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收师妹
天瑞杨妃怀有身孕之事被闹得沸沸扬扬，太后自佛寺匆忙赶回。被禁足的柔妃一状告到太后面前，却被呵斥了一顿，闹得自己殿里乌烟瘴气。
在硕大的皇宫之中，各司其职，每个人都在忙碌。却有一处与别处的乌烟瘴气不同，安静平定，就如同它的主人一般遗世独立。
公孙雅闯进摇光宫的时候，方绮罗正在庭院中摘花。今日她长发微微挽起，一袭淡黄色的宫装飘逸清雅，偶有几片鲜红的花瓣落在鬓角衣衫，便像是素极了的水墨画上添了一抹颜色，终于有了些凡尘之气。
笑语守在底下，就怕她一个不慎坠落下来，倒是嫣然神不守舍，眼眸扫到跑进来的公孙雅，赶忙福身行礼。
“奴婢见过嘉和公主，公主金安。”
她声音清亮，一下子惹的满院人的注意。满院子的人见着她，也赶忙拱手行礼。
绮罗手下一顿，朝着她那边望过去，见着一群人从洞门里面穿进来，便跑便喊着，“公主，公主，您慢着啊！当心脚下。”
她淡淡一笑，转过头去继续剪着枝桠花朵。
公孙雅贴身的大丫鬟青菱追过来，带着宫人们行礼道：“奴婢见过容妃娘娘。”便请安便抻着主子的衣服。
公孙雅被她提醒，也福了福身。
方绮罗犹自剪枝，唇边虽带着笑，却没有唤人起来的意思。
她不说话，自是没人敢起来，公孙雅虽然心中不是滋味，但一想到杨穆平信誓旦旦说的那些话，纵然是心中有气也强压下了。
公孙雅素有心疾，笑语虽不知一向平和的主子为什么一改常态，如此对待嘉和公主，但念及公主心疾，只能提醒道：“娘娘……”
“差不多了。”
绮罗淡淡说了一句，将手中的花篮递给笑语，沿着梯子缓缓下来。她一路直行进内殿之中，似乎并未看到眼前的福身行礼的人。
“你给本公主停下！”
公孙雅本就骄纵，见她理也不理，一跃身便落在她身前，笑语赶忙横身挡住她欺过来的身子。公孙雅一看是她怒气更胜，一甩手就要一巴掌上去。
“还是莽撞……”
凭空一声极轻极雅，却令公孙雅生生止住了落下的巴掌。
绮罗摇了摇头，从笑语后面走出来，挽着花篮朝偏殿过去，笑语连忙跟上去。
公孙雅见人都离开才反应过来，气的咬了咬牙，却也跟了上去。
可就在她怒气冲冲的冲进内殿之中的时候，见到眼前景象，又是呆了一场。
入目轻纱简肃干净，堂厅只此一室，宽阔大方。其中摆了数排黑漆木架子，以竹木为兜，其中放着无数或鲜艳或干涸的草药花卉。
摇光殿本是最天瑞后宫之中最为华丽的宫殿，只是金雕玉砌，未免显得俗艳。可这偏殿在数日之后演变成如此模样。
除去笑语，其余人均是停驻殿外。公孙雅见并没有人拦，想了想，也跟着进去。她看着方绮罗把新采摘下来的大红花朵放置好，不知为何，竟没有开口说话。
方绮罗一朵一朵放着，口中轻轻道：“扶桑又名朱槿牡丹，性甘，平，无毒，内服外敷均有效益。这扶桑花开的极好，晒干之后还可加入膳中，有百利而无一害。”
“是。”笑语颌首称是，扫了公主一眼，清浅道：“奴婢知道了。”
“容妃！”
公孙雅被再次无视，终是不能忍耐，扬起袖子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当本公主并不在么？”
绮罗手中还握着最后一朵扶桑花，手白如玉，正衬得花朵艳红。
“扶桑花本有大红、浅红、黄三色，大者开泛如芍药，朝开暮落，落已复开，自三月至十月不绝，比之长江流水，生生不息。”
她将手中扶桑花放置好了，似有似无的叹息了一句，“大红扶桑艳色几可与牡丹比肩，极为少见，如今被移植入宫填色，却活的如此之好，真不知她是否是真心喜爱这深宫寂寞的滋味。”
公孙雅在她面前已是无计可施，而如今听她说话有些闺怨之气，立即启口讥嘲道：“容娘娘居于深宫颜色不减，怎会不解这扶桑花年复一年的美态？”
方绮罗终于转开眼，清淡的眸光落在她身上，无喜无悲。倒是笑语连忙解释道：“回禀公主，这柱扶桑花树种植十年来从未开放，是娘娘入宫之后才开了第一树花。”
“哼！”公孙雅一撇嘴，“花木尚知容娘娘远离家国，愿为娘娘开出第一树花来，可容娘娘这般狠心，委实配不上花朵艳色。”
笑语眉头一皱，眼前淡风扬起，正是绮罗向前一步挡在了她面前。
“你来是为了杨妃之事。”
“那是自然。”公孙雅傲然仰头，冷冷道：“本公主听说容娘娘医术承自大秦明秋山庄，堪称国手。本想着你可以救得了阿执姐姐，即便来求你也不差，看如今见你这般目中无人的品性，知道你有意刁难并不像救人，索性说些你不爱听。”
方绮罗倒是意外的笑了笑。
她这一笑，公孙雅倒是慌了，挥着袖子疾声道：“你笑什么？”
绮罗摇摇头，一路搭着药架，缓缓走到她面前。
“你来求我就杨妃，却摆了如此大的排场体面，看上去倒是我求着救人，你却不允的模样。”
公孙雅脸一红，“我……我不过是脾气不好。”
她捻起一只垂丝海棠的花枝，柔声笑道：“脾气不好的心疾病人，能活着如此生龙活虎，倒是一种奇观。”
“你……”
绮罗不理会她，又柔声道：“你想让我救杨妃，倒并非不可。只要你答应拜我师傅为师，日日来我宫中学习医术，我就救她。”
公孙雅当即便愣在当场。
笑语诧异的看了绮罗一眼，又极快的垂下了头。
诡异的静了会儿，公孙雅回过神来。绮罗依旧笑着问道：“可否想好了？”
她虽笑着，却并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公孙雅又怔了会儿，心中一狠，颌首道：“好。”
一锤定音，再难更改。
绮罗道了声“随我来”，带着笑语走到了宫室角落，一面挂着墨梅图的墙前，在哪挂画的玉扣下摁了一下，正露出一方小小的内藏双层小柜。
上面放置着多个锦盒，下面的东西被玉白蚕丝包住，类似琴筝。
绮罗从上面取下一方锦盒，交到公孙雅手中。公孙雅打开一看，却是数只尾羽雕花的银针，旁边摆着一只雕花瓷瓶，上书“微澜”二字，精致的不得了。
“这是师傅做的‘射水’，沾染微澜之后，可以麻痹人身三个时辰，无独门解药，便是天下第一高手沾了之后也不可动弹。‘射水’可做暗器可做银针，你既答应做我的师妹，便送给你做入门贺礼。”
她也不顾公孙雅越来越暗的脸色，淡淡道：“我并不喜容妃之称，想来你也并不喜欢，既然如此，若非重要场合，公主若是不愿称我为师姐，就唤我绮罗吧。”
公孙雅僵硬的动了动眼睛，不知道说是好还是不是好。
商定得当，绮罗换了衣服绾了发，随着公孙雅朝着杨妃的潇湘殿去了。公孙雅见着她吩咐笑语取出一只木盒来，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拿，本想问问是不是忘记了。可话到嘴边，想起方才才定下的师姐妹身份，却又怎么也开不了口。
杨妃中毒之事少有人知，太后回宫之后下了懿旨，宫中严谨，到比往日更为冷清。
两人带着宫人行至潇湘殿，那守殿的姜华看见是公主带着容妃来了，连忙上前行礼，禀道：“容妃娘娘，公主殿下，陛下与太后娘娘柔妃娘娘俱在潇湘殿中。”
公孙雅手掌一紧，连忙道：“怎么连柔妃也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姜华身子伏的极低，靠近两步低声道：“微臣听说……是柔娘娘拿住了什么重要的犯人，直指杨妃娘娘，微臣身为外臣，不能涉足此时，还望娘娘与公主当心。”
“知道了”公孙雅一摆手挥退她，也不顾身边的绮罗，转身便往上面跑。
绮罗看着她极快便消失掉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对姜华笑道：“多谢姜大人。”
姜华身子一颤，连忙退后道：“臣不敢。”
笑语凑上来催促道：“娘娘，公主殿下现在都要进内殿了，依照她的脾气，还不知道要出什么岔子，您快点跟上吧。”
说着，便扶着她往前面走了，只是她顾念绮罗的身体，并不能走的太快，等到他们到了正殿之中，里面传出呵斥。
“都给哀家闭嘴。”
绮罗叹了口气，踏进门中。
正殿之中人倒是不多，除了太后皇帝与柔妃，仅有一些贴身的宫人。公孙雅跪在正中，脊梁听得直直的。柔妃坐在座位上冷笑着看着她，似乎有些幸灾乐祸。
唯有皇帝放最先发现了他，冲她淡淡一笑。
绮罗只当未见，福身行礼：“臣妾见过陛下，见过太后。”
公孙卓从御座上下来，亲在将她扶到一边坐下。
柔妃心中醋坛子当即打翻，也不顾太后在侧就冷笑道：“容娘娘倒也是好事的。”
绮罗轻推开公孙卓的手，似笑非笑的看了柔妃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