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世上太多伤情人
“赤烛，赤烛！”远处叫我的声音越发急切。咦，这声音，是祈映？
隔着茫茫的雾气，我瞪着眼看那美人儿、那美人儿也瞪着眼看我，她微微一笑，说：“有人来找你了。小赤烛，你这样的人，要守住自己的心性，做自己想做的，玩自己想玩的，切莫为了些没有用的人，让自己受了委屈、做了改变，半点用也没有，记住了吗？”我半懂不懂地点头，莫忤逆了她吧，这个可怜人。
她走过来，将一个里面有一团白雾的石头坠子吊链挂在我脖子上，说：“今日我们姐妹有缘，来日你若有什么事，对着吊坠喊三声‘夜姬’，姐姐就会来找你。”之后她就像来的时候那样，一步三摇地走了。
我摸着那个石头坠子，心里头一热，对着她喊：“姐姐，姐姐，你叫什么？”她一回头，很无奈地摇摇头，那表情似是在说“这倒霉孩子”，她轻轻对我笑着说：“我叫夜姬。”之后，身影一晃，就不见了。
朦胧中，人们一个接一个地不见，周围的一切轻飘飘的，不落个实地，我有些怕了，刚要嚎啕大哭，手就被一个人攥住了，他笑着对我说：“你咧这么大个嘴是要作甚？”
我嘴半张着看他，有些尴尬，尽力张得更大，之后咧开个很大的弧度，说：“映伯伯！这是哪里呀，神神怪怪的。我刚看见一个漂亮姐姐……”他打断我，摇摇头，说：“哎，你这孩子呀，着了人家的道还夸人家呢，快快随我走吧。”
远处的迷雾中传来一声冷笑：“哼！祈映！我们魔界没有犯你半分，你却找上门来找麻烦！是可忍孰不可忍！”
之后，梦中一个个闪电劈空袭来。祈映将我拉至身后，抬手一个光球甩了出去，也不见碰撞，闪电却凭空消失了。祈映大喝一声：“夜姬，我看你是个可怜人，今日便放了你一马，你自知不是我的对手，若真想跟张某较量一番，那就来了。下面，我不会再给你半分面子！”别看这位王爷平时总是笑呵呵的，对起敌来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含糊，这份冷毅劲儿我看了都要哆嗦几下。
不多时，空中那个尖利的女音又响了起来：“你们仙界不要那么嚣张，我虽打不过你，总有人能打得过！想你们也是因为推演出我魔界将有新主才坐不住了吧？哈哈哈哈，你回去告诉灵华，终有一日，我会随着我魔军杀上天庭，掏出他的心看看是不是石头做的，掀开他的头盖骨看看那脑子里都有些什么！哈哈哈！”那笑声听起来太瘆人。
此后再无声息，我被祈映拉着迷迷糊糊向前一扑，之后转醒过来，竟是倒在地上，头靠着阿水的头，阿水也和我一起转醒过来，和我狐狸大眼儿瞪着小龟眼儿，一脸疑惑。
我拍拍土，诧异地站起身，看原本是蜂巢的地方已经一片破败，再回头看祈映，依旧面如皎月、身不染尘，嗯，他真是胜了，看来这什么“六耳蜂魔”的，也不是个什么厉害角色。
“赢了？哼，怎么没让我跟去，定是会大大的热闹一番！”我神气活现地抢白他，又很好奇战况：“你把那个什么疯魔的打死没有？”
他似笑非笑地暼了我一眼，说：“当时我让你在这儿等着我看你答应得甚是痛快啊。”又跟我解释说：“没有必要将人赶尽杀绝，他也只是在这里筑巢，他若不阻挠我，任我查看一番，我打斗不会与他打。我此番来，是想看看魔王冢中冷益的尸骨是否还在，有没有精魂回转的迹象。这么看来，不是冷益。”说到后面，很有些自言自语，不像是对我说的，倒像是对他自己说的。
“不过没去也有没去的好处，刚才我做梦，梦到一个好漂亮的姐姐。人很好，就是脑子不太清楚。可惜了那么漂亮个美人儿。”
他的嘴角扯了扯，无奈地说：“谁到了你那儿都是好人。”之后不再理我，自己背着手往来时的方向而去。
“这就要走了吗？我还没见到老魔王的棺椁呢！我还没看见你跟魔打斗呢啊！阿水连施展的机会还没有呢啊！”我在后面跟着叽叽喳喳叨念着他。
他回头笑看我一眼，说：“这会儿倒来了精神！”之后再不理我。
阿水不知什么时候跟了上来，面色苍白得不成样子、失魂落魄。我用手抚了抚他的额头，问：“怎么了？”他没有理我，走上前去和祈映并排走着，问：“怎么回事？”
祈映深深看了他一眼，问：“你梦到了什么？”
阿水扯白着一张脸，还是那一句话：“怎么回事？”
祈映无奈，回答他道：“你们遇到了梦魔，卷人入梦，梦不破人不归，杀人于无形。赤烛倒是还好，你……若不是我来的早，你恐怕就要被自己弄死在梦里了。”
祈映含笑问我：“你梦到了什么？”
我笑着回答：“我吗？那可多着去了。我梦到恩鬼变凡间的戏法给我、以晋和珠灡看，还梦到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姐姐，不过她好像不太开心呢。她叫夜姬。”
他皮笑肉不笑地指点我：“夜姬就是梦魔。”
“魔？怎么可能？那个姐姐不可能是魔，她长的可美了，人也好，对我说话和善得很，只不过……”
“只不过如何？”祈映问我。
“只不过她好像确实不怎么喜欢你们天界的人。”我回想到夜姬的话，自己心里也存了几分疑虑，声音自是弱了两分。
“那夜姬，也是个苦命的人。”祈映抚了抚我的头，这次温柔得很，没有把我当成个傻子似的拿眼白翻我，我很是奇怪。“她和北斗七星的灵华星君有过一段孽缘，化解不开，堕化成魔。”
“北斗七星？”我似乎是听过，但没在意过。
“‘南斗主生，北斗主死’，北斗是是消灾渡劫的度厄星君。”
我点点头。其实我对天宫上哪个官是管什么的，半点兴致也提不起。就又问他：“孽缘？孽缘就说明两个人因爱生恨了？”我还是喜欢听听神仙们的奇闻轶事。
“这夜姬，万年以前是个修炼千年的梦妖，道行高深，从未害过人。倒是个清清白白、从未做过恶的好妖。”祈映淡淡说着。
“一日她在凡人们的梦境里游荡，遇到了一个凡人，两人情意相投，后来竟是化身为人与其相恋。哎，‘姻缘天定’，真是半点做不得假，妖与人相恋，自是影响人的寿禄，何况人界一世如草木一秋，短暂得很，这梦姬看不得自己的恋人在自己面前作古，竟是入梦摄取凡人的魂魄来替恋人续命，终堕成魔。纸里包不住火，一日这恋人终于知晓了夜姬的身份，觉得她因自己伤害太多无辜性命，趁其不备就自行了断了。”说到这里，祈映轻叹了一声，这一声却让我觉得有些冷，觉得这虽是声叹息，却半点儿没有投进一点儿悲伤，还是跟刚才一样，淡淡的。
“夜姬发现之后伤心欲绝，追到阴间去寻那人的亡魂，却是没有找见。自此，每年鬼门大开，夜姬都会硬闯去阴间找寻，每年都是带着一身的伤回来却遍寻不见。她因为无心为魔，在魔界一直是个异类，后来结交了魔界的‘六耳风魔’和‘不死金童’，才投靠了老魔王冷益，归入了魔王一部。”
“千年前的那次仙魔大战，她在阵前竟看到了那个她朝思暮想的人，那人竟是北斗星君中的灵华星君，她上前与灵华对峙，原来灵华当日是下凡渡劫遇到了她，有了一段孽缘，情劫已度，自是返回了天庭。他对梦姬极为冷漠，劝她切莫执迷不悟，早日回转，以得正果。夜姬因爱生恨，几次三番地想找天庭的麻烦，很是令人头痛。”
“哎，又一个像恩鬼他娘一样的！祈映伯伯，这情是个什么东西？想必十分高深。怎么让这么多人如此癫狂啊？”听了这么个让人乐不起来的段子，我有些堵，怎么我听的段子里多是些傻女人！
“姻缘前定，勿必过悲。男女之情，也不是要不得，你看你爹娘就很好，相濡以沫、淡浓适宜。我虽没动过情，但知情之一字，第一不可强求，第二不可过激。小赤烛，这点你记住了，将来若你爹给你寻亲事，寻到的男子需得温润以待、长久淡然。领来给我看上一看，我点了头，还是行了。”
我听了他这话暗地里撇了撇嘴，他老人家还没动过情，他老人家的段子在我家的仙婢堆儿里可是传的不少。
据说，祈映几千岁的时候是有个青梅竹马的女仙的，这女仙是天庭的第一美人牡丹仙子，叫做素纨的，那长得真是，富贵大气、美不胜收，后来在那次仙魔大战中，这牡丹仙子为了救祈映替祈映当了老魔王一剑，医治不愈香消玉殒了，祈映很是伤心欲绝。
后来牡丹仙子的妹妹海棠仙子素楣长大，爱慕祈映，祈映待到情殇抚平之后也与其有些意思，却是迫于有素纨的死横亘在中间，更迫于仙人们的蛮短流长，终是这么两厢爱慕着，而没有在一起。
哼，哄我是个小孩子，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长得一张惹祸的桃花脸说自己没有桃花命，谁会相信呢？傻狐狸如我，不用动脑袋、动动鼻子也能闻到春*情的味道啊！但这些我自是不会去戳穿他的，戳穿他于我又没什么好处。我乐得装装傻卖卖呆，赞成一下他的权威，好骗得他带我游历凡间呢。
“哎呀，好了好了！到给我寻亲的时候，你们五个老家伙加上我娘去给我找吧，只要找个俊俏的小后生就好，别的都随你们！”
祈映很是满意地看了看我，牵起我的手向外走，边走边说：“嗯，小赤烛傻是傻了些，却是听话。不会像些不懂事的，惹上一干事来让你爹去收拾。也不会被人骗了心去伤心伤情。”这上仙伯伯这是在损我，还是在夸我呢？这夸奖忒是有些不顺耳。
走出了许久，我才发现阿水自打返程就没有发过声响，回头看他，他低头垂脑、皱着眉头，跟着我们两个走，似乎在想着什么。
“阿水，你怎么了？”我松开祈映的手去拉他。
他任我拉着，只摇摇头，一副懒得理我的样子。跟以前不一句话触到我肺管子不罢休的阿水判若两人。
“映叔叔，那夜姬把阿水的魂魄也摄走了？”
祈映笑着摇头。然后来到阿水面前，看着阿水的脸正色说：“梦由心生。梦魔既是心魔，无论你梦到的是什么，那些就是你的心魔。”
阿水猛然抬头看他，脸色青白，一脸混惑。
祈映再不说什么，向前走去。
我屁颠屁颠地从后边跟着一溜小跑，边跑边问：“映叔叔，你要找的东西找到了吗？”
祈映摇摇头。
“那你要知道的新魔王的事儿知道了吗？”
祈映还是摇摇头。
我一脸垂头丧气，看来我的希望要告吹了。
祈映从洞口射过来的微光中回头看我，轻轻对我说：“虽是不知道，却也不去找了。我带你去凡间玩耍，你看如何？”
“啊！太好了！”我一蹦多高，马上要窜上去，却被他躲了过去，看来他是有了准备了。无妨，凡间，我终是要来了。
“去是去得，可你不能弄得一片鸦飞雀乱、人仰马翻！”
“不能不能！”
“你不能我一个转身就跑没影儿了，需得我去寻你！”
“不能不能！”
“你不能遇到什么买什么，逮到什么跟我要什么！”
“不能不能！”
“你需得老实跟着我，乖乖听话！”
“不能不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