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情敌当着我的面，和我的男朋友接吻了。
你情我愿的那种。
或许还会拉丝。
而作为“正宫”的我本人，现在正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仿佛在看一场爱情电影。
我将自己杯中酒喝尽，淡淡勾了下唇。
随后，加入到那群起哄的人中，跟他们一起吹口哨、大声起哄。
“靠近一点，最好能吃掉小姐姐嘴巴上的口红。”
包厢里的声音有点杂，习软默不作声地凑过来，拉了一下我的手，在我耳边说：“不是吧，小絮，这你也能忍？”
我闻言抬头，正好瞧见林彦一脸复杂地看着自己——他的情绪中有躲闪、有愤怒、有狐疑…唯独没有爱意。
于是我也不理他，低下头又倒了一杯酒，小口小口地喝起来。
不过我确实挺能忍，不然也不会陪着他这么些年。
我听见习软小声嘀咕：“这种人有什么好的啊，哪里配得上我们小絮。”
她是我学生时代为数不多的闺蜜，我和林彦至今还在一起这件事全场只有她知道。
我听着她的嘀咕，看着酒杯莫名便笑起来。
是啊，我也觉得配不上。
那天夜里，我们在包厢里喝酒唱K、玩游戏，直到凌晨一两点的时候，聚会才结束。
林彦终于找到借口，让女同学孤身回家不放心的理由“顺路”送我回家。
回到我们合租的房子，我直接进洗浴间。
花洒撒下的水扑面而来，从头至尾，仿佛是要洗刷掉我在林彦这个人身上受过的委屈。
回忆顺着耳边的水流声浮现在脑海中。
我认识林彦是在八年前，高三重新分班，成绩一向不错的我被分到年级里的重点班。
然后我便认识了他——那个意气风发、骄傲昂扬的少年。
他说喜欢乖巧的女生，我便剪了脏辫留成短发，规规矩矩地穿上校服，再努力提高成绩，为的便是让人觉得我们二人般配。
真正触碰到他逆鳞是我放了只死老鼠在许青青桌兜里的那天，因为看他们二人越走越近，我便起了坏心想捉弄许青青。
我记得，当时他搂着哭得梨花带雨的许青青，大声骂我。
那一天，我终于明白：许青青是林彦白月光，谁也不能碰她。
再后来……
后来，成为林彦女朋友的确实是我。
可是他爱的，却不是我。
关上花洒，我走进房间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怎么也睡不着。
然后便清楚地感受到身旁的床铺凹陷了下来——是林彦躺下来睡觉了。
我们是在大学毕业那年同居的，却也没再发生进一步的关系。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某一天把我踹了，林彦还是干净的贞洁烈男！
“絮絮，你今晚怎么都不说话？”林彦突然伸手搂过我的腰，贴着我的背在耳边轻声询问道。
没忍住，我把头埋在枕头里。
这些年，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和他好好在一起，怎么自己就这么卑微呢？
两年时间，变化太多了，自从当年他说我整日叽叽喳喳的十分聒噪后，我的话便愈来愈少了。
我们两人作息截然不同，可是哪怕前一天晚上熬夜到凌晨三四点，第二天六点我仍旧准时起床帮他熬粥，怕他吃多了外面的早餐不健康。
所以这些年来我的作息越来越絮乱不堪，身上也带了不少毛病。
可他不知道。
他不爱带伞，所以下雨天我便亲自开车去接他，为此早就考了驾证，省吃俭用攒钱买了一辆车。平时不载他的时候，这辆车便在仓库里吃灰。
他也不知道。
他喜欢吃海鲜，我却对海鲜过敏，每个周末都要陪他去吃海鲜火锅，自己坐在一边喝一碗白粥。
我想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
……
我对他的好太多了，多到自己都有些记不清。
我纵情付出，却不计较所得，他的一个微笑、一个亲昵的眼神都足以让我欣喜许久。
想到这里，我闷声，面上却回避他的问题：“晚上喝太多酒了，困，你让我睡一觉。”
林彦不说话了，他松开手转身面向另一边。
第二天一早，我们二人就像是陷入了冷战，很少谈话。
这天需要带我手下一个作者去出版社讨论下版权问题，我仍旧“敬业”地帮林彦准备早餐，放在桌上。
等到完成工作打开手机，入目是我的屏幕跳出了数十通未接电话，全都来自同一个号码，林彦的那两通未接来电早就被压到底下。
我皱了眉，这边又来了个电话。
按了接通，只听见那头传来一个大嗓门：“小絮，我回来啦！”
这一吼实在算得上震耳欲聋，我皱着眉将手机挪远了些。
这声音的主人我再熟悉不过，是我当年最亲近的小弟，我们二人狼狈为奸做过许多坏事。
我们两人最终还是约了顿晚餐，他来出版社接我。
和他认识时间比和林彦认识的时间还要长，他当我的小弟这么些年，陪我做过各种坏事。
毕业那年，他考了航空大学，现在已经是一名飞行员。
高中毕业之后我们便很少联系了，毕竟当时忙着和林彦谈恋爱。
他在航空大学努力学习的时候，我在围着林彦转。
大学毕业后他开飞机闯南走北的时候，我依旧在围着林彦转。
……
跟他比起来，还真是惭愧。
我们聊起高中时代，提到许青青，陆恒脸色突然变奇怪，他问我：“你……和林彦还在一起呢？”
我瞧着他一脸古怪的样子，点了点头。
陆恒的脸色青了几分，他一拍桌子道：“不是，小絮，你在开玩笑？习软都把你们同学聚会的事情告诉我，林彦显然还满眼都是那个绿茶，你能忍？”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帮我打抱不平。
如果聚会那天他在场，我想，这个家伙一定会当场掀桌子大喊大叫。
于是我笑了，陆恒脸色肉眼可见地更青了。
我缓缓，半开玩笑道：“能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他。”
话音落下，陆恒的脸色来了个大变样，一会儿青一会儿恢复原样 最后干脆傻笑了起来。
我也跟着笑。
七年前。
当年高考毕业全班聚会，许青青说自己要去国外读书的消息，轰然一片恭喜声中，我看到林彦脸色灰败下来。
当天晚上，他主动找到我，要和我在一起。
我们在一起，却没有公开，因为林彦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却有透露给许青青，我猜是为了让她吃醋。
我呢？
我满心满眼都是他，对公不公开这件事也无所谓，只告诉要好的陆恒还有习软。
两人就这么牵牵扯扯七年。
可我依旧为我们的恋爱欢喜。
这段卑微感情到了第七年，许青青回国了。
她一落飞机便发了一条朋友圈，在我们所在地方的隔壁省，我看到了那条说说，知道林彦一定也看到了。
我知道他要去找许青青了。
他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编了个要去邻省出差的理由打发我后，便收拾行李出发了。
我什么也没说。
跟着林彦去到了高铁站，跟着买了同一时间的票。
下了高铁，我远远地跟着他，心中揣测他与许青青会在何时何处私会。
不过，事情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我看着他站在酒店楼下，什么也不做，只静静站在那里抬头望，直到看见许青青挽着一个男人走出酒店后，林彦整个人才像是突然被抽空力气，颓然地蹲下来。
他在许青青的酒店楼下等了四个小时，我在不远处的草丛后看着他四小时。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和林彦好像。
我们都爱得那么卑微。
不过，他爱许青青，我却爱林彦。
这么多年的陪伴，我仍旧没有把这个女孩从他心中挤出来。我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有些失望，却发现自己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崩溃难过。
晚风吹过，带动一树枝叶沙沙作响，明明还未到秋天，却有一片发黄的树叶落在了地上。
我看着那片树叶默了默，心中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
我对林彦的感情在不知不觉减少，终于在那一年夏末，随着那片枯叶一同落下，然后消散不见。
之后的日子里，林彦对我的态度软化了些，我也继续对他好，那颗心却不会再跳动了。
跟陆恒讲完全过程，我笑起来，一脸毫不在乎。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我，像是怕我故作坚强。
陆恒劝我说：“小絮，这种男人我们不要了。你快点和他分手吧，林彦他不值得你耗这么多时间。”
我垂下眼帘，终究还是沉默了。
我没告诉陆恒，同学聚会前几天，许青青刚发条哀叹自己分手朋友圈。
林彦坐在沙发上看着这条朋友圈傻笑的时候，我正好经过，看得清清楚楚。
我知道林彦又要去找许青青。
那些年里，我也早明白她才没有表面那么纯真无害，一肚子心思。
女人最了解女人。
所以，我敢肯定，她要考虑林彦这个备胎了。
于是同学聚会上，他们两人都放开了胆玩游戏，对于接吻也毫不避讳，顺势而为。
干柴遇烈火，燃烧得彻底。
徒留我一团灰沫。
林彦除却在许青青这件事上，其他时候都很自大，他知道我爱他爱入了骨，早便想好了打发我的理由。
不过他没想到，我竟会如此淡然。
这时，林彦的电话打了过来，我接过，便听见那头劈头盖脸地问：“你怎么还没回来？我们今晚吃什么？”
我看着陆恒，面无表情地回复：“我马上回家。”
挂断电话，陆恒抓住我的手臂，拧着眉头质问我，“你疯了吗，他有什么值得你这样做的。”
我想扯下嘴角，还没说话，脸上感觉湿湿潮潮的。
我用手背蹭去脸上的泪水，带着浓浓的鼻音道，“我也不知道，习惯了吧。”
大概这就是执念吧。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林彦没多少时间顾及我，只顾着围着他的女神许青青转。
后来。
我和林彦还没分手，但是许青青却订婚了。
她和她那位前男友重归于好，光速领证定下婚约。
我也没闲着，照顾醉酒后的林彦，处处无微不至。
甚至，比以前更好的对他。
最后，连续颓唐半个月的林彦在我的鼓励下终于振作起来。
他像是想通一般，变得对我特别好，这么些年的好加起来都没有现在多。
如果是在两年前，我怕是会激动不已。
现下，一颗心对此只剩下麻木。
林彦终于从许青青阴影中走出来，回头看了追在自己身后这么些年的陈絮一眼。
我知道，林彦对我产生好感了。
毕竟为了成为他喜欢的模样，当初的我可是下了好一番功夫。
不久后。
林彦似乎完全爱上我，现在的他会在朋友圈发我的照片秀恩爱，会对我撒娇，会早起给我准备晚餐，以前在一起时我想做的事情他全都做了一遍。
我和林彦在一起第八年初秋，他带着我见了他的父母，扬言认定了陈絮，说他要娶我。
那天，林彦发了一条朋友圈，配文是：“认定她了”下面附着他的父母拉着我说话的照片，也不知道是他什么时候拍的。
我看着那张照片没有说话。
啧，原来我假笑的时候这么丑。
当天晚上，陆恒像一柄吃了炸药的喇叭，火气四射地发好多条消息给我，嚷嚷着必须让我和他出来喝酒以解气。
我当然不会拒绝。
于是，两个都出来工作几年的成年人坐在露天大排档下，像小孩子一般划着拳，输的人便得喝酒。
他看着我愣了愣，像是突然有些不确定，问我：“老大，你真会和林彦结婚吗？”
毕竟，他是亲眼见证过我有多爱林彦的。
我扶额盯着酒杯，眼神有些懒散地道：“谁知道呢？”
陆恒听到我的答案，整个人都萎靡不振了起来，他脸色黑沉沉的，问我：“陈絮，何必呢？”
我眯着眼睛看他，直到盯得他有些发慌似的别过头，肉眼可见的有些脸红。
然后便听见自己叹一口气，跟陆恒说：“你知道我最讨厌林彦的一点是什么吗？”
“我最不喜欢他没把心里腾干净，就让下一个人住进来。”
“陆恒，我心里还没腾干净。”
话音落下，我们两个人都沉默了。
我眯着眼睛继续倒酒，陆恒却是一脸凝重地低下头。
其实我早就不喜欢林彦了，心里也腾得干干净净。
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想断了他的想法。
我一直都知道，他喜欢我。
这个话题结束后，我和陆恒没再继续喝了，随便扯了个自己喝醉的理由，回了公寓。
开门时，我看到林彦坐在沙发上一脸着急，见到自己便立刻问道：“你怎么和他出去这么晚？”
他是知道我今晚和陆恒约酒的。
想拦，拦不住。
我没理他，留下一句：“困，先睡了。”
然后就回了房间。
我不知道的是，林彦看着我走进房间的背影，一双眼睛闪动着不易察觉的光亮。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陆恒再也没有约我出来喝酒，但微信上还是会保持聊天。
他好像又飞到别的地方。
我捏着那天晚上陆恒留给我的飞机票，陷入沉默。
那天他说：“我年少时希望飞上蓝天，去看碧海苍穹，老大，什么时候和我去走南闯北吧？带你看看大千世界除却情爱之物有多么精彩！”
那一天，我完成了拖了一个星期也没完成的工作，刚走出出版社便看到林彦一身西装，开着他那辆骚包的奥迪在等着我。
我一脸淡漠地走过去，因为实在是累极了，连个笑也懒得给他了。
显然，林彦对此并不在意，他兴奋地走下车，快步走过来拉住我的手，牵着我来到了副驾驶前，口中兴奋道：“絮絮，你终于下班了。我等你好久了，你快看，这是什么？”
副驾驶上，放着一束盛放的红玫瑰，妖艳夺目。
我有些烦他，却还是做出意外的表情，然后伸手拉开副驾驶的门，配合地将花束拿出来捧在手上。
我的心中有了一些预兆。
“絮絮，我能吻你吗？”身后传来林彦的声音，夹杂一丝卑微。
我说：“没做好准备。”
当年做好准备的时候你无动于衷。
现在呢？
现在我不想让你碰到。
可笑的是，谈了八年的情侣，亲昵止步于牵手。
从前他不碰我。
现在我不让碰。
林彦愣了愣，随即又笑起来。
我回身，看见他缓缓地单膝下跪，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个小小的首饰盒，捧着盒子轻轻打开，露出里面闪烁夺目的钻戒。
然后，林彦说：“陈絮小姐，我们在一起八年了，就在今天，我付完了房子的所有钱，成为了在这个大城市有车有房的人。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也会继续努力赚钱，我们会有更好的生活。絮絮，我爱你，请问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这一动静不小，一下子引来了不少人的关注，甚至我刚下班的同事都围了过来。
一群人不知所以，纷纷起哄道：“嫁给他！嫁给他！”
我缓缓露出一个笑，只觉得这声音嘈杂刺耳。
忽然，在这个男人，终于承认自己爱上我的那一刻，我释然了。
从心底里，放下了！
然后，我是怎么回答的呢？
记得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