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孤单影只自凄凉（一）
莫道清垂下眼帘，哀叹一声，道：“师弟，我们回山去吧。”
莫道正一愣。“为什么，好容易又碰见一个，不把他带走么？”
“他家里有父有母，还有兄弟姐妹，跟不跟你走就是另一回事了，况且…”莫道清欲言又止，他看向那墙角缩着用草帽盖着面部的乞人，目光一凝，续道：“那少年已经被人选中了。”
莫道正又是一愣，随即笑了：“哈哈，这世间目前除了天魔敢与我们争锋之外，还有谁敢与我仙山为敌！”不待莫道清答话，他怀里的萧仪突然伸出小手扯了扯他一侧的发髻，娇声道：“叔叔，你刚才笑的样子好难看啊。”
莫道正一怔，慌忙合住了嘴，白眼瞪着萧仪，登时尴尬无比。小萧仪抿嘴一笑，把俏头扭向一旁，不去看他。
“哈哈…………”莫道清也笑了。这“骗”来的小姑娘太也好玩儿，只怕很对小师妹的口味呢。
不再多想，莫道清又朝那墙角一指。莫道正看过去，不屑道：“待我去收拾他。”正要放下萧仪，却听莫道清说：“只怕合你我二人之力，也要反被那人揍一顿吧………”
“呃……”莫道正停下动作，怔怔地看向师兄。
“我们太小看世间之人了，他们除了有强大的科技之外，神功，只怕也早已现世了。”莫道清摇摇头，看向莫道正说：“我们回去吧。”
“可就带了两个人回去，如何向大师兄交差啊？”莫道正急了。
莫道清解释道：“我们此行不单是为了要带走心正之人，而是要看看中华大地还有多少未失本心之人。今天看来，九州志士仍在，民间贤士仍存，我中华无忧矣！我们把现状报给师兄，这任务便也算完成了………”说完，不待莫道正开口，便已御风而去。
“喂，喂，师兄你等等我，我还带着两个人呢！”莫道正慌忙施了法术，追上前去。
飞了一会儿，莫道清突然扭过头来对着莫道正笑了笑。听他道：“师弟，为兄跟你商量个事儿。”
莫道正心下一疑：“师兄请说。”
“你这俩孩子分我一个，你看好不好？省的回去了，你带着两个人，我却一个没有，额，脸上不好看啊。”
“哈哈………”莫道正笑了。“你不是给大师兄胡诌几句，这任务便完成了么？这会儿却来找我要人作甚？”他又狡黠一笑：“回去了啊，我把这两个可人儿往大师兄面前一摆，在一旁站了，一同听你胡诌诌，哈哈，那该是多么惬意的一件事儿啊。”脑袋里想了想莫道清到时的囧样，不觉又失声笑出来“哈哈哈………”
“老三，你………”莫道清气结。忽地眼珠一转，一指莫道正，正色道：“老三，你恁地无耻！待我回去和师兄禀报了，这俩孩子是给你骗来的，看你怎样交代！”
骗？小兄妹俩对视一眼，齐齐看向莫道正。
莫道正怕他俩这会儿哭闹着要走，瞬间慌了神，安慰道：“别听你这伯伯胡说，他得了失心疯，说的话信不得、信不得。再说，我带你们飞，骗你们了么？”
俩孩子想想也是，方才安定下来。
“师兄，你太也不害臊！”莫道正立刻亮出“刀锋”，抬头骂道。“是不是回去了，我也让大师兄在你怀里摸摸，看看藏了什么！？”
“你…………”
“哈哈。”莫道正一笑，掐指一催，转瞬间便又飘出十余里。莫道清急忙赶上了，兄弟俩又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了起来……………
————————北京，四合院区，小胡同里。
黑衣少年站在那乞人身前，停视良久。
这人在这里缩了近一个月了，没有人去管他，自己也没钱去帮他，不由得哀叹一声。
乞人身前那破碗，到现在依旧空空如也。
少年习惯性的摸摸口袋，面色一喜。兜里竟有十块钱！他慌忙掏出来，蹲下去放在碗里，抬头对那乞人说道：“去买些吃的吧。”说完便站起身，转身走了。
乞人不说话，被草帽盖着的口鼻只深深吐出一口气。
……………
这少年叫赫连风，是附近一所初中里的学生。
他跨进校门，还没走几步，便听见有人叫自己了。
“假夫子，每天来这么早啊？可你成绩咋不见往上升呢？”
“蠢材！读你那书，读傻了吧！”
“假夫子，今天又带了什么书来研究，做学问了？”
“你应该再去弄一撮山羊胡子，在下巴上贴了，时常捋捋，说不定，唉，学问就长了！”
“哈哈哈哈………………”
假夫子便是这群人给他取的名号了。
他整天带着几本古书来看。其他人就开始起哄，叫他夫子。可年纪又不大，便又叫做小夫子。又从不爱与他们混在一起，与他们同流合污，也不爱与人交流说话，脸上更是难见笑容，就又变做老夫子……整日见他带着古书来看，他们却听不见“之乎者也”地乱嗷嗷，便以为他在装有学问，最终就变成：假夫子了。
赫连风冷冷地看了看这一张张令人厌恶的嘴脸，轻哼一声，径直朝班里去了。
这不过是一群为了一箪食一豆羹而奋斗的苟活之人，世间蝼蚁罢了，何必与他们作计较？呵呵，整日仗着成绩优异，师长宠爱，便一副嚣张、不可一世的模样。哼，真是厉害得紧啊！
那些个男生，飞扬跋扈、拉帮结派的，整日无所事事。谈朋友，争媳妇，打群架，横冲直撞、蛮不讲理的，这种无规无距之人，竟也能得到认可！更有女生青睐，真苍天无眼耶？
女生又怎样呢？整日满嘴脏话，咋咋呼呼，与男生称兄道弟，撕扯乱打。打着男女平等的旗号，尽做一些放浪不羁之事，语言、发式、衣着、各种……如此之霸气，如此之豪迈，不托生个男儿身真是你父母悲哀，家门不幸！可尽管如此，竟仍有男生怜惜！（男多女少，国情如此，饥不择食啊！）
赫连风笑了。
可自己，自己算什么呢？静以修身，俭以养德，自己是他们中的异类。淡泊明志，宁静致远，自己是旁人眼里的傻叉！不思一箪食一豆羹，心怀道义，弃功名、抛利欲，自己是父母老师眼中的败笔！厌恶苟活，盼望舍生取义，可却依旧逃不脱“生”的束缚，自己，亦是世间蝼蚁！
哈哈，蝼蚁，蝼蚁！我不是蝼蚁，世人才是。赫连风冷笑着。
沉沦吧，沉沦吧！
世人尽被功名缚，世人尽为利益奴，世人尽弃传统于不顾，世人尽受西方之世俗！崇洋媚外，弃旧顶新，自己的东西没学到精华，外国的东西也只看皮毛，我们不正是世界中的怪物么？
呵呵。一个民族，没有了本质，是要灭亡的！马克思主义再强大，也只是指导，管理不了人，更束缚不了人的心灵。仁义礼智信忠孝节勇和，才是我们应当切身追求的！要社会和谐，必要拾回传统！要国家强盛，必要拾回传统！要人心安定，必要，拾回传统！
…………………
赫连风叹一口气。看看周围的人，不觉哑然失笑。
晃日人心触眼深，
是非对错枉为人！
有朝一日爷出头！
越世龙腾满日新！（注一）
…………………
上课铃声响起。
步入初二的学子，学业是越来越紧了，常常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早出晚归，披星戴月，流星赶月的，心中可有正确的追求么？是文凭？还是黄金屋，千钟粟，颜如玉？或者，仅仅是一箪食一豆羹？
“大家很累么？”
老师抱着教科书，踏进了班门。学生们听得此言，一时“唉”声一片。
老师走上讲台，课本放在讲桌上。小踱几步，体谅道：“我知道你们很累，课程多，作业多，压力大，一年后又要面临中招，人生的第一次分层！可今天的苦，今天的累，是为了明日的甜！拼命的学习是为了步入更高的学府！为了自己的理想！”他伸出手指。“想象有钱人那样生活么？学习！想象富二代那样潇洒么？学习！拼吧。拼过这一年，高中再三年！步入名牌大学，哈哈哈，到时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你想怎样休息、就怎样休息！大学毕业出来，更是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自然能活的舒爽，活的轻松自在！”话锋一转。“而现在！什么都不要管，什么都不要问，什么也不要想，就是学习！为了成绩，为了高中，为了大学，为了家人的笑脸，为了自己，为了日后的生活，拼吧！孩子们！”
一席豪言壮语，如天降甘霖，滋润着干涸的土地。顿时，人人脸上都退去了疲倦，个个挺起健朗的身姿，准备迎接新一天的挑战。
“呸！误人子弟，祸害人心。这么强的功利心，学成了也就是个屁而已。说简单一点，你们不就是为了一箪食一豆羹么？拼命十二年，到了大学里就开始放浪不羁？这可真是屁话！”
不和谐的话语，与这浓重的学习氛围形成强烈的反差，鲜明的对比。这话正是从赫连风口中，一字一字的喷了出来。是藐视，是不屑，是孤傲，是清高。
学生们都扭头看了过去，却不是班里的倒数第一又是何人？
老师脸色铁青，脸上尽是“乱我军心者，斩！”之意。他干涩的冷笑：“是啊。有些人学也学不好，拼了命也就考那么一丁点儿分，自然学的是屁了。”老师冷冷看他一眼，说道。
“哈哈哈哈………”
“他自己就是个屁！哈哈…”
哄堂大笑。
赫连风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的，却也没什么可辩驳的。他仍不低下头，只是恨恨地环顾众人，最后目光落在老师脸上。心下暗暗发誓：
必以吾志蔑尔等之志向！
必以吾德羞尔等之德行！
必以吾妻煞诸妻之花色！
必以成就踩尔等于脚下！
老师迎着他阴厉的目光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他眼神，自顾言道：“好了，我们现在开始上课。”学生们回过头去，各自进入状态，全然忘记了刚才的小插曲。
赫连风独自愣在那里，回过神态，摇摇头，无奈的笑笑，哀叹一声，提笔又写了起来。
暖日春风催花绽，
花团锦簇始争鲜。
风雨落花不可数，
谁家花香不散全？（注二）
赫连风扔下笔杆。
呵，老师为工资，学生为文凭，这能为国家做些什么呢？
老师在讲台上讲课，赫连风低头翻弄着自己的书籍。每天就这么悄然无味的过着，有时运气不好，再被同学取笑一番，呵呵，生活如此多娇。
可放学回家又能怎么样呢？面对的是母亲的白眼，父亲的挖苦，堂兄在一旁幸灾乐祸…………不就是因为成绩么？不就是因为学习么？再延伸一点，不就是为了钱么？不就是为了脸面么？不就是为了利益么？好好学习？不就是将来好好挣钱么？哈哈，哈哈哈。
为了钱，你们就可以肆意的践踏一个少年的尊严！
为了利益，你们就可以肆意的伤害一个人的心灵！
为了脸面，你们就可以将别人的脸撕下来来掩饰自己的卑劣！
那些从旁看热闹的，那些在一旁幸灾乐祸、取笑的！
不就是成绩么？文凭么？我不要又能怎样！
哈哈哈，
一语道来诉愁肠，
任他倒数又何妨？
万卷诗书今犹在，
不见当年状元郎！
……
放学。
收拾好东西，不留只言片语，独自踏上归路。
从来独来独往，从来无所顾忌，任凭自己的身影被夕阳打的修长………
天色已晚。
堂兄堂姐可能已经到家了吧？妈可能已经做好饭了，姐姐也已经煮好汤了吧？可我回去不知还要面对什么样的讽刺挖苦。父亲已经皱着眉头在等我了吧？堂兄也已经做好嘲笑我的准备了吧？可怜我独自承受，没人分担没人安慰没人疼的，谁能知道我内心的苦楚呢？
呵呵，我有什么好苦楚的？考不好成绩，父母抬不起头，好像全天下都知道叶家出了我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呵呵，我？我算什么啊？一个被人利用的工具？父母也要利用我长脸么？等到失去价值时就可以随手丢到一边？
胡乱想着，拐进了小胡同。
父亲叫叶英杰，堂姐叫叶雨涟，堂兄叫叶宇轩。而母亲是古匈奴族后裔，复姓赫连，赫连语馨。赫连风本来也有姓叶的名字，可在他初一落榜之时，父亲一怒之下就不许他姓叶了…………这无所谓，索性便随了母姓，反正父母俩，跟谁姓都一样不是？何况，妈还是复姓呢，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