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寤寐思服
“知道为何杜明府怎么会出现在清水寺吗？知道王妃为何会中毒吗？知道为何会把王妃中毒的一切矛头指向你吗？”
宫莫宸慵懒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
木未央却是没有回头，淡淡地说道：“这还不是拜你所赐吗？这还不是你一手所谋划？”
“想不想知道，王府里是谁背叛了整个王府？央儿。”
宫莫宸语气里竟似带有宠溺的意味，好似在哄心爱的女子不要生气一般。
“太子殿下要是愿讲，本姑娘愿闻其详。”木未央抬头看着寂寥的夜空，长月当空，苍穹深邃遥远，好似那般的触手不可及。
“陌诗涵。”
木未央仿佛被吓到一般，不可置信的表情现于脸上，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直直看着宫莫宸的背影：“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央儿，有时‘恨’字本身，就是一把匕首。爱与恨，就在一瞬之间。何况，人本复杂，人心不是想象中那般单纯。”
可是，可是陌诗涵虽说一向与她不和，可她的确是个好姑娘，木未央怎么也不相信，她会做出此般行径来。她只是想得到王爷更多的父爱以及沈懿君的爱情。爱？难道是因为她？难道是因为她使陌诗涵觉得她木未央夺走了她陌诗涵的父爱及爱情？
可是，她是那么单纯的一个小姑娘，再怎么恨她木未央，也不会做出弑母这个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好似猜到木未央所想，宫莫宸开口：“她只道那只是普通的迷药，目的只想害你而已，却没想到，她所拿的，乃是‘红尘一醉’！”
“那杜明府缘何会出现在清水寺？他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行踪？”
“当然是陌诗涵那丫头透漏出来的。不然，王爷府戒备深严，又有赤衣门在，怎么能轻易提前得到你们的行踪，从而在清水寺守株待兔？！”
“太子殿下手段果然高超，实在佩服。”
“央儿，你可知，我让杜明府去，没有别的，只想让他替我看看你怎么样了。那天你走时，小白身上都被你吐上鲜血，还有那天你的脉象。央儿，你可知，我有多担心！”
木未央却不接这个话，只一字一顿地说道：“既然杜明府真的是你的人，那这么说来，当年谋害裴氏一家的幕后主谋，定非你莫属了？！”
宫莫宸听罢竟哈哈大笑一声，然后道：“是的，央儿，你真聪明！”
木未央听罢，恨意陡生，这人简直就是个魔鬼！
“为什么？”
“央儿，你怎么就这么认定是我？央儿，你有没有想过，十年前，我有多大？五年前，央儿你就和我在一起，我怎样的情形，你岂会不知？”宫莫宸哀叹道。他在他的央儿心中，恐怕早已是一片狼藉了。
木未央听罢，猛地一晃神，神思有片刻的呆滞。
是呀，她怎么就这么武断地认定一切都是他，连最基本的判断都给忽略了。
可是，她掀开眼眸，幽幽的看了看宫莫宸，这个人，有足够的能力让人沉浸于他所编制的错觉里，脑子跟着他所说的思路走，她曾经就在他所维持的梦境里，跌的头破血流。
木未央觉得这样的彼此小心，这样不得不时刻提防彼此的算计，这样处处提高警惕，好累。
“央儿，顺便提醒你一句，这‘红尘一醉’若非用的是真正的解药，不管是什么药，只要中毒者吃下去，必死无疑。央儿，如若不信，尽可以试试。玄妙老人那么多灵丹妙药，足够你试个够！”
宫莫宸转过身来，面朝着木未央，身子则慵懒地靠在梨花木椅的椅靠上，端起几子上的一杯茶来，呷了一口，遂放下茶杯，似笑非笑地看着木未央，唇边血色淡了许多。
“你的目标是我，何必要把不相干的人给扯进来？”木未央面容无波，缓缓地开口说道。
“不如此，怎能逼你就范？如若不然，此时此刻，你怎么会在这里？”
“既然是不相干的人，与我何干？”木未央抬脚欲走。
宫莫宸显然没料到木未央有此一举，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一愣。
这不是他所认识的木未央。
眼看那身影愈来愈远，将要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冲着那背影狠狠地嚷道：“木未央，你别忘了我刚才的话！”
那身影却是去而复返。
木未央眼神斜睨着宫莫宸，道：“你把解药拿来，但我不能答应你所说的条件。你无非是想重新得到我罢了，你娶了我，就真的能得到我了吗？你该是知道的宸，这样做，只能让我离你越来越远，永远不可能得到我的心。你把解药给我，我给你一个机会。”
“此话当真？央儿。”宫莫宸听罢，忽地站起身来，急急走到木未央跟前，紧紧地拽着她的胳膊，眼眸中流光溢彩闪动。他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木未央。
“当然当真。我何时对你说过假话？再说，如若有假，你岂会善罢甘休？快，拿解药来！”木未央伸开细腻白皙的手掌，摊在宫莫宸的面前。黑发起舞，白衣翩飞。
宫莫宸双掌合击了一下，刚才为木未央开门的那女子应声出现，取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瓷瓶来，放于木未央的的手掌上。
原来解药在这儿，在开门的女子身上。
木未央手指合拢，将解药放于怀中。
“放一个如此绝色的女子在身边，我可是会吃醋的呀！”木未央忽而凑在宫莫宸耳边轻轻一语，遂嫣然一笑，笑靥如花，很快地，从宫莫宸的视线中消失。
夜已深，有些人却是仍未眠。
木未央急急地行在回王爷府的路上，忽听背后有脚步声响起，她猛然回头，手中已多出一枚银白色梅花花瓣形状的飞镖来，每朵花瓣的顶端，都多出一截尖锐锋利的锋头来。眼见那飞镖即将从手中飞跃而出，却是有声音响起：“央儿，是我。”
这声音的主人，正是沈懿君。
木未央动作生生止住，由于用力太猛以致后劲太大，手掌被划出一道口子来，有鲜血流出。
沈懿君见状，连忙上前，执起木未央的纤纤细手，放在嘴边吮吸，鲜血很快被止住。
木未央却是脸飞红霞，嗔怒道：“师兄……”
沈懿君放下木未央的手，面色冷峻：“你一个人出来，我不放心，就跟来了。走吧，回去吧！”
木未央觉得心口仿佛有什么堵住一般，但又说不清道不明，想想作罢，遂和沈懿君一起回府。
待快到王爷府门前时，天边已有微红渗出。
旭日，即将东升。
沈懿君，却是突然止步。
木未央见状亦停住脚步，走到沈懿君面前。只见他头低垂，眉头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木未央甚是担忧。
“师兄，你怎么了？”
沈懿君闻言却是突然抬起头来，一字一顿地说道：“央儿，你可不可以，也给我一个机会？”
什么？！木未央听罢，只觉得大脑发懵，一时间好像连东西南北都分不出来了，好半天才恍过神来。这么说，从自己出王府，他一路都在！那么，他都听到了？！
像是在肯定木未央的想法，沈懿君继续开口说道：“在王府时我就不放心你，所以你一出王府我就跟在你身后，怕你有危险。我，都听到了。”
木未央渐渐沉静下来，看着沈懿君蓝色的眼眸里止不住的哀伤婉转和绵延隽永的情意，却是开口道：“师兄，我明天给你答案，好吗？”
沈懿君却情绪激动起来，仿佛不再受控制一般，开口道：“明天再给我答案？你刚刚就答应那个已为人夫的风流太子给他一个机会，那我呢？我哪点不如他？我是没他尊贵没他那权那势那地位，可是，他是太子呀，未来的皇上，后宫佳丽三千，你不会是他的唯一，而我，却给的了。你，这辈子，都会是我的唯一。”
唯一？这两个字好像深深扎痛了木未央的心。
她再也不可能是他宫莫宸的唯一，永远不可能了。他和她之间，隔着太子妃，隔着皇位，隔着太多的东西，已不是她所能承受与接受得了的。
绵延一世忧伤，再也换不回曾经的幸福绵延，一生缱绻温柔。
倾付一生情深隽永，再也找不回“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相掬以湿、相濡以沫。
时间与空间的幻化，一切都已是沧海桑田的转换。
“师兄，我今天很累，我们明天再说。我先回去了，王妃还在等着这救命的药。”
说罢，不等沈懿君开口，木未央逃似地匆忙离开这里，赶回王府。
太阳，已是喷薄之势，即将跳跃而出。
木未央回到王府，很多人早已下去休息，只王爷、陌寰旭、陌诗涵、芷凝还有管家在。蜡烛摇曳，王爷坐在王妃身旁，目光里充满深深的愧疚。愧疚，不是爱意。陌诗涵仿佛被吓到一般，神情比较呆滞。陌寰旭则焦急地走来走去，在屋里转着圈。管家则静静地立在一旁，沉默不语。芷凝则守在门口，张望着头。这会儿看到木未央回来了，眉头立刻舒展，欢快地叫道：“小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