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笔灵的委托
听完书墨的讲述之后，客厅墙上的时钟表盘上，指针所显示的时间已经从中午一点慢慢悠悠走到了粗略来说是两点不到、细致来说是一点五十四分的位置。
听完对方的讲述之后，神琮灵沉吟片刻，尔后才缓缓开口道：“所以直到现在，你已经为了李晴付出了自己的绝大部分修为，作为为了实现她请笔仙时所占卜内容所付出的代价。对么？”
“没错。”书墨的灵体漂浮在空气中，拢在一起的双手被宽长的袖子所遮挡住。脚底至腰部这段身体日渐变得透明且虚无，正是他的修为因为连年的损耗而导致力量日渐流失，无法继续坚持更长久时间的最好证明。
或许是因为修为已经损失了许多的缘故，书墨的脸色在午后阳光的映照下不但没有多少明朗的感觉，甚至还有些过分的苍白，就像是病重的人的脸色一样。仿佛风一吹就会消散不见似的。
实际上，现在的书墨和油尽灯枯这个词，也不过一步之遥。而他一旦迈出了这一步，最后的结局就注定是烟消云散。
听着两人之间这段简短的对话，再加上之前书墨所讲述的那些内容，东方子希本能地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她看着坐在面前脸色有些虚弱的书墨，语气充满了不确定与担忧：“等会儿，那按照你之前说的这些事情……你现在的情况，该不会已经……”
“他剩下的修为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神琮灵替书墨回答了东方子希的担忧，在此期间他又仔细观察了一下书墨的情况，眉峰微蹙，对方的情况可以说是不容乐观，“他之前数次帮助李晴，损失的不仅仅是自己的修为，消耗的还有自己的元神。”
“元神？”东方子希疑惑，同时又忍不住脑内跑起了火车，“这怎么听着这么像是修仙小说？”
“元神这种说法在修仙小说中的确是很常见，但是实际上在现实中也有这样的说法。”神琮灵看了她一眼，为自己这个初出茅庐不久，在这方面学识尚浅的通灵师搭档解释起来。
元神，在神话引领域中一种高于肉体而可以单独存在的某种物质，它是通过修行人修炼而逐渐形成掌握的可以控制魂魄的物质，它也是人类生命的真正意义与一切精华。在人类现有的能力下无法考证这种物质是否存在。
在道教中，魂魄中可修炼形成元神，魂魄世代异变，元神永恒真存，魂魄即是主魂。魂魄（主魂）主宰人的意识，觉魂主宰人的善恶，生魂主宰人的寿命。用现代心理学的术语来说，元神代表的是大脑信息能量及功能的总括；传统的内功术语来说，元神是人生命活动的精髓。
元神是外丹的精华，元神不出，外丹无根。过去对于外丹的误解已使很多修真之士迷于歧途，寻草烧茅，避世修真。实际上历代的修道至圣都是身居闹市而成就大功德的。
传统对于元神的论述极多。据历史之经验，觉得《道枢》中所云：“虚无生性，谓之元神”，这个观点较为切实。虚者是针对色相这个实而言。虚亦非虚，实亦非实，若反向详实，则有内外。这个内外，它指的是内丹和外丹。内丹是玉神修成的丹，外丹则是元神出壳之后在体外修出的一颗丹。
内外有丹方成阴阳，以至于合道，长生久视才能有虚（元神的丹）和实（玉神修出的丹）的物质基础。德心为引，德性为候，若能依此，终成大器。丹的修炼基础是离不开识心作为药引的。德性，在一定范围内说就是一个人的慧根了。根浅者，立志尚且都困难，更不要谈炼丹修道了，因此说德性是火候的关键。
从古至今，修道之人从来都不在少数。能够修得内外两丹就实属不易了，更不要说是动物、植物和没有生命的器物想要修炼出元神，乃至是得到可以化为人形的力量。
言下之意，目前书墨只是修炼出了元神，有了自己的心智与情感，但是他的修为还远不及能够化为人形的程度。而他在现在的这个情况下，还在不断的消耗自己的修为来帮助李晴。
他会在每一次请笔仙占卜的时候附身在她的身上，给出她想要的回答，然后想尽办法去为她实现，哪怕是会损失他自身的修为。
他会在李晴遇到那些因为请笔仙而被吸引过来的孤魂野鬼的时候，在她被那些孤魂野鬼盯上而遇到危险的时候出手相救。每一次救李晴与危险之中，李晴总会是毫发无伤，而他，则是一次又一次地在消耗着自己有限的修为，只为能够守护李晴能够度过每一次危险的时候。
他还想看着被自己从小守护到如今的女孩长大，然而现实是他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长久的沉默之后，书墨双目微阖，长长地叹了口气。文质彬彬，温润如玉的笔灵青年此刻苍白而虚弱的脸上，充满了无奈，不舍，还有几分担忧。他缓缓睁眼，抬眸看向了坐在面前的神琮灵和东方子希，以及带他来见这两人的方浩文，却始终不语，仿佛在做着某种重要的决定。
终于，他开口了：“我刚才听这位鬼魂小兄弟说了，你们是想要帮助李晴，是吗？”
神琮灵点了点头。
“那我……可以相信你们吗？”
神琮灵又一次点了点头。
“那我也便信你们吧……”书墨无可奈何地微微颔首，随即正色道，“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我的修为已经所剩无几了，元神也因为多次替李晴阻挡危险而在渐渐受损。现在留给我的时日的确已经所剩无几了。”“我知道之后我是没办法继续保护她了，也无法再看着她长大。但让我放心不下的事她不知道我的存在，依旧认为我这个‘笔仙’能够为她占卜任何事情。她将她的妹妹还有母亲的未来，几乎都寄托在了我的占卜上。但实际上就如我之前所说的那样，我只是替她完成她的心愿。”
“我希望在我元神俱毁消失之前，你们能够帮助她，让她停止这种危险的招灵游戏。如此，我便也能安心离开了。”
第五十七章 嘱托
“我希望在我元神俱毁消失之前，你们能够帮助她，让她停止这种危险的招灵游戏。如此，我便也能安心离开了。”
停顿半晌，青年又补充道：“我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是怎么样的。实不相瞒，我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过了今晚，我可能……就再也不能保护她了。”
书墨对着两人说出这话，在神琮灵和东方子希看来很像是某种委托。就像之前李晴的妹妹李芸找上门来希望他们能够帮助姐姐李晴摆脱这种诡异而危险的招灵游戏时一样。几天之前李芸来找到他们的时候，也是委托他们能够帮助自己和自己的姐姐。
然而，书墨的委托，在他们看来，与其说是委托，倒不如说是某种临终前交代后事的遗言更为恰当。尤其是在知道他的修为所剩无几，元神也开始受损的情况下。这对于已经修炼出了元神的器物来说，算是相当要命的。
修为没有了，还可以重新修炼起来。可是一旦元神受到了损坏，轻则有一段时间无法显形，严重的甚至会导致元神俱毁。对于人类、动物和植物等活物来说，元神的溃灭就等同于死亡，而且是几乎无法再重生的，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人类、动物和植物想要修炼得道，尚且都已经是困难重重了，更不要说是那些本来就是属于没有生命的死物。这些没有生气的器物想要修炼得道，拥有元神和自己的心智感情，化身为人形，他们的这条路可以说是困难重重，难上加难。
而一旦这些器物之灵失去了自己的元神，那么就会失去自己原本的生命，真正意义上，彻底地成为了死物。从此就只会是生活当中普通的物件，不会再有属于自己的七情六欲，不会再有自己独特的思想考虑，更不会有修炼出人身，像人一样存活于世间的可能性。
想到这里东方子希就觉得越来越不妙了。她腾地站起身来，难以置信却又担忧不已地看着面前的书墨，试探着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可是，你该怎么办？你难道就甘心这么离开这个世间，从此再也不能见到李晴？你之前不是也说过想要看着她成长成她想要成为的有出息的人吗？”
“没关系。我作为她的背后灵，也是她的守护灵。作为背后守护灵，我存在于世的意义就是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书墨轻轻地摇了摇头，“即使是修为受损，但这也是我自愿的。我想当，她意识到未来的一切都需要靠她自己打拼出来，而不是未卜先知占卜出来的时候，她就可以不需要我的保护了。”
“那样，即便无法继续看着她，我也心满意足了。就这样，只是作为一直普通的毛笔，让她画出好看的画作，也是不错的。这也算是陪着她了。说实话，有形之物必以朽终，有生之物必以死结。即便是我最后消失了，重新变成一支普通的毛笔，那也只是我的结局。”
说完，书墨淡淡一笑。再睁眼时他眼中含着淡淡的笑意。那笑意，淡泊而宁静。那是看开了一切之后才会有的眼神。他已经做好了随时消散于这个尘世的准备。只是，他的眼神中，分明还带着几分无法抹去的牵挂与怜惜。
那样的牵挂与怜惜，只是为那个他看着长大的女孩而存在的。
看着这样平静的书墨，东方子希始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无论是怎样劝解的话语，此刻都在心绪平静的书墨面前变得苍白无力，毫无说服力。她知道自己现在再怎么说都是徒劳的，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沉默了下来。
同时，神琮灵开了口，承诺道：“放心，我今晚就可以帮助你劝说李晴，让她重新回归正常人的生活。只是，眼下的情况，我想有关于你的存在，需要向她摊牌。我想这样她肯定会听进我们所说的话。今晚就告诉她这一切，你意下如何？”
书墨听了，轻笑一声，双手作揖对着神琮灵轻轻鞠了一躬：“如此，在下便感激不尽了。”
书墨的情况不容乐观，难以支撑过今晚。因而，在夜幕降临之后，东方子希便下楼往李晴的家里跑了一趟。当她按着门铃唤着李晴家的家门打开的时候，李晴一家三口刚好吃过晚饭。李芸正在帮着母亲收拾桌上的碗筷，来开门的正是李晴。
见到东方子希上门对于李晴来说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这让她感到有些许惊讶：“怎么是你？”
“都是互通了联系方式的朋友了，之前你还来过我们家拜访，现在我来你家拜访一下，礼尚往来啦。”东方子希故作轻松地同李晴打了声招呼。两个女生在门口说话的声音让原本在厨房里收拾的女人走了出来，边走边用围裙擦了擦手上的水珠，疑惑地问：“小晴，这位是……”
李晴连忙向母亲解释：“哦。我这两天新认识的朋友，就住在咱们家楼上。十五楼的。”
“阿姨你好，我是李晴的朋友，现在找李晴有点急事，等会儿我会送她回来的。”东方子希来不及多做自我介绍，便拉起李晴往电梯的方向跑，“李晴你跟我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进了电梯之后，不远处来自李晴母亲的“早去早回不要给人家添麻烦”的叮嘱就被隔绝在了电梯的金属门外。
进了电梯门之后，李晴看着东方子希的神情从刚开始见面时的轻松渐渐变得凝重，便渐渐意识到了能让她这么心急火燎地来找自己的事情并不简单。在跨进了1501的房门之后，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子希，你倒是说说出了什么事？”“很重要的大事。”东方子希从鞋架上取了一双拖鞋递给李晴，“李晴，你最好立刻停止接触笔仙这种招灵游戏。这种游戏只会害你，不会给你带来任何的好处。”
“说什么呢？”一听这话，李晴便有些不乐意了，“我用笔仙帮助我和我的妈妈还有妹妹预知了这么多的好事，而且还从来都没有遇到过危险。你说不会给我带来好处？让我停止请笔仙我又该如何保证未来的事情能够一直这么顺利？”
第五十八章 身后之影，守护之灵
李晴的反应并没有让东方子希感到诧异或是恼怒。对方这样的反应，正是在她的预料之中的。
毕竟李晴过去一直依赖着这所谓的“笔仙”来为她占卜和自己的母亲还有妹妹有关的各种事情的未来。而每一次的占卜结果最终都得到了应验。她便也理所当然地认为“笔仙”的确有着能够为人占卜未来的能力。
每一次占卜的应验，都是在变相地鼓励和引诱李晴继续着下一次的占卜。如此便成为了一个恶性循环。她只会越来越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每一次的占卜应验，都是一个她看不到的背后守护灵为了实现她的心愿，一次次耗费自己所剩无几的修为为她换取而来的。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书墨和李晴之间这样的情况，让东方子希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这样一句话。李晴一直认为自己请笔仙占卜到的未来一直都在应验，而且自己也从未遇到过任何危险。然而实际上，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书墨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地保护她，为她实现她的心愿。
也正因为如此，书墨现在也即将走到油尽灯枯的境地。
回想起之前李芸来找他们寻求帮助的时候，东方子希敢肯定，作为妹妹李芸一定多次劝说过李晴。然而从现在的结果来看，她肯定是每一次都失败了。不然她为什么要来寻求自己不认识但是和姐姐有些关系的陌生人的帮助？一定是因为自己已经毫无办法了，才会这样慌不择路，只要能帮到姐姐。
看着好言相劝却依旧执迷不悟的李晴，想起了力量几近衰竭的书墨和心急火燎来找他们寻求帮助的李芸，东方子希心中难免为他们感到愤愤不平。
她知道对于很多人来说忠言逆耳。自己在过去的成长过程中也和自己的养父吴君浩发生过一些争执和对峙，叛逆期的常见戏码。但是事后冷静下来仔细想想，或许养父有时候的态度的确有些固执，甚至死板，但是归根结底对方的出发点还是好的。也好在养父女在争吵过后总会坐下来心平气和地互相讨论，互相理解，最后总能恢复到平日里其乐融融的状态。
但是李晴现在的状态，恕她直言这已经不能算是忠言逆耳的问题了。这根本就是李晴自己执迷不悟了！无论如何今晚一定要让她清醒过来！一定！想想已经是油尽灯枯的书墨和那个来找他们两个陌生人和“笔仙小哥哥”求助的李芸吧！
东方子希深呼吸，平复了自己的情绪之后看着对方，语气平淡还带着几分冷意：“李晴，你还真当笔仙是阿拉丁神灯里的灯神，对你的每一次要求都会有求必应吗？无论是笔仙的前身扶乩还是现在的笔仙和碟仙，都只是用来占卜的一种巫术。既然是用来占卜，每一次你占卜的内容都成了真，你不觉得这也太巧合了吗？”
李晴面对东方子希突变的情绪和语气，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很快她就回复对方：“因为笔仙可以占卜啊。笔仙占卜出来的事情，哪里会有错的？”
“是啊，那是你认为的，一般人都是这么认为的。”东方子希撇撇嘴，嗤笑一声，对李晴不以为意的态度很是不满，“但是你就没有想过，这其实是一直有那么一个‘笔仙’在听取你的心愿，为你实现心愿，还为你阻挡请笔仙找来的危险？”
东方子希所说的这些在李晴听来最初有些匪夷所思，但是很快她就意识到了有哪里不太对劲。在对方停止诉说后她便立刻开口了，满脸狐疑：“等等，你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不太懂？”
“你当然不会懂了，因为你连那个一直在暗中为你实现心愿还为你阻挡那些因为你招笔仙招来的麻烦的‘笔仙’的存在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会懂？”
东方子希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带了几分嘲讽和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因为你一直沉迷于笔仙，现在他因此就快要消失了，他自己都说自己挺不过今晚。所以无论如何也要让你知道一直在你背后保护你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东方子希这些没头没尾的话让李晴感到隐隐的不安和巨大的困惑。最终，在她一再的追问之下，东方子希将李芸来找他们和“笔仙小哥哥”方浩文寻求帮助，以及关于书墨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说完了，东方子希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双手一摊：“好了，我该说的都告诉你了，满意了？”
李晴愣在原地，张了几下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她也只是猛地摇了摇头，像是为了否定什么而憋出了一句：“……这不可能！你当这是玄幻小说呢还毛笔成精！”
“那你还相信笔仙可以未卜先知呢，没资格说这种话。”对方的反应完全在东方子希的预料之中，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无论如何，我说的都是事实，如果你不信的话，我可以让你看到他。”
话音刚落，神琮灵便从书房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面铜镜。他将手中的铜镜递给了李晴，示意她好好看着镜子里的景象。李晴最初仍然对之前东方子希的说法抱持怀疑的态度，但是在看到东方子希眼里的一再坚持，和神琮灵沉默着将镜子拿到她的面前示意她接过去，她最终还是做出了妥协。
平心而论，李晴是压根不相信东方子希说的那些无稽之谈的。说好的建国以后不许成精呢？但是仔细想想自己还信笔仙来着，的确是没资格说些什么。但是陪伴了自己多年的毛笔居然成了精……正常人听到这个说法第一反应肯定是不会相信的。直到李晴接过那面铜镜，并且在铜镜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像，以及，那个站在自己身后的青年。
第五十九章 别离（上）
“啊！！！”李晴被铜镜中毫无征兆出现的男子猛地吓了一跳。她惊叫着双手一抖，拿在手中的铜镜脱手就往木质地板上摔落下去。这吓得李晴不受控制的发出了第二声惊叫——那面铜镜一看就是古董啊！肯定很贵的！
好在站在一旁的神琮灵眼疾手快，腰一弯手一伸，便将原本会落在地板上摔得粉碎的铜镜一把捞起，重新稳稳地拿在了手里。他直起身子，看着惊魂未定的李晴在惊慌地看向身后，发现身后无人之时，又对自己急切地质问道：“镜子里那个人是谁？他为什么会在我后面？”
“那就是之前东方子希对你说到的那个背后灵。”神琮灵淡淡地解释道，“他的本体，就是那支陪伴了你多年的毛笔。东方子希带你过来的时候应该也让你把它带上了。”
李晴一听，便立刻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拿出了那支毛笔。这只毛笔本就是古物，用了这么多年，比起现在市面上售卖的毛笔，款式过于老旧，看上去也是黯淡无光平平无奇的模样，笔头的狼毫早已被墨汁和岁月染得泛着陈旧的灰色。
因此，李晴也没少被旁人建议过换一支毛笔用来画画。她当然也为了作画买过不少笔，但是在她看来，她最喜欢，用得最顺手的笔，只有这么一支。再崭新再好看的笔也比不过这一支旧毛笔。
李晴看着手中的毛笔，又看了看神琮灵，思忖片刻后还是从对方的手中拿过了那面铜镜。这一次，她做足了心理准备，重新那里镜子正对自己的脸，不出所料地又看到了出现在自己身后的那个身着古人衣袍留着长发的青年。
说句实话，她自己都没想到原来自己的毛笔变成了人会这么好看，这和这支毛笔陈旧的模样简直不相符合。
即便如此，李晴的内心依旧带着几分疑虑和谨慎。知道了这么多年背后一直有一个真·笔仙在看着自己的一切，这还是很容易让人感到细思恐极的。她看着镜中站在自己背后的书墨，强装镇定地质问对方：“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你就是我手里的这支毛笔？”
书墨在镜子里看着故作镇定的李晴，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他淡淡地微笑着，告诉对方：“你曾经在用美工刀给我修剪头发……笔毛的时候，不慎划破了自己的手也在靠近笔头的那一段笔杆上留下了一道刀痕。虽然当时处理干净了，但还是有一些血迹留在了那道刀痕的深处没法洗掉。我现在转过来，你应该会在我后脖子那里看到一条类似胎记的暗红色痕迹。”
说着，书墨伸手撩起身后的长发，露出了被遮盖的后颈并在镜子中转过身去。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后颈的位置的确有一条暗红色的直线痕迹。而且，李晴手中的这支毛笔，在靠近笔头的那一段笔杆上的确有一道刀痕，而且染着鲜血氧化后的红褐色。
事实就摆在面前。这下，就算之前李晴再怎么不相信，现在也不得不相信了。毛笔上的刀刻痕迹在靠近笔头的那一段笔杆上，与书墨后劲上的红色痕迹遥相呼应。在证实了镜中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男子的确是自己的毛笔成精之后，李晴又开始为自己当年年少无知在人家的后脖子上留了一条伤口而感到过意不去。
就在李晴在内心庆幸书墨并不计较自己当年失手损伤了他的本体的无心之举的时候，镜子里站在她身后的青年便对她开口了：“小晴，我知道这对你而言很难放弃，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听我一言。趁现在我还在，早点停止招笔仙这种危险的游戏。继续沉迷下去只会害了你。”
李晴一听到这个话题本能地感到不耐烦，语气也变得有些冲：“东方子希和我认识不久这么说我就算了，我妹妹还小不懂事说这种话也就算了，但是你是陪着我长大我最喜欢的毛笔怎么连你也……”
然而话才说到了一半就戛然而止。李晴想起了先前东方子希对她所说的那些话。沉默了片刻后，她缓缓抬起头，重新看着镜子里那个出现在自己身后的青年，小心翼翼地带着不确定的情绪向对方求证：“那个……怎么称呼？”
“叫我书墨就好。”
“东方子希刚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是真的。”
李晴没有说话，只是拿着铜镜的双手稍稍攥紧了几分，直至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时，又渐渐地松开。
她一直以为是所谓的笔仙在为自己占卜自己想要知道的关于自己、母亲还有妹妹的前途，并且一次次地按照自己所希望的那样应验。她也因此理所当然地认为只要信奉笔仙，每一次占卜时自己内心的那些祈盼就能够实现。
然而她错了。事实是一直有人在她的背后默默地倾听她的心愿，为她的心愿全盘付出不求任何回报，甚至还因此受到伤害。可即便如此，对方依然在默默地看着自己，守着自己，让自己安安全全地顺利地走到了现在，一如既往。
书墨只是站在她的身后，默默地看着她，并没有随便开口。他知道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孩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些。而神琮灵更是带着都东方子希和方浩文暂时回避，给了这一人一灵足够的空间。
带表盘的分针走了五圈之后，书墨才重新对她说：“小晴，早点停止这种游戏吧。就如你现在所知道的，之前笔仙每一次灵验，那都是因为是我在帮你。这世界上从来就不存在未卜先知的好事，而且也不是每一件事情都会顺风顺水的。”“而且，说句实在话，我也不是每一次都会像以前每一次一样，都会在你请笔仙时主动响应你，为你实现你的所愿，保护你不被那些吸引而来的孤魂野鬼所害。能够为你预知未来的笔仙从来就不存在，存在的只是那些被吸引而来的，想要伤害你的孤魂野鬼。若是在以前我还能保护好你，但是现在……”
书墨在镜子中长叹了一口气：“怕是要力不从心了。”
第六十章 别离（下）
“力不从心”这四个字给了李晴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她也说不好这到底是什么样的预感。如果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类似于亲近的人给自己送了一封遗书然后对着自己交代后事，诸如此类的感觉。
想到这一层面之后李晴就慌了。她立刻追问对方想要把事情弄个明白：“力不从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应该是熬不过今晚了。”书墨耐心地为她做出了解释。
然而这个解释并不能给人安慰和安心的力量，结合书墨之前所说的“力不从心”四个字反而显得只会让人更加心慌和不安。李晴一听他说出了这样的话只觉得那种不祥的预感更强烈了。一急之下她不管不顾地朝着镜子里那个站在自己身后的人影叫喊起来：“你倒是跟我说清楚啊别像交代遗言一样！你不是毛笔成精吗？怎么可能会死呢！”
书墨听了她的话轻轻地笑了几声，随即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李晴的眼神像是在看着一个长不大的孩子：“的确可以这么说，但是我的元神已经撑不过今晚了。而且那也不能叫做是死，只是重新变回一支普通的毛笔。”
“那还不是一样嘛！”李晴心急如焚地叫嚷着，拿着铜镜的双手渐渐收紧，脸上已经不见了方才的平静与疑惑，“你叫书墨对吧？你能不能不要死？你是我这么多年最喜欢的毛笔，你画的画那么好看……”
“小晴，我只是一支画笔。即使我现在的确有了自己的元神，但是我没有自己的人身，所以我也仍然只是一支画笔，即使有了人的身体，我的本质也依然不会改变。”书墨温和地看着镜中倒映着的少女焦急与慌张的脸，依旧笑得风轻云淡，“一支画笔是不会画画的，画画的是使用画笔的人。那些好看的画都是你自己画出来的，小晴。”
“还记得你那时候说过的话吗？你想要靠自己的能力成为一个优秀的不会被男人看不起的女生。在我的眼里你已经有不会被男生看不起的资本了，而且那些都是靠你自己得到的，而不是靠什么笔仙。”
李晴听后登时一愣，但随即又立刻矢口否认：“不是……那都是你在作为笔仙为我实现我的愿望。”
书墨微微俯身看着，依旧是温润如玉的平静模样，温声细语地劝解着：“我只是给你了一些契机和提示，但是真正做到的人是你。只是我不希望你将未来和前路都寄托和依赖于笔仙这种东西。那本就危险，而且不可靠。”
“可是，如果不这样，我就会觉得很不安……”李晴小声地辩解，语气也充满了不确定和犹豫，“我担心还是会出现像小时候那样的事……”
书墨看着她信誓旦旦道：“放心吧，以后都不会有那样的事情了。令堂现在事业顺风顺水，而且还有你和你妹妹这两个乖巧懂事的女儿，生活现在不是一天比一天好吗？我已经说过了，现在你们日子越过越好，不是因为有所谓的笔仙给你未卜先知，而是你们自己努力的结果。”
李晴小心翼翼地抬头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书墨微笑着点了点头，在镜子中他的身形越来越模糊，而且渐渐变得透明，仿佛随时都会在空气中化开一般。他明白自己的时间已经到了，便对李晴最后告别：“我也该走了，答应我别再去接触笔仙了好吗？我会很担心的。”
“我答应你！我保证绝对不会再碰那玩意儿了！所以你留下来好吗？”李晴立刻做出保证并希望书墨能够留下。
“抱歉啊小晴，但是你要清楚，有形之物必以朽终，有生之物必以死结。这不过是天理循环罢了……”
然而，在李晴回身对着自己伸出手试图抓住自己的那一瞬间，书墨的身形便消失在了铜镜当中。李晴在看到他的身形开始消散的时候，只想着抓住他，全然忘记了没有铜镜她便看不见他的事实。当然转过身的时候，不出意外地看到自己的身后空无一人。
她想起了手中的铜镜，立刻转过身去举起铜镜重新对准自己的身后，可是自己的身后再也没有那个穿着黑色鹤氅的年轻人了，只有一面客厅的墙壁。
啪嗒。
李晴的原本放在上衣口袋里的那支毛笔，也就是书墨的本体，掉落在一片沉寂的客厅里，在空气中荡起涟漪。李晴低下头，直直地看着那根躺在地上的毛笔。半晌后，她弯下腰捡起那支毛笔，紧紧地捏在了手中。
几分钟之后，东方子希将书房的门拉开一条缝，看着李晴留下一张字条用那面铜镜压在客厅的茶几上然后离开他们家之后，重新看向神琮灵，不确定地问道：“这样真的好吗？对她而言会不会有些残酷了？”
“没什么残酷可言的，正如书墨所说的那样，这是天理循环。”神琮灵合上了手中的《周易》，抬头看着东方子希，“而且如果不让李晴直面这样的现实，她也不会有所警醒。书墨以他的消失，换来李晴能够放弃笔仙好好生活，从结果来看这样是理所当然的。”
这时，一直坐在书桌上没有说过话的方浩文突然开了口：“其实……说到离开，我也有件事要说。”他从书桌上跳下来在地板上站好，看着两人，郑重其事地开口，“其实，我过了今晚也要离开了。”
“为什么？这么突然。”东方子希瞬间一愣，随即询问道。她之前可不知道方浩文要离开的事情。说实话，或许是这段时间他一直和她还有神琮灵生活在一起，她几乎都快要忘记方浩文其实是个鬼魂的事实了。
而人在死后，总是要去地府的。如果方浩文准备离开，地府便是他的归宿。
“其实就在昨晚看着李晴的时候，我还看到了黑白无常。”方浩文回忆着昨晚，说道，“他们说，我的头七已经过了，让我尽早回地府报到。”
第六十一章 送别
“其实就在昨晚看着李晴的时候，我还看到了黑白无常。”方浩文回忆着昨晚，说道，“他们说，我的头七已经过了，让我尽早回地府报到。”
头七，一种丧殡习俗。习惯上认为“头七”指的是人去世后的第七日。早在南北朝时已见有关记载，《北史·胡国珍传》：“国珍年虽笃老，而雅佛法”，及薨，“诏自始薨至七七，皆为设千僧斋”；《北齐书·孙灵晖传》：“从(南阳王)绰死后，每至七日及百日终，灵晖恒为绰请僧设斋。”
根据上述记载和其他若干资料，学者多认为做七习俗来源于生缘说。大约在佛教传至东汉后到南北朝这段时期内形成，从唐初起突破信众范围，走向世俗化。
为何要规定“七”为忌日？谓人生有六道流转，在一个人死此生彼之间，有一个“中阴身”阶段，如童子形，在阴间寻求生缘，以七日为一期；若七日终，仍未寻到生缘，则可以更续七日，到第七个七日终，必生一处(见《瑜珈论》)。所以在这七七四十九天中，必须逢七举行超度、祭奠。
所以在这七七四十九天中，必须逢七举行超度、祭奠。这种由佛教“生缘说”催生的做七习俗之所以在南北朝时形成，自然应视作当时佛教盛行的产物。唐人李翱曾撰《去佛斋说》，对做七习俗及其理论依据予以驳斥，其根据之一便是“伤礼”，不合儒家对人情哀戚的讲求，这也能反证做七本是佛家的事。
人死后头七返家探视，出自 《西藏度亡经》(又名中阴救度密法)。一般都认为，逝者魂魄会于“头七”返家。家人应于魂魄回来前，为逝者魂魄预备一顿饭，之后便须回避，最好的方法是睡觉，睡不著也要躲入被窝。如果逝者魂魄看见家人，会令他记挂，便影响他投胎再世为人。亦有说认为人死后魂魄会于“头七”前到处飘荡，到了“头七”当天的子时回家，家人应该在家中烧一个梯子形状的东西，让魂魄顺着这趟“天梯”到天上。
东方子希这才意识到，其实方浩文已经是一个离开这个世界有些时间的人了。她走到方浩文面前询问道：“你的头七已经过了……那你头七的时候回家去看过了吗？你家里人都还好吗？”
方浩文点了点头，回忆起家中所看到的场景让他的神色都变得平静和温和了不少：“嗯，那天晚上回去看了看。我爸妈都好，弟弟也康复出院了，他现在很乖，没让爸妈操心。大家一切都好，也没我离开会那么悲痛了，日子在往好的方向过。除了我不在，所有的事情都挺好的。”
那个家一切都好，一切都还是好好的，除了方浩文已经不在了，除了那对父母失去了一个孩子，除了那个留下的男孩失去了哥哥。一切都好。
神琮灵抬头看着正在同东方子希说话的方浩文，沉吟片刻后问道：“你最近有没有觉得自己的身体上有那里不太对劲？我指的是你自己的魂魄本身，有没有异常。比如遗忘一些事情之类的。”
闻言，方浩文微微一愣，然后摇了摇头。讲真，除了自己已经死了变成鬼魂，现在就是个透明阿飘以外，方浩文还真没觉得这个身体有哪里不对劲了。除了可以飘来飘去，可以穿墙而过，可以看到活着的时候看不到的东西以外，感觉就是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神琮灵见了他的反应轻轻皱眉，似乎这并不是他应该看到的方浩文应有的回答。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应该换一个说法，好让对方更加明白自己的意思：“换个问法。你最近有没有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
“不啊，没……”方浩文刚想摇头就停顿住了身体，连带着想要说出的回答也噎在了嗓子里不上不下，最终还是被他咽了回去。
他低下头细思片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看着神琮灵，疑惑道：“你怎么会知道？我最近发现我忘了不少事情……比如我的同学和老师，还有很多的很久以前的事，而且自从头七之后我每天都会忘掉一些事……可是以前都不会这样的。”
方浩文的反应也让东方子希感到迷惑不解，只能看着神琮灵求助：“神小哥，这是怎么回事？”
“这很正常。人死后必经的一个过程。”神琮灵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风轻云淡，“人死之后，头七天回魂。七天过后，灵魂会进入一个混沌的状态。在接下来的四十二天，人的记忆会逐渐被淡忘，看着周围的人在没有自己的世界开始新的生活。当魂魄不再对世间感到眷恋，就会默默离开，进入一个新的轮回。整个过程一共七七四十九天。”
“所以意思就是……”
“意思就是方浩文已经开始进入这个轮回了。在这期间他是留在这个世间也好，待在地府也罢，都随他心意。不过既然被黑白无常找到了，我建议他还是先去地府报个到比较好。不然之后，他可能就无法进入地府的轮回队列当中了。”神琮灵说出了东方子希接下来想要知道的内容。
而方浩文此时此刻在意，是别的东西。他看着站在书房里的两个大活人，沉默片刻后开口试探起来：“那……既然我已经开始进入剩下的四十二天的过程了，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也会忘记你们还有我的父母和弟弟？”
“没错。”神琮灵点了点头，看着鬼魂少年的眼神不再是平淡而是认真与严肃，“我建议最好尽快去地府一趟，之后……剩下的时间你就好好陪着你的家人吧。至少你的父母和弟弟不应该是最先忘记的人。”方浩文点了点头：“我明白了……”然后又补充上，“我也不会忘记你们的，绝对不会！”
东方子希走上前来，伸出手虚虚地拥抱了一下变成了鬼魂的少年，她知道其实现在已经触碰不到对方了：“保重，我会去祭拜你的。”然后她看着神琮灵，“神小哥也会吧。”在得到了对方肯定的点头之后心里一阵满足。
“谢谢你们这段时间以来的照顾，也谢谢你们对我们家的帮助。”方浩文被两人送到了客厅的阳台，双脚踩在围栏上稳稳地立住，“我就先走了。等我入了轮回以后……我弟弟就麻烦你们多照顾照顾了。”
东方子希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放心吧，他和我还是同一个学校的呢。有机会我会去认识他的。”
“嗯。”神琮灵给出的依旧是一个字，但是这一个字的承诺分量足够了。
两人的保证让方浩文感到一阵心安。他纵身一跃，留下一句“再见”，便在夜空中消失了踪影。
第六十二章 新的开始
在目送方浩文离开并消失在他们的面前之后，神琮灵将视线从阳台前方高空中空无一物的空气中转移到了身旁，落在了东方希子的身上。
看着依然直勾勾地望着阳台前方方浩文消失的方向的女孩，神琮灵不语，只是站在一旁静静地注视着她，给她足够的时间从这场有些不同寻常的离别中缓过神来。
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东方子希这才将视线收了回来。她微微叹气，同时也终于注意到了一直黏在自己身上的来自旁人的视线。她扭头循着自己所感受到的那股视线回望过去，正好对上神琮灵那双平静无澜如千年古井一般的眼睛，笼罩在夜色之下，幽深而宁静。
原本打算说些什么的东方子希在看到对方沉浸在夜色当中的这双眼睛的瞬间便愣住了。
其实，神琮灵回来后这段时间一直都住在公寓里，哪里都没有去。两个人现在是合租室友。既然神琮灵近期没有其他的委托，那么作为两个都住在这座公寓里的人，作为室友，每天都能见到面是肯定的。而一起居住了这么多天，东方子希理应是已经对神琮灵的脸很习惯了。
但是现在，在夜色笼罩之下，看到神琮灵的那双眼睛，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愣住了。直勾勾地看着神琮灵的模样，就像是初次见面一样——然而事实则是即使是第一次见到神琮灵的时候，她也没有盯着对方这样愣愣的看着。那太鸡儿蠢了。
之所以会有现在的场景其实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东方子希突然觉得，神琮灵的这双眼睛，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怎么了？”
神琮灵的一声询问将东方子希神游天外的思绪拉了回来重新塞回了她的脑壳里。回过神来的东方子希这才意识到自己盯着人家看了大半天，有点尴尬。她赶紧摇了摇头解释清楚：“没什么没什么！”然后迅速转移话题，尽管这手段她自己都觉得很蹩脚，“方浩文入了轮回之后会好吗？”
“他是个好人，来生可以投胎得到一个好的开始。”神琮灵点了点头，以平静的话语打消了对方心底对这个特殊的朋友的担忧，“大部分人都会畏惧死亡，但是换个角度思考，死亡其实也是一种新的开始的形式。”
东方子希听了，若有所思地喃喃道：“进入新的轮回，开始新的一生，对吗？”
回答她的是青年轻轻点头做出的肯定。
“那我就放心了！他人那么好，肯定不愁没有好的下辈子的。”东方子希终于放下心来。放下心来之后，随着精神的松弛，她上扬着嘴角打了个哈欠，倦意渐渐漫上脑海。神琮灵见状，便将手放在她的肩上，推着她慢慢往屋里走，无声地提醒她现在该休息了。
在看着东方子希回房睡下后，神琮灵也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不过他没有准备入睡，而是站在卧室的地板上，闭上眼凝神屏息，右手二指捻作剑指，沉声念了段咒语。当他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周围的环境不是自己开着灯的卧室，而是一片漆黑的楼下李晴的卧室。
李晴早就已经睡下了。然而从她红肿的眼皮就足以得知她这一觉睡得并没有多么舒适和踏实。枕边放着那支已经重新变得普通的毛笔。
青年颀长的身影笼罩在李晴的身上。他拾起了被李晴放在枕边的那支毛笔，执在手中，凝视许久，然后低声念起了一段咒语。这段咒语不同于之前所使用的那段用于空间跳跃的咒语。这一段咒语很长。
伴随着咒语的念动，神琮灵微微阖起的双眼缓缓睁开一条缝隙，幽蓝的微光从眼睑之间的那条细小缝隙中渗出，散在房间的一片黑暗当中。与此同时，伴随着念诵咒语的微弱声音，那支被他执于手中的毛笔也渐渐地开始发出同样幽蓝色的微光。
大约过了五分钟，伴随着咒文终于被念诵到了尾声，神琮灵手中的那支毛笔也渐渐散去了光辉，重新变成一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毛笔。他重新将毛笔放在李晴的枕边，念起了最开始的那一小段咒语，身形一动，便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回到卧室之后，神琮灵便走到衣柜边，拿出了一套睡衣换下了身上的日常服。在睡衣换上之后，不出所料的，他听到从身后传来了一个有几分熟悉的，就在这一天之前听到过的男声，诚挚地表达着感激之情：“大人的再造之恩，在下永生不忘！多谢大人！”
“嗯。”神琮灵淡淡地回应了一声，“你现在已经有自己的人身了，打算怎么做？”
“给那个丫头几天时间缓缓，等她的生活重新回归到正轨之后，我再以人类的身份去见她。”
神琮灵听后微微点头表示肯定：“甚好。那么你先回去吧。以你现在的修为，想要在人类的世界里生存不会是难事。”
“多谢大人。日后若是有需要，请大人尽管开口，在下定会鼎力相助！”
伴随着对方最后一句话消散在空气当中，神琮灵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高三的暑假是非常短暂的。伴随着暑假前期的补课后是短暂的却也说不上有多自由自在的自由假期，然后在九月开学季之前，高三学子们就不得不返回校园，提前进入了高三的学习模式。其中当然也包括了像李晴这样的美术特长生。
她已经不再去接触笔仙了。过去一起玩笔仙的小伙伴来找她参与游戏她也以高三了学习紧张的理由拒绝了。她知道，那个一直会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保护自己的人已经不在了。而她的未来，也不是由子虚乌有的笔仙所决定的，而是由她自己说了算。作为美术特长生，除了文化课，特长课同样必不可少。母亲为她联系了一位新的国画老师，就在每周的周末，一对一授课。据说那位国画老师是李晴理想的美术大学的一名教授，在找合适的学生。正巧李晴的母亲联系上对方的时候，对方正好没有别的学生，于是便敲定了每个周末过来给李晴上课。
现在是第一个周末。李晴坐在约定授课的画室的桌边，桌上已经摆好了国画的材料，对新老师的到来翘首以盼。坐在一旁的母亲陪着她一起等待，直到画室的门被推开的刹那——
李晴看着走进来的人，原本想要站起身的动作立刻按下了停止键，准备好的问好的话语也卡在了嗓子里。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绑着一头黑色长发，穿着黑色的古风风格衬衫的青年。
对方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温润如玉的眼神含着温和笑意，让李晴想起了暑假开始不久时，那个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笔灵。
在母亲的催促之下，李晴赶紧站起身来同老师问好。看着母亲与老师寒暄然后关切着交代的画面，她忍不住告诉自己只是自己想多了。毕竟那个人早已经不在了。
待母亲走后，画室里就只剩下了这对师生。就在这时，那位老师看着李晴，眉眼舒展开来，温和的嗓音让李晴觉得如沐春风的同时也更加增强了她内心的熟悉感：
“你好，我是你的国画老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文书墨。”
“好久不见，小晴。”
李晴一愣，瞳孔中倒映出青年熟悉的面孔。随即，她露出了欣慰而安心的笑。
她知道，那个人回来了，以她能够看得到，碰得着的方式，重新回到了她的身旁。
贰 挖墙脚的驱邪师学长
第六十三章 假期拜拜，新学期开始
在解决了和李晴有关的笔仙事件之后，东方子希的生活重新回归到了暑假的平静当中。
当然，也不能算是完全的平静。如果除去一天到晚总能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或者是时不时地撞见某些灵异事件的话，这一段大学生活开始之前的时间最长的暑假生活，对于东方子希来说，还是非常给力而且惬意的。
在高考结束后，度过一个时间充裕的、舒适的、悠闲的暑假，这是东方子希的计划。然而现实情况则是又一次完美地证实了“计划赶不上变化”这个人间的千古真理的正确性与肯定性。
先不说关于李晴的笔仙事件和方家遇到的恶灵事件。其实早在东方子希搬进这间公寓并且看到了死去后变成了鬼魂的方浩文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应该清晰意识到，自己的这个暑假，注定是不会安稳到哪里去了。
即使是经过了关于李晴的笔仙时间和方家遇到的恶灵事件，这两件灵异事件的洗礼之后，东方子希对于自己突然从一个普通人变成了通灵师的生活，还是有些牢骚的。
虽然说凡事习惯了就好，但是……你让一个十八年接受的唯物主义教育和马克思列宁主义以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熏陶的准大学生，习惯能够看到各种鬼魂等灵异存在的生活，其实并没有说说的那么容易。在经历了那两件灵异事件后，东方子希依旧是花了些时间来适应新的生活，而且花费的这些时间也绝不能算是短暂的。
说具体一些的内容。先抛开那些灵异事件不提，毕竟也不是每天都能够遇到那些诡异的灵异事件。但是，作为一个突然间通灵眼开的人，每天起床就有可能看到房间的天花板上飘着什么奇怪的东西，或者半夜上厕所的时候从镜子里看到什么一般人不应该看得到的画面，说实话对于心灵来说的确是一个不小的考验。
都说艺术来源于生活。回想起过去和养父吴君浩一起看，或者是和学校里的其他小伙伴一起看，又或者是自己一个人看的那些恐怖片，如果时间回到那些时候，东方子希当然会觉得恐怖片里的内容让人感到瘆的慌。
而现在，经历了这些乱七八糟一言难尽的事情之后，再让东方子希去看这些恐怖片，那么她绝对能够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全程看完，完全不会受到惊吓，甚至还会一边吃薯片一边吐槽这个血浆太假这个特效太Low这个演技太浮夸，诸如此类的内容。
科科，小样儿。这些恐怖片和她现在亲身经历的这些事情比起来，那简直就是小儿科。
在可能潜在的一些一般人看不到的东西的注视之下吃饭洗漱睡觉甚至是上厕所洗澡什么的，可能都比这种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会出现的刺激都要来得好，来得轻松。对此，神琮灵也是为东方子希做了不少的思想工作。
作为一名驱邪师，虽然从未有过通灵师作为搭档，但是既然现在的室友是个通灵师，那么自己作为在这方面有经验的过来人兼专业人士，为入门级别的小通灵师排忧解难还是很有必要且义不容辞的。
总而言之，在神琮灵的陪伴、帮助和引导之下，东方子希也渐渐地打从心底接受了自己拥有通灵眼而且它还开眼了的事实。再加上神琮灵在这个假期里教会她的一些方法，现在东方子希是很少能够随时随地看到那些一般人看不见的东西了。
就算偶然看到了，她也能够当做没看见，就像是以前还没有开通灵眼时那样，平静地做完自己该做的事，仿佛自己身边的只是一片普普通通的空气。
这个暑假，东方子希觉得自己最大的收获也不过如此了。
尽管高考结束后的暑假对于所有即将步入大学的学子来书，毫无疑问都是最漫长的一个暑假。不过无论暑假的时间有多么漫长，假期的时间到了，开学总是无法避免的。不过想想如此漫长的一个暑假，不仅血赚不亏，时间长了甚至还有点开始想念在学校里繁忙的日子了呢。
杭州师范大学今年的开学报到日截止到9月20号。步入九月之后，东方子希就开始思考起了开学之后的事宜。当然，对此关心不已的还有她那养父——吴君浩早在八月还未结束之时就打了好几个电话给她，催促她可以开始做好开学的准备了。比如被套床单要洗干净啊，被子和枕头要晒够太阳啦，衣架水盆热水瓶牙膏牙刷小毛巾之类的要打包好啊，等等等等。
总而言之就是像极了一个为女儿操碎了心的老父亲。从两人养父女的关系来看，事实也的确如此。
于是，在吴君浩的紧箍咒式喋喋不休的唠叨之下，东方子希在九月初便硬着头皮顶着秋老虎的余威，出门进行了一次大采购。让她感到安慰的，大概就是神琮灵陪着她一起外出采购，回来的路上不仅帮忙拿东西，还请她在外面吃了一顿日式烧烤，以示为她即将开始的大学生活的庆祝。
坐在打着空调的日式烧烤店舒适的皮质沙发座椅上，看着面前燃烧的炭火，摆在铁丝网格上被炭火考得滋滋冒油的烤肉，经过炙烤后变得脆甜多汁的蔬菜，还有冰镇后清凉爽口的波子汽水……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东方子希不知道第多少次感叹，出来合租有一个好室友的重要性。不仅有一个好室友，她的公寓距离杭师大的学校校区也很近，坐个地铁就可以到学校附近。鉴于住得近交通也方便，东方子希便选择了大学走读。而神琮灵也表示只要自己在家里的情况下，可以在晚上开车去接送东方子希下课回家。关于这一点一开始东方子希还想要推辞，但是神琮灵对此只是淡淡地表示如果是晚上下课，女孩子一个人回家他不放心。
很有道理。东方子希最终还是选择妥协。
就这样，在这对室友的精心准备之下，东方子希的大学新生活即将开拉开序幕。
第六十四章 大学新生活
9月20号，一个秋老虎发威怒吼咆哮的大晴天里，东方子希带着自己的一堆行李，在吴君浩的陪伴下，在神琮灵的运载帮助下来到了杭州师范大学。
一路上，东方子希一直都安安静静地坐在神琮灵那辆路虎全新揽胜星脉的后座上，靠着舒适的皮质座椅，双眼无神地望向前方。看着前面驾驶位上驾车的神琮灵与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养父吴君浩，她的表情全程一脸冷漠。事实上与其说是冷漠，倒不如说她是不知道该如何吐槽更加合适。
经过了两个多月的合租生活，东方子希原本以为自己对于神琮灵已经足够了解了。严格意义上来讲，足够了解或许还算不上，但是每天在公寓里于对方一起生活，抬头不见低头见，总归还是对彼此都了解了一些的。当然，在“了解神琮灵”这一块领域上，还有些成分属于东方子希单方面认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神琮灵了。她先前也一直这么认为。
直到今天的开学报到日，上车后不久发生在车里的这段对话刷新了她的认知并且告诉她之前关于自己足够了解神琮灵这一点完全是个错觉——
“小神你一个人在外面打拼肯定很辛苦吧。这车老贵了，一个人打拼赚钱肯定很辛苦吧。”
“没事，早就习惯了。谢谢叔叔关心。”
“你这孩子太客气了。我家子希跟你合租我放心。就是可能要麻烦你多照看她一些。子希刚上大学，社会经验不够，有些时候麻烦你多照应一下。我也怕她吃亏。”
“放心吧叔叔，我会照顾好她的。”
“有你这句保证我就放心了！对了，子希这段时间没给你添麻烦吧。她还小，还希望你多包涵包涵。”
“没关系的叔叔，子希是个很好的室友。”
……
很好，你高贵冷艳的冰山人设呢？东方子希坐在后座上看着前面的两人一路上侃侃而谈，内心是十分复杂的。她和神琮灵合租住在一起也有两个多月了。在这段时期每次她找神琮灵聊天说话的时候，基本上有百分之九十的内容都是她说的，还有百分之十属于神琮灵的范畴，而且出现的频率最高的内容是“嗯”、“好”一类的单音节字。
说好的寡言少语的设定呢兄dei？我记得你跟我老爹也没见过几次吧。明明我才是跟你合租住在一起的室友还是天天见面的那种，为啥你跟我说话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句，对着我老爹你却这么多话。这不符合你的设定啊混蛋！
东方子希内心的小人开始咆哮掀桌，当然她表现上依旧淡定如常。讲真要不是提前知道了神琮灵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设，光是看现在他和自己的养父相谈甚欢的模样，她大概真的会认为对方真的是一个健谈且开朗的人。
好吧，这也就算了。偏偏她还从与自己的养父聊天时的神琮灵脸上看到了微笑。对，她敢肯定她没有看错，那的确是微笑，而且还是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的微笑。
……尼玛你该不会是个双重人格吧！东方子希愤愤然地想着。向来这两个月她和神琮灵住在一起的时候都没见到对方对着自己笑过几次。要不是她知道神琮灵整天摆出一副禁欲系的冰山脸不是因为讨厌她而是那就是他的常态，那么她真的会以为对方大概对自己有什么意见。
而且退一万步讲，要是对方真的讨厌自己也不会找自己合租还允许自己一直住着了。经过两个月多的共同生活她还是明白，神琮灵对自己绝对可以算得上是友好，而且对自己一向照顾有加，非常关切。
时间和抵达大学的路程就这样在神琮灵与吴君浩之间时不时地闲聊与东方子希满腹的吐槽与胡思乱想之中慢慢缩短，度过。银黑色的路虎在马路边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空位缓缓停下，停得很稳。驾驶者有着极其熟练稳定的驾驶技术。伴随着后备箱与车门的锁被打开发出的“咔哒”一声，东方子希与吴君浩收拾收拾便下了车。
后备箱的门被贴心的打开。东方子希从里面拎起自己的书包背在背上，她的笔记本放在里面，还有一些随录取通知书一起送来的书面材料。然后她提出了自己的拉杆行李箱，而吴君浩则是忙着将其他的行李拿出来。
吴君浩将用收纳箱装好的各种行李放在自己带来的拉杆小推车上，用固定带绑好，动作利落：“今天报到应该可以拿到课表，记得拍下来给我看看。”
“也记得给给我发一份照片。”神琮灵坐在驾驶位放下车窗，看着养父女二人从面前走过，“如果以后下课了要有人接送，找我就行。只要我有空就会来接你回去。”
东方子希听着这两人的话只觉得自己好像同时有两个老父亲。
完成新生报到，领到寝室的钥匙，东方子希便找到了她所住的房间。四人的寝室现在只有她一人，显然他们来得很早。在收拾寝室的时候，东方子希就听到正在给她铺床的吴君浩说了一句关于神琮灵的评论：“你这个室友还真的是找得太好了。”
东方子希对此表示不可置否。这是事实。
在养父的帮助下，以及之后陆续来到寝室的其他室友与他们的父母的协助下，寝室被收拾得焕然一新。四个女生的父母互相熟悉了一下，事无巨细地叮嘱了许久后才先后离开寝室。四个女孩子在充斥着空调凉气的寝室里彼此熟悉，很快就达成了一片，气氛十分活跃。聊着聊着时间很快就到了中午。刚刚熟悉起来的一个寝室的女孩子们结伴离开宿舍。刚刚成为室友，她们决定先一起聚个餐，熟悉一下彼此，联络一下同寝室室友的感情。大学的门禁不如高中，没有那么严格，她们也就放心地背着自己的小包包离开了学校。附近有一家不错的餐厅，很适合小姐妹之间的聚会。
附近一家咖啡店里，一名青年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摆弄着自己的手机。他看着屏幕上的一张照片，凝视许久后，微微一笑，刀削般的薄唇上下翕动，是一句“有趣”的口型。
“先生，您的咖啡好了。”
在咖啡店打工的服务员为他端来了一杯冷萃咖啡。青年抬头道了声“谢谢”，把手机放下，带茧的手指碰上了冒着冰冷汗滴的玻璃杯。被他摆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照片中的人，赫然是几个小时之前与刚刚从神琮灵的车上下来，与养父一起带着行李走进校园的东方子希。
画面的角度，很显然是偷拍。
第六十五章 “偶遇”
杭州师范大学（Hangzhou Normal University）简称“杭师大”，位于素有人间天堂美誉的国家历史文化名城——杭州。
作为杭州市的重点综合性大学之一，杭师大为浙江省和杭州市重点建设的百年老校。同时也是浙江省的第二批省重点建设高校，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中国创业教育联盟理事单位，与丽水学院建立对口帮扶关系，联合培养研究生。
杭州师范大学的前身是光绪三十二年创建的浙江官立两级师范学堂，是全国建立最早的六大高等师范学堂和浙江省民主科学思想和艺术教育的发祥地之一，为最早的全国四大官立师范学堂之一。
悠久的历史、深厚的文化底蕴、优美的教学环境，众多的科研平台以及庞大的学术资源，无疑吸引了众多莘莘学子选择这所学校作为高考的报考志愿，来到这座重点高校开始自己的大学生涯。
杭州师范大学人文学院则坐落于杭州师范大学仓前校区，余杭仓前街道海曙路58号。毗邻杭州西溪湿地，靠近浙江大学紫荆港校区，是杭州师范大学老牌学院之一，历史悠久。以弘扬人文精神，培养文史兼融的专业人才为目标，下设中文、历史两个系，汉语言文学、历史学、对外汉语、人文教育，四个全日制本科专业。
而在高考后填报了杭州师范大学历史学作为自己的第一志愿的东方子希，凭借着优异的成绩被杭州师范大学的历史学专业录取，她在杭师大学习与生活的校区，自然而然是拥有人文学院的仓前校区。
开学第一天，班级的班主任召集同学们在教室里开会。坐在教室里的大一新生们在班主任的讲解下了解了自己所在的专业的具体情况，同时也通过自我介绍环节结识了周围或者陌生或者熟悉的同班同学。接下来，在就是竞选临时班干部和领取课本的环节。
在班会过程中，全程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在刷手机的东方子希偶然抬起头来一瞥，想要见识一下历史学等中文系专业班级里男多女少阴盛阳衰的真实情况。不过现实情况证明，在历史学的班级里，男女比例还是比较正常的，并没有因为受到文科影响而出现阴盛阳衰男多女少的情况。
经过一番选举，与东方子希同一个寝室的一个女生成为了班长。在正式开学上课之前，还有三天的时间让这些刚刚迈入大学新校园的新晋大学生好好熟悉一下校园以及校园的周边环境。
东方子希眼下也有着同样的打算。在老师宣布散会之后，东方子希一边收拾起自己面前桌上堆放着的这些各式各样的课本还有印着杭师大校徽的练习册，一边开始思考起今天下午的安排。
虽然说自己是走读生，但是在正式开始上课之前这三天里，自己还是住在学校里比较好。一方面有利于熟悉学校的环境，另一方面要是这些天里班里或是学校里有什么事情的话，这样也方便许多。
这么考虑着，东方子希就将收拾成一摞的课本从桌面上拿了起来，抱在怀里，和同寝室的小姐妹们一起离开教室。她已经想好今天下午打算做什么了。
她打算在吃过午饭后在学校里到处走一走，逛一逛。还想去一趟图书馆，借点书来看。虽然明天班级会安排学生们参观学校图书馆，但是现在去看一看也不错。还有还有，昨天和室友小姐妹们出去逛街的时候，发现学校附近有自己喜欢的一家甜品店，等下午泡完图书馆了去甜品店坐一坐，点一份甜品吃。可以说是非常享受了。
东方子希就这样一边下楼一边与室友们闲聊。以至于她没能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前面的台阶上。当走在她身旁的女生提醒她前面来了个人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收住脚步了。
东方子希在室友的提醒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前面来了个人。她下意识地把脑袋扭回去，视线从身侧的室友身上转移到前方时，就见一个胸膛近在眼前，一片黑影笼罩在了她的头上。
然后在她完全反应过来之前，鼻子处就先传来了撞在某个结实却并不坚硬还带着些人类体温的物体上的挤压感。接着是整张脸埋在了衣服柔软的布料里，物体之间的力相互作用产生的反推力将她逼得往后踉踉跄跄退了两步，手上不稳紧接着听到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突然间手中空落落的——
想也知道她手里的那些课本都掉在地上了。捧着空气的感觉可比捧着书本的感觉要轻松太多了。东方子希这么想着，很意外自己居然没有摔倒在地上，让自己的屁股和台阶来个亲密接触，可喜可贺。
“你没事吧？”
同为室友的小姐妹们的关切声当中混进来了一个陌生的男生，想也知道到底有多突兀。东方子希定睛看着面前身形高挑的男生——是个长得很高的男生，目测应该和神琮灵长得一样高。中分的短发发型很适合他，给他本来就长得帅气的脸加了不少颜值分。
东方子希忍不住把对方的颜值和她的合租室友放在一起，在脑海中进行了一次对比。嗯……大概还是神琮灵比他帅气那么一点点吧。应该。
对方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袖T恤衫。大热的天穿黑色衣服的确很有勇气。东方子希站在他面前可以看到对方额角冒出的细密汗珠。大概是刚刚运动完或者是忙完一些体力活吧。
就在东方子希东想西想的时候，那个男生已经将她散落在地上的课本一本本地捡起来，抖掉上面的灰尘才递到她的手里。对方充满歉意地向他道歉：“对不起啊，我没看清楚。”“没事没事是我走路没看路。”东方子希赶紧担下责任并赶紧捡起了其他的课本。这件事情她大概要付主要责任。毕竟是她一边走路一边和室友聊天没看路在先。
那名男生趁着她清点课本的时候低下头细细地打量着她。没过多久，便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你们是今年的大一新生吗？”
第六十六章 学长（上）
“你们是今年的大一新生吗？”
东方子希等人听到他们偶然遇到的陌生男生说出了这样一句话之后，除了东方子希以外原本还在暗自花痴对方颜值的其他室友小姐妹，连带着对此人的颜值淡定如初的东方子希，都不约而同地晃过神来注意到了一个点。
对方询问她们是不是今年的大一新生，也就是意味着这个人很有可能是他们的学长。这个想法在东方子希的脑海中迅速成形。于是，她在回答对方提出的问题的同时，也将自己的这个想法作为一个问题向对方提了出来：“没错，我们都是大一的。你是我们的学长？”
“没错。学妹们初次见面，我叫李建寒，今年大三，是教育学院的，专业是心理学。”初次见面的心理学专业的学长同面前的四个女生打了个招呼后，便逐一打量起了面前的女孩子们，脸上露出友好和善的微笑，“学妹们是同一个寝室的室友？你们在哪个学院，学的什么专业的？”
礼尚往来，对方是学长而且主动打了招呼还自报家门，怎么着也得回应一下。东方子希这么想着，有礼貌地冲对方笑了笑，然后说：“我叫东方子希，她们跟我是室友。我们是人文学院的，学历史学专业。”
在东方子希开了个头之后，另外的三位女生也纷纷向学长介绍了自己的名字。李建寒一一同她们寒暄应和，最后他将视线放在了东方子希的身上，停留了许久，都没有离开。而东方子希此时正在忙着将原本抱在手里的一部分课本塞进书包背着，并没有注意到来自学长的“特别关照”的目光。
双方又随意攀谈了一会儿后，室友们因为还有事得回去，所以也只能和李建寒道别。
“我们还有事得先走了，谢谢学长帮忙。以后有机会再见。”走在最后的东方子希站在楼梯口，回头看着站在几级楼梯之上的李建寒，笑着冲他点了点头，然后空出一只手向对方挥了挥，就当做是告别了，“下次见了李学长。”
李建寒也不多做挽留，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应和着同样对东方子希微微点头表示自己收到对方的意思了：“嗯。学妹再见。”
与学长道别后的东方子希立刻小跑着下楼去，跟上了等在不远处的楼梯上的室友们。四个女孩子继续碰到李建寒之前讨论的话题，边走边说笑着下楼去。很快她们就消失在了楼梯的拐角处，只剩女孩子们如云雀般悦耳好听的说笑声在楼道中回荡着渐行渐远。
李建寒并没有急着继续上楼。他站在楼道里，踱步走到楼道里的窗户边。隔着一层透明洁净的玻璃往下看。从他所在的位置还有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刚才遇到的那四个女生背对着他所在的位置，往教学楼外面别的方向走去。
李建寒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四个女生远去。不过他的目光并没有在其他三个女生的身上过多流连——更确切地说，他压根就没看另外三个女生一眼，脸上的表情也不像之前同她们寒暄打招呼的时候那么亲切友善。就像是个陌生人一样。
此时此刻，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东方子希的身上。就像之前与东方子希的室友们闲聊的时候，他的目光也是暗中落在她的身上的。李建寒仿佛对这个“初次见面”的学妹格外关注。带着审视与打量的目光就这么不加掩饰地落在她渐渐走远的背影上，眼神中带着几分戏谑与兴致。
就像是看到了能够让自己提起兴趣的某种事物，或者说是猎物更为合适。
走出教学楼没多远的东方子希和室友们一起走在临近中午的炎炎烈日之下。明明秋老虎的余威依旧不可小觑，明明今天的最高气温有三十多度，明明走在中午的太阳底下热得人满头大汗，东方子希还是没由来的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凉意爬上脊背。
明明是大热的天，她却突然感觉到了一股直窜头脑的寒意。这股没由来的寒意甚至让她头上冒出的汗，从一开始被热出来的，变成了一片冷汗。手一抹，凉飕飕的。
东方子希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立刻停下脚步扭过头去，上下左右四面八方都环顾了个遍，也没找到那一股突然出现死死钉在自己背上的视线到底来自于哪里。
原本走在东方子希右手边的女生突然发现自己的左手边空无一人，纳闷着停下了脚步。其他室友也觉得不对都立刻停了下来。当看到寝室里唯一一个复姓的女孩子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地方一个劲地回头张望着像是在找些什么，那个女孩子立刻问道：“子希啊，你怎么了？在找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觉得好像有人在看我。”东方子希摇了摇头，看着周围除了他们以外并没有任何人经过的景象，怎么也找不到那股莫名其妙的存在感的视线到底来自哪里，“难道是我的错觉吗？”
那个女生笑了笑，道：“肯定是你想多了吧。我妈说了，刚进大学，初来乍到的难免会紧张。习惯就好啦~”
“说不定是有人暗恋你，想多偷看你几眼呢。”另一个女生带着一脸毫无恶意的八卦气息的笑，揶揄着打趣起来。然后她得到了一句东方子希充满善意的嬉笑怒骂作为回答：“去你的，看你才对吧！”
原本满心的疑惑就这样在同寝室的室友们的打趣与嬉闹中烟消云散。很快东方子希也就把刚才那道莫名而来的视线抛到了九霄云外，开始参与起了关于世界三大谜题之一的“今天中午吃什么”的问题的讨论。因此她也没有注意到，在她和室友们走远之后，背后教学楼楼道里的某一扇窗户边，李建寒的身影从一旁的墙壁背后缓缓走出，一双阴晴不见的眼睛依然死死地盯着她的背影，就像他几分钟之前一直所做的那样。
第六十七章 学长（下）
在东方子希与她的室友小姐妹们离开教学楼的范围，朝着食堂的方向走远了之后，李建寒依旧站在楼道里的那扇玻璃窗边。
所以，那个女孩就是东方子希？
其实李建寒今天并不是第一次见到东方子希和她的室友们。第一次见到，比今天还要更早。就在昨天中午。昨天他只是坐在咖啡店的靠窗座位上，一边等着自己的咖啡，一边看着东方子希和她的室友小姐妹们从他说在的那家店外面经过。
而存放在他的手机里的，那几张从偷拍的角度拍摄的东方子希的照片，则足以证明，无论是今天还是昨天，都不是他第一次见到东方子希。他见到那个女孩子的时间比这两天要更早，而且早了许多。
不过，之前那些只是算他单方面第一次见到东方子希。而今天，却是他第一次正面“碰见”东方子希，并且是真正意义上与她有所接触。
透过明净透彻的玻璃窗，他2.0的好视力让他能够毫无压力地好好看清东方子希在自己的视线中越变越小，越走越远的身影。就像几分钟之前他所做的事情那样，他的视线牢牢锁定在东方子希远去的背影上，原本紧抿着的严肃嘴角突然向上扬起，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只是那笑意仅仅浮现于嘴角，浮现于表面，却始终都未能达到眼底。
不过说实在的，今天第一次见到她，的确让李建寒感到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这个叫东方子希的女生会更加成熟和稳重一些，而且年纪应该在二十岁上下的样子。没想到居然是一个刚进大学校园的大一新生，而且居然好巧不巧和自己在同一所大学。如此一来对方可能才刚满十八，甚至连十八周岁都还没满。意外地年轻，还是个小丫头。
不过这样的巧合也不算坏事，至少接近她和她搭上话会容易不少。
而且，如果这么年轻就有他得到的那些消息所说的能耐的话，这个小丫头绝对会是个好苗子。对于自己而言肯定能在某些情况下帮上大忙的。
也不枉费他费尽心思靠着大三年级生和前学生会会长的优势在学校里打听到她所在的学院、专业和班级，然后精心设计和等待，实现这样一次偶遇。
在东方子希走过一个拐角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当中后，李建寒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先前，东方子希与他告别时的话语：「我们还有事得先走了，谢谢学长帮忙。以后有机会再见。下次见了李学长。」
不用着急，我们很快就会再次见面了，东方小学妹。
这样想着，李建寒慢慢收敛起了脸上浮于表面的笑意，随即便离开了那扇玻璃窗，顺着楼梯往楼下走去。
与此同时，坐在食堂的座位上，面对着自己面前放着的一份看上去就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的扬州炒饭和蟹黄小笼包的东方子希，刚拿起了筷子和勺子准备大快朵颐好好享用食堂提供的美味的午饭时，又一次感受到了那一股熟悉的让人脊背发凉的寒意，坐在打足了冷气的食堂里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怎么好像……突然觉得冷气变得更冷了？
这感觉太熟悉了。二十几分钟之前她还清晰地感受到了。于是东方子希又一次扭头四处张望。但是依旧是一无所获。探寻无果，东方子希也只能无奈地把这两次都归咎于是自己刚进大学还没适应新的校园环境，紧张所导致的错觉，然后开始致力于消灭面前的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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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一个有着能晒死个人的大太阳的周一，杭州师范大学的大一新生们正式开始上课。他们的大学生活从今天起正式开始了。
东方子希与室友们所在的历史学专业，培养具有一定的马克思主义基本理论素养和系统的专业基本知识，有进一步培养潜能的史学专门人才，以及能在国家机关、文教事业、新闻出版、文博档案及各类介事业单位从事实际工作的应用型、复合型高级专门人才。
该专业学生主要学习历史科学的基本理论和基本知识，受到中国历史和世界历史发展的基本史实及史学研究的基本训练，具有从事专业工作所需的基本能力。
毕竟东方子希的养父本就是一位大学的历史系教授。东方子希自记事起就被自己这位历史系教授的养父抚养长大。每个人在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总喜欢缠着家里人给自己讲睡前故事。吴君浩在给自己的小养女依次讲完了《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伊索寓言》和《一千零一夜》之后，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故事好讲给小孩子听了。
于是，作为历史系教授的他破罐子破摔的，给那时年幼的东方子希讲起了历史故事。原本以为那个年纪的小孩子对这些深沉的历史故事是没有什么兴趣的，然而让他没想到是年幼的东方子希居然还听得津津有味。
一段历史故事往往在需要花费几天的睡前故事时间才能讲完。于是在此之后每一次给讲睡前故事的时候都是这样的一幅画面——东方子希躺在床上窝在被窝里，一脸兴致勃勃地听着吴君浩讲的历史故事，就像是在茶馆听说书先生说书那样。
吴君浩无一就是那个说书先生。他总会在讲到故事最吊胃口的地方卡住，然后笑眯眯地对他的养女说：“预知后事如何，今晚乖乖睡觉，明晚再听分解。”为了能够听到后续，东方子希晚上睡觉的时候非常地安分，甚至会早早刷牙洗脸铺好床，做好睡觉的准备。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以至于后来还在上小学的时候，她就会因为感兴趣去翻吴君浩放在书房里的那些历史方面的书籍。一直到后来上高中，她的历史成绩一直都是全年级第一。
选择历史系，很大程度上有从小接受吴君浩的耳濡目染的原因。
周一的课不多不少。下了课之后，距离吃午饭还有一些时间。东方子希想了想，打算在去食堂买午饭之前先去一趟图书馆。她要把手上这本《史记》的上册归还，然后再借一本《史记》的下册，还有《汉书》，来重温一下。
她拿出校园卡在门口刷了一下，便迈步进入了图书馆。安静的氛围让她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当她把手里的《史记》上册放在一楼图书归还处的阿姨面前的时候，还有一只手将一本《微表情心理学》放在了她那本《史记》上册的旁边。
那是一只属于男生的手。
第六十八章 “再遇”学长
周一的课不多不少。下了课之后，距离吃午饭还有一些时间。东方子希想了想，打算在去食堂买午饭之前先去一趟图书馆。她要把手上这本《史记》的上册归还，然后再借一本《史记》的下册，还有《汉书》，来重温一下。
她拿出校园卡在门口刷了一下，便迈步进入了图书馆。安静的氛围让她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当她把手里的《史记》上册放在一楼图书归还处的阿姨面前的时候，还有一只手将一本《微表情心理学》放在了她那本《史记》上册的旁边。
那是一只属于男生的手。
东方子希愣了一愣。因为她注意到了对方手腕上的智能运动手环。黑色的皮带，黑色的显示屏上跳动着荧蓝色的阿拉伯数字——10：17，这是现在的时间。在时间的下方显示的四位数很显然是这条智能运动手环的主人今天开始到目前为止，所走的步数。
这条智能运动手环东方子希觉得有些眼熟。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她昨天才刚刚见过这条智能运动手环，以及这条智能手环的主人。那个偶然遇到的心理学专业的学长。她抬头望去，不出所料地看到了一张俊俏而面熟的男生的脸。
对方先于她一步，准确无误地叫出了她的四字名字，带着几分意外与疑惑：“东方子希？”
“李学长？”东方子希见到对方先是一愣，不过她很快还是认出了对方。毕竟昨天才见过一面。就算两人还不是特别熟识，也不至于会忘记对方的长相还有对方的姓名。
认出了是昨天认识过的大三学长后，东方子希立刻笑了笑和李建寒打了个招呼：“你好啊。李学长你也是来还书的？”
“是啊。我来还看完的书，顺便再借点别的书回去看看。还有，以后不用叫‘李学长’这个身份，太过生分了，给人的感觉很有距离感。我又不是你的老师或者是任何的教授之类的人。叫我李建寒就可以。”李建寒点了点头回答了小学妹的疑问，同时也试着纠正对方对自己的称呼。
东方子希点了点头，从善如流地将原本对学长的称呼改口叫成了对方所希望的称呼：“哦哦，那李建寒，你是打算借点心理学的书？”说话的同时，东方子希的目光就落在了那本刚刚被李建寒归还给图书馆管理员阿姨的《微表情心理学》。
她当然还记得昨天的自我介绍过程中，这位大三的学长介绍过他自己就读的专业——心理学。杭州师范大学的心理学专业设立在教育学院，和人文学院一样位于杭师大的仓前校区。这两个专业所在的学院都在同一个校区，那么这也意味着她以后大概会经常见到李建寒。
仔细想想这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作为一个初来乍到的大一新生，在学校里有那么一个认识的学长倒也不是件坏事，尽管他们的专业并不对口，连上课都不在同一个学院。不过，who care呢？反正她是不care啦~
回到现实中。李建寒听了她的话后点了点头，表示肯定。他不由自主地带着她往图书馆里面走：“是啊。杭师大的图书馆藏书还挺丰富的。我们仓前校区的图书馆以人文社科类馆藏为主，下沙校区的图书馆以理工生物类馆藏为主，古荡校区那边的图书馆以美术类馆藏为主。”
然后他稍作停顿，又问：“这些内容在前些天你们班主任安排你们参观图书馆的时候应该就和你们说过了吧。”
东方子希点点头。跟着李建寒走上了图书馆的花岗岩台阶。
杭州师范大学图书馆创建于1978年。全馆实行“一卡在手，走通全馆”的藏阅借一体化管理。历经几十年的发展建设，馆舍总面积约50000平方米，纸质藏书195余万册，电子图书200多万种，中外文数据库90余个，供读者使用计算机400余台，阅览座位5500余座，是一座文理兼融、技术先进的大型现代图书馆。
曾经，仓前校区的临时图书馆位于仓前校区恕园36、37幢。建筑面积7826平方米，另有2200平方米地下书库。可供借阅图书、期刊约40万册，阅览座位约1500座。同时还为读者提供“创意学习空间”、“信息共享空间”、“读者研习室”、“博厚学堂”等个性化学习空间。而现在仓前校区的新图书馆建筑面积有4万平米，是于2016年落成启用的新馆。
看着这座新建的图书馆，东方子希很庆幸自己今年考进了杭州师范大学。当她正这么想着的时候，走在她前面两个台阶位置的李建寒突然问了一句：“你也是想要借点别的书看对么？”
然后他得到了来自东方子希的肯定的答复：“对啊。在我们班主任带我们参观图书馆之前我就来借了点书看。这里环境很好，我很喜欢。”
李建寒微微点头，在踏上通往二楼的最后一级台阶的同时回过头，以赞许的目光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东方子希，看上去心情似乎很愉悦：“大一刚进来的新生，不是到处逛街和宅在寝室，而是泡在图书馆的新生，说实话现在挺少的。毕竟现在喜欢泡图书馆的人也不是那么多。”
“我比较喜欢到图书馆来找书看。”说着话，东方子希也跟在李建寒后面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站到了二楼的地板上，歪着头看着这位学长，“所以学长的意思是？”
学习心理学专业的大男生轻笑了一下，图书馆安静的环境和周围几个图书室里正在看书的学生让他不知不觉地放轻了音量：“就这一点而言我还是挺欣赏你这个新生的。所以你想要找什么书来看？我帮你找找？”刚认识不久的学长突然提出要帮自己找书。这让东方子希微微一愣。她看着这位学长小声地询问，这让她原本在平常不过的举动突然增添了几分小心翼翼的感觉：“可以吗？不会打扰到学长吗？”
“当然可以了。反正接下来也没课，悠闲点没关系。而且帮助学弟学妹本来就是身为学长的老生的义务。”李建寒对着她笑着，笑得眯起眼睛，似乎心情很愉悦，“还有，别叫学长，叫李建寒。”
第六十九章 图书馆
在一间藏书丰富、面积庞大的图书馆里找到自己想看的书所在的分区，也并不是那么难的一件事。毕竟在墙上都会写明路标，指示你要找的图书分区在哪里。
但是，要在一片偌大的图书分区顺利地找到自己想要的书，却并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这就相当于在一片森林中找出一片特别的树叶，在一堆石块里找出一块特别的石头，在一捆毛线当中找出一根特别的毛线。
东方子希在过去自己一个人逛图书馆的时候，也经常会面对在一片书海中找到自己想要的一本书的情况。
如果是不知道自己想看什么书，而自己时间又足够充裕的情况下，她通常都会选择一边慢慢地穿梭于一排排高大的、塞满了各式各样书籍的书架之间来回转悠，一边让自己专注的视线来回于身体两侧排列得规矩整齐的书架之间，寻找自己感兴趣的书籍。
说实话，这种漫无目的地寻找书籍的行为，很能让人产生一种心平气和的感觉。图书馆本就是一座宁静的知识与文化的殿堂。在这样一座浩大的殿堂中漫步并接受知识与文化的洗礼，本就应该心怀十二分敬意，不应该发出任何一点不应该发出的声音。那样只会破坏那一份宁静。
在浩瀚书海中遨游漫步，偶然在某一个书架的某一排上面整齐摆放的露出书脊的一片书本中发现一条能够勾起自己阅读兴趣的书脊，然后将其抽出，打开封面大致浏览一遍书中的内容。不感兴趣的归还到原位认真摆好，感兴趣的就收入自己怀里，然后继续漫步的脚步寻找下一本。直到手里拿不下更多的书籍，或是找到的书已经足够满足自己对知识与文化的渴求。
这种感觉，就像是寻觅传说中的经历了成百上千年沧桑岁月的历史古迹的探险家终于在这片深不可测的圣地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宝藏，就像是在一座充满了各色稀世珍宝的藏宝阁中找到了自己心仪的宝贝。对东方子希而言，这种在宝藏的海洋中沉浮的感觉实在是太棒了！知识的海洋！
所以为什么现在有那么多人不喜欢去图书馆呢？这个问题东方子希始终是想不明白的。图书馆里有那么多的藏书，那么安静的阅读环境。退一万步讲，庸俗一点来说，图书馆夏天有冷气冬天有暖气，好的很。
关于这一点，她曾经去问过自己的养父。那个时候她还在上小学，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周末，跟着养父一起去书店。她还记得，那个时候，吴君浩欣慰而又无奈地看着她——欣慰是因为他这个喜爱阅读的养女已经开始提出这么深刻的问题了；无奈是因为她提出的这个问题。
“在信息时代，快节奏的生活让很多人不愿再静下心来。读书需要慢慢咀嚼，这种知识的摄入方式被很多人抛弃了。而且现在有很多电子书，实体书自然而然就没有太多人喜欢去接触了。”
当年还是小学生的东方子希对养父的回答并不是很懂。吴君浩只是笑了笑，告诉她，等她长大以后就会明白了，然后带着她去书店的柜台结账。
现在，东方子希长大了，对于这个问题她终于有了自己的答案。
人们看纸质书的目的无非两类：学习，或者娱乐。
就学习目的而言，现在有更多的途径可以学习。例如视频、音频、公众号文章等，多样又方便，而且往往比书籍更透彻，只是难免有些碎片。至于娱乐，方式则更多。例如游戏、直播、社交等等，每一样都可以轻松消耗大量时间。
即使依然以看书作为娱乐方式，也有更方便的载体可以选择，例如手机电子书，或者各类电子书阅读器。
这些都在挤占读纸质书的时间，而且这些方式的获取成本往往还低于纸质书。在这种情况下，人们不再阅读纸质书也是正常的。
除了这些显而易见的原因之外，还有一个更深层的原因，即人类有一种天性，会自然而然地选择省力而不费脑的方式度过自己的时间。要与这种天性作斗争，需要坚强的毅力和卓绝的努力，而许多人并不具备。
读纸质书来学习，需要阅读和理解能力，往往还需要足够的逻辑能力和同理心。也就是说，读纸质书这件事，是需要付出除了书籍价格之外的脑力成本的。而在这个时代，许多人即使不支付这类脑力成本也可以活得很好，所以当然会选择远离纸质书了。
对于东方子希而言，与其浪费时间在电视节目或者电脑网页或者手机APP上看那些剧情狗血老套、特效五毛不能更多、台词尴尬到飞起、演员是一群所谓的小鲜肉而且演技不足的烂剧，她更喜欢花一个下午的时间去泡图书馆或者是逛书店。她喜欢书店和图书馆的环境还有空气，宁静而弥漫着木质书架质地厚重的木香和书本印刷留下的油墨香。
那闻起来就像是一瓶香水。用知识与文化制造出来，用纸质的瓶子容纳的上好香水。
比起电子书，东方子希还是更喜欢实体书。虽然她也会在手机或者电脑上看自己喜欢的小说，但对她而言还是少了那么一些厚重感，或者说是仪式感。而且她看电子书的时候总会忍不住加快阅读的速度。相比之下她还是喜欢手里捧着一本纸质实体书的感觉。纸张从指尖滑过的触感，书中飘出的印刷油墨的香气，都是冰冷的电子产品所比不上的。即使是自己喜欢的同人作品，在网上看完之后如果作者太太会出同人本贩售，无论是漫展场贩还是某宝通贩，她都会去购买。手机上所看到的自己喜欢的二次元同人作品或是网络小说，从电子书变成了实体书，拿在手里，对她而言也是致命的吸引力。
时间充裕的时候，坐在沙发或者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本纸质书，身边放一杯温热的奶茶、咖啡、茶叶或者牛奶。无论窗外是晴天还是雨天，是白天还是黑夜，总能让人静下心来沉浸其中。
岁月静好大概也不过如此吧。
第七十章 学长的“邀请”
回到现实。东方子希依旧穿梭于杭师大图书馆历史分区的一排排高大书架之间，寻找着自己想要的一本《汉书》。
在知道自己想看什么书的情况下，在图书馆或者是书店成排成排数目众多的摆满了书的书架之间寻找自己想要的书，对东方子希而言，更像是一场解谜游戏。因为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的这一本书所在的具体位置到底是哪里。
在这种情况下就需要靠自己，通过各种方式寻找与之有关的各种线索——询问在这里工作的工作人员、用摆放在各处的电脑将想要找到的书名输入搜索栏获取存放位置、出版社、印刷版本和余本等数据，以及最原始的方法——亲力亲为自己找，尽管这可能会花费不少的时间。
但是东方子希依旧乐在其中。即使是这样一件看上去很是枯燥和消耗时间的事情，她也能从中找到乐趣。毕竟，在她眼里，这样就像是在一些她经常玩的探险解谜游戏里面，操控主角用过各种方法，寻遍每一个角落得到线索，然后通过线索的指引前往下一个有关地点，直到找到目标为止。这种感觉同样让人欲罢不能。
不过眼下的情况和她玩过的那些探险解谜游戏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每次玩这些探险解谜游戏的时候，都是作为玩家的自己单机操作，没有组队模式；而现在，还有一个学长帮着自己在历史分区成排成排的高大书架之间来回穿梭，寻找自己想要的那本《汉书》。
一个人单刷副本和与人组团打BOSS的区别就在于无论你是萌新还是大神，在一般情况下后者的情况永远比前者要容易不少。来到图书馆的历史区之后，找到标记着中国历史的区域，两人就兵分两路，分头寻找东方子希想要的那本《汉书》。花费了五分钟不到的时间，她就发现了自己想要的那本《汉书》。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那位心理学专业的学长帮忙一起找所以有了效果加成。东方子希总觉得这次找到自己想要看的书所花费的时间，比以往都少了不少。不过，或许是上天觉得她这次花在找书的时间上太少了，所以提高了她想要拿到这本书的难度——
这本书所在的高度，是她的身高所不能及的地方。大概在她头顶第三排的位置上，就放着她想要找的那本《汉书》。但是东方子希的身高和那本《汉书》所在的位置相比，还差了不少。即使是她尽最大努力踮起脚来、并朝上伸出手，也依旧无法够到那一排书柜，更不要说碰到上面摆放着的书本，至于想要把那个位置的书本拿下来，那就更不可能了。
东方子希当然明白自己的身高是硬伤。但是倔强的她并不愿意就这么向命运屈服，还想再试着垂死挣扎一下。咸鱼也是要翻身的。而且这里是图书馆，总不好发出太大的声音。她又不知道李建寒跑去哪里了，眼下的情况还是让她自力更生为好。
于是她脚尖用力，让脚跟离开图书馆干净的瓷砖地面。她努地维持着这个状态，尽自己最大所能踮起自己的脚尖，试图让自己的身高再“拔高”那么一点点，然后，她向上抬高了手臂，努力地向上伸长，试图触碰到那本《汉书》所在的自己头顶往上第三排书架的位置——
然而现实情况则是，即使她努力踮起脚试图让自己更高一些，即使她努力向上伸长手臂想要够到那一排书架，指尖距离那排书架依旧有那么一两厘米的距离。当然，这点距离连那一排书架都触碰不到，就更不要说是拿到那本放在那排书架上的《汉书》了。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
真·咫尺天涯。
东方子希只觉得自己的心态要炸了。就在她继续绞尽脑汁地与自己的身高过不去，与面前岿然不动的书架进行着斗争的时候，突然有一片阴影从她的头上悄无声息地出现，笼罩了下来。
原本头顶天花板上的灯盏亮起的灯光将东方子希的小小身影投在她面前的书架上，现在就这样被另一个冒出来的比她的影子更高的影子，完完全全地笼罩住了。然后，那个人影就那样站在那里，只是向上一抬手，便轻轻松松地将东方子希苦苦想要拿到的那本《汉书》拿了下来。
“是这本书吗？”对方将拿着《汉书》的那只手伸到了东方子希的面前——那人正是原本去另一边帮她寻找这本书的李建寒。东方子希稍微愣了一下就伸出手将那本《汉书》接了过来，拿在手中，当然也没有忘记道谢：“是这本。谢谢你李建寒。”
“没事。”李建寒不甚在意地摇摇头，看上去相当轻松，看着东方子希心情愉悦地笑了笑，“你还想借点别的什么书吗？需要我帮忙吗？”
“不了，我这次想看的书都找到了。”东方子希说着，将那本被李建寒从书架上拿下来的《汉书》叠放在先前寻找途中找到的《后汉书》和《春秋》的下面，稳稳地抱在怀里，“就先借这些来看吧，其他的之后慢慢找。学长是打算去找心理学有关的书？”
李建寒点点头：“对。听说图书馆这次新进了一批心理学有关的书，所以我打算去找找看有哪些是我没看过的，就借过来看看吧。”
“那我帮学长找书，学长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如果对什么心理学有关的书感兴趣的话，我可以给你推荐。如果你对心理学感兴趣的话那就更好了。欢迎你从历史学转专业到心理学，杭师大教育学院心理学专业欢迎你的加入。”
说完，李建海还对着她张开双臂做了一个欢迎的姿势。东方子希很配合他的表演，将手里的书挡在自己胸前一副防御的模样：“那我是不会背叛我的组织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第七十一章 跟着学长有肉吃？？？
图书馆圣地不可喧哗。
因此大一历史学新生和大三心理学学长的这段临时对手戏表演并没有发出很大的动静。无论是脚步声还是说话声，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刻意地压得很低，甚至连呼吸声都压得小心翼翼的，俨然是在修炼武当道家的龟息功一般。
好在他们的周围都是高大的书架遮挡着他们，再加上这附近暂时没有其他人经过，所以并没有人留意到这两人……呃并不，俩戏精临时起意的表演……啊不，尬演。
要是被人注意到他们临时兴起的这段沙雕尬演了，那就尴尬了呢。当然这肯定不会是最尴尬的。最尴尬的大概莫过于被人注意到了还用手机拍摄下来上传微博微信贴吧快手抖音，blablabla，然后他们就会因为这段沙雕尬演而火遍全校，甚至是火遍全国。这就真特么尴尬了。呵呵。
李建寒走在前面，东方子希走在他的身后跟着他。大一历史学新生和大三心理学学长踩着轻盈如猫咪一般润物细无声的脚步，不发出一点动静地离开了历史分区的书架树林，穿过走廊与过道，来到了另一片书架林立的知识与文化的树林——心理学书籍的分区。
还是一样的。从一片由书架构成的树林离开来到另一片由书架构成的树林，而且依旧是两个人一起找书。不过花费的时间并没有太久。
李建寒毕竟已经是大三的学生了。作为在杭师大开始度过第四个年头的老生，他肯定已经对这座图书馆十分了解了，了如指掌的那种了解，尤其是在图书馆存档心理学相关的书籍的区域。东方子希跟在李建寒的身后，看着他轻车熟路地穿梭在心理学分区的成排成排的书架之间，并且对这些书架熟视无睹，看也不看一眼就像风一样的走了过去。
然后他熟门熟路地来到其中靠边的一面书架前。这面书架上摆放着的书比之前他们经过的那些书架上的书籍数量都要少，但是大部分的却比那些他们经过的书架上的书都要崭新，就连书脊上贴的那些标签都是崭新的白色，用黑色中性笔写上的编号与分类的字迹也是色泽鲜亮。
李建寒将这面书架展示给东方子希看：“这些都是这次图书馆进的心理学的新书。”
“你怎么做到这么快找到的？”东方子希很好奇地看着对方。
“很简单。每一个图书分类的区域都有这样一面书架，是用来放每次被引进的新书的。有些是学校从书店和书市里买来的，有些是从旧书市场里淘来的，有些是捐赠给学校的。捐赠人有在校生和毕业生，也有教授和老师，当然也有书店书市和其他各界人士捐赠的。”
说着话，李建寒指着书架示意东方子希看看。东方子希顺着他的手指的位置看去，看到了几本明显带着折痕的书。拿出来一看，书页还有些卷边和翘起，但是上面贴着的图书馆标签确实崭新的。显然是被人翻阅过很多次了。
东方子希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忍不住小声感叹道：“哦哦，这样啊。李建寒你这些知道得很多啊。”
“那是当然。毕竟我在这里念了三年书，都已经大三了。”李建寒听出了小学妹语气中的惊叹，不免有些得意，语调也忍不住微微上扬，“小学妹你刚进，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以后有不明白的尽管来问我，跟着学长有肉吃。学长带你装逼带你飞啊。”
“夸你一句你还飘了。”东方子希忍不住腹诽，但是并没有任何恶意，仅仅只是打趣的意味。
对方很明显知道她在和自己开玩笑，便配合她的玩笑，就像十几分钟之前她配合自己的演技一样：“对啊我是飘了。你现在拿得动刀吗？”
“你就飘吧。”
两人渐渐熟悉起来了，这位学长带给她的印象还是很好的。
初来乍到的，和这样一位学长搞好关系交个朋友也不错。
又过了一段时间，两人便抱着各自想要看的几本书从图书馆的正门走了出来，往台阶下面走去。此时时间已经渐渐到了中午了。不知不觉间，他们就已经在图书馆里泡了那么长的时间。
不过这么热的天，待在图书馆也没什么不好的。东方子希和李建寒感受着一阵阵能逼出汗水的热浪在脸上胡乱地拍打，内心产生了同样的想法。
没出门是干鲜，出门了是水货，或者是变成全熟的奔跑的五花肉，在热成狗的年年创下高温新纪录的杭州夏天，一切皆有可能。
“……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李建寒甩了甩戴着智能手环的那只手腕，拿到眼前低头瞟了一下，然后重新垂到身侧，转头将目光落在东方子希身上，“现在去食堂不会有多少人，能占到好位置。要不一起吃顿午饭？”
“也好啊。那就走吧。食堂有空调可以救我一条狗命。”东方子希已经在抹额头上冒出的细汗了。
达成共识的两人立刻把借来的书装进了书包，然后撒丫子朝着食堂的方向冲了过去，在中午的下课时间还没到之前。食堂里的大叔大妈早已在几个窗口后面做候着学生点餐了，当然现在也已经有几个学生坐在食堂里用餐，不过也就几个。很少。
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两人找了个舒适的位置，把书包放下占据这一席之地，然后便各自去买喜欢的午饭。过了一会儿，东方子希端着一盘鱼香肉丝盖浇饭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李建寒也端着一盘多加了沙拉酱的鸡排饭回来了。由于是夏天，尽管食堂的冷气很足不会感到炎热，两人还是各自买了一份冷饮两人坐在桌子的两边，相对而坐，一边吃着午饭一边聊着天。话题从爱好聊到日常，各种各样。聊到后来，自然是聊到了上下学的方式，以及多少次回家一次的话题。
“所以你也是走读生？”在了解到东方子希家就住在距离学校不远的地方，李建寒微微一笑，像是找到了队友，“好巧，我也是。”
第七十二章 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上）
“所以你也是走读生？”在了解到东方子希家就住在距离学校不远的地方，李建寒挑了挑眉，微微一笑，像是找到了队友，“好巧，我也是。”
在李建寒说这话的时候，东方子希正拿着手里的塑料勺子，正准备将一勺混着肉丝、黑木耳丝和泡辣椒的，被鱼香汁包裹浸润的米饭送进嘴里。而当她听到李建寒这句话之后，原本正拿着勺子往嘴里送的右手在半途中停了下来。
她放下右手，舀着热气腾腾的川味饭食的勺子随着她右手的动作缓缓下落，重新落回了装着鱼香肉丝盖浇饭的塑料盘子里。她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大三心理学学长，琥珀色的瞳孔中浮现起一丝疑惑，更多的是找到了同伴的意外与欣喜。
为了确认，东方子希疑惑着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李建寒你也是走读生吗？”
“没错啊。我就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单身公寓，上下学还是挺方便的。”李建寒点了点头，用筷子拨了拨自己面前盘子里的，盖在米饭上的新鲜蔬菜和炸得金黄酥脆的鸡排肉，“这附近有通往学校的公交车站、地铁站，还有不少共享单车和公共自行车。怎么说呢，很方便。”
东方子希点了点头，然后礼尚往来地告诉了对方自己的情况：“那我也是一样的。我在暑假考上杭师大之后，就在策划着出来租房子住。运气很好，遇到了一位愿意和我合租一间公寓的室友，而且他还为我分担了大部分的房租，我的负担还是挺小的。”
“有个好室友很重要。无论是在外面和熟人或者陌生人一起合租房子，还是在学校的寝室里和其他同学一起生活。”李建寒以过来人的口吻发表了自己的观点，同时夹起一块切成小块的炸鸡排肉送进嘴里，一边拒绝一边看着东方子希，眼神带着几分好奇，“跟你合租的人是男生还是女生？”
“是男生哦。”东方子希回答。
这个回答让李建寒感到有些意外：“跟男生合租一间公寓？那么他是你的熟人吗？”
东方子希摇了摇头：“其实不是。他是我当时寻找合适的租房房源时主动联系我的。一开始我跟他并不认识，而且也不知道他其实是男生。不过后来见到他之后，我发现他还是挺不错的一个人，也就不计较这些了。”
听完了这位今年刚进杭师大校园的大一新生女孩的讲述，李建寒不免觉得有些疑惑：“你家里应该就你一个孩子吧，还是独生女。你家里人就这么放心你一个女孩子跟一个不认识的男生一起在外面合租公寓一起住？而且对方真的可信么？”
“其实说实话，在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人之前，我爸爸对此也保持质疑态度。直到我们去看了看房子，那个时候我的室友还在外面跑工作没回来。但是我爸爸他却从那间房子看出来对方是一个……很孤独的人，一个人在外面打拼那种。就像他年轻时那样。然后他就放心我在那里住了，大概是触景生情吧。”
说着话，东方子希咬了咬饮料杯上插着的画着彩色线条的塑料吸管。她往嘴里吸了几口冰凉的碳酸汽水，柠檬味的，很有夏天的味道。
“我爸爸是大学的历史学教授，年轻时也曾为了学业漂泊打拼，阅历也很丰富。特别是后来见到了我的室友时，发现对方是男生他也很意外。但是他和对方接触了一段时间后发现他是可信的，就放心地让我跟他一块儿合租，还叫我不要给人家添麻烦。”
说到这里，东方子希轻轻一笑，“家里人的唠叨。很正常。而且我的室友也的确是很照顾我。更何况，我爸爸看人的眼光不会错的。他说对方可以信任值得结交，那事实就是如此。”
李建寒听了微微点头，然后又仿佛想到了什么问道：“说到你父亲……我以前是在学生会工作的。虽然已经不是会长了，但是今年新生的资料和档案我还是一一过目了。你的父亲是叫……吴君浩？恕我冒昧，你是跟你的母亲姓吗？”
“……不是。”东方子希沉默了片刻后摇了摇头否认道，“其实他也不是我的生父。他是我的养父。他告诉过我，我是被他从外面捡回来的弃婴，然后他就收养了我。那个时候他既要照顾我也要忙于他的教师事业，所以为了更好地照顾我就没有结婚，至今都是单身，一个人把我拉扯大。”
两人之间的沉默被食堂里涌入的就餐的学生的吵闹声充满。过了一会儿后，李建寒思索了片刻，用筷子夹起一块炸鸡排肉放在了东方子希的盘子里，小心翼翼地说：“……抱歉。问了你不该问的问题。”
“没事。这是事实。而且这件事说出来也没什么可以让人觉得难过或是难堪的。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东方子希笑着摆了摆手，劝慰着对方。她对李建寒并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不过，对方给她的那块炸鸡她当然也是来者不拒，用筷子一夹就塞进了嘴里。
总而言之，这顿属于大三心理学专业学长和大一历史学专业新生学妹的午饭，东方子希和李建寒吃得还是很愉快的。一顿饭的时间让这两人的关系迅速熟络了起来。
“总之以后有需要随时可以来找我帮忙。我会尽我所能帮你的。”在食堂门口准备分别时，李建寒又一次如此叮嘱东方子希。然后他得到了对方肯定的答复和一句笑意灿烂的“谢谢”，还有“再见”。李建寒回到寝室准备先小憩一会儿，再准备下午的课程。他躺在床上，回想起之前在食堂里与东方子希的那顿午饭还有他们的对话，慢慢合上眼睛开始闭目养神，然而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一个饶有兴味的笑。
这个新来的小学妹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啊。
第七十三章 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下）
“就这些了？”
“是的大人，就这些了。”
抽油烟机尽职尽责地将原本可能会弥漫在厨房各处的油烟一缕不剩的全部吃进自己的肚子里，仿佛这些充斥着饭菜香气的油烟对它而言是不可多得的美味。燃气灶吐出黄蓝双色的灶火舔舐着炒锅的黑色锅底，锅铲翻动着锅里裹着油光的辣椒炒肉，与锅底碰撞摩擦，混着抽油烟机运作发出的声音，演奏出一曲描绘厨房中忙碌景象的乐章。
此时此刻，这样的一幕并不只是在1501室的厨房里上演。虽然外面的天色因为夏天尾巴还在甩动晃悠，依旧很是明亮，没有多少要暗下来的迹象。但挂在墙上的钟表还是忠实地记录了现在的时间已经是走到晚饭饭点的位置了。家家户户都已经开始生起炉灶准备食材或者是已经在烹饪夜晚的饭食了。
有的人做饭只是为了自己一个人的晚餐，而有的人则是一边制作着热气腾腾的美食一边等着会回家来的人。神琮灵在过去位于前者的行列。一个人的晚餐并不需要费多少心思，走点心的就在回家之前买点菜自己随便做些简单的饭菜吃，再不走心的就是懒得做饭叫外卖，最不走心的大概就是开水泡泡面了吧。
一个人住在偌大的公寓里，干什么都只有自己一个人，自然也不需要多花什么心思。但是现在的情况却不一样了。他的公寓还多了一个跟他一起合租的室友，而且是一个今年夏天时刚刚考上杭师大的室友。
现在，他的室友已经踏入大学校园了。在她没有特殊情况通知他的时候，她还是会每天下课后回到家里来吃饭的。这样的情况已经伴随着她的大学新生活过了一周的时间。
他的手机相册里保存着东方子希通过手机照片给他发过来的她的课程表。周一她下午有两节体育课。虽然下课之后时间还早，但她还是会在学校里待一会儿才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仔细一算，她现在应该是已经在回家路上了。神琮灵当然要准备好晚饭，好让她一进家门就可以吃上刚做好的热气腾腾的饭菜。
火候刚刚好。神琮灵关掉了燃气灶的开关，用锅铲将炒锅中的辣椒炒肉装进盘子里，然后放进微波炉保温。他一边在打开的水龙头下冲刷着刚炒过菜的铁锅，一边头也不转地问道：“看来子希现在的人缘也是那么好。才进大学没多久就先认识了大三的老生，还搞好了关系。”
“是的大人。只是有一点很奇怪，大人。那位与子希大人同校的大三老生的出现，在我看来有些过于突兀了。而且他好像总是能够在学校里和子希大人碰面然后聊着聊着就聊到一块儿去了。”站在厨房的一角抱着一碗洗干净的葡萄边吃边汇报情况的呼晴向正准备做番茄炒蛋的神琮灵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感觉就像是早就知道有子希大人这一号人，特意接近一样。”
呼晴所说的这些让神琮灵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原本准备重新拿起锅铲的手。他关掉了燃气灶的灶火，转身看向正吃着葡萄的孩童，纯黑的瞳仁中流露出一丝疑惑：“具体说说，哪里奇怪？越详细越好。”
神琮灵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呼晴正好吃掉了碗里的最后一颗葡萄。他放下手里的玻璃碗，往前走了两步后便将这些天在杭师大校园里看到的，李建寒与东方子希的每一次“偶遇”，事无巨细都告诉了神琮灵。
听着呼晴关于这些关于东方子希与她在大学校园里新认识的大三心理学学长，在这开学的第一周以来所经历的大大小小的日常事件，神琮灵除了时不时地微微点头以外，眉间的沟壑也越来越深，似乎他所说的这些生活日常并不只是简单的日常。
如果真的只是普普通通，普通得不能更普通的小圆生活日常的话，那么呼晴也没必要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他。这个跟随自己的小家伙虽然只是孩童模样，但是也无法忽略他是妖怪的事实。正因为他是个机灵的妖怪，神琮灵才会放心地让他代替自己关注着东方子希在学校里的情况。
原本东方子希踏入大学校园之后认识大学里的高年级学生也没什么。但是呼晴觉得有问题，那么就是真的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所以神琮灵也无法把这个小家伙所说的这些事情当作是再简单不过的日常来看待。他聚精会神地听着，生怕遗漏或是错过了某个细节。
而在呼晴每说到一次李建寒与东方子希的“偶遇”，神琮灵脸上的凝重与疑惑就比之前愈深几分。
如果说一次偶遇完全是因为偶然，两次偶遇就是巧合，那还是情有可原的。毕竟这么大一个校园，都是在同一个校区学习生活的学生，平日里会打几次照面然后聊到一起去也无可厚非。这很正常。但是一周之内，这两人居然有十几次偶遇，这就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一次是偶然，两次是巧合，三次大概就是命了。不过神琮灵向来都不是个信命的人。如果说第一次可以是偶然第二次可以是巧合，那么第三次的所谓的“偶然加巧合”，他也不会信的。更不要说东方子希和李建寒的“偶遇”平均每天就有“偶然加巧合”，一周算下来，这些巧合和那些巧合碰在一起，这还是巧合吗？
他是不信的。
在听完呼晴的讲述之后，神琮灵的脸色变得极其严肃。他看着面前长相稚嫩的孩童，郑重其事地问道：“你说的这些都属实吗？”
呼晴点了点头，肯定地回答：“回大人，这些都是这一周以来属下亲眼所见。我敢肯定子希大人的那位学长有问题。如果大人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对他多加观察和留心。”“那好，你现在就多盯着一点子希的那个学长。只要他出现在子希的身边，都要向我汇报。”
第七十四章 饭后闲谈（上）
在呼晴每说到一次李建寒与东方子希的“偶遇”，神琮灵脸上的凝重与疑惑就比之前愈深几分。
如果说一次偶遇完全是因为偶然，两次偶遇就是巧合，那还是情有可原的。毕竟这么大一个校园，都是在同一个校区学习生活的学生，平日里会打几次照面然后聊到一起去也无可厚非。这很正常。但是一周之内，这两人居然有十几次偶遇，这就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一次是偶然，两次是巧合，三次大概就是命了。不过神琮灵向来都不是个信命的人。如果说第一次可以是偶然第二次可以是巧合，那么第三次的所谓的“偶然加巧合”，他也不会信的。更不要说东方子希和李建寒的“偶遇”平均每天就有“偶然加巧合”，一周算下来，这些巧合和那些巧合碰在一起，这还是巧合吗？
他是不信的。
在听完呼晴的讲述之后，神琮灵的脸色变得极其严肃。他看着面前长相稚嫩的孩童，郑重其事地问道：“你说的这些都属实吗？”
呼晴点了点头，肯定地回答：“回大人，这些都是这一周以来属下亲眼所见。我敢肯定子希大人的那位学长有问题。如果大人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对他多加观察和留心。”
神琮灵听罢微微点头，年轻冷俊的脸上是若有所思的深沉神色。他略一思忖后便做出了决定，对面前的妖怪孩童下令道：“那好，你现在就多盯着一点子希认识的那位学长。只要他出现在子希的身边，都要向我汇报。他每一次和子希碰面，你都要谨慎对待，不能放过任何一丝细节。”
“是，大人。”呼晴俯首作揖，算是领下了神琮灵下达给自己的命令。
就在此时，1501公寓的房门门外传来了一阵丁零当啷的清脆声响。这声音听着就像是把一串钥匙从上衣或者裤子的口袋里掏出来，是准备开门的前兆。
神琮灵机警地将这阵动响听进了耳中。准确的说，即使是在之前与呼晴说话交谈的时候，即使是认真地听着呼晴给他汇报情况的时候，神琮灵也依旧会分出了一部分心思与注意力，放在别处，用来随时注意周围环境的变化，不让任何一丝风吹草动在自己的感知之下变成漏网之鱼。
无论他在做什么。
“子希回来了。”神琮灵无比笃定地判断道。他的目光并没有转向公寓大门的方向，而是始终专注于锅中在重新燃起的灶火的感染下重新渐渐变得热乎的芥花油。
他微微偏头瞟向站在自己旁边的呼晴，不轻不响的话语混在抽油烟机嘈杂的风声中却意外的清晰：“你先告退吧。交给你的事别忘了。”
呼晴微微颔首：“是，大人，呼晴不会让您失望的。”
“还有，别忘了从冰箱里带点葡萄回去吃。给你装了一些。”神琮灵忍不住提醒了一句。接着他听到呼晴的答应声明显染上了几分欢快，就像是得到糖果的小孩子：“谢谢大人赏赐！”
1501门外传来钥匙插进锁孔的细微声响，然后是钥匙在锁孔中转动、锁舌弹动缩回的声响。当公寓的房门被人打开还混着女孩的一声“我回来了”的时候，那个由鸟雀化形而来的孩童已经在厨房里消失不见了。
在雀妖男童离开后，在玄关处甩了运动鞋套上拖鞋的东方子希就闻着弥漫在空气中的饭菜香气一路来到了厨房，连书包都来不及放下。
“好香，隔壁小孩都馋哭了。”东方子希盯着炒锅里红彤彤的番茄和黄澄澄的鸡蛋，以及这两样食材在灶火的作用与锅铲的翻炒下渗出鲜美的汤汁，空气中的香味把她胃里的馋虫勾得忍不住叫出了声，“好饿……”
“隔壁小孩会不会馋哭我不清楚，但你快要馋哭了倒是真的。”神琮灵的声音混在炒菜的嘈杂中却格外清晰。东方子希立刻反驳：“谁馋哭了！我才没有！”
神琮灵并没有理会她的抗议：“好了，去把你的东西放好。就快吃晚饭了。”
一听到可以吃晚饭了，饥肠辘辘的东方子希立刻小鸡啄米般的忙不迭地点头，然后立刻奔去房间收拾东西。
神琮灵听着身后的人离开。燃气灶灶火的火光映照着他微微上扬的嘴角。他将做好的最后一道菜盛入盘中，将炒锅和锅铲洗刷干净。此时东方子希已经收拾完东西重新回到厨房，帮着神琮灵把碗筷和饭菜端上餐桌。
晚饭过后，按照两人在合租之初经过商讨决定下来的生活合约，神琮灵做了饭那么东方子希就负责洗碗和收拾餐桌与厨房。闲下来之后她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将电视频道调到中央十三套新闻频道，正好新闻的开场音乐过去后出现在屏幕上的是某朱姓央视段子手播报今天的新闻。
东方子希有每天晚间看新闻的习惯。每当她看新闻的时候神琮灵会坐在沙发的另一边喝着茶一起看。时不时的两人还会一起讨论关于新闻热点的问题，这也是东方子希为数不多的觉得神琮灵并不是一个话废的时候。
至于和自己的养父聊天……这还是算了吧，太过惊悚。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算是一种灵异事件吧。她怕见得多了晚上睡不着觉。
晚间新闻就这样在这对室友时不时的讨论与东方子希无时不刻都存在的天大脑洞中结束了。接下来的节目是《新闻联播》。等待期间她便同神琮灵闲聊起来。尽管一如既往的，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东方子希单方面的同神琮灵说话，不过神琮灵还是会时不时的点头，或者“嗯”的应答一声，表示他在认真听她说。事实也的确是如此。电视屏幕上播放着广告。神琮灵突然打断了东方子希的话头，没由来地问了一句：“最近在学校里过得还好？”
神琮灵主动开口的次数很少。对此东方子希早已经习以为常。
所以，在神琮灵突然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东方子希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第七十五章 饭后闲谈（下）
“最近在学校里过得还好？”
合租同居生活中，交流总归是不可避免的。东方子希本身就是一个很喜欢聊天说话的人。即使是和神琮灵这样一个闷葫芦成为了合租的室友，神琮灵主动开口的次数很少。对此东方子希早已经习以为常。毕竟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室友就是这么个沉默寡言的高冷性子。
所以，在神琮灵突然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东方子希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不过，就算室友是一个不喜欢说话的话废，这也阻止不了东方子希想要和人聊天书画的欲望。尽管知道神琮灵不会主动多说几句，但她还是会把自己一天的所见所闻和自己的想法都说给神琮灵。
神琮灵也并非会因为她话多而觉得心烦，或是干脆拿她不存在。他会在东方子希单方面的侃侃而谈的时候，时不时地点点头示意，或者“嗯”一声。
或许在一般人看来，这种表现会给人一种敷衍了事的，对方根本没有在认真听人说话的感觉。但是实际上则恰恰相反。放在神琮灵和与神琮灵熟识的人身上，这样的表现恰恰就是神琮灵在认真听一个人说话的表现。如果他没有好好听人说话，那么多半是对这个人或是这个人所说的话题不感兴趣。
而不感兴趣的人和事还有话题，神琮灵根本不会去理会分毫，哪怕是做做样子也不屑于这么做，更不要说是不感兴趣的人和事还有话题作出反应。
不过说来也奇怪的很。明明和神琮灵虽然已经认识了这么久，自然而然的室友二人也渐渐熟悉起来了。但是在结识之初，明明应该是还没那么熟悉的。可是那个时候对于整天不厌其烦地对着他滔滔不绝的东方子希，神琮灵也是这样的反应。
这就给了东方子希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明明是刚刚认识不久的合租室友，明明两人以前从未见过，但是却给了她一种一见如故的熟悉感。
就好像两人从很久以前开始就认识并互相熟识了。亲密无间，默契十足。
回到现实中。东方子希当然没有忽略神琮灵的这个问题。毕竟这是她大学开课一周以来，神琮灵第一次主动问她关于学校里的事情。之前因为刚开学，作为大一新生的她有很多事需要忙碌，所以自然也就没有和神琮灵提及多少关于大学的校园生活。没想到对方现在主动询问她了。或许还算是个意外收获。
她点了点头：“还行，大学的生活还是挺不错的。不过硬要说……大概和上高中差不多，不过比高中自由太多了。而且因为不适每天都有课，所以总体而言还是很轻松的，有很多时间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神琮灵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她的意思。他想起今天呼晴向自己汇报的那些关于东方子希在学校里遇到的各种事情，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个叫李建寒的人。他像往常一样，听着东方子希讲述学校里发生的各种各样有意思的事情，时不时地“嗯”一声或是点点头表示自己正在听。
不过和以往不一样的，今天他还在思考一些别的事情。一些和她刚进学校就就认识的那位学长有关的事情。
呼晴向他禀报的内容让他对李建寒产生了不小的怀疑。特别是在听到呼晴提起那个心理学专业的大三学生总是有意无意地出现在东方子希的身边。这在旁人看似是“巧合”或者“有缘”的表现，在神琮灵眼里就显得十分可疑。
更何况，呼晴在代替他关注东方子希在新校园里的生活状况的途中，发现那个东方子希的学长与东方子希碰面的次数未免有些过多了。在同一个校区生活学习，不同年级之间的学生在校园里来回走动，偶尔碰到肯定是无法避免的。
但是那个学长“偶然碰见”东方子希的次数，已经不能用“偶然”和“巧合”来描述了。
感觉与其说对方是偶然与她相遇，倒不如说是他是故意制造这些与东方子希的“偶遇”，以达到顺势与她搭上话，更进一步拉近关系的目的。
想到这里神琮灵就觉得不妙。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虽然说新结识了朋友搞好关系是正常的。但是这个心理学的大三学生屡次制造所谓的“偶遇”，就连第一次遇见的时候都是策划好的“偶遇”，显而易见就是为了接近东方子希。
那么对方想要接近这样一个刚进大学新校园的大一新生到底有什么目的呢？这是目前最关键的问题。只要能够搞清楚这个问题，神琮灵就能明白对方到底想要干什么了。
与其等着东方子希主动告诉自己这些事，倒不如自己引着她把这些事说出来。于是神琮灵给她倒了杯温热的白开水放在前面的小茶几上，继续问：“那你这一周有认识什么人吗？”
“认识了不少小伙伴哦。说起来，我开学第一天就遇到了一位学长。”在神琮灵的引导之下，东方子希果不其然提到了她那位学长的事情——神琮灵的这招欲擒故纵用的还是不错的，“他是心理学专业的大三学生，在校区的另一所学院里念书。我们还挺聊得来的，而且平时也经常能见到面。”
神琮灵闻言稍稍挑眉，表现出一副对此感到有那么一些兴趣的神情，试探着追问了两个字：“是吗？”
“当然是啦。我和那位学长有很多共同话题。而且经常一块儿去图书馆借书看。”东方子希兴致勃勃地说着这一周以来发生的事情。从她的表现来看这个学长的确是个挺靠谱的人。而且也很懂得投其所好——毕竟东方子希本身就很喜欢去图书馆看书。想着想着，神琮灵没由来地觉得心底不是滋味。他抬手端起那杯已经放凉了的白开水，仰头饮下几口。冰凉的饮用水舒缓了他心底的那些焦躁。他重新看着东方子希，问道：“他叫什么名字？你总不可能一直用‘那位’学长来称呼对方。”
“对哦。”东方子希一敲脑袋后知后觉，“那位学长名叫李建寒。”
第七十六章 学长的秘密（上）
“那位学长名叫李建寒。”
东方子希的回答让神琮灵原本端着茶杯的手在拿到距离嘴边还有几公分的位置时，霎时停滞在了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原本准备抿一口茶水的刀刻般的薄唇也保持着微微张开的状态停在了那里，就像是原本动态的画面被人按下了暂停键，时间停止在了那里。
在这样的一副被暂停了时间的画面中，神琮灵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然而，他那双纯黑的瞳仁中在听到东方子希的回答的那一瞬间所出现的一丝诧异、震惊与难以置信，在转瞬即逝前的一秒被定格在了那里。
人的眼睛是不会说谎的。从人的眼中可以读出他的内心。现代美容术已经使人的眼眶、眼角、眼梢、眼皮甚至眼睫毛都成了它的试验场地，但是，仍有一点是它无能为力的，那就是眼神。
所以，与其察言观色，不如观察一个人的眼睛。就好比现在的神琮灵——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毫无表情，但是他此时此刻被定格了的眼神却足以证明他的内心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
李建寒。东方子希刚进大学校园就结识的那位心理学专业大三学生的名字。在听到这个人的名字的时候，即使是冷静沉着如神琮灵，内心的震惊也难以抑制地满溢而出，化作一股涌动的暗流，在眼底那一片深不见底的潭水之下悄悄翻涌，形成难以察觉同时又转瞬即逝的漩涡。
当然，冷静沉着如神琮灵，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内心翻涌的情绪。在收敛起眼底的震惊与难以置信之后，那双深井般的纯黑瞳孔深处的漩涡与暗流也平息下来销声匿迹，眼神重新变得冷静而淡然。配上那张惯于淡漠的没什么表情的脸，看不出他现在和平时相比有什么不同。
所幸，东方子希的注意力一直放在自己嘴里说着的关于与这些天在学校里遇到李建寒的内容、茶几上的茶杯和手里撕开了纸质包装的香甜可口的台湾凤梨酥，这三样东西上，并没有注意到神琮灵那时间短暂的失态。
不过，就算是被她发觉了神琮灵的这份失态，其实也没什么关系。神琮灵总能有办法让她打消这些不必要的疑虑，而且东方子希也不会往更深层的地方想。想到这里，神琮灵再一次由衷地感叹自己的通灵师搭档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地天真孩子还是优点好处的。
有些事情，她还不到能够知道的时候。与其说是还不能够知道，倒不如说是还不适合现在就让她知道。
夜晚的时间过得很快，在电视节目与网页刷新切换之间悄然流逝。在东方子希洗完热水澡捧着一杯热牛奶边喝边往房间里走，关上房门准备睡觉的时候，同样洗干净换上了睡衣的神琮灵也还未入睡。
李建寒……李建寒……李建寒……
一双用雕刻刀镌刻出来的薄唇轻轻翕动开合，反复地，默默无声地，念着这三个字组合而成的姓名。脸上若有所思的高深莫测的表情，不像是在念一个人的名字，而是在思考一个值得深思的重要的问题。
最终，他停了下来。双眼轻轻合上，然后又再次张开，纯黑的眼瞳中在黑暗中唯一一盏台灯发出的灯光的映照之下闪烁着坚定而晴明的光亮，让那双一直都像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古潭的黑色眼眸宛若辰星一般明亮璀璨。黑曜石般的眼眸深处的那一点微光，就像是黑暗中的灯塔，黎明前夜空中的北极星，指引着一个方向。
他接下来所要坚定的方向。
再一次确定东方子希已经陷入熟睡，自己的房门也已经反锁，神琮灵在电脑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看着面前处于台灯的灯光与房间的黑影交界处的空气，沉吟半晌后轻启双唇，沉声道出了一个名字：“黑燕。”
下一秒，在房间的阴暗角落里霎时间便出现了几缕黑色的气息。这些黑色的气息渐渐流转着凝聚起来，在仅有的亮着的一盏台灯发出的灯光映照下，像是黑色的漩涡一般，弥漫着神秘但不安的气息。
很快，这些黑气便聚集变成了一团球状物。一条裂缝从这些黑气凝聚而成的球体中间出现并裂开，裂成两半的黑气竟然化成了一对蝙蝠翅膀，黑色的翼形皮膜包裹在纤细修长的蝙蝠翼骨架上，在舒展开的适合呈现出一个优美的弧度，看上去优雅、神秘，又危险。
黑气散去后，一名黑发黑衣的年轻男子出现在原地。他睁开双眼，竟是血一样鲜艳瑰丽的红色，就像是鸽血红宝石一般。宽大的蝙蝠翼在展开之后还扑扇了几下，颇有舒展筋骨的意味，然后才收拢在身后一动不动。
名唤“黑燕”的年轻男子一撩衣袍，便在神琮灵面前单膝下跪，一副俯首称臣的恭敬忠诚的模样：“大人，有什么吩咐？”
神琮灵微微点头，看着对方说道：“黑燕，我要你去帮我监视一个人。你有瞬间移动与分身的能力，还能让自己化成黑影潜入阴影当中，无声无息。以你的修为，鲜少有人能够发现你，也少有人能够将你制服擒获。所以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大人，恕黑燕说句不该说的。”黑燕抬起头，冷厉肃杀的血色眼眸中有着些许平日里不该有的疑惑，“您以前也经常让我们去执行监视的人物。但是您鲜少让我亲自出马，而是让我派手下的蝙蝠群去监视。所以我想，您会让我亲自出马，想必是什么难办的人，对吗？”“你很聪明。说难办也不难办，说容易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神琮灵点了点头表示对方没猜错，又摇了摇头示意他并没有完全说对。他继续接上了之前未说完的补充内容：“我要让你潜伏在东方子希的学校里，注意她身边那个叫李建寒的人。他就是你这次的任务目标。”
第七十七章 学长的秘密（下）
名唤“黑燕”的年轻男子一撩衣袍，便在神琮灵面前单膝下跪，一副俯首称臣的恭敬忠诚的模样：“大人，有什么吩咐？”
神琮灵微微点头，看着对方说道：“黑燕，我要你去帮我监视一个人。你有瞬间移动与分身的能力，还能让自己化成黑影潜入阴影当中，无声无息。以你的修为，鲜少有人能够发现你，也少有人能够将你制服擒获。所以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大人，恕黑燕问句不该问的。”黑燕抬起头，冷厉肃杀的血色眼眸中有着些许平日里不该有的疑惑，“您以前也经常让我们去执行监视的人物。但是您鲜少让我亲自出马，而是让我派属下的蝙蝠群去监视。所以我想，您这次会选择让我亲自出马，想必对方应该是什么难办的人，对吗？”
“你很聪明。说难办也不难办，说容易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神琮灵点了点头表示对方没猜错，又摇了摇头示意他并没有完全说对。他继续接上了之前未说完的补充内容：“我要让你潜伏在东方子希的学校里，注意她身边一个叫李建寒的人。他就是你这次的任务目标。”
李建寒这个名字对于普通人和不了解情况的外人看来，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属于男生的名字。但是在神琮灵和黑燕在眼里，却并不只是这么简单。
在得知自己的这次监视任务的目标是李建寒之后，黑燕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撼动与恍然。就像几个小时之前，在晚饭过后的新闻节目的广告间隙当中，神琮灵在东方子希闲聊之时听到对方说起李建寒这个人的名字时露出了难以置信与震惊的眼神一样。
很显然，名为黑燕的蝙蝠妖青年和神琮灵一样，对于李建寒这个名字有特殊的敏感度。而且这也足以证明他们是认识李建寒这个人的，甚至可以说是有那么一些熟悉的。
神琮灵看着面前明显愣在了原地的手下，也并没有提醒他。他知道这对于自己和黑燕来说都是一个非常意外的消息。他们都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理解并且接受这个事实。就这样，一主一仆之间的沉默持续了很长时间。
也不知过了多久，黑燕才渐渐找回了语言的能力。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又惊又疑地看着面前的神琮灵，张了几下嘴后才憋出了一句话：“大人，你觉得子希大人现在的学长，真的会是现在的‘他’？”
神琮灵点了点头。
“这也太巧合了吧……”黑燕听了若有所思地低下头，手指之间轻抚下巴，面容凝重着像是在深思熟虑着什么，“而且话说回来，这一次他们居然这么快就遇见了，感觉很像……”
“很像最开始的时候，你想说的是这个，对么？”神琮灵代替自己的手下把这句感想说了出来。然后不出所料地看着黑燕忙不迭地点了点头，以表同意。
“那样一来这位大人会突然出现并且找上子希大人也不奇怪了。毕竟他们最开始的时候也是这样，和当初实在是太像了。”黑燕放轻了声音，缓慢而又平静地喃喃自语着，随即他又收敛起了追忆的模样，重新抬起头来看向神琮灵，“大人请放心，这件事属下会为您办好的。只是除了监视李建寒以外，大人还需要我为您做些什么？”
神琮灵低下头沉思片刻后再度抬起头来，看着对方坚定地说道：“帮我看好东方子希。虽然已经有呼晴在随时查看着她的情况，但是呼晴的修为毕竟还不够，道行尚浅。你是我所有属下中修为最高的人之一，而且也是最擅长伪装和潜行的人。这个任务交给你，不会有错。”
黑发黑衣的青年模样的蝙蝠妖闻言，立刻再度俯首领命以表决心：“多谢大人器重。黑燕定当不辱使命，好好完成您交给属下的任务，绝不会出半点差错。”
神琮灵见状轻轻地点头。虽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是从他松弛下来的气场可以看出他对于黑燕的反应十分满意。或许是因为对黑燕的信任，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他看了一眼窗外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又转回视线，让视线落回黑燕的身上：“好了，暂时没有别的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吧。”
“那大人，对李建寒的监视从什么时候开始？”黑燕问道。
神琮灵想了想，说：“就从下周一开始。东方子希上学的时候你跟着去。既然李建寒会经常来找她，那么只要你盯紧她就肯定能发现李建寒。到时候监视的事情就交给你来办了。”
“明白，大人。”
话音刚落，黑燕的脚下升起一团黑烟将他完全笼罩。不出片刻后黑烟散去，那个黑发血眸穿着一袭黑衣的青年男子便变回了他的原型——一只黑色的蝙蝠，扑闪着翅膀在空气中拍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在房间里绕圈。
神琮灵走在阳台的落地窗边。打开窗锁，将落地窗拉开一条缝隙。黑燕立刻顺着这条被打开的缝隙挤了出去，消失在茫茫的无边夜色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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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子希万万没有想到，在周一下午下课之后，她居然还会结识自从进入这所大学以来的第二位学长。
事情发生在第二周周一下午。当是东方子希正好上完了体育课。她体育课报名的课程项目是户外活动。户外活动这门体育项目课上教的是如何在野外进行活动。看上去是个很高大上的课题对不对？实际上东方子希和其他报名这门体育课的同学一样，在报名之初就觉得这门课以前很少听到过，就很高大上啊。然而开学第一周，大学体育课开课的第一天，他们不仅没有见到理想这位美娇娘之前在脑海中为他们所演绎的美好画面，而且还被现实这个大猪蹄子大屁眼子往自己的脸上狠狠地抽了几巴掌。原来所谓的“户外运动”就是教他们怎么搭帐篷怎么在合适的地方搭帐篷怎么搭不同的帐篷还有各种野外求生技巧……
也不是说这些内容就不厉害了。只是……和他们之前所想的还是有差别的啊。而事实证明，在理想的事物与现实所呈现出来的有落差的时候，内心就会这件事物本能地感到反感。显然这个道理在以东方子希为代表的一干报名参加户外活动这门课的学生们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们基本上都在后悔当初选择了这门课。但是自己当初做出的选择，跪着也要完成。
而且说实话，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就会觉得其实还可以接受诶。
真香预警。
周一下午两节体育课结束之后就没有别的事情了。下课之后东方子希准备收拾收拾就离开学校。行至操场拐角处时却突然被从另一条路上某个像风一样突然窜出的人影吓了一跳。
当时事情发生得很快，太突然了，毫无准备的东方子希甚至都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猝不及防地和那个人影撞在了一起。力与力之间的相互作用将她狠狠地推倒在地上。
“卧槽！？”东方子希摔得跌坐在地上，只觉得手掌按在塑胶跑道上很疼，而膝盖隔着牛仔裤在塑胶跑道上摩擦的感觉更是酸爽。更不要说这是已经被一整天的阳光晒得发热滚烫的塑胶跑道！这酸爽，这刺激，大概只有身为当事人的她最能体会了吧。
就在她因为这不敢想象的酸爽怎么也站不起来的时候，突然听到头顶上传来一个焦急而关切的声音：“对不起啊同学，我没看清楚……你没事吧？”
然后东方子希就觉得有一个人影蹲在了自己的面前。她让自己忽略掉手上和腿上的疼痛抬起头望去，就看到一位脚上踩着黑色轮滑旱冰鞋的男生半跪在身边的塑胶跑道地面上。
黑色的卫衣上印着一颗明晃晃的白色骷髅头，一顶黑白相间的棒球帽遮挡去下午已经不那么毒辣的阳光的同时也在他那张俊美好看的脸上投下一片清凉的阴影。衬托出修长双腿的深蓝色牛仔裤外面交叉的绑着黑色的皮带，将轮滑护具固定在腿上。在秋老虎依旧盘踞着的夏末阳光下有着一种跃动的青春活力。
东方子希有些看愣了，随即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无大碍。她之前在社团纳新日的游园会上看到过关于轮滑社的纳新消息。那些轮滑社的高年级学长精彩绝伦的轮滑表演和滑板技术表演让她眼前一亮。可惜她并不会轮滑，不然就可以加入了。这还真是可惜。
对方见东方子希并没有什么大事，似乎是稍稍松了口气。只是脸上担忧的神色依旧没有消退。他站起身来，完整穿戴着黑白护腕与黑色护手的一双手伸出去，搀扶着被自己撞倒的东方子希从地上慢慢站起来，扶着她在操场边缘的阴凉处坐下。
“你在这儿等我一下。别乱跑。我很快回来。”男生小心翼翼地叮嘱了一句便踩着轮滑鞋风一样地离开了东方子希的视线，一如他在几分钟之前风一般地出现并撞倒了东方子希那样。或许是脚上踩着风火轮的缘故，那位男生并没有离开多久便又一次回到了她的视野当中。不同的是他的手上多了两瓶冰水。
“给。”
男生将一种一瓶冰水递给东方子希。东方子希迟疑了片刻后还是选择接受了对方的好意。她道了声谢将冒着冷汗的农夫山泉矿泉水瓶拿在了手上。先前被滚烫的塑胶跑道擦得火辣生疼的掌心被冰冷的水汽沾湿，火辣辣的疼痛感很快就消退了下去。
东方子希拧开了矿泉水瓶的盖子喝了一口冰水。而此时，那名男生坐在她的旁边，手里拿着的另一瓶冰水并没有打开饮用，而是隔着东方子希腿上的牛仔裤布料放在膝盖的位置上冰敷。他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着东方子希脸上的反应，见没有露出任何痛苦的表情这才稍微松了口气，还是忍不住试探着问道：“这位学妹……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我真的没事的。”东方子希连忙摇头表示自己无事，而她也敏锐地注意到对方称呼自己为“学妹”，这可就有些稀奇了，“你刚才叫我什么？”
对方倒是耿直得很：“学妹啊。你难道不是今年大一新进来的新生吗？”
“你怎么知道我是今年刚进来的大一新生？”东方子希有些疑惑。大学又没有写着个人各项信息的校卡别在胸前，这个人和自己又不熟，怎么看出来自己是大一新生的？
那位男生笑了笑说道：“很简单啊。我刚才一直看着你们在上户外活动课。这门课也是我当初大一时选的。而且看你们这么陌生的模样，很明显就是今年的新生。更何况上周不是还有社团纳新的游园会吗？我们社里的人在上个礼拜见过你到我们的摊位附近来看表演。这还看不出你是大一新生的话那我们这些老生未免也太没眼力见了。”
东方子希听了对方头头是道的分析，“哦哦”了两声后表示自己明白，然后便开门见山自我介绍：“我叫东方子希，学长叫什么名字？”
“我叫燕贤。刚才撞到学妹非常抱歉。”对方礼尚往来地自报家门作为交换，然后真诚地表达歉意，“东方学妹现在感觉怎么样？”“好多了，谢谢学长的水。”说着，东方子希便拿着两瓶水站了起来。天色已经不早了。她还得去一趟图书馆把上周借来的书给还了。于是东方子希当即便于新认识的学长道别：“那燕学长，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下次再见吧。”
燕贤也没有拦住她。见对方恢复的情况的确不错也就由着她去了。东方子希慢慢地走向图书馆，开始思考今天借点什么书回去看看。不过在回去之前，在图书馆里多泡一会儿看看书倒也不错。而且图书馆还有充足的冷气，足以让她续命。
这么想着她便走进了学校的图书馆，还了手上的书后便一头扎进了书的海洋。等她泡够图书馆并带着这次借来的书走出图书馆的大门，感受到一股夺命的热风袭来，脑海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回家。现在的天色是真的不早了。
然而就在东方子希下楼准备离开学校的时候，脑袋一偏，却突然无意间透过手边的大面积的玻璃窗看清了一个倒映在上面的人影从自己另一只手边不远处迅速地跑了过去。玻璃窗里映出的那个人影之所以足以让她停下脚步，就是因为她发现，那个人影眼熟得很。好像是……
李建寒？
这个认知让她立刻愣住了，随之而来的是从心底油然而生的诸多疑惑。之前一个星期的交情，东方子希和李建寒渐渐加深对彼此的了解，同时也互相分享过彼此的课表，一起对着学校给他们的课表安排还有各门学科的任课老师吐槽。
李建寒的课程表她还记得清清楚楚。今天是周一，李建寒的课只有上午两节课。而且他和自己一样还是走读生。既然今天只有上午两节课，那么没有什么特殊情况，他基本上是肯定会和自己一样选择回家的。就算逗留也不会留到这么久，更不会留到这么晚。
于是问题来了：李建寒到底待在学校里干什么？而且还这么鬼鬼祟祟的。
Curiosity kills the cat.（翻译：好奇害死猫）这是英文中一句有名的谚语，西方传说猫有九条命，怎么都不会死去，而最后恰恰是死于自己的好奇心，可见好奇心有时是多么可怕。当人们讲“Curiosity killed the cat.”时，其实不是真的讲好奇心把猫杀死了，而是说好奇心可能使自己丧命的。
作为一名已经进入了大学的成熟的新生，东方子希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但她就是控几不住记几想要去一探究竟啊！
好奇害死猫？对不起了您嘞我不需要！于是她就这样愉快地把这句至理名言跑到了脑后，撒丫子奔着李建寒所在的方向去了。
当然，她也不是就这么正大光明无所畏惧地就直接跟上去的。毕竟，李建寒的行动看上去神神秘秘又鬼鬼祟祟的，小心翼翼的模样显然是不想被人发现什么。而且明明可以今天中午下课后就直接回家的他，没有离开学校，还选择在傍晚最后一节课下课之前窜到平日就很安静的图书馆附近，很显然就是为了避人耳目。
既然他不想被任何人看到的话，那么自己贸然出现在李建寒的面前肯定会打草惊蛇。当这个念头在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时候，东方子希自己都觉得奇怪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想。这么一想怎么感觉就像是抓捕间谍的敌人一样。当她意识到自己用这个形容来比喻现在鬼鬼祟祟的学长李建寒和自己的时候，她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算了算了，但愿是她想太多了吧。毕竟神琮灵都说过自己脑洞太大是病，还是得治的。虽然她也并不想治好自己的脑洞，偶尔冒出来的一些想法其实也挺好玩的不是么？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在某个安静的时候跟踪着某个目标，只为寻求一个自己想要却不知所起的某个问题的答案。这样的经历是她以前从来都不敢做也不敢想的。现在自己已经在把这些不敢想的事情付诸行动了，总有一种没由来的不真实感。但很奇怪的，自己却又觉得这样的事，她在过去也做了不止一次。
想想也是呢。毕竟自己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早就已经不是普通人了。在这个暑假她就跟着神琮灵学习各种灵异方面的有关知识，这都是为了她能够更好地运用自己的这双天生通灵眼。神琮灵说过，通灵眼的确是一个可遇而不可求的天赋技能，但是拥有这双眼睛，可以说是幸运，也可以说是不行。
说幸运，是因为能够看到一般人所看不到的东西。说不幸，是因为伴随这这些一般人所看不到的东西出现在自己的视线当中，作为普通人的生活注定是一去不复返了。先不说正常的日常起居会不会被这些非人之物所干扰，自己的精神状态不会因为他们的存在而错乱就已经很值得嘉奖了。
毕竟，不是任何人都有足够强大的内心的。内心真正足够强大的人自然不会去畏惧这些，也可以及时在出现各种诡异的情况的时候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去面对这些情况。但如果是心智稍微脆弱一些的，怕是在得到了通灵眼看到这些一般人看不到的东西后，不出几天，就会被吓得魂飞魄散甚至是精神失常。
从这个角度来看，恐怖片和恐怖小说里所描述的一些人被凶宅的灵异现象逼疯的现象也是可以理解的。东方子希有时候都很佩服自己，因为自己就算是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也可以做好眼前正在做的事情，而且基本上都不会出现失误。就这样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把脚步放轻，像猫儿那双踩着软乎乎的肉垫的小爪子一样，轻轻收起爪子落在地上，走起路来润物细无声，想要被发现也难。
穿过图书馆后方那一片台阶的拐角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小树林。尽管夏天还未完全过去，天黑的时候还是挺晚的，但是东方子希看着眼前在金色中带着些许血红色的斜阳映照下的小树林，想着突然消失了踪影的李建寒，心里还是油然而生起一股不安，或者说是不祥的预感。
除了作为人类本能的第六感、现在作为拥有天生通灵眼的通灵师对于这些“不干净的东西”的感知力以外，现在的这个时间点卡得也让她觉得很是不妙。
在这个暑假，开启天生通灵眼、遇到一系列的灵异事件、莫名其妙地成为了神棍……啊不是，驱邪师室友的搭档之后，她就开始接触这些以前只能在恐怖小说和恐怖片里出现的东西。为了能够成为一名合格的通灵师，而且不至于初出茅庐就在神琮灵这尊大神的手下莫名其妙地嗝屁翘辫子，东方子希不得不在神琮灵的监督和教导之下开始跟着他学习这方面的有关知识。
也所幸她的接受能力强大，很快就接受了自己已经不再是个普通的接受了十八年唯心主义教育与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熏陶，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影响下成长起来的普通人的事实。自己都能够看到这些以前被自己认为是不存在的东西了，室友也是个能看到这些东西的跳大神的……啊不，驱邪师，那么自己还是快点接受为好。
在接受了自己已经不是普通人的这个事实之后，接受这些新世界的新事物的过程也就变得极其简单。
传说妖魔总在白昼与黑夜交替时大行其道,这一时刻就是傍晚之时,也称逢魔时刻。昼夜,就是交替在黄昏。日本人喜欢把黄昏前的一段时间叫做“逢魔时刻”。他们笃信这是一个被诅咒了的时间，所有的邪魅和幽魂都会在这时候出现在天空中。而单独行走在路上的，会被迷惑而失去灵魂。
现在的时间，恰好就是在逢魔之时。东方子希一个人行走在空旷的除了自己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的小竹林里。明明秋老虎影响之下的傍晚还是闷热得不行，但是在走进这片小树林的时候，明明还有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她却觉得阴冷得很。
这股阴冷和之前她感受到恶灵时所产生的骨子里而生的阴冷一模一样。她可以肯定，这片树林里肯定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这么想着。她便提高了警惕。直到她突然听到一阵从身后传来的熟悉的男生声音：
“你对逢魔之时的反应很明显。所以……你果然就像那些小妖怪还有鬼魂所说的那样，可以看到这些一般人看不到，感觉到这些一般人感觉不到的东西，对么？”
“东方小学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