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匆忙的心动
他在她身后慢慢跟着。
“若你有事，大可以不顾娘娘的吩咐，不必陪我。”
“你以为本王愿意陪你么。”似是反问，却有几分赌气。
不怒反笑，“你以为我愿意被你陪么。”
“不知你有什么好。竟把父皇迷得团团转，你若成妃，后患无穷。”哈，好一个后患无穷，寓意颇丰。
琴子忽的转身对向黎耀，缓步走近，在他面前轻轻转了一圈儿，流云水袖随着她的动作飞扬起来，如此多娇。“我不好么？为何目露贪欲？”她戏谑的看着黎耀眼里的幽火，魅惑而道。
“你把本王当成那些没见过好货色的地痞流氓了？”他强行熄灭眼中的闪烁，“千娇百媚的，数不胜数。郡主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随你如何说。”她不中计，并不懊恼。
黎耀一时沉默，这女子，是一个太危险的人物。她内心有着强大的自信，但绝不是狂妄，是让人激赏的睿智和谋略。红颜祸水，如同为她而设。
“世间之事，常常不遂众愿。你父皇母后为你多加布置机会，我却未必选中你。”她向前一步，轻倚着黎耀的胸膛，如此近距离的接触着实让黎耀一惊。玉指微凉轻抚住黎耀的眉心，幽若而道，“这里，没有令我心动的忧伤。”她想念的是那个沉默寡言，悠悠暗殇的黎安。
黎耀哈哈一笑，顺势揽着琴子，让她紧紧的贴住自己的胸怀。“郡主小心，太匆忙的心动是毁灭的序曲。好自为之。”
瞬间松开紧紧揽住琴子的手，转身而去，竟没有一丝留恋。琴子恍然间觉得自己在黎耀眼中不过如同他府内的莺莺燕燕，只是一时令他欢喜罢了。黎耀眼里没有黎安的专注和热烈，黎安幽暗的灼热令她久久迷失着。
黎耀的背影撕裂了月色的凄迷，紧身朝服上的金丝银线割碎了寂静的深夜，太匆忙的心动，毁掉的岂止一个琴子。
现下琴子住在宫里，这令司空淳非常不安，又因为围场之事，他更添烦忧。这一日，即令冷寻前来。
“寻儿，本王要你进宫，贴身保护琴子安危。不可出错。”
冷寻一怔，“禁宫之中，冷寻如何进得？”
“这你不必操心，本王已安排妥帖。”说着，司空淳右手甩过一个紫玉令牌递与冷寻。“这是特令，你可出入千生殿陪伴琴子身侧。”
他心头暗喜，琴子进宫不过几日光景，却也是自她出生分别最长的时间了。冷寻自是应声，“属下遵命。”言罢，转身退下。当日晌午，冷寻即入宫。
且说司空淳这边。他派了冷寻保护琴子后即安心了几分，只是还有一些事情令他十分烦忧。入夜时分，司空淳自外边归府，刚一踏入自己的寝室，警觉的他便神速出手捻住一根银针，神色自若，丝毫没有被偷袭的紧张。
“司空大将军神威不减当年，凌某佩服。”一袭暗黑色紧身长袍，胸口微敞，露出麦色胸膛，自是英挺魅惑。只因着眉目间的阴郁肃杀，虽是魅惑之色，想来却也没有哪个女子胆敢窥探于他。若说有，也只有当日被掳走的琴子了。
“等你很久了。”司空淳神色淡淡，稳坐软榻。
来者正是叱咤武林的燕云山庄庄主凌熙。也是那个带走琴子的主谋，竹桥上的那个人。
此刻凌熙竟十分悠闲的用一根尚未出手的银针拨弄着灯芯，烛泪低垂，火光摇曳。“将军，时过境迁，移宫换羽，您还记得我。”阴冷冷的声音回荡在屋内，令人闻而生寒。
“为何劫走琴子。”此乃质问。
“那是我们司空家的骨血，我们兄妹二人失散多年，难道不许她认祖归宗？”
“她知道了？”司空淳失手打碎了一边摆设的青瓷玩物。琴子，是他内心最最柔软的地方。
凌熙冷笑一声，并不作答，“知道什么？”肃杀而道，“是让我告诉她，她的将军父亲是两面三刀之人，还是告诉她，她乃前朝遗孤？”
司空淳沉默。世事无常，如今年老衰弱的他如何与意气风发的凌熙一争高下？养虎为患，骑虎难下，用来形容司空淳，也许在合适不过了。
“我敬你当日对我的手下留情，所以对你，我也一直不闻不问。时至今日，你应当看清境况了，他日鹿死谁手，也未可知。将军，奉劝一句，不要引火自焚。”余音犹存，人一转瞬间隐匿于黑夜之中，好似他未曾来过一般。
司空淳自是明白凌熙所言，所指。当日，他早该知道，那是一只孤狼，仇恨终有一日会让其成魔，祸害人间。
他独自步入琴子的闺阁，看着那月形的光束久久沉默。
黄沙纷飞，犹记当年。司空淳意气风发，征战乐安，北江一路，再无异族犯我边界。当朝皇帝司空昀熙（前朝）大加赞赏，赐号国姓，赏赐大将军府，统帅三军，一时之间，风光无二。国之命脉，竭尽掌握在司空淳的手中。
那一年，皇帝纳入虞妃，独宠后宫。那一年，一切的一切，都在缓缓的与人性背道而驰。陵川王是司空昀熙的长子，生母早逝，只因在御花园内冲撞了胜宠之下的虞妃便被圣上赶往封地永不得回京。那一年，被遣送的陵川王，在途中遇刺，随行之人无一幸免。又是一年，一年，君王不早朝，朝政荒废，民声载道。又是一年战乱四起，丞相李寻领兵平叛，百姓拥护，登上宝位，一统江山。
司空淳思绪纷飞，当初，他暗中救下陵川王，并未想到如今的陵川王竟可以拥有这样的势力，与朝廷分庭抗礼。早该知道，他救下的，是一只狼。
“主子，司空淳将冷寻安插在千生殿内，我们的人要不要退出来？”
凌熙刚刚回到辋川阁——燕云山庄在长安的据点，玉娉婷便上来回话。这么些年玉娉婷一直是凌熙最信任的人。
“不用。”冷冷的丢下两个字。
玉娉婷揣摩其意思颔首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