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府
木舟在芦苇中穿梭，月光倒映在不远处漾着清波的水面，远远的出现几只白鹭，引得她的双眼放出惊叹的光芒。
她的头枕在邵文华的腿上，随着木舟摇摇晃晃，船头的老翁安静的摆渡，挥动的木桨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响，配合着哗哗的水声，编织成了一个女孩美好的梦……
“红，这里美不美？”邵文华轻柔地抚摸着红不停扭动的小脑袋。
红点点头，小辫子在他手中蹭来蹭去，“少爷，这是什么地方？”
邵文华目光开始迷离，思绪飞到很远很远，如果能一辈子呆在这个地方就好了，“这是苏州，也是我的家乡……”
“苏州，家乡？”红依稀记得很多人提过这个奇怪的东西，就像祥妈就总是说她的家乡在一个叫金华的地方。
“是生我养我的地方。”
红似懂非懂，“那红的家乡就是上海？”
“不……”他捧起她的下巴，坚定的眼神产生一阵漩涡，“你记住，这儿才是你的家乡。”
“我的家乡……”她又开始学着他的语气。
“嗯，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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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渐渐多了许多船只，有一些上面还挂着漂亮的花灯，撑船的不止是卷着裤腿的老者，一些穿着碎花蓝布衣的渡娘一边执桨一边唱着小调，周围的水道渐渐变窄，两旁的房屋和走廊夹着穿梭的木舟，两旁的大红灯笼随风飘荡，左右右，右左左……
沉浸在轻歌慢摇中的红被一道灼热的目光吸引，她迎着那方向找寻，最后寻到河道边上的长廊，对上一个小男孩的眼，他穿着一件灰色的长衫，带着一顶同色系的帽子，一双眼睛有些痴迷地盯着红的脸蛋，男孩的眉眼还未完全长开，稍稍带着稚气，他前方的老妈子拉紧他的手，低声呵斥，“邵成，莫要误了时辰……”
男孩的目光终究没有收回，但脚上的步子却加快了许多。
“少爷，这里好漂亮。”经过一个转角，小男孩早已消失不见。
邵文华并没有搭理她，他的思绪早已经飞得很远，很远，远到那个跟她一般大小的岁月，他曾经也是快乐的，家教虽严但是他总能闹腾一番，家里人多，过年时候忙前忙后的身影不停地在他眼前匆匆而过，他瞥见一件粉色的背影，难得没有调皮。
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故事，是喜是悲都将被岁月不动声色的掩埋，他哭泣，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结局，直到最后终于学面会对世事而无动于衷。
人生如梦，梦里不知西东……
这座大门仿佛将里面的世界尘封了几个世纪之久，就连开启都要费尽一番力气，里面的人将青灰色的门板往里拉开，锁扣叮叮作响，裸露着黑铁的兽状图案显得更为狰狞。
“少爷，你回来了……”来人操着低沉沙哑的嗓音，恭敬的迎接邵文华跨过门槛。
“良伯，吩咐下人在我院子里收拾一间上房。”
良伯低眉顺眼地诺了一声，眼神却不自觉地停留在了邵文华身旁的小女孩身上，虽然她全身上下穿着补丁衣裳，脸上还沾着些灰灰的擦痕，但是却丝毫不影响女孩通体散发出的纯净气息，他不知道这小女孩是谁，也不知道邵文华为什么将她带回府里，只得按照他的吩咐去叫人安排房间。
邵文华回过头对着良伯，“老爷和夫人呢？”
“回少爷，老爷和夫人已经睡下了！”
“睡下？哼……”他鼻子轻哼，心中怎会不知他们在做什么，当下没有过多理会，他牵着红的小手大步向自己的院内走去。
“红，你记住，这里就是你的家！”
家？红好奇地打量着这个色彩不多的地方，唯一让她感到温暖的就是手心传来的那点温度。
家，这个就是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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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终于有了第一件没有补丁的衣裳，看起来虽然很漂亮，但是穿起来却十分复杂，她乖乖坐在梳妆台的铜镜前，自己都看不到自己的脑袋，带着淡淡香味的木梳在她的头皮上轻轻的刮着，她觉得非常的舒服，梳着梳着便静静地闭上双眼沉沉的睡去……
邵文华进门低头望着红奇特的睡姿，轻轻地将她靠向床边的脑袋扶到枕头上，深邃的目光看不清是何种情感，长久的沉寂之后，他突然捏着红微张的鼻子，直到看到她张开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才满意的收手。
房门轻轻叩响，“少爷……”良伯在门口等了许久。
“什么事？”邵文华不喜欢被人打扰，语气中透着不悦。
良伯要不是迫不得已也不会敲门打扰邵文华，“老爷和夫人知道少爷回家了，起床在大厅等着呢！”
那两个老东西……邵文华鼻子发出一阵冷哼，“我马上就去。”
他转过头对着红的额头轻轻一吻，“小家伙，安心睡吧！”
大厅处一行人神情焦急地期盼着门外的身影到来，为首的老爷斜倚在太师椅上，一双刻着沟壑的眼睛望着院门，夫人则穿着正统的紫色襦裙在厅中小步徘徊，手绢在指尖不停地缠绕。
邵文华已经退下稍皱的西装，转而换上一件青色的丝绸长衫，对着铜镜将头发梳了梳，感觉满意才踏出房门，外面守候的下人们齐齐向他行礼，他立刻做出一个禁声的姿势，含笑指了指新收拾的房间，里面的红正沉沉地睡着，他不想惊扰她。
下人们都惊讶于邵文华对于这个小女孩的在乎，但是在主子面前却不敢妄加猜测，纷纷退到他身后，一群人举着红灯笼向着老爷的院子走去。
院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气氛不禁沉重了几分，一群人手中的红灯笼随风摇晃，大厅里的人屏住呼吸望着隐隐绰绰的来人，最后是夫人有些暗黄的脸上浮现出了带着惊喜的笑容，“我儿……”喊完便朝着邵文华迎去。
邵文华本来带着笑意的眼眸在看到母亲蜡黄消瘦的脸颊之后，一双眸子不禁沉了下去，就连方才的笑意都瞬间不见。
看到母亲伸过来的双手，他迟疑了一下，却还是接过了她的双手，扶着她进了厅内向父亲行礼。
“父亲大人！”他行礼之间微微抬起额头不动声色地环视了厅中的人们。
邵老爷点点头，眯了眯眼睛表示开心，有气无力地趴在椅子一侧，并未开口说一句话。
“母亲大人！”他放开母亲的手，在面前端端正正的行礼。
邵夫人将他引到椅子旁坐下，有些嗔怪地瞪着他，“文华，回府也不叫人通知一声。”
一个丫鬟适时端上一杯茶，他接过热茶打开闻了闻，很快便盖上，“回来得仓促，忘了规矩。”
“大哥……”一个年级比邵文华稍小的男子起身向他走来，脸上带着恭敬的微笑，周身透出的沉稳跟邵文华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邵文华仿若才发现这个堂弟的存在，“文轩也在啊，半年未见竟然有些认不出来了，听说这边的生意近来都是你在打理，辛苦你了……”这句话乍听上去没什么特别，可是却让大厅里的空气都降低了几度，特别是邵文轩，他的心里竟然在暗暗打鼓，仿佛这个堂哥能看穿他心底一样。
邵文华淡淡地瞟了一眼邵文轩带着惊恐的目光，便不在这件事上继续下去，有些时候，不能这么快翻脸树敌。
“父亲母亲，身体可安好？”他用眼神示意邵文轩坐下，便开始跟自己的父母亲闲话家常，期间再没有理过一旁正襟危坐的邵文轩。
浅聊了一会儿之后，老爷和夫人在下人的搀扶下回房了，邵文华从椅子上缓缓起身，望着对面的邵文轩，语气平静如老者，“文轩，你出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