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明锦山庄
第十八章明锦山庄
瑰丽的奇植异草满布在明镜山庄的各个角落,明月悬挂在暗淡天空之上,依旧明亮如昔。
临湖的漫碧轩内星莹草亮的甚好。
余兆阁单手推开临水的窗,骨节分明的手指着湖水另一边的黄衣少年:“阿九,这人你招待了半日,可认识。”黄衣人正是好奇心极强四处游荡的南雪。余兆阁套不出她的身份,只能派参加过武林大会的小徒弟试探试探。
“大约是见过”梅英华小声回答,余兆阁本来只是想问问看,听到徒儿回答忙追问道:“是谁家的弟子。”梅英华从未见过师傅如此神态不稳,细看了看师傅眼色之后又说道:“阿九带她与楚三皇子游玩半日,发现小公子的身量眼睛极像那日在武林大会之上大放异彩的长青观尉南雪。”
“尉南雪,虚谷的弟子,这小公子难不成是假凤虚凰?”余兆阁细想了想,薛南除了娇气些,怎么也看不出是个女孩。
“弟子也只是猜测。毕竟长青观规不准弟子参与朝廷之事,尉南雪当日又是折在楚渐行手下,第二日知晓了楚渐行世子身份连面都没露就下了山,两人隔阂颇深,不大可能合作。”
虽然这么说,那楚三皇子看她的那个眼神,根本不是男人看男人的眼神,实在是让人想不疑心都难。
“言之有理”余兆阁恢复常态,笑着赞叹道:“要是尉南雪也就罢了,她是虚谷唯一的弟子,尉罗唯一的女儿,破了他父亲设在门前的阵倒也不算什么。就当我还了尉罗当日的人情。”
英华见师父笑了,明锦山庄闯进人来的包袱瞬间轻了些,心里一松也跟着笑起来。余兆阁一向喜爱这个徒弟,伸掌揉了揉她的发顶:“下去歇息吧,明日看好了薛小公子。”
“是”英华施礼退了出去,顺便把门阖上。外间的青衣少年见她神色奕奕的出来,微笑问道:“师傅,什么事这么高兴?”
“秘密”梅英华几步越过他,笑着飞跃出去,青衣少年运功跟在她后面,边追边喊道:“师傅,你等等我。”
声音渐行渐远,余兆阁就势坐在窗边竹榻之上,待到声音远去无际才起了身,他眼波流转,面上阴晴不定。良久之后,一敲墙壁凸起之处,卡的一声,脚下竹板裂开,透出一个黝黑的铁盒来。他拾起铁盒打开,从中抽出半方白玉小令和一封密信。
余兆阁将小令收入袖中,站在书桌之前展开密信,又瞧了一遍。又是许久之后,他拾起信纸一角,揉捏成团隔窗丢了出去。取了一张纸铺好,狼毫沾墨,手腕挥动,他提笔写了八个大字。
“晓君之意,允君所求”
余兆阁立于桌案之前,直直盯着那八个大字,悲哀的眸光铺泻而下,好像看到满眼血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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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繁花似锦的明锦山庄百丈之处有个铺满蓉蓉草的陡坡。
每到秋天可以看到大片的蒲公英飞扬如雪的时候,那美景站在蓉蓉草坡上看得最为清楚。而明锦山庄的弟子会在秋天采摘最鲜艳的茶花,站在这方小坡上送给心爱的人,然后相依相偎的观赏铺天盖地的蒲公英雪景。明锦山庄的人感念它对姻缘的成全,遂给它起了个名字称作是姻缘台。可对于丝毫不知这个风俗的南雪和楚恒月来说,小草坡显然更合他们的心意。
“阿月,你快看快看!”南雪叫的很大声。
“知道了”楚恒月借力坐起,朝着南雪死盯着的方向看过去:“你又看到什么了?”
楚恒月看了半天都没有发现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身子一塌又枕着手躺在草地上。
“是狐狸,白色的狐狸!阿月阿月,它的眼睛是绿色的!”
“无聊。”
这两人本来都是夜来神,可白日里在车上没睡够,又在明锦山庄转了小半天,都累极了。袁真一众人都以为这两位晚上会安生些,也就没怎么守着他们。偏生南雪又是个什么都奇怪的性子,白日里没有转尽百花原,晚上硬是拉了楚恒月爬墙出来作伴。楚恒月那有南雪的精神,躺在舒服的草坡上怎么也不肯走,南雪软磨硬泡,威胁利诱都没有用,又害怕他自己待着出事,也就顺势躺在他身边看星星。
南雪自己咋呼了会儿,见没人理,一撇嘴躺下,两只纤白的手高举乱舞,好似蝴蝶纷飞。
“阿月,你说楚渐行在打什么主意?”
“我哪知道”楚恒月听南雪对公子不敬惯了,也不理会,眼皮死压着睡觉。
“也对,他的心思常人肯定猜不透”南雪手掌舞的呼呼作响,笃定的说道:“楚渐行做事步步皆兵,他来明锦山庄一定不是赏景这么简单,肯定有阴谋。”
南雪舞完一遍掌法,垂首支住侧脸,对着身边的人阴笑道:“你说他是不是看上了梅九姑娘,吃宴的时候他可是一直盯着她在看。”
“是么”楚恒月一掀眼皮,右手伸出一只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据我对公子的了解,他会注目的人一般有两种下场,一种最后被他收服,成了手下,另外一种么不过就是魂归离恨天……”
“少卖关子,快说!”南雪一巴掌拍在他额头上,怒目而视。
楚恒月痛呼一声,刚要开口解释。一股极为霸道的气势袭来,他身子突然僵住了“薛南,何不来问我”
冷得刺骨的声音,寒入骨髓的气息。
南雪一个筋斗从地上翻起来,退后三步和来人拉开距离,楚恒月一哆嗦,敏捷的起身追过去躲在南雪后面。
楚渐行负手而立,玄衣在月光下散着淡淡银光。
“他什么时候来的”南雪被盯得头皮发麻,侧过脸问身后的人。楚恒月欲哭无泪:“我怎么知道。”
这两个说人不算坏话的坏话被正主逮住了,惶惶不安。楚渐行只是盯着他们,目光凌冽如刀,半响之后才冷冷说道:“薛南,你随我来。”
南雪一愣,小声朝后问道:“魂归离恨天是什么?”
楚恒月正替南雪担心,听她这么一问顺着就说了下去:“就是死…呃”看着南雪咬牙切齿的样子,楚恒月赶忙往回跑,边跑边喊道:“你自己小心,我回了。”
南雪心里暗骂,几步跟上远去的楚渐行。
一前一后走的并不远,最后在一棵幽绿的古柏上停下。
“余兆阁还要为你做两件事。明日一定会提出来,你且记得,替楚恒月求娶梅英华。”
“不行。”
拒绝的语气很坚定,楚渐行眉头一皱,眼角扫了一下冰冷问道:“理由。”
“余庄主是家父的朋友,我的长辈,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
楚渐行讥讽一笑:“那又怎样?你莫不是忘了现在是我的手下,该听凭我的吩咐。”
“你…”南雪气结,索性转开头耍无赖:“反正就是不行,说什么也不行。”
“理由。”
“阿月根本就不喜欢梅九姑娘。”
“皇室娶妻,用不着喜欢。”
“梅九姑娘也不喜欢阿月。”
“婚姻大事,向来由父母做主。”
渐渐南雪找不到话反驳,只能接着耍无赖:“随你怎么说,反正不行。”
“尉南雪”
突然听到有人冷冰冰的连名带姓叫自己,目光一动,在他笼罩着寒意的脸上定住。楚渐行的脸俊美异常,冰冷无波,好似千年都笼罩着雾气的山:“我只解释一次,你听好了。”
“顾家堡主与明锦山庄交往甚密,顾少堂曾向梅英华求亲,余兆阁未允。酉时暗探回报,余兆阁传书顾家堡,应下了两家婚事。”
“梅英华与其弟子流云有私,余兆阁尚不知晓。”
“流云武功不低,却并非明锦山庄套路。疑似最近冒出来的百生教。”
“梅英华是余兆阁的亲生女儿,十三岁时受过重创,至今未愈。”
一连串的隐秘砸的南雪一呆,她收入耳中消化一番,斟酌着开口:“所以,你让我替阿月求亲,就是拿定了余兆阁不会答应,反而会尽快促成与顾家的婚事。梅九姑娘和流云一定会竭力阻止,由此可引出流云身后的势力,让三家相争,你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还不笨”楚渐行抬脚离去,南雪跟在他后面叽叽咕咕:“虽然长青观不在乎是谁掌控武林,可武林人总比皇族强,那我为什么要帮你?还有我要是提这么个要求肯定实现不了,那岂不就浪费了么?”
前面的人突然停下了步子,南雪低着头没注意一下撞在他身上。沁人心脾的冷香铺面而来,南雪记起他不喜人靠近的怪癖,连忙跳开。揉揉鼻子抬头偷看楚渐行的脸。冰颜初破,微微有了些玩味的笑意。
“你不是不愿意冒犯余兆阁。”
破晓的光,春天的风。
心口又跳了一下,有些被压制的熟悉感觉再次卷土重来,凶猛的的好似夏天的雨。顽固坚强的坝,即将崩塌。
楚渐行懒得与她较真,瞟了她一眼,冷哼一声走远了。
南雪留在后面,捂住苏苏麻麻的心口,喃喃语道:“这是怎么了?”
碧月还悬在空中,远处的小兽低低的吼叫,夜里绽放的花朵溢着难得的香。
南雪的问题散在空中,没有人回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