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墨 月影如梦【二】
日光渐暖，阳光穿透树叶间的缝隙，斑驳着光与影折射在水面倒映在卫墨的瞳孔深处，白色的长发逐渐的被刺眼的鲜红所取代。
“世间最不真实，镜中花，水中月。可即便如此，还是有许多人飞蛾扑火的冲上去，不计后果。幽月，水无月，呵，孽缘！真是孽缘！”
一声讥笑，一声苦叹，卫墨望着倒映在水中的影子，容颜不变，只是那颗心已经疲倦的无法跳动了。
……
树林中，骤起的风卷起落叶吞噬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赤练冷眼旁观，她身边不远处的卫庄周身寒意森然，那巨型的怪物逼近两人，卫庄不懈的冷哼一声,鲨齿划破空气，却兀的一道琴音更快于他。
“你，可别逞强伤了自己。”
琴音戛然，火红的人影落在卫庄身前，一己之力竟震退了那携着杀意的风。鲨齿的森寒抵在后颈，赤练站得远些，虽然呀于此人速度堪比白风，可卫庄身上并无杀意，赤练心知轻举妄动不得。
“伤我，亦是伤他，你舍得？”
话中深意让卫庄眉心微蹙，心口却是一股难言的失落，好似遗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的时间不多了，若你还记着往日情分，就快些去见他最后一面。也算圆满了他的心愿。”话音残余在耳边，擦肩而过的红色从指间滑过，卫庄终是没能留下他。那样熟悉的背影，虽然有陌生的影子在，可他还是认出来了。
机关兽之间的战斗，卫庄已经失去了兴趣，不再多看一眼转身大步离开，风灌进他宽大的袍袖，赤练竟然从这个男人身上看到了落寞的痕迹，无奈扯了扯嘴角，自己最近果然很不正常，如此想着，赤练跟了上去。
……
小院很是安静，远离了外界的纷扰，卫墨很喜欢这里。
长廊小亭，水波涟漪，这般的景色虽不如记忆中的那脱俗秀雅，可这乱世之中怕也是难寻到比这处更好的。
“亭子里备好了公子爱吃的糕点和茶水，公子可是要去尝尝。”音铃持梳的手顿了顿，卫墨自那夜之后便时常外出，也不知去做什么了。看着那原本的纯净颜色被逐渐染上血色，音铃的心里又是一顿自责。卫墨望着亭子发呆，音铃提议也不过是为了让卫墨多出去走走，散散心请。虽然，待她还是从前一样的好，可音铃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却是寻不到半分破绽。
俗话说，关心则乱，人最大的破绽就是没有破绽。
“阿月，他还在忙着？”
卫墨问了一句，可音铃却是看不出来他对这问题有多伤心。听卫墨问起，音铃这才意识到水无月已经接连几天不见人影，也不知他到底去了哪里？
“最近墨家很乱，他怕是被事情缠住了。”
“是啊，最近太乱了。”
卫墨笑笑，淡淡的应付了一句，便不再言语。音铃也闭口不言，专心的梳理起头发来。
……
“一转眼十年过去了，小高，你还是放不下。”
雪女和水无月站在高渐离身旁两侧，熟悉高渐离的为人，水无月连看都不看就知道高渐离又想起那个人了。
“热血冲动，不爱动脑，和那个人的确很像。不过，还是太弱小了，在这样的乱世这样的人活不长久。”
易水寒的气息沾染上水无月的衣角之前，水无月退后几步，避了开去。这是高渐离发怒的征兆，可惜了。即使再如何的不甘心，一切也都来不及了。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自古便是如此，谁都没有例外。
“姬，你可有想过以后的事情？”
高渐离收敛了那一瞬的怒气，突然问了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水无月偏着头看他一眼，咧开嘴笑了笑，活像个孩子。
“以后的事？你，有打算了？”
反问一句，水无月专注着高渐离的侧脸，在这里呆的久了，水无月的心境也是有了改变的。比如，高渐离，这个男人并不喜欢这纷乱的江湖，或许，去一个小地方，做一个潇洒的琴师会更适合他。心中虽有惋惜，却也明白现在提那些还为时过早。
“完成了大哥的心愿，我和雪女会退隐江湖，再也不管这世间的纷扰。”
高渐离看雪女的眼神总是真诚的让水无月有些不舒服，转移了目光，脑海中迟迟想起一个现在很需要他的人。深色复杂的放轻了脚步，退离了这里。
“这里让人伤心的回忆太多了。”
雪女一句感叹，手覆上高渐离抓住栏杆的手背，两人离开后，两个人影从柱子后走出来。
“他，口中的大哥就是我的父亲？”
天明抬头看着那个容貌改变，可待他仍旧如初的人，眼角有些水渍。他问过很多次，也试图寻找过许多次，可从来没有人愿意告诉他，这是第一次他从别人口中听到有关自己父亲的事情。
原来，他不是野孩子。卫墨大哥说他的母亲是世界上最温柔最美丽的女子，可卫墨大哥也说，他的父亲需要他自己去寻找他留下的痕迹。
“天明，你看，即使过了这许多年，你的父亲仍旧活在他们心中。有许多人都在完成着你父亲不曾完成的事情。”
卫墨牵着天明的手，抬起另一只手去抚摸栏杆上留下的痕迹，注视着天明的目光如最初温和。
“天明，你怕么？”
垂首看着那孩子眼中逐渐被斑驳的阴影，卫墨想，这孩子的将来或许不会太过平静，他不知道是好是坏。他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帮助这个孩子拥有更多的自我保护的能力。
他所剩余的时间不多了，能做的事情也是有限的。他舍得所有人，可唯独这个孩子他放不下。
“不怕，我不会怕。我要变得强大，然后保护你，保护大叔，保护所有对我很重要的人。“
”嗯，你可以做到的。“
大手揉乱了孩子的头发，笑容纯粹，那缕缕的血色发丝在这个笑容下更加的不吉祥。
……
“麟儿传来消息，师兄那里有些不太对劲，我混进墨家发现了火凤留下的痕迹，这一次。有许多人都耐不住性子了。”
白凤倚在树下神色有些倦怠，卫庄散发的寒意更加的渗人了，赤练再次往白凤身边靠了靠。
“公输仇已经拿到了墨家机关城的详细地图，麟儿也已经动手，明日就行动。”
凤鸟翱翔的影子覆盖了他们头顶的阳光，预兆着即将席卷的一场残酷的的虐杀。
在这场硝烟将起的战争序篇里，每个人都在努力扮演着不同的角色，而各自扮演的角色，所要经历，和承担的罪孽与伤痛都是不同的。
可，这既是命，也是注定。
逃不开，避不掉的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