叶宫。后来因他对杜盟主有了执念,所以他才抛弃一切不惜被世人诟病只为留住杜盟主。“

”情,便是人最难以跨过的一道坎。“

安左迁是何等的聪明,他懂了扫尘的意思:扫尘居然打着骗人感情这样的算盘,安左迁心觉不妥,但确实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的方法,只是开口夸道:“还是扫尘厉害,”,他的眼睛活泼泼的会说话,那小嘴一弯,是极其委屈的模样,“那......你会不会真的喜欢上他?”

扫尘忍俊不禁,抬手揉了揉安左迁的头,道:“他哪及得阿迁半分?”

安左迁心中一喜,靠在扫尘怀里,“你就是我的执念啊,只要你想要,我真的什么都可以给你。”他将脸贴在扫尘胸口,听着那快和自己一致的心跳,只觉得心安无比。

扫尘美人在怀却也心猿意马,对于安左迁的撒娇也没有回应的心情。他将安左迁扶正站好,道:“好好练功,把底子打好才能学好凡音赋,回去吧。”

安左迁眼睛一亮,道:“你要传我凡音赋?”凡音赋乃千叶宫宫主独传,迄今为止还没有宫主传给总管的例子。

扫尘宠溺的看着他,这张脸他从小看到大,偏偏就看不厌:“我的就是你的,没那么讲究。”说完,便拉着安左迁将他带到门口,“快去练功吧。”

安左迁欣喜的应下来,施展轻功,不一会便看不见背影了。

扫尘到隔壁书房翻了几页书,听得大厅里响起脚步声,想着怕是何为书回来了,开口道:“我在书房,过来。”何为书走进书房,扫尘起身迎接,到了何为书面前牵着他走到茶几旁坐下,亲自为他倒上香茗,道:“周边都看过了吗?觉得怎么样?”

何为书点头,道:“这里景色雅致,让人入迷。”

扫尘勾起唇角,笑道:“那以后我天天陪你看。”

他本就有着一双如夜般深邃的眼睛,说起情话来深情之至,何为书竟有些被吸引,呆呆愣愣的盯着。那眼神太过天真干净,扫尘心念一动,将何为书额前的碎发揽到耳后,顺势吻住了他的嘴唇。

如蜻蜓点水般的轻轻一碰,之于何为书却是燎原的星星之火。何为书脑子炸了锅一般,随即又空白一片,伸手推开扫尘后呆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什么。

扫尘笑道:“吓到了?”

何为书回过神来,红着一张脸拼命摇头,眼神却是不敢落在扫尘身上的。

扫尘抬手抚上他的脸颊,又问:“感觉怎么样?讨厌吗?”

何为书支支吾吾答不出来,整个人脊背僵直,扫尘的手每动一下他就浑身一颤,扫尘见状便也猜出了两三分,做出毫不在意的样子收回手,淡淡道:

“阿为,我会等着你慢慢接受我的。”

第八章 外乱

从那天以后,扫尘对待何为书便如一个谦谦君子,再无逾规之举。何为书心中酸楚,觉得这份隔阂不是他想要的,想要和扫尘解释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扫尘好似不在意,他闲时带着何为书赏花赏月,品香茗饮美酒,他就像是一个不世出的雅士,领着何为书做尽风流之事。或者是扫尘练武,何为书在一旁陪伴,像极了一对生活多年默契有佳的壁人。

日子过得舒适惬意,时间这么一天天流逝着,何为书竟有了身在桃源乡的错觉。

可这里毕竟不是桃源乡,而是魔教千叶宫,宫内的平静并不代表江湖的平静。

不知何时,安左迁与扫尘议事的时间越来越长,甚至是整整一天连饭都顾不上吃。

这天安左迁又愁眉紧锁的从屋里出来,迎面撞上了何为书,却也只是冷冷一瞥便匆匆而去。何为书已经不再畏惧安左迁了,可这实在反常,要知道安左迁以前可是逮着个机会就挖苦他的,如此冷漠的看一眼可是人生第一次。

何为书也不是傻子,自觉出千叶宫应该出事儿了。于是他沏上备好的茶,端给扫尘,想问个究竟,也好帮他分忧解难。

扫尘笑道:“好贤惠的阿为,我正口渴呢。”

何为书双颊染上了红晕,他看着这扫尘能笑能贫,实在不像发生了事儿的样子,不禁怀疑是不是猜错了,犹豫道:“我看着安总管最近总是愁眉不展……”

“遇上了一点小事,”扫尘呷了一口茶,冷笑道:“我当了宫主还未在江湖上露过面,就有一些鼠辈以为千叶宫好欺负了。”

看到何为书不经意间的皱眉,扫尘拉过何为书的手宽慰道:“我已经派阿迁去处理了。阿为,莫要皱眉,你只消乖乖待在我身边就好,这些风雨我来挡就行。”

何为书心头一暖,丢了矜持窝在扫尘怀里,带着撒娇的意味。

“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为什么会喜欢我?安总管样貌武功皆高于我,琴棋书画他都拿得出手,可你为什么还是喜欢我?”

扫尘笑得温柔,“你是你,阿迁是阿迁。”

说罢将何为书扶正,正色道:“阿为,我承认最初接近你的动机不纯。”

“十年前,杜乾寄住在你家时,是不是教授你一门心法。”

何为书有点慌乱,但扫尘的手禁锢着他让他没法逃避,“杜师傅确实教过我心法,可那个根本不是完整的……”

“阿为可以告诉我那部分功心法吗?”

何为书眼神一暗,小声说道:“我答应过杜师傅不外传的。”

扫尘松开了手,“它是凡音赋的一部分,是属于千叶宫的,你告诉我是物归原主,算不得外传。”

何为书颓然道:“扫尘,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可是这心法我真不能告诉你。”

看着何为书可怜兮兮的样子,扫尘实在不忍心。他长臂一展将何为书揽进怀里,下巴抵着何为书的小发涡作出依存的样子,有点无奈道:“都说了不要再难受了。那心法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就什么时候说,没关系的。”

扫尘声线低沉,讲起情话如同涓涓细流般温柔细致,何为书真想在这个怀抱听着那些情话直到天荒地老。

依偎了一会,何为书才想起自己约好楚婆婆今天去学医术的,自己竟在温柔乡中忘了时辰,实在难堪,何为书红着脸说明了情况,扫尘忍着笑,道:“快去快回,晚上还有事情要做呢。”

何为书应了声,匆匆走了。

当天晚上,安左迁突然外出,扫尘携何为书一起送别,这是还安左迁第一次独自出宫。

安左迁身着红衣,这种极其艳丽张扬的颜色,也只有他能压下去并且穿出风韵来。

何为书注意到他的束发规规矩矩,觉得有点惊奇,要知道安左迁平时在宫里都是散发或者随便束一半,根本没像现在这样完全束起来的时候。

他也会认真啊。何为书如此想到。

顾兴在一旁抱剑而立,平时总是笑着的他今晚莫名的严肃,等着安左迁与扫尘交谈结束后将手中剑递给安左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安左迁频频向他投着疑惑的目光。

今晚该去外出的应该是他,但宫主偏偏要公子前去,顾兴心急,却无可奈何,只能絮絮叨叨交代安左迁,安左迁也很乖巧的应着,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安左迁翻身上马,向在场的人抱拳告辞。

回去的时候,扫尘让何为书先回居处,他则与燕无妄顺着湖堤闲逛交谈。

燕无妄看着碎了一池的月光,道:“宫主可是有话要说。”

“这次的药草被劫,恐怕只是一个开端而已,”扫尘的脸浸在月色里,晦涩不明,“那些所谓的正派对凡音赋眼红者有之,想除魔卫道者有之,之前一直忌惮永识宫主而不敢动手,此次想必是迟钝的发觉千叶宫已易主这等子事了,才敢出手夺我药草。”

扫尘忽的一振袖,眼前的湖面炸出两人高水花。燕无妄惊叹于扫尘内力之高深,却也惋惜扫尘习得的是不完整的凡音赋,若是扫尘习得完整的凡音赋,该是不亚于安永识的。

扫尘收了气劲,淡然问道:“我与之永识宫主,谁胜一筹。”

燕无妄答道:“抛却凡音赋不谈,你们各有千秋,永识宫主内力浩荡如南海,而宫主的稳固似泰山。”

扫尘追问:“加上凡音赋呢?”

“若是都全力以赴,你在永识宫主手下过不了百招。”看到扫尘黯然的眼神,燕无妄于心不忍,宽慰道:“宫主又何必与他相比,他毕竟是已经西逝之人……在你们这一代的武林,能与宫主匹敌者, 是数不出几个的。”扫尘沉吟一会儿,道:“也罢,阿迁归来之时也差不多到了他生辰,我这次让他出宫,他心里是带着怨气出发的,回来要好好补偿一下他。”扫尘只要一提起安左迁,眉宇间就是能溶冬雪般的温柔。

燕无妄哈哈大笑,揶揄道:“宫主还真是宠阿迁。”

扫尘也扬起嘴角,“阿迁是我的亲人,我不对他好还能有谁对他好?”却又改口道:“别人都能宠他对他好,只有我才能打他骂他,别人休想将他欺负了去。”

千叶宫宫主与主管已经历经几任,像扫尘与安左迁这般感情亲密的少之又少。千叶宫要想长久的发展下去,这宫主和总管的关系如何很重要。

燕无妄跟随了三任宫主,也只有扫尘与安左迁毫无隔隙,对于此也是心感欣慰。

————————作者的话————————

查子我消失了一段时间这不是没有原因的(估计没有人发现(ノへ ̄、)),这几天学院开展了技能大赛,我除了每天的课程还要挤出时间去做实验,没有精力与灵感去想情节推动。

断更了那么久对不起各位啊。(  ̄  ̄)σ…( _ _)ノ|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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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毒蛇

皓月当空,星闪云动。

安左迁连夜踏着星光启程,一路快马加鞭,没有心情欣赏路两旁张牙舞爪如同鬼魅的树影,到了阴西堂时远处东方的天际已经泛起了红色。安左迁咪着眼睛看,阴西堂大门紧闭,门的两侧有着鎏金竖幅,看着倒是气派得很。

守门的小厮站在门口昏昏欲睡,安左迁心里怒骂,这就是阴西堂的做派!守门人真是一点戒心也没有!怪不得药草会被劫走,安左迁想着给他一个教训,驾着马就直奔过去,到了守门人面前才勒马,马儿长啸一声,惊醒了睡梦中的守门人,守门人倒退几步,在身上胡乱摸了几下才找到剑,拔出剑惊恐道:“谁?”左右环顾发现只有一红衣之人骑马停于眼前,再看其面貌实在阴柔毫无威慑力,不屑道:“知道这是哪里吗?这是千叶宫的地盘,还不快滚!”

安左迁呵斥: “你这不长眼的东西,把堂主叫出来见见本座,让他告诉你本座是谁。”

”呸!你是哪根葱?“守门人怒道,”堂主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安左迁翻身下马,拉过守门人的衣领,朝着他肚子重重的给了一膝顶,守门人吃痛,抱着肚子唉唉呦呦哀嚎着蹲了下去。

”把你们堂主叫出来!“安左迁又说了一遍。

守门人是个外强中干的主儿,安左迁刚才的动作让他顿时乱了手脚,但肚子还在痛直不起腰来,基本上是连滚带爬的跑到堂里,向堂主飞白报告。

“报!……外面有人在叫嚣!”

飞白正在为药草被夺之事心烦,这守门人运气不好撞在这个时候打扰到他。他气极反手就是一耳光,扇得守门人眼冒金星,跪坐在地。

飞白气道:”那家伙是谁?”

守门人怕了,吞吞吐吐连话都说不清:“他......他没说,”看着飞白即将落下的巴掌,被扇懵的大脑终于活泛起来,连忙道:“他自称本座,长得还蛮标致,身手也不错!”

自称本座,身手不错……飞白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人能对上号——这不是千叶宫总管安左迁安总管嘛!

救星来了!飞白大喜,施展轻功飞到门外,守门人在后面追得辛苦,远远看着飞白向着安左迁抱拳行礼:“属下见过安总管。”

守门人心里哀嚎一生,惹到不该惹的人了!

安左迁冷冷打量飞白,上前就是一耳光,飞白被扇得踉跄几步,还是站稳保持原来的姿势。飞白也是个有血性的人,别人扇他这么一耳刮子他肯定要加倍还回来,可是他现在面对的是魔头安左迁,这安左迁他不敢惹,还是保命要紧,也就咬咬牙忍了。

守门人也愣了,心中竟有点雀跃,恶人自有恶人收,古人诚不欺我也。

”这就是你带的分舵!“安左迁斥责道,”守门的人无精打采一点警戒心都没有!千叶宫三十二个分舵就你阴西堂出事!“

飞白低着头不敢应声,安左迁说得没错,阴西堂确实太散漫了。

安左迁火发完了,长吁一口气,道:“带本座进去。”言罢率先走了。

安左迁终于收回了目光,飞白松了一口气,刚才安左迁盯着他看的时候,他觉得他差点要被安左迁杀了。缓过劲来发现安左迁早已走远,生怕安左迁发怒,便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安左迁到上座坐下,右手端过飞白狗腿沏的茶。打开茶盖姿态优雅的吹凉抿了一口,一夜的奔波让他喉干舌燥,这一口茶让他缓了不少,也没有了刚才那么烦躁。

安左迁将茶放下,脸色稍有缓和,竟还有了笑意,他说道:“本座因什么而来你们也是清楚的,便少说废话,告诉本座是谁做的即可。”

飞白惊奇于安左迁这喜怒无常,也因为安左迁一笑有些心神荡漾。安左迁的美貌他是听过的,现在有福气亲眼看一看这绝世美貌,突然觉得不枉人世走一遭,十分没有底气的拜倒在安左迁的脚下了,十分没出息的觉得此刻被安左迁杀了也好。

本着不能让美人生气的良好品德,飞白忙道:“回总管,便是那天极门在本地的分舵做出那档子抢劫药草的苟且之事,还自称名门大派,做出的事却那么令人不齿。”

安左迁思量了一会儿,道:“他抢我宫药草,本座便灭他一分舵,这种事不算我们欺负他们天极门吧。我们今夜就血洗他天极门分舵。“

安左迁说得十分淡然,仿佛是去考察一般风轻云淡,人命在安左迁眼里不过是草芥,任何人死去都惊不起安左迁眼里的半点涟漪,就连见惯了刀与血的飞白都觉得安左迁之可怖。

飞白抱拳,道:“属下愿听从总管差遣!“

“那好,去选好人马,今夜亥时出发。“安左迁的袖口窜出来一条青色小蛇,吐着猩红的信子捕捉周围的气味。很是乖巧的一圈一圈地缠在安左迁手腕上,安左迁把玩着小蛇,很是温柔地说道:“时间过得快一点多好,早点结束就能早点回去,扫尘肯定很担心本座,本座怎么舍得让他担心那么久。”

小蛇随着他说的话摆尾。

安左迁将青色小蛇举到唇边,轻轻的吻了吻小蛇的头部,”别急,晚上就有吃的了。“

这条青色小蛇是他以人血喂养大的,喂过安左迁自己的血,更多的还是喂不听话的门徒的血。除了这条小蛇外,他还有其他的蛊虫,全部是用相同的方法喂养的。

他说话的样子,就像舍不得将花瓣吹落的春风,明明柔情至极,飞白无端感受到了那份冷意。

都说千叶宫安总管多情,那也只是对宫主,其他人,估计在他眼里与死物没什么区别吧。安左迁这个人绝对不像他外表那么荏弱好欺,简直就是他袖口的那条貌似温顺的蛇,一直乖乖巧巧的陪伴你,但指不定哪天就兽性大发,咬你一口。这些话飞白自然是不能说的,他笑道:”安总管养的这条蛇真漂亮。“

安左迁把玩着小蛇,得意道:”那可不,本座可是很仔细的照顾它们。“

飞白只觉不寒而栗。

安左迁道:”别闲聊了,快去准备吧。“

“遵命!”飞白道。

第十章 血妖

戌时,安左迁就着月色擦拭着自己的佩剑,这是一把叫归云的剑,是安永识还在世时赠予安左迁的。

归云剑较之其他剑相对轻一些,剑身柔软却削铁如泥。舞起来如银蛇舞动,此刻在月光下泛着粼粼寒光。

飞白在一旁静静等着安左迁下令,周围也同样整装待发着数十人。这些人都是飞白精心挑选出来训练有素的人,明明那么多人围在这,却只听得见安左迁手中丝绸擦拭剑身的沙沙声。

安左迁擦拭好剑身,迎着月光检查一下,很是满意的勾起嘴角,道:“走吧。”

以飞白为首的数十人抱拳答道:“遵命。”

安左迁的轻功无人能及,只见他身形一晃,不留痕迹的落在了对面的房顶上。再一晃,明明是极其招摇的红色衣服,眨眼之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飞白震惊于安左迁轻功之余,不忘提速追赶安左迁。

城镇本是寂静的,飞白一行人使用轻功掠过房顶时惊起了狗叫,先是一两声,后来就连成一片了。没有一个人打开门看一下,因为狗上次这么叫的时候,有户人家的丈夫骂骂咧咧的出去就没回来,白天找到他的时候,连尸体就不是整的。

“这是遇上武林恩怨了。”城镇里的长者这么说,“这武林人打起架来都打红了眼,管你是对方的人还是路过的人都要杀掉,有的时候连自己人都杀嘞!”镇民惊恐,生怕自己无辜做了哪个武林人士的刀下冤魂,后来就没有人敢在晚上外出了。

飞白追上安左迁,是在天极门分舵门口。安左迁脚踩着一看门人,旁边还倒着一个死人。

安左迁将剑上的血擦到脚下的人的脸上,冷冷吩咐:“杀!”话音刚落,就抹了脚下人的脖子,滚烫的鲜血溅到他衣服上,他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不一会,院子里就响起喊打喊杀声。

天极门分舵主慌得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就提着刀跑出来,怒吼:“哪家宵小敢夜袭天极门!”

安左迁立于暗处,讽刺道:“天极门本事没多少,这叫嚣的假把式倒学得好。”

分舵主将院子看了一圈,找不到说话的人,又加了音量道:“有种给老子出来!躲躲藏藏的算什么男人!”

安左迁翩然而至,笑吟吟道:“本座出来了,你奈我何?”再一看分舵主,“这位便是天极门分舵主吗?”

分舵主上下打量了安左迁一眼,心道这斯细皮嫩肉小娘们儿似的,一副不经打的样子,轻蔑地说:“呵,快快自报家门,也方便你立个碑。”

“本座就是千叶宫总管,安左迁。”安左迁还是笑,右手举起归云剑,猛地就是朝着分舵主喉咙一刺。分舵主抬刀接下这一剑,刀刃一转袭向安左迁的腰部,安左迁脚尖点地往后退出数丈,分舵主提起刀追击,追击的同时也不忘讽刺安左迁,“果然是魔教,只会偷袭,光明正大的比武却不来。”

安左迁大笑,将剑横在胸前,道:“却也比不上天极门抢人药草来的阴损。”

分舵主被人踩了尾巴似的气急败坏,提刀舞了个刀法,向安左迁冲去。

“哟,换刀法了?这才有意思嘛,”安左迁后退两步,抖手挽了个剑花打出剑招,挡住来势汹汹的刀刃,道:“不过本座没时间陪你玩儿下去了。”

分舵主认出了安左迁的起手式,震惊得不禁脱口而出:“化零剑法!”话音未落,他人就往后撤去,安左迁身形如鬼魅一般飘然而至,这轻功这身法再一次骇住了分舵主。

分舵主还来不及反应,安左迁一脚将他踹倒在地,割断了他的喉咙。

顺手解决几个炮灰,天极门分舵骤然安静下来。

流动的空气中飘荡着浓浓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安左迁放出袖中青蛇,将它拿到分舵主的尸首上,青蛇蜿蜒爬行,找到了分舵主喉咙上的窟窿,伸出信子去舔舐那里涌出来的血。

从安左迁他们杀进来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整个天极门分舵就成了一片血海。

安左迁本是鲜红色的衣服都被血染得呈暗红色。

飞白从角落拽出一个被吓得疯癫的幸存者,抬手就要杀了他,却被安左迁拦住了。

安左迁说道:”留下他,让他给本座做个证,得让天极门知道,屠他分舵的,不是别人,是千叶宫。“

安左迁身着红衣手持染着血的归云剑站在月光下,俊俏的脸上还有别人的血迹,如同饮血而生的魔鬼一般。明明看起来那么危险,却轻易挑起了别人的欲望,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他侵犯他掠夺他,打碎他此刻目中无人高傲的表情。

那个被安左迁留下来的人指着安左迁尖叫,双腿不停的在地上乱蹬,如见了鬼一般。

”血妖!“那个人不停尖叫,”血妖!“尖利的叫声在夜里刺耳无比。

安左迁皱了皱眉头,向那个人走过去打算点了他的哑穴,却不料那人看着安左迁走过来就连滚带爬的跑了。

飞白上前道:”属下这就把他抓回来。“

安左迁道:”罢了,他也是个可怜人。“走到分舵主尸首前伸手,被染红的青蛇顺着他的手蜿蜒而上。”撤了吧。“

飞白领命,带着部下怎么来的怎么回到了阴西堂。

安左迁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这满地的尸首,许久不动。

自己最后还是成了安永识那样的杀人魔了。

安左迁将剑举过头顶,迎着月光看染着血的归云剑。当初,安永识将归云剑给安左迁时这样说过:”迁儿很适合归云剑,因为归云剑是一把嗜血的剑,迁儿适合浴血而战。“

安左迁回答:”迁儿这一生都不会杀人的,因为扫尘哥哥答应过我不让我碰血。“

”迁儿还小还不懂,没有谁能护自己一辈子,人只能自己保护自己,“安永识神色哀伤,”我多希望迁儿你是个薄情寡义的人,可惜迁儿是个多情种,说不定会步入我的后尘。“

安左迁不太懂安永识的意思,但他清楚安永识是被抛弃的,而自己还有扫尘哥哥,所以他很肯定的答道:”扫尘哥哥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

”迁儿总有一天会明白,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此刻,安左迁站在月亮下看着归云剑,苦笑。

自己还是为了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杀了人,年幼时的承诺,没有一个现在还信守着。

第十一章 雄心

这江湖自安永识消失后也是平静了那么几年,就在他们快要认为千叶宫再也掀不起风波的时候,安左迁就杀了出来,给了他们响亮的一耳光。

江湖人多口杂,消息传播得很快,这安左迁还没赶回千叶宫,他的丰功伟绩却传到了扫尘耳里。

“血妖……”扫尘重复着这个被所谓正道安在安左迁身上的称谓,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

燕无妄一听到安左迁大获全胜的消息就赶了过来,笑得中气十足:“阿迁这回可算是给千叶宫长了脸,经过这一闹腾,那武林四席恐怕都睡不好觉了。”

“这群人闲得没事做,给阿迁扣上了‘血妖’的帽子,这个名号实在太恶,我倒是担心他们会不会联合起来讨伐阿迁。”这种抱团诛杀某个人的事武林没少做,哪怕是全胜时期的安永识,在武林合而诛之的情况下都不一定护得住安左迁,更何况是不如安永识的扫尘呢?

燕无妄冷哼一声,道:“他们自诩为武林正派,平时正气凛然侠肝义胆,一旦出了点什么事,各自扫各自门前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躲藏起来,待别人处理好后又上前惺惺相惜同仇敌忾,实在虚伪得很。”

扫尘道:“他们再虚伪,这些枝我们还是攀的,”起身走了数步,又道:“千叶宫能安稳这么些年,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们忌惮永识宫主。这次阿迁出宫,他们估计也猜到千叶宫已经换天,恐怕要诛我宫而后快。”

难道千叶宫没了安永识真的就不行了?扫尘不信那个邪。

扫尘长叹一口气,道:“若想千叶宫重新获得安稳,有两件事必须做。第一件事,就是补齐凡音赋,只有我们变强了,才没人敢打扰。”

“这第二件事……便是洗白千叶宫,不再沦为魔教。”也是扫尘最为惆怅的一件事。

燕无妄道:“这确实是可行的办法,不过千叶宫现在就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要洗白谈何容易?”

扫尘想了想,道:“这次的武林大会,是个不错的机会,若是千叶宫在武林大会表现出色,那些正派也是不敢为难我们的。”扫尘走到窗前,看着天空中盘旋的雄鹰,只觉心中志存高远,不再拘泥于千叶宫这一方小小的天空,“只是以千叶宫现在的地位,恐怕我们主动递帖都进不了武林大会,我们还缺少敲门砖。”

扫尘从袖口拿出一封信,递到燕无妄手中。燕无妄双手接过,信封右上书:千叶宫安总管安左迁亲启,左边则写着无极峰臧真一。

“这是无极峰宗主给阿迁写的信,”燕无妄震惊得无以复加,“阿迁在此之前从未出过千叶宫,怎么可能和宗主有往来?”

“这信是今早才到的,这臧真一臧宗主想必是听说了阿迁在天极门的作为,才会寄来这封信。”扫尘将信收回袖中,“若无极峰愿意与千叶宫结交,那对千叶宫有很大帮助,这臧真一写信给阿迁,虽不知他目的为何,但是这是一个好的机遇,只要阿迁好好把握,这武林大会我们势在必得。”

无极峰因长袖善舞而在江湖出名,因为其代代宗主为人圆滑聪慧,武林诸多纷争都靠无极峰调解,并且两代武林盟主皆出于无极峰,所以武林大会的组织与安排皆由无极峰来做,而这臧真一,在江湖中更是是一位位高权重、颇有话语权的长者。若是他开口说将千叶宫加到武林大会的名单中,江湖其他门派也只敢抱怨,绝对不敢反对。

无极峰宗主臧真一主动写信给安左迁,多少是因为看上了安左迁在阴西堂的表现。若是安左迁因此与无极峰结交,那对千叶宫来说是一件极好的事。安左迁再幸运一些,说不定就能拿到帖子参加武林大会。只是不清楚安左迁愿不愿意。

当天,安左迁踏着西方天边的红霞归来。何为书随着扫尘在宫外早早等候,看着那个猩红的人影越来越清晰。枣红色的马长鸣一声,停在了何为书面前。安左迁刚跳下马,一旁的小厮动作麻利的将马牵走了。

安左迁看到扫尘在这里等着他,像孩子得到了糖果一样,觉得心都要给甜化了,一时间忘记了疲惫,也毫不在乎还有何为书在旁边这种事,直接扑到扫尘怀里。

”我回来啦。“安左迁语气轻快,十分快活的模样。

扫尘搂着安左迁的腰身,问道:”累不累?“

”还好啦。“安左迁靠在扫尘肩上,眼睛四处看,”顾兴呢?“

”不知道,他也有他的事,怎么可能天天围着你转?“扫尘将安左迁从怀中推开,”好好站好。“

也不知道这安左迁杀了多少人,何为书在一旁都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这强烈的味道让他回忆起了何家被灭门那天,空气中也是透着这么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他口干舌燥,脑袋一阵一阵的发晕,眼前什么都看不清,胃也难受得快要吐了,慌乱的拉着扫尘的手,嗓子嘶哑的说道:“带我走,我难受。”

安左迁轻蔑道:“怎么?嫌我身上的血腥味了?在这千叶宫,你不杀那么一两个人还能活下去?”

扫尘护着何为书防着他摔下去,对安左迁说道:“为书有点不舒服,我得带他躺一会儿。”

看着安左迁满脸不开心,又道:“你也累了,回竹里馆好好泡个热水澡早点休息。”

“你都不陪我!”安左迁不开心的撅起了嘴,扫尘抬手在安左迁头上揉了一把,道:“快回去吧,你没在的时候有你一封信,我放你桌上了,你快回去看看。”

“我的信?”安左迁有些惊讶,“我不认识宫外的人啊,怎么会有我的信?”这确实是安左迁第一次收到信,他的圈子很小,就千叶宫而已,也不怪乎他会惊讶了。

“你自己去看看吧,”扫尘觉得安左迁再不走何为书真的要趴在这儿了,“我先走了。”

安左迁就这么目送扫尘扶着何为书走了,心里打翻了醋瓶也似的酸涩。

扫尘这戏太真了,他这个知情人都当了真,忍不住吃醋担心。

第十二章 机遇

看着扫尘他们走远,安左迁才回到竹里馆,却看到卧房中拉开一扇屏风,屏风后是已经灌满热水的浴桶。浴桶旁有一个摆放物品的小桌,上面放着换洗的衣物和一封信。

安左迁都不用想就知道是顾兴做的,他心想难怪顾兴没有去迎接他,原来是在这里准备着接风洗尘啊。

除了顾兴,没有人对待安左迁如此细心了。

安左迁褪去衣物,将浸透血的衣服随意丢在地上,略显急切的跨进浴桶美美的泡起澡来。何为书讨厌闻到血腥味,他又何尝不讨厌,只是在千叶宫大多有些身不由己罢了。

对于把他带进千叶宫的安永识,他实在不知道是该感恩还是该怨恨。若说该感恩,那么自己身上的桃花刺青,还有一变天就疼痛难忍的脚踝无不是拜安永识所赐。若说该怨恨,如果不是安永识将自己从勾栏院买出来,自己现如今混得好一些说不定是趴在某个达官贵人身下求欢沦为男宠,混得不好就是人人给钱就可以上的小倌了,哪有现在的权势地位。

安左迁对安永识的感情永远都是矛盾的,他有的时候觉得安永识是一个智者,有时又觉得安永识是一个为爱痴颠的可怜人。不过安左迁不是会在乎这种事的人,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安永识也变成枯骨永远葬在千叶宫的宫主陵,再考虑这利弊对于安左迁又有什么好处呢?

思绪间想起了扫尘说的信,顺手拿起那封信,看到信封上的落款时时安左迁也被惊到一下,想着自己并未做了什么天地不容的事情,也就心安理得的撕开信封,将信拿出来。

信的内容繁琐,无非是一些客套话。安左迁洋洋得意的读着那些什么年少有为什么人杰一类的夸耀大有拍马屁之嫌的话语,终于读到了正事——臧真一以私人身份邀安左迁到无极峰一叙。

奇了怪了,这臧真一打着什么主意?安左迁百思不得其解,现在的自己因为天极门一事正在风口浪尖上,有胆子邀自己私会的,要么就是想悄悄除了自己扬名立万,要么,就是有求于自己。可这臧真一属于哪一类,安左迁觉得这两种都有可能是他的目的,也有可能都不是他的目的。毕竟臧真一是数十年的老江湖了,安左迁这年轻的一辈怎么可能猜得到他的想法。

再者,这信是扫尘转交给他的,那扫尘一定看到了寄信人的姓名,扫尘会不会多想,会不会和他心有间隙,这是安左迁十分在意的事情。

越想越坐立难安,安左迁从浴桶中站起身,用干的毛巾草草将身体擦干,换上干净的衣物,安左迁抓起信施展轻功掠出竹里馆。

这时已经月现星沉,安左迁都出来了才想起扫尘可能睡了这种事。

稍远处看到扫尘卧房仍然灯火幽微,料定这扫尘肯定没有睡,更是加快了脚步,眨眼间便到了门口。

安左迁无规无据惯了,并未敲门直接推门而入。哪曾想扫尘与何为书正唇齿纠缠在一起,吓得安左迁在门口愣了那么一会儿,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何为书发现了安左迁,登时连脖子耳朵都羞红了,倒是扫尘镇定自若,将何为书护到身后,仿佛刚才那满室旖旎和他没关系似的。

安左迁反应过来了,心里打翻了五味瓶似的不知滋味。

这扫尘毕竟是安左迁喜欢了十多年的人呐,猛的撞见他与别人那么亲密,安左迁觉得自己的心被剜出来泡在醋坛子里又撒上盐,真是又心酸又气愤又不甘。可扫尘又说过他不过是在做戏而已,偏偏还不能做什么,委屈得眼角都红了,那模样真的是可怜得讨人喜欢,只想让人捧在心尖尖上疼着。

安左迁连手里的信纸掉了也不清楚,堪堪退了几步,将门关上就跑。

何为书也回过神来了,他将安左迁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走到门口将信纸捡起来交给扫尘问到, “他好像有点难受,你不去追他吗?”

“没事,”扫尘看着手里的信,大概知道安左迁是要来讲什么的,“明天再去也不迟。”

且说这边安左迁匆忙跑回竹里馆,但大脑还是一团浆糊活动不起来。顾兴来到竹里馆发现他呆呆傻傻的坐在床上,不禁的喊了一声:“公子?”

安左迁可算回过神来,特别委屈的说道:“师兄,我心里难受,今晚守着我好不好?”

千叶宫虽然弟子众多,但安永识真正的弟子却只有顾兴和安左迁二人。顾兴比安左迁早入宫几年,安左迁确实应该称其为师兄。后来安左迁成了总管,顾兴觉得他们有主从之分,只允许安左迁私下叫他师兄,而顾兴自己不愿随众称呼安左迁为安总管,更不愿叫其师弟显得贬低了安左迁的身份,便叫他公子。安左迁也许只是千叶宫一时的总管,但却是他一生的公子。

顾兴察觉到安左迁定是受到了委屈,但他并不多问,只是应了下来,他并不是能说出多华丽辞藻的人,但能做的他一定做得到。

安左迁取出琴与酒,道:“好久没为师兄弹一曲了,今天赶巧!这今年的醉桃香到今天味儿正醇,正好佐以这琴音。”说罢给顾兴满上酒。在琴铉上拨弄几下便成了调:

……

银烛冷秋光画屏,碧天晴夜静闲亭。素手拨琴琴音泣,欲唱且无调。

皎皎空中孤月轮,何人初见月?人不同,月相似,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注①)

……

一曲唱罢,安左迁只觉心中愁思缓解不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大笑:“好酒!”注①:安左迁所唱来源于卢挚《沉醉东风·七夕》、张若虚《春江花月夜》、李煜《相见欢·林花谢了春红》。为了押韵和连贯我添了一句而且做了改编。查子不是太有才华的人,如果这一曲毁了这篇文,那大家忽略这一小小曲子吧。欢迎各种批评建议,求讨论求收藏和轻石。

第十三章 夜

月亮爬到枝梢头时,顾兴已经喝了个半醉。安左迁是极其不容易喝醉的,这一杯接一杯灌下肚,不见醉意,眼神倒越发清亮起来了。

短短时间,安左迁周围就摆满了酒坛子。

顾兴觉得再喝下去自己铁定要醉,那样今晚不仅照顾不了安左迁还得牵连安左迁照顾自己,所以他放下酒盏抱拳道:“公子实在好酒量,属下不敌,恐怕不能与公子尽兴了。”

“也罢,”安左迁也放下酒盏,“这再好的酒喝那么多次味道也是淡了的,歇下吧。”

顾兴十分自觉地去为安左迁铺床,安左迁翘着腿坐在床沿看着顾兴,免费劳逸顾兴的同时还制造点麻烦给他去收拾,顾兴也纵容他,将床铺铺开,散落的酒坛收拾好,顾兴退回门口抱拳告辞打算离开。

安左迁拦住他,“师兄,今晚就别回去了,”翻身上床,安左迁拍了拍身侧那块空出来的地方,“好久没和师兄同榻而眠了,真的很怀念小时候。”

顾兴面上诚惶诚恐,明明心里就已经乐开了花,恨不得能扑上去将安左迁吃干抹净,还偏要装出一副矜持的样子,扭扭捏捏大姑娘也似的爬上了床,还面红心跳的等了一会。不过让顾兴失望的是,安左迁并未有什么进一步的动作,只是安安静静的背对着他蜷在一起,让你不知道他是睡了还是醒着。

窗外春风过竹林沙啦啦的响个不停,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似是在吞噬这一方土地。夜晚就是静谧的,除了虫鸣,整个千叶宫寂静了下来,如巨兽般沉睡在这粘稠的夜晚,平添有几分安详之感。

安左迁在侧与顾兴同榻,背对着顾兴一动也不动似乎是睡着了。顾兴却难有睡意,此情此景让他不禁想起了幼时时光。那时的安左迁还是个小肉包子,身上的婴儿肥还没消下去。安永识拉着小安左迁的手去参观千叶宫,同时也顺便被千叶宫其他人参观着。

当时小安左迁那张还没有长开却已现绝美的小脸怯生生的躲在安永识后面,明明很害怕生人,仍然好奇地去张望小顾兴。安永识笑着将小安左迁从背后捞出来推在小顾兴面前,对他说:“小阿迁,叫师兄。”

小安左迁特别乖巧的用着糯糯甜甜的嗓音喊:“师兄~”

安永识特别宠溺的揉着小安左迁的头发对着小顾兴道:“小阿迁既然认了你当师兄,你就要好好照顾他。”

其实那时候的顾兴年纪也不大,懵懵懂懂的不知道什么是“照顾”,但他向来听话,还是很郑重的点头,说了个“好”字。小安左迁也是机灵的出奇,听到安永识吩咐小顾兴照顾他并且小顾兴也答应了便知道自己得了个大腿,为了防止这大腿跑掉,还特意上去抱住小顾兴,附赠了一句甜甜的不要钱的客气话:“谢谢师兄,师兄真好。”

小顾兴被这小肉包子一扑,怀里热乎乎软绵绵,鼻尖萦绕着奶香味儿,还得了两句软乎乎甜丝丝的师兄,登时心就软了一点,暗暗下定决心要照顾好这个肉包子。

可顾兴毕竟还小,分不清什么是师兄对师弟的照顾什么是保姆对公子的照顾。这没掌握好度越了界,生生成了小安左迁贴身的保姆。小到束发剪指甲,大到打架受惩罚,小顾兴能做的都帮他做了,恨不得饭都能帮他吃了,有的时候小安左迁眼泪汪汪的完成安永识要求的画作或曲谱,小顾兴就在想这安永识怎么舍得欺负这么乖巧讨人喜欢的安左迁呢?他宠溺安左迁宠得丧心病狂令人发指,而安左迁却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一切。等到顾兴反应过来后,照顾安左迁却早已成了习惯改不过来了,他也不想改,安左迁理应被人捧在掌心的,该他护着。

那个时候的安左迁还是和他睡的,也是蜷成一小团,窝在他怀里睡得十分安稳,有时还会带着笑说呓语,小安左迁是个小馋嘴儿,做梦都在说明天要吃什么。现如今安左迁个子早已长高,褪去了婴儿肥有了少年的清瘦和骨节分明。那张脸也没了稚气变得妖冶逼人起来,一笑虽风华绝代妖娆无双,却再也不是原来那般蜂蜜似的乖巧甜腻得透彻。安左迁自己都没发现,他会在发呆的时候无意识皱眉,就像全天下的烦心事都到了他身上。

如果安左迁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而不是千叶宫的总管,会比现在逍遥自在得多吧。

毕竟,安左迁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啊。

普通人家十六岁的少年或者快意人生,或者勤奋读书考取功名。空闲时间携二三好友游山玩水,或者有了心仪的姑娘,天天蹲点守着人家姑娘,晚上回去魂不守舍,写写一些读不通不明意义的情诗。

顾兴不止一次那么想,可惜这世间没那么多如果。安左迁是魔教弟子这个事实并不能改变,所以他只能在同龄人享受生活的时候管理千叶宫,没有自由没有私人空间。就连能认识哪些人都是注定的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想要平静的生活,那是妄想。

不自觉顾兴叹息出声,安左迁翻了个身问道:“师兄你怎么啦?”

顾兴一惊,“你还没睡?”

“没有,只是最近睡眠浅,容易醒。”安左迁道,“师兄在想什么呢?怎么还没睡?”

“我只是在想小时候罢了,”顾兴怀念道,“那时候你矮矮的一个,路都走不稳还天天跟着我跑。”“我也记得!我当初很黏师兄,有一次师兄烦了想甩掉我,特意走的林子,后来我就丢了,听师父说你和他找了好久,结果我在兔子洞外拽兔子玩儿。”安左迁干脆不睡了,聊起了过去。

“对呀,也不知道你摔了几次,手心的皮全破了,因为这个师父还把我打了一顿,那时我就想啊,要把你看好了,要不然就要被打。”顾兴笑道。

“什么嘛!”安左迁佯装生气道,“我还以为师兄是真的关心我,没想到是因为害怕被打。”

“我是真关心你,理由嘛我就不说了,”顾兴道,“你平日都不够睡的,现在不聊了,你快睡吧。”

安左迁嗯了一声,转过身去了。

顾兴关心安左迁的理由安左迁怎么会不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第十四章 夜月

长夜漫漫,就千叶宫来说,不眠之人何止顾兴,还有何为书。

何为书翻来覆去覆去翻来烙烧饼一般,睡不着本来就心中烦躁,外面不间断的虫鸣更是让他想出去洒药毒死那些聒噪的虫子。

让何为书睡不着的原因,除了虫鸣,还有其他。

何为书只要一闭上眼,脑海里是扫尘的脸慢慢靠近想要轻吻他的画面,何为书的脸很烫,他实在羞耻得慌,可是这羞耻中又透着一丝捉摸不透的欣喜,他觉得自己被扫尘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吻给弄糊涂了,连自己在想什么都不清楚。

都是这可恶的扫尘,都怪他,若不是他自己怎么可能变得那么奇怪。何为书忿忿拉扯着无辜的被子,忽的想起扫尘第一次亲吻他时问他的话:

“讨厌吗?”

完全讨厌不起来啊!何为书心想自己一定是坏掉了。

“何为书啊何为书,你是不是病了啊。”他喃喃自语,只觉心中肯定了什么,却又急切的想知道什么。当机立断头脑发热的披上衣服去找扫尘。

何为书到了扫尘寝室门口就后悔了,这种时刻扫尘早已睡熟,屋内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心中暗怪自己头脑发热,正打算离去,忽闻房内传来一声轻唤:“为书?”,接着便是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在江湖的人睡觉警惕心多少有些严重,更何况扫尘安左迁之类从小在尸骨中挣扎成长的人,若是太麻木只有死路,长久保持警惕已然成了习惯,所以稍有动静就能醒过来。

扫尘推开门走了出来,何为书十分不好意思道:“抱歉,打扰到你了。”

扫尘摆摆手表示他不在意,问道:“怎么了?”

“我有些睡不着。”何为书道。

听到如此,扫尘进屋找了一盏灯笼,点燃里面的蜡烛,笑着向何为书发出邀请:“今夜月色迷人,何公子可愿与我秉烛夜游,一同欣赏这千叶宫的夜景?”

也许是月色太美,照得扫尘棱角分明的面容有些许温柔,何为书情不自禁上前,应了扫尘的邀请。

沿着碎石板路来到千叶湖边,一路看着在夜风中摇曳的花朵,倒也十分悠闲自在。待到了湖边,恰好遇上湖面起雾。月光被雾气分散,氤氲笼罩在湖面,宛若仙境一般,那些莹绿的荷叶被微风吹得上下起伏,好似绿衣仙子跳着舞,美不胜收。

一阵劲风袭来,扫尘脱下外衫给何为书披上,“别着凉了。”

何为书拉紧身上那件带有扫尘温度的衣服,问道:“你不冷么?”

扫尘笑道:“你的内力能和我比么?”

何为书略带鄙夷的看了一眼扫尘,道:“是是是,知道你武功高啦。”

扫尘道:“武功高,我可以保护你。”

何为书嘟囔道:“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扫尘耳力极好,很是认真的说:“我喜欢你啊。”

扫尘的表情太认真,将何为书闹了个大红脸。何为书本不是豁达能坦言自己感情的人,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左顾右盼就是不敢将视线落在扫尘脸上。

本来很好的气氛突然尴尬起来,就在何为书快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他注意到了扫尘手中所提灯笼罩的图案。

那图案是几点梅花,昏黄的烛光使这几点梅花影影绰绰,让人看不真切,虽难以看清,但还是能看出绘画者高超的技艺,哪怕只是惊鸿一现,也是呼之欲出好似真的存在一般。

找到话题了!何为书伸手接过灯笼仔细观赏,开口道赞:“你这灯笼罩上的梅花可画得巧。”

扫尘答:“这是阿迁的手笔。”

安左迁喜爱绘画,犹擅花草。那年冬末安左迁病犯得厉害,躺在床上时时疼晕过去没多少清醒的时候,渐渐回暖的时候安左迁才能下床走动。晚上吵着闹着要去看梅花,扫尘拗不过他,也就点了灯笼背着安左迁去山上看梅花,回竹里馆的时候安左迁就在灯笼上画了这枝梅花。

又是安左迁!何为书有些不开心,为什么扫尘身边总少不了安左迁的身影?

也许是今晚的月色太过醉人,何为书也和喝了酒一般胆子肥了起来,道:“安总管果然是武艺双馨的妙人。你也和他做过那种事吧。”

扫尘先是疑惑什么事,但看着何为书明明一脸难过却还在装不在乎的脸实在有点心疼,心中隐隐也猜到他问的是何种事,开口宽慰道:“不曾,我和阿迁虽亲密,但也只是亲人。”

“为书,亲吻那种事我只与你做过。”扫除说的很真诚。

为什么这个人能毫无顾忌的说出如此羞人的话?

何为书觉得脸都快烧起来了,忙伸手去堵扫尘的嘴,“别说了,快别说了。”

扫尘拉过何为书的手将他拉入怀中,在他耳畔轻轻道:“你还没回答我呢。”语气竟有点委屈。

何为书被他嘴里呵出的气吹得耳朵有点痒,缩了缩脖子,“回答什么?”

“你讨不讨厌我作为一个男子,却这样抱着你轻吻你,和你做男女情侣之间的事?”扫尘又问了一遍那个问题。

他竟然还记得这个!何为书红了耳根,用细不可闻的声音回答道:“不讨厌啊,感情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没道理的。”

扫尘轻笑道:“听不见啊。”

习武之人耳力极好,他怎么会听不见?扫尘只是在戏弄何为书罢了,果不其然,何为书被他惹得羞红了脸,拍打了扫尘一下,怒道:“你这个登徒子!”

扫尘揽着他,笑道:“走吧走吧,快回去睡了。”

“可是我不困啊。”何为书道。

“这样啊,那我们去下棋吧。”

闲敲棋子落灯花。何为书隔着摇曳烛火看着扫尘,怎么会讨厌扫尘啊。是扫尘将他从一片刀光血影中拉出来,是当时濒临奔溃的他的唯一的光,若不是扫尘将他带出何家,现在的他不过是安永识刀下的一缕冤魂,哪还有机会赏这风花雪月?

扫尘待他温柔似水,处处周到,这份感情哪怕有悖常理,他也无法自拔的沉溺了进去。

第十五章 温存

远方天空的鱼肚白逐渐吞噬了黑暗,晨曦熹微,林间更有鸟啼声声,千叶宫的清晨一派祥宁和谐。

伴随着清晨的第一抹阳光,安左迁一跃而入,在湖面击起水花后沉入湖底。

冰凉湖水在瞬间浸透了安左迁的衣物,他在水里舒展身姿,宽大的袖摆和衣摆随着水流流动,宛若开在湖底的巨型花朵,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冒出头换气,接着沉入湖底,周而复始。

水流给了他在母亲子宫般的安全感。

一旦他有什么不快或者想不通的事,他都会选择这种方式让自己平静下来,在水里就好像与世隔绝了一般,他只有在这方天地,才可以不用考虑千叶宫的前途如何,不用考虑自己该如何。

太多人觉得安左迁随性洒脱没有规矩,也只有安左迁自己清楚,他并没有看起来那么自由。

千叶宫,还有扫尘,都是拴住安左迁的沉重锁链。

只有在水里,他的大脑,他的手脚,才是属于安左迁自己的。

扫尘在其他地方寻不见他,深知安左迁习性的他来到了湖边,再一看那个随着水流上下起伏的阴影果然是安左迁,看样子安左迁还没有上岸的意图,扫尘找了一方干净的大石头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安左迁浮了上来,扫尘上前将安左迁拉上岸,笑道:“又闹什么小脾气了?把自己弄得湿淋淋的,染上风寒怎么办?”

安左迁做出赌气的样子,道:“有人惹我生气了。”

“谁惹到你了?说出来我教训他。”扫尘将他贴上脸上的湿发揽到一边。

安左迁忍俊不禁,道:“得了吧,这么一大早来找我肯定有正事,快说吧。”

“你先回去换衣服,”扫尘扯起安左迁湿淋淋的袖子,袖口滴滴答答落下一串水滴,“你一生病就不容易好,还是注意一点照顾好自己,少生病始终都是好的,天大的事都没有你重要。”

于是安左迁回去换衣服,扫尘就在屏风外与他聊天。

“你的信昨天掉在我那里了。”扫尘将信放在桌上,“以后小心一些,万一是什么重要信件被其他人捡到了就不好了。”

扫尘一提起昨晚安左迁就想起他和何为书的事,一想起他和何为书的事就气得胃疼,于是没好气道:“你来找我也是为了信吧。”

“阿迁真聪明!”扫尘没有底线的夸奖道,“臧真一这个人你应该略有耳闻,他寄信于你不可能是为了普通的问候吧。”

安左迁答道:“想必是听了我在阴西堂的事,他想邀我去无极峰一叙。”

“那阿迁的看法呢?”扫尘食指敲击着木桌,发出嗒嗒的声音。

安左迁沉吟片刻,答道:“我愚昧,猜不透他的心思。”“阿迁,现在千叶宫已经不似以前那般安稳,天极门这种二等门派都敢抢我宫药草,那武林其他门派肯定没把千叶宫放在眼里,他们联合起来对付我宫也只是时间的问题。”扫尘分析给安左迁听,“现在凡音赋不全,千叶宫倾覆这一事似乎成了定局,”扫尘笑了笑,“可是臧真一给你寄来了信,不管他的念头是好是坏,对于我们来说都是一线机会。”

“那你要我怎么做?”安左迁已经换好衣服走了出来,给扫尘沏了茶。

“去一趟无极峰,尽力拿到武林大会的邀请。”

“说得轻巧,”安左迁皱着眉把玩着茶杯,“这臧真一又不是我什么人,怎么可能会答应我这种事。”

“臧真一肯写信邀请你至少证明他欣赏你。”扫尘反驳道。

欣赏自己就会给自己开后门?安左迁觉得扫尘的想法太奇怪了,却也不想和他争,只能妥协,“好吧好吧,这个我尽力。”安左迁道,“那凡音赋呢?何为书那小子还不肯交出来么?”

“为书那里不能强求,”扫尘答道,“我觉得该用点计策了。”

安左迁心突的一跳,他竟有种不好的预感。伸手抓住扫尘的手,安左迁有点不敢松开,扫尘的每一个决定都不是万全之策,肯定会有所损失,安左迁很清楚这一点,他每次都会毫无怨言的照办,但这次,安左迁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呼啸,如果他松开就会丢了什么。

扫尘也许是察觉到了安左迁的害怕,反手将安左迁的手握住,道:“先不考虑这些,阿迁生辰快到了,你想要什么?想怎么过?”

安左迁自己都忘了这件事,他没想到扫尘居然还记着,一时觉得心脏那个地方又酸又胀,“我没有什么想要的,只要你在你陪我就行了。”他本就为扫尘而生,唯一的执念也只是扫尘。

扫尘问道:“就这些?你再说几个,我会做到的。”

安左迁大了胆子,道:“这么说我想和你行床笫之礼,做夫妻之事你也答应咯?”

“这你就别想了,”扫尘捏了捏安左迁脸蛋,“在你学好凡音赋之前守不好阳关我打会死你的。”

安左迁觉得自己遭受了天大的委屈,在千叶宫像他这样到了束发年纪的人大多知道鱼水之欢的滋味,即使没有度过春宵但一定有过自亵,可是他却连自亵都没有过,被迫冰清玉洁了十多年。就连扫尘为了练功也是有几个小玩意儿的,在安左迁这方面却是监督得很严。

童子之身练功总归好一些,更何况安左迁本身就根骨奇佳,若是能守住童子之身,那以后在武学上的成就绝对能超过扫尘。

扫尘认为他已经把安左迁护得滴水不漏了,安左迁就该听他的话安心练功就行。安左迁从来没有违背过他,他也就理所应当的觉得安左迁不该做任何违背他的事,他忘了安左迁是一个有自己想法的人,而不是对他百依百顺的宠物,等到他意识到的时候,却早已失去了安左迁,一切成了定局。

多年后的扫尘回忆到自己对安左迁的所做所为,才惊觉做得最多的并不是他,他只是按照自己所想塑造安左迁,而安左迁却因为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拉低底线,为他做尽了不喜欢的事。

若是他能早点明白,那他也不会失去安左迁了。

可是此时的他,并不清楚。

第十六章 生辰

三月廿十一,千叶宫桃花开得最盛的时候。

这一天,也是千叶宫安总管安左迁的生辰。

说是生辰其实也不是的,安左迁具体生于哪天,没有人清楚。定在三月廿十一,也只是安永识随口的一句话:“这桃花开得热闹,阿迁过个生日来让我们也热闹热闹。”然后每年的三月廿十一都成了安左迁的生辰了。

扫尘答应了要陪安左迁,天刚破晓他就来到了竹里馆,他也没有刻意的放轻动作隐藏身形,安左迁在睡梦中就察觉有人进来了,一个轱辘起身抽出了枕边的归云剑,在看清是扫尘后欣喜的唤了一声:“扫尘!”

“叫哥哥,” 扫尘打开衣柜翻找衣服,抖开一件降紫色的衣服给安左迁看,“这件怎么样?”

“可好,”安左迁接过衣物,“这件衣服料子不错,做出来就一直放着,我还没穿过呢。”

说罢穿好了衣服,走到铜镜前打算梳头,扫尘拿过安左迁手里的梳子,替他将打结的头发梳开。

“感觉上次给你梳头发还是昨天的事,”扫尘熟练的将安左迁全部头发束起,找到缎带给他扎上,“没想到眨眼间已经过了束发的年纪。”

“那又如何?”安左迁道,“扫尘哥哥也才及弱冠,这一辈子连一半都没过去,我们还会有长长的一生伴在一起,又何必在乎过去的时间。”

少年曾慕多情,这眨眼间十余年已然过去,本以为往后余生也将如过去般度过,可命运这种事谁能猜到。

“我最近啊,跟着燕无妄习得了占卜之术。”安左迁拿过几枚铜钱,“你投投看。”

扫尘抓过铜钱随意一掷,正正反反皆有。

安左迁细致入微的观察着这些铜钱,脸色莫的一变,神经质的将铜钱推到一边,“我学艺不精,一定是错卦。”

扫尘疑惑道:“怎么了?卦象上是怎么说?”

安左迁颓然道:“卦上说你有大难。”复又抓住扫尘的手,直直的看向扫尘的眼睛,“只要我安左迁还活着一天,绝对不允许你落难一天。别人想要害你,那也得我安左迁身上的血流尽!”

安左迁的眼神坚定得可怕,好似没有什么可以动摇他的信念。安左迁这个人虽然与他朝夕相伴,看起来无话不谈,他以为他是很了解安左迁的,可安左迁刚才的话让他发现他好像从来没有看透过安左迁。

扫尘错开与安左迁的对视,他不敢看他的眼神,“怎么会,你只要开开心心待在我身边就好。”

安左迁嘟嘴,表情十分委屈:“你不信我。”

扫尘长臂一展将安左迁捞进怀里,“我不是不信你,我相信阿迁有能力护我周全。再说这卦,你又不是神仙,算错卦也是可能的。就算你算准了,再大的难我也能挡过去,对不对?”“我说不过你,”安左迁道,“今天是我生辰,你得听我的。”他不想再持续这个话题了,再说下去他们就会闹僵了,他不要因为那么一点事儿破坏今天一天的美好。

“好,依你。”

“今天桃花开得好,”安左迁站起来,拉着扫尘往外走,“我要去把桃花画下来。”

自从何为书来了以后,安左迁再也没好好和扫尘单独待上一天。今天实属机遇难得,他们两个兴致都很高,或许是因为那一卦的缘故,两个人都尽力想把今天过好,心照不宣,不谋而合。

安左迁将矮几摆放好,铺上宣纸,扫尘将墨研开,将毛笔笔头润开,这是多年培养出来的默契,不消对方说什么,自己自然而然的心领神会。

且看安左迁在丹青里蘸了蘸,挽起袖口在宣纸上轻点几下,活灵活现的桃花跃然于纸上。

良辰美景奈何天,这琴棋书画伴了他们一天。入了夜,自然要请酒。

安左迁找出自己提前酿好的醉桃香,打开封口,这桃香混着酒香就飘出来了。

醉桃香,便是要醉死在这桃香中。

扫尘豪爽,举起坛子将酒灌入喉咙,安左迁怕他喝伤,伸手抢过坛子,毫不避嫌的将余酒喝进肚里。

扫尘脸上浮起一抹酒色,本就华丽的面容添了几分高贵慵懒,与安左迁雌雄莫辩的美不同,扫尘眉目华丽深刻,美得十分有攻击性。他夸道:“阿迁好酒量。”

安左迁喝了那么多面色不变,他嗤笑着去给扫尘煮茶解酒。这酒量好又不是天生的,是逼的,逼他的人正是安永识。

安永识喜怒无常,对安左迁忽好忽坏。好起来的时候恨不得把星星摘下来给你,坏起来的时候把你折腾得半死不活的。安永识哄还在小的安左迁喝酒,边喝边说:“阿迁你好像我一个故人,越看越像。”小安左迁不敢违抗命令,一杯一杯喝水似的往嘴里灌,没几杯就醉得看不清听不清说不清了。

“你真的好像他,看着你我就会想起他,一想起他我心就疼得受不了,”安永识说着,脱去了小安左迁的衣物,“那就让你不像他好了。”

即使小安左迁醉得意识不清六感不识了,那晚的疼痛让现在的他都会颤栗。那种疼是形容不出来的,除非你去体会,可这世间有几人能体会那种痛。

小安左迁疼得从醉酒中清醒,因疼痛而晕过去,又因疼痛醒过来,如此反复。每一条经脉都疼得在抽搐,疼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一个成年人都受不了那种痛,更何况一个孩子呢。他最终疼得晕死过去,也算一种幸福了。安永识抱着他出来的时候,他也就吊着一口气没死过去,整个人都成了血人,裹着他的被褥也被血浸透了。连见惯了死人血腥的燕无妄都被吓到了,口齿不清晰的问道:“阿……阿迁这是?”

安永识毫不在意的回答:“我给他易了皮换了骨。”

燕无妄瞪大了眼睛,易皮换骨之痛岂是一个孩子能承受的!这安永识没人性到了极致吧!

小安左迁足足睡了三个月才恢复,醒来后,再也不是过去的面容。没了幼稚的英气,变得阴柔清秀起来。

此后,安左迁喝酒再也没醉过,即使他现在有了能力权利保护自己,但那份痛太刻骨铭心,他不敢再醉一次再受一次。

令人唏嘘。

第十七章 约定

安左迁热热闹闹过完生辰,歇了几天,也就开始做正事了。

距离上一次出宫不久,安左迁再次出宫,这一次不为杀人,甚至带了厚礼,前往无极峰去拜访臧真一。

奔波几天赶到无极峰脚下,迎接安左迁的并不是知书达理的门童,也不是沉默老实的引路人。而是一把冰冷的剑,持剑的人便是臧真一首席弟子舒达。

安左迁气恼,这几天奔波身体疲惫,这人却还要打一场。但也还是积极面对,侧身闪过那突然出现的剑刃。

安左迁躲避剑刃的同时拔出归云剑,身姿一晃已然来到舒达身后,这舒达反应极快,将手向后一背挡住安左迁刺过来的剑,顺势施展轻功跃到背后的柳树,紧接着脚蹬柳树树干借力飞驰下来,他手中的剑一时间寒光万丈,还未靠近安左迁,安左迁就感到那凌凌剑气。看来这舒达的剑已经达到了一定的境界。

照这样下去安左迁所用剑法是打不过的,安左迁当机立断的换了剑法,剑与剑毫不犹豫的顶撞在一起,铮铮作响,竟檫出火花来。安左迁与舒达谁都不肯撤剑,就这样用剑身做媒介拼起内力来。

安左迁不曾修行过凡音赋,他的心法是安永识亲自传授的坎离诀,虽不如凡音赋那么大气磅礴势压万钧,却源远流长生生不息。

这一较量,双方势均力敌,一时竟分不出上下高低。

师父只是派舒达来试探安左迁,并未叫他真正与之分出高下,况且真正的高手只要看几招的身法与气劲便能知道对方深浅,这位叫安左迁的人,能与他较量那么久,看来并不比他弱多少。

舒达率先收了招,抱拳行礼:“少侠好身法。”

安左迁回礼:“舒大侠不愧为武林第一剑。”

“少侠不必多礼,师父已经等候多时,少侠请随我来。”

客套完,舒达便引着安左迁去见他师父。

臧真一的住所在无极峰的正中间,位于峰顶。安左迁跟在舒达身后上了山,忍不住打量这些风格古朴的建筑。

无极峰真不愧是百年大派,这房屋风格大气朴实,自有威严。

舒达引着安左迁到了臧真一的居所,打开了木门抱拳道:“师父,千叶宫安总管来了。”

“进来吧。”声音苍老却不失底气。

安左迁走进屋里,才得以看见臧真一。

摇曳的烛火照耀着那位耄耋老翁,舒达向老翁行了礼,向安左迁介绍到:“这位便是我师父臧真一。”

安左迁恭恭敬敬的鞠躬,双手交握到额前,“晚辈见过臧宗主。”

臧真一道:“出去吧。”舒达恭敬的退了出去,还不忘拉上门。

臧真一不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打量安左迁,似要将他看出洞来。安左迁也不说话,随他打量。

许久,臧真一才开口道:“安少侠果然青年才俊。”他说话中气十足,可见其内力的高深。

安左迁谦虚道:“过奖。“

臧真一看了一眼面前的坐垫,道:”坐下吧。“

安左迁直白道:”臧宗主要说什么直接说,安某直接惯了,这些弯弯道实在做不来。”

“爽快,”臧真一夸道,“听闻你夜袭天极门一事我就觉得你不是普通人。”

安左迁报以一笑,并不想多说。

臧真一给安左迁倒上茶,缓缓开口道:“这武林终究要是你们的了,我也只剩一口气,再也不能有所作为。我这一生已无什么遗憾,唯一挂念的,便是无极峰了。”

安左迁挑眉,并未做声。

“无极峰在江湖独大多年,恐怕早已引起其他派教的不满了,只因我还坐在这,他们不敢有所动作。”

“可我一旦烛灭,无极峰将遭受什么是我想也不敢想的事。”

“虽说这武林盟主万倾帆为我无极峰弟子,舒达也算江湖骁楚,但这两人皆醉心于武功,不擅权益之事。”

“若无极峰真有招揽祸事的那么一天,还望少侠出手相帮。”

安左迁心里不免觉得好笑,这臧真一以为他的脸多大,以为几句干瘪瘪的话就想让他做免费的打手?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那么讲:“臧宗主错爱,安某自认没那么大本事……”

“若少侠肯答应我,作为条件,我愿做中介人推荐千叶宫加入武林大会,”臧真一将邀请帖放在桌上,“我不才,江湖上这点颜面还是要给我。”

“尽力拿到武林大会的邀请。”扫尘说过的话还历历在耳,现在机会来了,安左迁却犹豫了。护他无极峰,说得轻巧的一句话,但几乎是来要自己的命啊。无极峰在安左迁活着这几年没有什么事还安安稳稳的那安左迁确实赚了,但一旦发生什么,是要他命来博啊。

可是扫尘很需要这个呀,安左迁咬咬牙,既然扫尘想要,他就得拿到。于是安左迁收下邀请帖,算是答应臧真一了。

臧真一心满意足,“安少侠果然是爽快人,这天色不早,还请安少侠在无极峰留宿一晚。”

安左迁也不想多待,便在小厮的带领下到客房住下休息。

临走前臧真一吩咐道:“这事不可让他人知道。”

安左迁晗首:“必然。”他不会告诉扫尘的,他并不愿意扫尘因他而担心。

安左迁前脚才走,烛火照不到的黑暗处便出来两个人。

臧真一问道:“这安左迁靠得住么?”

一人呵呵笑着:“臧宗主还不相信我看人的眼光吗?这孩子重情重义,根骨又不差,是个好苗子。”

“终究是年青人啊。”臧真一叹道。

“臧宗主也不亏,万一阿迁抵挡不住,不是还有他么。”那人自觉倒了一杯茶,“您亲手教出的徒弟你还不放心?”

臧真一和那人看向那个一言不发的人,他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臧真一看着眼前这两人,这两人尚在武林时就引起了轩然大波,后又纷纷安静下来,现在又回归武林掺了一脚,实在不知道安得什么心,告诫道:“我不管你们为何归隐又出现,这江湖的平静还是别打扰的好。”

那人粲然一笑,道“瞧臧宗主这话说的,这江湖要乱也不可能因为我们。”

“况且这江湖,本来就平静不了几天了。”

第十八章 变故

安左迁在无极峰无心多待,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

回宫后,安左迁将那纸邀请帖放在扫尘面前,他表情带着小孩子似的骄傲,若是他后面有一条尾巴,估计那条尾巴都会左右摇摆起来。

扫尘瞟了一眼,淡然道:“怎么来的?”

安左迁答道:“这臧真一见我年轻有为,十分喜欢我,便把这个当作见面礼给了我。”说这话时周身泛着快夸我、看看我多厉害的气息。

“乱说,”扫尘说话字句虽骂但语气实宠,“臧宗主岂是这种胡来之人?”

“你是没看见,”安左迁眼睛发着亮,十分得意的说道,“他最得意的大弟子舒达和我打成了平手呢。”

扫尘冷笑,伸手去扣安左迁脉门,将真气强硬的灌了进去。安左迁惊了一下,很快静气凝神,两缕真气纠缠在了一起,相互吞噬消长,都不肯退让分毫。

半柱香的时间,孰强孰弱已经有了分晓,安左迁真气被搅得支离破碎,额头冒出汗珠,连呼吸都不畅。扫尘及时收手,为的是避免伤到安左迁经脉。看到安左迁如此境遇,扫尘讽刺道:“让你平时不认真,现在气海那么薄弱,还有脸说自己与舒达打成了平手。”

“这是事实!”安左迁强调道,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小木制圆球,随便在一个地方一按,那圆球发出咔嚓运行声,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弩,“单说这机甲和下蛊,又有谁敌得过我?”

扫尘嗤笑一声,挥手将弩打掉在地,道,“这些不入流的你倒学得好。”

“可是怎么办嘛?”安左迁扑到扫尘怀里,窝在扫尘怀里撒娇,“那些正正经经的武功我就是学不好。”

安左迁就像一只在主人脚边绕圈撒娇的猫,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机灵劲儿,让人忍不住的喜欢。扫尘很吃这一套,赶快伸手给他顺毛,“武功不好怎么了?阿迁样样不输别人,就武功不好让他们平衡一下。”

安左迁乐得咯咯直笑,尾巴都快要翘上天去了。保证道:“我一定会好好练功的,你那么厉害,我可不能比你差,给你拖后腿。”他要做扫尘最坚强的后盾,那就不能太弱,让扫尘反过来照顾他。

扫尘笑道:“好乖的阿迁。”

这话过三旬茶过三旬,安左迁渐渐有些乏了,一个劲的蒙着嘴打哈欠。正所谓春乏夏困秋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现在正值正午,春意浓困意更浓,安左迁捱着这浓浓睡意,陪着扫尘。

扫尘看着安左迁强撑着的样子,忍俊不禁,却也心疼,道:“回去睡一会儿吧。”

安左迁不肯,说要陪着扫尘,但扫尘一再坚持,安左迁只能依依不舍打着哈欠回了竹里馆午休。扫尘将邀请帖收了起来,再打坐调理内息。气息在身体各个经脉运转三周,没一会儿,门外传来了禀告声。

“禀报宫主,外堂传来消息,东越宋家家主于前晚过世。”

扫尘睁眼问道:“宋家?哪个宋家?”

“于十年前收养何公子的宋家。”门外的人答道。

当初何为书家破人亡,无所依靠,就是这宋家收养了他将他带大,于何为书有收养再生之恩。现在宋家家主过世,于情于理,何为书都是该去看一眼的。

何为书还在医舍学习基本的医术,尚不知道这件事。扫尘思索片刻决定还是他亲口告诉何为书的好。

这时,何为书和医舍的楚婆婆正在费力的研磨嚎鱼骨,这鱼骨坚硬难磨,而二人皆没什么内力,鼓捣半天都没鼓捣开,弄得满头大汗。

何为书有些焦急心乱,研磨的力度开始忽重忽轻没了分寸。

楚婆婆拍了一下何为书的手,道:“年轻人怎么这么没耐心,注意轻重!你再这样药要坏了!”

何为书抱歉的笑了笑,放慢了速度,让力道均匀些。

扫尘走了进来,楚婆婆一看,忙着招呼:“怎么突然来了呀?快坐一会。”说罢便进了里屋给扫尘泡茶。

这楚婆婆在千叶宫辈分很高,对待扫尘就如同对待自己的儿子,倒也不讲究什么。

扫尘挨着何为书坐下,何为书又再问了一遍:“你怎么来了?”

扫尘拿过嚎鱼骨,“来看看你做什么。”握拳发力,灰白色的粉末就顺着掌纹落到碗里。

何为书看着扫尘把他们辛苦半天都磨不碎的嚎鱼骨轻松一捏就碎成了粉末,心道有内功的人真好,嫉妒的神色也爬上了脸。

扫尘看他神色怪异,问道:“怎么了?”

何为书直言道:“我在嫉妒你内功好。”

扫尘莞尔:“这有什么,你要学我可以教你。”

“真的吗?”何为书惊道,“这个不是不外传的吗?”

扫尘道:“你是外人吗?”

何为书双颊一红,嗔道:“别乱说。”转念一想,“还是别教我了,别留下诟病,被你的属下说。”

“这倒没什么,他们也不敢。”扫尘道,“为书,我有一件事要和你说,你别难过好不好?”

何为书漫不经心道:“什么事啊,你还亲自跑来。”突然大脑就像过了电一般,心中隐隐有了猜测,“是不是宋伯伯出事了?”

何为书心思玲珑剔透,什么也瞒不住他,他明事理的模样太让人心疼。

扫尘道:“我也知道瞒你不住,宋师他过世了。“

何为书难以置信的退了两步,研药的药锥从手中滑落都不知,还好扫尘眼疾手快接住了药锥,才避免了何为书被药锥砸到脚的事故。”怎么会!宋伯伯身体一向很好的。“何为书还在不能接受。

扫尘将何为书拉近怀里,轻拍他后背安慰,”宋师对你有收养之恩,为书,虽千叶宫不许擅自出宫,但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有二话。”

何为书感激的一笑,道:“扫尘,我要去东越送他老人家最后一程,他收养我十二年,我都还没来得及回报,也只能这样尽孝心了。”

扫尘应了下来,道:“那你这几天好好准备,我派人陪你去。”

毕竟何为书已是千叶宫的人了,独自去哪不安全。

何为书道了声:“谢谢。”拽紧了扫尘的衣襟。

宋伯伯一死,自己身边就只有扫尘了。

第十九章 计划

安左迁在竹里馆睡了一会儿,醒后也听闻了这件事,他冷笑一声,颇有闲心来到忘我亭,沏了好茶摆上棋盘,自己与自己对弈。

他料到扫尘会来,所以扫尘来的时候他并不惊喜。

扫尘走到安左迁身边坐下,看着安左迁摆的棋局。

忘我亭位于竹林中,这竹林种了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花,粉的紫的开得繁茂,与竹林交替相应,也是美不胜收。这花香习习,鸟语阵阵,还有安左迁敲下棋子的敲击声,宁静致远,一片祥和之气。

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安左迁不急不慢下棋,一步棋一停顿,运筹帷幄,黑白棋虽都出于安左迁之手,但棋法各不相同,一时难解难分,看不出胜负来。

扫尘就这样坐着看安左迁下棋,不指挥不评价。

要不是安左迁心中知道扫尘是找自己有事,还真会误以为这是岁月静好两人相守。

倒是安左迁最先按捺不住,他用食中二指夹着一枚黑子,看也不看一眼扫尘,扬着嘴角笑道:“怎么有空来找我?不去陪你的为书?”

从何为书来之前,扫尘大部分时间是待在竹里馆的,自从那家伙来了之后,除了扫尘有公事,他根本没有主动找过安左迁,安左迁自然会生气。

扫尘知道安左迁在生气,也就不怪他说话阴阳怪气,只是道:“好久没来了,过来看看。”

安左迁笑道:“那你自己去转转,我在下棋,就不陪你了。”

扫尘无奈,他心知安左迁这样说是故意的,也就直接挑明,“阿迁,东越那家收养过阿为的宋家家主西去了,为书想去拜祭他。”

安左迁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他放下手中黑子,又拿起一枚白子,“那个姓宋的死得蹊跷,他前些日子才娶了第六房妻子,老当益壮,怎么何为书才到千叶宫没多久就死了呢?而且他以前可没少虐待何为书,何为书这么‘知恩图报’是做给谁看?”

“为书不是那种人。”扫尘看透安左迁的棋路,随意执起黑子断了安左迁手中白子的路。

安左迁讽刺道:“不是那种人?你才和他接触多久,你有多了解他?”

“阿迁。”扫尘有点无奈,不知道为什么,安左迁对何为书的敌意很大,明明何为书不擅长于武功,在千叶宫为人处事也特别低调不露锋芒,对安左迁完全构不成威胁,可是安左迁就是那么防备他。“无论怎么说,为书这么做也是合情合理。”

“确实合情合理,”安左迁落下黑子,“你想让他出宫你直接说不就成了,来找我干嘛?”

“我只是想让你派个人保护他。”扫尘落下白子赢了这一局。“这好说,”安左迁想了想,将黑白子收回重新开了一局,“我让伏龙堂的伽蓝去吧,这家伙武功不错人也机灵,再合适不过。”

“好极,”扫尘道,“我有一个好主意,阿迁,你可能猜到?”

安左迁摇了摇头,这种事还能有什么好主意?

扫尘问道:“这去东越必定要路过天极门,天极门因为药草的事已经和我们交恶,若是天极门知道千叶宫的人要路过那里,会有什么反应?”

安左迁答道:“必定要抓了去泄愤。”

扫尘执棋落在棋盘上,“所以我想放出消息,让天极门门主知道千叶宫宫主情人出了宫。”

安左迁听了“情人”二字,略有不满的皱了皱眉,虽有不满但也没有发作,只是道:“这又有什么用?”

扫尘俯身,在安左迁耳边轻轻说着自己的计划。安左迁的脸色越来越差,挥手将棋子扫到地上,黑白棋子“哒哒哒哒”交互落地落得欢快,映着安左迁的轻吼声:“我不许!你不要命了么?”

“你能想到比这更好的方法吗?”扫尘淡然道,“这武林大会就快开始了,凡音赋若不全,怎么取得好成绩?”

“你那么厉害,没有凡音赋也是第一!”安左迁咬着下唇,“我不管,你不可以这样做!”

“阿迁,不要任性。”扫尘想了想,又添了一句,“你想让我因凡音赋不全而走火入魔吗?”

“你就会用这个来压我,你这办法不是走火入魔吗?你不惜命我还心疼你呢!”安左迁要跳脚了,“这世间办法多得是!你为何非要选最险的!”

“万一他不救你怎么办?”安左迁道,“你死了千叶宫怎么办?”

扫尘叹了一口气,弯下腰去捡那些散落的棋子,安左迁自知说不动他,妥协道:“到时候他不救你,我就算毁了这身武功也要救你。然后找一个地方开个酒坊,开开心心过完以后的日子。”

扫尘将棋子放好,安抚性的揉乱安左迁的头发。他能理解安左迁的担心,但他不得不铤而走险,不管是成功也好,失败也罢,他和安左迁始终都是要相依相偎的过完一辈子。

安左迁颓然道:“详细计划告诉我吧,我好安排。”

“先回屋。”扫尘道。

回到竹里馆,扫尘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一遍,计划细节事无巨细的规划好,再和安左迁制定好方案后自然回去了,但这在安左迁眼里就显得那么急不可耐,气得安左迁想上房拆瓦。自从何为书来了以后,这扫尘就自己生辰的那天陪了自己一天,平时都不看自己一眼的。安左迁细细想来,只觉得何为书这个人太恐怖了,看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实际上安左迁根本看不透他在想什么。明明何为书没做什么,安左迁却有一种被他牵着走的感觉,这让安左迁感到很不舒服。

安左迁想不通为何扫尘对他那么痴迷,说不定扫尘都没发现自己对他的痴迷,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戏。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扫尘已经不是在做戏了,或者说,他这戏做得太真,真到已经不是做戏,安左迁不敢再往下想。

到底是谁算计了谁,不到最后一步谁也看不出来。扫尘这么对待何为书,就连安左迁都看不下去了,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何为书这个大活人急了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第二十章 被劫

总之,在扫尘和安左迁的种种计划下,何为书还是顺顺利利的出了宫。扫尘派了一个叫伽蓝的小家伙保护他,何为书虽觉得这短短旅途不会出什么事,扫尘这么做有些多此一举,但扫尘一再坚持,何为书还是笑纳了。

伽蓝不过十一二岁,扎着书童式的头发,看起来满脸童稚,个子都没到何为书的肩膀,说起话做起事却故作成熟,倒有一种故作老练的可爱。

何为书初见伽蓝时,伽蓝恭恭敬敬的对他抱拳行礼,道:“何先生。”

何为书看着他一副小大人模样,忍俊不禁道:“叫我哥哥就可以。”他是何家最小的儿子,后来在宋家也是最小的一个,虽然想当哥哥,但没那个机会。

伽蓝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扫尘,得到扫尘的首肯后,略带欣喜与羞涩的喊道:“何哥。”

何为书笑着应了。

这一路上,何为书因得到了伽蓝一声哥哥,于是对伽蓝诸多照顾,虽然大多数时候是伽蓝照顾他。

何为书发现伽蓝比起他的实际年龄来说成熟太多,懂得也很多,是一个很讨人喜欢的弟弟。

“我们一大堆人住在一个房间里,人挨人,挤得身都翻不了。”伽蓝说道,“厉害的睡的地方都大一些,那些功夫不好的就被挤在角落。”

何为书逗伽蓝,“那伽蓝这么厉害,肯定是单独睡一张床。”

伽蓝摇了摇头,“听那些门徒们说,千叶宫成立至今只有一个门徒能独占一张床。”

何为书奇道:“谁呀?”

伽蓝答道:“就是扫尘宫主,他也是第一个当上宫主的门徒。”

何为书想了想,确实是,扫尘那么霸道,怎么可能和别人挤在一起睡,但还好奇一个人,“那安总管呢?”安左迁平时的做派都说明了他是一个挑剔的人,很难想象他和别人挤在一起睡的样子。

伽蓝道:“安总管不是门徒,他和顾干事是永识宫主座下弟子,有自己私人的房间。”看着何为书一脸疑惑,伽蓝解释道:“千叶宫弟子和门徒是不一样的,弟子是那些有地位的人特意收的,要经过一些仪式,门徒就是一些习武的孩子,也没有固定的师父教武功,偶尔那些堂主来教几招,没人指点,完全自立更生。弟子的地位比门徒高太多,但如果门徒被谁看中也是可以成为弟子的。”

“这样啊,”何为书理解了,“你不说我还不知道千叶宫的等级制度这么厉害。”伽蓝道:“那是自然。门徒生活很辛苦,基本上的任务都需要我们来做,做得多却很难能吃饱,但弟子就可以花天酒地,偶尔抽空练练功就行,我还是挺羡慕他们的。”他只想能得到一个堂主的重用而已,能学到真正厉害的功夫就行,毕竟像宫主这样一鸣惊人的门徒可是不多,他也没自大到和宫主比的地步。

何为书看出了伽蓝对弟子的小小羡慕,安慰他道:“伽蓝那么厉害,一定会有很棒的人来收你为徒的。”

伽蓝觉得这个何为书风趣幽默,很好相处。他本不是话多的人,这一路上却有点滔滔不绝,讲着自己或听来的或亲生经历的事儿,何为书不嫌烦,在一旁笑着听,那笑容就像温润的玉一样。

多久没有人认真的听他讲的话了?他看着伸手为他挡住树枝的何为书,虽然他武功不低不畏惧这一枝树枝,何为书的举动很多此一举,但至少说明有那么一个人是关心他的不是?

从他有记忆起,再也没有人关心过他。千叶宫这么混乱,连自己都顾不周全,谁还有那种心情去照顾别人?

何为书是不同的。

伽蓝看着何为书的背影,这个人是自己的哥哥。

距离天极门越来越近,伽蓝也越来越惆怅,没心情说话,就沉默着沉默着。

何为书发觉了他怪异的沉默,担忧的问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歇一歇?”

伽蓝摇了摇头,道:“我没事,何哥不必担心。”

何为书不信,正欲拉住伽蓝细问,从旁边的树林中蹿出五六个持刀的人。

来了!伽蓝心道,握紧袖中的暗器。

为首的一个道:“这就是千叶宫宫主的男宠么?我还以为是什么绝色,这姿色一般嘛。”其他人附和着哈哈哈哈的笑起来。

伽蓝沉声道:“宵小!休得无礼,快报上名来。”

“哟,千叶宫竟不知道你的死对头天极门在此?”

“哼,就天极门这种水准也好意思称我宫的对头?”话音刚落,伽蓝放出袖中暗器,直中对方握刀的手。

那人吃痛,手中刀掉了下来。伽蓝眼快手快的冲过去捡刀,突然想起在临行前安左迁召见他时说的话:

“叫你保护何为书,也不是真的保护,其他人袭击要救下来,若是天极门劫人,你就装做敌不过让他劫去就行了。”

这段时间是伽蓝最开心的日子,何为书是这世上唯一肯静下来听他说话的人,但是他不能因此而抗命,作为千叶宫的门徒,抗命可是死路一条,他还不想为了何为书而死。所以伽蓝放弃即将到手的刀,意料之中的被踢飞在地,还应景的吐了口血。

宫主那么喜欢何哥,一定会救他的。伽蓝无力的看着何为书惊慌失措的表情,悄无声息的从袖中放出不知名的飞虫。

伽蓝运功压制住经脉,屏住呼吸,进入了假死状态。

那人过来探探他的鼻息,自然是没有的,带着骄傲和轻蔑道:“哼,不自量力。”

解决了伽蓝,没有武力值的何为书就容易对付的多,那人几乎没怎么用力打,就轻轻松松将何为书捆了起来,连拖带拽的拉走了。

感觉到天极门的人走远后,伽蓝翻身站了起来,到附近的分舵等候命令。

何为书还不知道发生什么就被人粗鲁的带走了,他自己深陷危险之中,心中还在担心伽蓝,他刚才好像吐血了,一定伤得很重。

惶惶恐恐中来到了天极门,见到了天极门门主陆久立。陆久立目光锐利,不住的打量何为书,似要从他身上剜一块肉来。

何为书心中发毛,面做镇定,问道:“陆门主绑我来是为何事?”

陆久立收回了他的目光,也不回答何为书的问题,只是挥挥手让人将何为书带下去。

第二十一章 计划开始

春意渐渐浓了,竹里馆一片碧绿。

安左迁焚上香炉,在铜盆中洗净手,端端正正的坐在琴前。他伸手拨动琴弦试音,细细听来,琴音清脆如同碎玉一般,是一把好琴。

抬手挑琴弦,低手拨琴弦,这一弹一拨成了曲儿,荡在这悠悠天地间。

一只飞虫停在了琴弦上,安左迁伸手将飞虫捻起,认出这是自己给伽蓝报信用的蛊虫。一旁的顾兴恭恭敬敬呈上一木质小盒,小盒没有盖子,表面被分成大小一致的方块。安左迁在四个角的方块上各按了一次,从侧边弹出一小抽屉,安左迁将飞虫放进去,将抽屉关上——这一整个木质小盒都是安左迁喂养的蛊虫。

飞燕蛊既然回来了,那何为书也就被天极门捉住了。

“这飞燕蛊已经回来了,那么也该出发了。”安左迁掏出手绢擦了擦手指,“按计划行事,我和扫尘先冲进去,你带着人马在附近树林隐蔽好待命。”

顾兴抱拳答道:“听令。”

“若是扫尘出了事,那这整个江湖都给他陪葬。”安左迁抽出归云剑,低声道。

天极门。

何为书被人连拖带拉的带到地牢,打开一扇门将他粗鲁的丢进地牢,趁何为书还没反应过来就锁上了门。何为书起身拍了拍衣服,顺便看了看四周,这里光线昏暗,周围都看不真切,偶尔传来老鼠叽叽喳喳的吵闹声。

他不清楚自己被关了多久,这里连时间流逝都感觉不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时间仿佛被拉得很长,每一秒都是煎熬。

何为书搓着摔伤的手,静静的靠着墙,胃也饿得痛了,他心里直泛委屈。也不知扫尘接到他被抓的消息没有。还有伽蓝,记得刚才看见他吐血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还有宋伯伯,自己应该赶不上看宋伯伯最后一眼了吧。

何为书苦笑一声,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在担心别人。

忽然门外传来铁链的声音,紧接着便有光从打开的门缝中透了进来,光线照射到何为书脸上,他稍有不适的抬手挡住。他眯着眼看到陆久立走进地牢,点燃墙壁上悬挂着的蜡烛后关了门。

虽然灯火幽微,但足以照亮这小小的地牢。

何为书这才发现,地牢的角落摆放着很多刑具,有些刑具都生了锈,像是血迹干涸在上面,让人不寒而栗。

“何为书?”陆久立叫了他一声,“听说扫尘很疼你啊。”

何为书抿着嘴,不肯回答,陆久立也不需要他的回答,不停的在地牢走动,边走边问:“你是扫尘的男宠……那你可知道凡音赋?”

何为书愣了,凡音赋?又是凡音赋!从他来到千叶宫里,就没和凡音赋断过关系!陆久立早有准备,他从袖口中拿出纸笔放在何为书眼前,诱哄道:“你把凡音赋写下来,我便放了你,还给你一大笔钱,让你去经商,这样一来你就自由了,也不必做暖床的男宠了,好不好?”

何为书不肯看那纸笔一眼,“我不会。”

“不会……”陆久立笑了,抬手给了何为书一耳刮子,虽然没带内力,但习武之人的气劲足以把何为书的脸扇到歪过去。何为书长那么大还不曾受过皮肉之苦,登时脸颊红肿了起来。

“你到底写不写?”陆久立恶言恶语。

“我不会。”何为书还是这三个字。

看着何为书咬紧牙关就是不肯说的样子,陆久立倒是气笑了,“是条汉子!看来不给你吃点苦头是不行的了。”

陆久立走到地牢角落,那里放了几只水桶,他从水桶里拿出一条又长又细的竹条,“这个可是好玩意儿,在盐水里泡了很久,那盐水全都渗到里面去了,抽在身上那滋味,可是又痛又辣又痒妙不可言啊。”

何为书不禁缩了缩身子,心如擂鼓,他并不是耐疼的人,过去被刺戳了都能疼半天,肯定受不了这淬了盐的竹条。

陆久立又问了一遍,“何为书,这凡音赋你会是不会?”

何为书拼命的摇头,向地牢的角落挪去,他太害怕陆久立了,他要离他远一点。

陆久立一步一步逼近何为书,他冷笑道:“行!有骨气!我倒要看看你的皮肉是不是也像嘴巴那么硬!”

眼瞅着那竹条要落下,何为书害怕得闭上了双眼。

电光火石之间,地牢大门被蛮力轰开。有人逆着光走了进来,“陆门主要凡音赋找本座就是,何必为难他。”

是扫尘!扫尘来救他了!

扫尘将手中早已断气的小喽喽丢到一旁,施展轻功到了何为书面前,捏着何为书的下巴仔细端详他被打肿的脸,看着何为书惊喜交加的表情不免觉得心神一动,轻轻的吻住了何为书的唇。

整个过程完全把一旁的陆久立当空气,陆久立气不过,将真气汇到右手向扫尘拍了过去。

扫尘一手勾着何为书,轻轻一闪躲过了这一掌。陆久立好歹也是一门之主,功力也不弱,扫尘手里带着何为书这个累赘,他不敢硬拼,躲了两三次攻击后夺门而出。

虽然现在情况危急,但何为书在扫尘怀里莫名心安。他想起小时候也是这样,扫尘将他抱在怀里一直在跑,十年过去了,这个怀抱还是没变,扫尘还是那个令他心安的扫尘。

忽然扫尘全身一震,何为书听见扫尘咳了一下,几滴温热的液体落在了他脸上。他正欲开口询问,却被扫尘往外一扔,还来不及害怕,又被另一双手稳稳接住。何为书定睛一看,接住他的人居然是安左迁!他从来没见过安左迁如此严肃的样子,安左迁抿着唇,眼也不眨的盯着扫尘。

扫尘与陆久立面对面打了几招,边打边退,待退到安左迁身旁,接过何为书抽身离去,同时,安左迁拔出归云剑横跨一步,挡在了陆久立面前。

“陆门主,要不要和本座过几招?”

皓月当空,归云剑寒光闪烁,衬得安左迁杀意十足。

血妖。

陆久立突然想起安左迁的称号,这凡音赋没弄到,要是弄死了千叶宫总管江湖上的血妖,岂不是美名一件?陆久立满足的笑,退到聚集起来的门徒后面,下令道:“覆罗阵。”这覆罗阵可是天极门第一阵法啊。

门徒迅速结好阵将安左迁围了起来,从四面八方开始攻击。

“这安左迁擅用幻术,给我打起精神来,绝不能放走他!”陆久立吩咐道。

第二十二章 同心蛊

扫尘把背后的危险交给了安左迁,自己带着何为书逃了出来。

这一路寂静,只听得见耳边凛冽的风声。原来已经入夜了啊,何为书看着天上明晃晃的圆月,心想时间要是停在现在就好了。

身后喊打喊杀声小了,扫尘速度也慢了下来,何为书抓着扫尘的衣襟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

“回宫。”扫尘语气很不好,若不是因为何为书,他堂堂千叶宫宫主怎会落得需要逃跑的境地?

何为书可不想回宫,这扫尘回宫就是千叶宫危险孤独的宫主,这宫主是属于安左迁的,属于千叶宫的,是属于任何一个需要扫尘的人。只有现在,只有现在扫尘才是独独的只属于他。他想扫尘永远只属于他,并且他也十分不情愿再回去看到安左迁,所以任性道:“我不想回去。”

扫尘停下了脚步,问:“你想去哪里?”

离千叶宫越远越好,何为书环顾四周,最后选了回宫的相反方向,无极峰。

“好。”扫尘答应得很痛快。

扫尘干脆得让何为书吃惊,他不禁反问:“真的?”

他扫尘说话还能有假?扫尘道:“无极峰离这里还是有些距离,我们先去附近村子买马。”

何为书当然服从命令了,也不忙着赶路,天都还没亮,那些村民都还在睡觉,去了也没人卖给你。

所以二人慢慢走,这一轻松下来,刚才就饿得胃痛得何为书终于饿得胃抽搐起来。

何为书捂着胃弯下了腰,脸色苍白,“扫尘我胃痛。”

扫尘点了他的几个穴道来缓解他的痛楚,问道:“今天没吃饭?”

何为书点了点头,扫尘扶着他坐到一块石头上,道:“坐好。”说罢便施展身法进了树林,不大一会便捉了一只野鸡过来。

扫尘将野鸡随便丢在地上,升起火来,将鸡毛内脏除去放在火上烤了起来。

何为书调侃:“熟练得很嘛。”

“阿迁小时候常常饿,那时候没什么吃的,只能给他烤烤野鸟青蛙之类的。”

何为书不太愿意听他和安左迁的过去,他的过去他参与不了,安左迁却陪着他一直到现在,这是他唯一妒忌安左迁的地方。

何为书突然有了大胆的想法,他问扫尘:“扫尘,这次我们去无极峰后就不要回来了,找个地方隐居好不好?”

扫尘翻动着鸡肉,十分果断的答道:“不行。”

“我走了,千叶宫阿迁一个人管不下来。”

阿迁阿迁阿迁。扫尘每叫一次这两个字,那份疼惜入骨的感觉就让何为书心酸一分。也许就连扫尘自己都没发现他叫安左迁为阿迁时的亲昵缠绵。

“扫尘,你难道对我一点欲望都没有么?”何为书有些无力,扫尘口口声声说喜欢他,他却一点也感觉不到。扫尘冷笑:“你才认识我几天就那么迫不及待献身于我?”

“我没有!”何为书想要解释,扫尘不愿和他多聊,将烤好肉塞到他手里,走到一旁等他吃完。

我是太在乎你啊。何为书将未说出口的话和着肉咽下去了。

这一边,安左迁以一人之力对抗对方的覆罗阵。覆罗阵由十八人结成,这十八人训练有素,每一个人的出招都井然有序,没有谁的动作是多余的。

安左迁动作利落,刚开始还能应付下来,也能打出回击招式。可这人数悬殊太大,渐渐的安左迁有些力不从心,招式也有了漏洞。

一门徒看准了时机,缨枪一抖,直直的向着安左迁的肩胛骨刺去。安左迁无从闪躲,硬吃下这一招。

衣料被划破,很快就被血浸透,温热的血顺着安左迁左手指尖滴落,溅在地上留下褐色印记。那一招给了他寸余的伤口,深可见肉。

陆久立瞅准时机,命令道:“给我拿下!”

忽然一条白练打破阵法裹住安左迁的腰身,再一扯便将安左迁带出了阵法。

顾兴急急接住安左迁,安左迁毫不留情的给了他一耳光:“你怎么不等到我死了再过来?直接烧纸给我不是更好更方便?”

顾兴知道安左迁是被吓到了,抱拳道:“属下失误。”

安左迁推开他,跳到他身后的马背上,冷冷吩咐道:“处理好这里就快回去,扫尘往无极峰方向去了,我得去追他。”

“公子,你的伤!”顾兴忙道。

“死不了。”安左迁毫不在意,他与扫尘一同植下的同心蛊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很不安分,这两只同心蛊虫同蛊同源,能感知位置与安危,现在他身上的这只同心蛊如此不安,那扫尘那边必定出了事。他得赶过去,比起他自己,他还是更在乎扫尘一点。

同心蛊,一方亡,一方也不得善存。若是扫尘有什么闪失,安左迁必定要灭了这江湖,哪怕一死,也死不足惜。

第二十三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待何为书吃饱喝足,二人踏上了旅途。经过刚才不是争吵胜过争吵的一闹,何为书都没办法开口与扫尘说话,而扫尘似乎是生气了一直走在前面,他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小心翼翼跟在后面,就那么走着,这四周漆黑,连风景都看不了。

扫尘也不说话,并不是因为刚才何为书的无理取闹,而是他难受,他在救何为书的时候硬生生吃了陆久立一掌受了伤逆了真气,刚才何为书说他饿,他又强催真气去捕猎,现在还能走动没有倒下实属意志坚定了。扫尘习得的凡音赋不全,逆行真气完全是在玩命,他不想让何为书知道,就走在前面躲开何为书视线。

可惜何为书不懂武,黑暗也影响了他的视线,没有发现扫尘走路虚晃,身形不稳。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一群蒙面大汉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二位爷,不打算留下点钱给我们花花?”

完了,何为书心想,不过他是替这几个劫匪说的。抢劫抢到魔教宫主头上,他们是没见过扫尘杀人的残忍,这是兔子拦着狼抢劫啊。

扫尘不为所动,或者说他没力气完全动不了了。

劫匪疑惑的上前,却被扫尘的美艳惊了一下,痴笑着掐着扫尘下巴,“哟,是个美人啊。”说着另一只手已经拉开了扫尘的衣襟,伸手抚摸紧实健康的肌肤。

扫尘还是不动,虽然他快要气得吐血,喉头早已一口腥味。

何为书这时发现了扫尘的不对劲,忙把扫尘拉到身后护着他。那大汉见美人被人挡了,心中有怒,一掌向何为书劈去,何为书堪堪接下这一招。

大汉一惊,“还是个练家子!”挥挥手让其他兄弟一起上。

何为书虽有些三脚猫功夫,可是他怎么会是这几个大汉的对手,不消对方怎么出力,已经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了。

扫尘发力打伤一个,自己再也坚持不住倒了下去。其他劫匪怒了,纷纷上前要拿下他们。这时银光乍现,不知名的物体擦着何为书耳朵飞了过去,刺穿了一个劫匪的喉咙。何为书认出来了,那是安左迁的归云剑!

伴随着尖锐的马的嘶鸣声,安左迁翩然而至,拔剑割喉一气呵成,弹指间所有劫匪都倒在地上失了生机。

安左迁将扫尘背在背上,“跟着我来。”何为书跟着他兜兜转转来到一山洞前。安左迁放下扫尘给他号脉,边向何为书解释,“现在天极门正在追杀我们,扫尘和我都受了伤,没办法安全的带你们回千叶宫,先在这里避一避。”

何为书不在乎去哪,他只关心扫尘,他急忙问道:“他怎么样了?”

安左迁长叹一口气,眉头皱得死紧,“他真气已乱,我救不了他了。”

怎么会!何为书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不是弄错了!”“这本就是凡音赋的弊端,”安左迁缓缓渡以扫尘真气,“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虽救不了他,但还是能让他活几天。”

“何为书,现在能救他的人,只有你了。”安左迁自己都没发现,他说话的声音已经在抖了,“只要你肯将你所学的凡音赋一部分传授给他,就能救他了。”

何为书不敢看安左迁,他答应过那个人,这心法是不外传的。但现在需要这心法的是扫尘,那个待他好,给了他再生给了他活下去的希望的扫尘!

安左迁看着何为书的表情已然会意,他低着头将黏在血肉上的衣料撕开,疼得他一哆嗦,本已经凝固的伤口又流出了血。他随意的点穴止住,站了起来,走到洞口,“我不逼你,他顶多还能挺三天,你陪他在这待三天,三天后我再过来,无论你救还是不救,我绝无二话。”

“他一会儿就醒了,我去帮你们弄点吃的,这三天你别乱跑。”

安左迁离开了洞穴,何为书静静的守在扫尘身边,看着扫尘脸色苍白的样子好不心疼。

“应该会有别的方法来救你吧。”何为书拨开扫尘额前的碎发,睡梦中的扫尘迷迷糊糊的将头往何为书手心中蹭了蹭,如同小孩一般。何为书笑了笑,躺下来偎在扫尘怀里睡去了。

安左迁将野果野味放在洞口,不着生息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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