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墨 墨染穹苍
卫墨被月非离带走也有些时日了,可卫庄的心绪至今还是静不下来,每日独自去后山练剑,可心神乱得厉害,这剑怎么练的好呢?
“阿墨,阿墨……”
卫庄思量着,一遍又一遍的低声唤出这个名字,也许是血脉相连的原因,卫庄感觉到卫墨的气息,他甚至可以听到琴声在耳边回响,是那首他最爱的曲子。
有些时候,卫庄也会被自己的想法震惊,他总是在想如果当初没有放卫墨去治疗,就那样把他留在身边,现在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的结局。可是,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谁也无法改变。
卫庄宁可卫墨不恢复记忆,宁可没有认回这个弟弟,也比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几次三番的险些死在自己手里的好,鲨齿的失控让卫庄茫然,都说剑通人意,他的心底就那么迫切的想要卫墨死掉么?
卫庄不得不承他变了,卫墨成为他的弱点,想要留住却总是无法留住,也许这就是每次见到卫墨都控制不住出手的原因吧。
“九皇叔,这天下你当真要与我争上一争?”
声乍起,卫庄猛地回头,入眼所见,却是古色古香的宫殿,比韩国的宫殿更加华贵奢侈,桌案之上古琴静默,而他端坐在王座之上垂眸看着手中杯盏,仿若这天下尽数在这杯盏光晕中,坐拥天下,繁华不尽,可他的心还是觉得很空,很是焦虑。
他好像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他侧头看着身旁的空位,这里应该有一个抚琴人的,空荡华贵的宫殿里,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国色天香的佳丽美人,卫庄还是感觉得到那刻入骨髓的孤寂。
他拥有了一切,可是他也付出了代价。他的心不会再有起伏,那里变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虚洞,需要被填满的虚洞。
不对!这是梦魇!
卫庄猛然醒悟过来,他想到了刚才听到的琴声,许是那琴声将他拉扯进这个陌生却又莫名熟悉的梦境里,感触竟然如此真切,若不是那片刻的杀机,卫庄怕是也要被迷惑了。
好厉害的玄术。
卫庄在心里赞叹,可是却也丝毫不敢放松。虽然知道是在梦里,可这感触还是令他心惊。多么真实的感触啊,一个人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大殿中回响着,像是一个巨大的无声的坟墓,坟墓中葬着的是一个没有了心的未亡人。
“九皇叔……”
一声低唤似有若无,卫庄如梦初醒,闭目凝神,才发觉耳边已无琴声,他垂首,望着掌心,如不是那掌心残留的余温,卫庄真的就要以为他入魔障了。
凝望许久,卫庄转身大步离去,闭关几日,心结终是在今日被舒解开,无论卫墨生死如何,都是他卫庄的弟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与他卫庄流淌着相同血脉的人,他该去接他回来的。
或许是天意巧合,又也许是血缘产生的心灵感应。卫庄看向山坡树林的方向,他的弟弟应该由他来接管照料,就算是死,收尸也轮不到外人。想到此处,卫庄更加坚定了要变得强大的决心,变强的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就是不断的磨练自己。谁也不会想到,卫庄和墨家的死仇起因竟然只是因为一个偶然,而这个偶然也在不经意间一点点的改变着这个时代的命局,而在不久的将来影响了很多人的命运轨迹。也注定,会在这个本不平静的时代再次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深夜的山雨来势汹汹,无人的山道上,一辆马车狂奔着,木质的车厢发出“咯吱”的声响,似是在抗议又好象是无法承受如此的颠簸即将散列的前兆。驾车的人身材纤瘦,被雨水打湿的发梢贴在脸上,明明如此模样却不显狼狈,眉头紧皱,一脸藏不住的担忧与焦急。
白凤躺在简陋铺垫的车厢里,他很虚弱,可并不是没有意识。与千遗曲一战,他伤得很重,几乎就要撑不下去了,可他还是撑住了,看到盗趾一脸掩饰不住的焦躁和心疼,白凤终归是咬紧牙关撑住了一口气息。他舍不得,不是舍不得死。当初跟随卫庄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觉悟,也许那个时候的白凤并不懂得让人舍生忘死的情是如何的。可后来,先是卫墨让他体会到与家人一般的亲情,后是盗趾让他懂得手足之情,虽然。手足之情也许早已变质,可无论是哪方面,白凤都舍不得死在盗趾面前,他不知道盗趾会不会因为他的死而如何。可他就是舍不得呢,盗趾和他不同。
白凤一直认为自己是生活在黑暗里的,所以他不喜欢黑色,从穿衣到洁癖都是因此而由的。他喜欢天空,大海,喜欢像鸟儿一样自由翱翔,可这并不能改变他生活在黑暗里的事实。而盗趾却是不同的,他生活在阳光下,那样的坦率,那样的随意。所以,见到盗趾的第一眼,白凤就想着如何去守护这个人,如何能让这个人一直干净下去。虽然,白凤知道,在这乱世之中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一直在暗处关注着盗趾,那次盗趾重伤,命悬一线,也是白凤把他送到端木蓉的镜湖山庄门口,引人出来救治的。即使盗趾成为了墨家统领之一,白凤也未曾改变初衷。
靠在车厢里,白凤想了很多。他想到了卫墨,想到了雪谷,想到了那最为平静的五年,也想到了逆流沙……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发生在昨天,如今雪谷仍然,只是曾经在雪谷中的人已经变了。不过还好,白凤费力的掀开帘子,看到盗趾紧绷的侧脸,白凤觉得很庆幸。
还好,这个人没有变。虽然,盗趾的外貌变了,也成熟稳重了不少。可他的眼神从来未曾改变过,一如最初的干净与平静。真好,他没有变。
“咳咳……”
马车的一个颠簸,颠地白凤内脏都为之一阵扯痛,猛地咳出好几口血。驾车的盗趾闻声,恰好看到了白凤如纸苍白的脸色,心中一紧。拉紧马缰停了马车。掀起车帘直接把人拦在怀里有些手足无措。
“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你忍着点,我带你去找蓉姑娘,蓉姑娘一定有办法救你的。你不会出事的。”
听着盗趾有些语无伦次,白凤虚弱的笑了。抬手轻轻的触碰着盗趾被山间冷雨冰凉的侧脸,他的声音很轻,有些悲凉的在盗趾耳边砸下一个惊天霹雳。
“若是我死了,将我的骨灰一分为二,一份洒在这山中咳……一份送到我师兄卫墨手里,由他代为处理。盗趾,若说这一生荣华也享受过了,苦难也经遇过了,应该没什么放不下的了。可我……咳……”
白凤的神志有些迷乱了,他抓着盗趾的领子说了许多,又咳出一口血,抬头看着盗趾有些慌乱的样子,他缓了缓,才继续说下去。
可是,我如今却放不下你。怎么办……
白凤的声音越来越低,后来直到消失无声了,盗趾才反应过来。颤抖着手把上白凤的脉门,确定了白凤只是太过虚弱而陷入昏迷以后才松了口气。白凤的话盗趾听见了,也记住了。他低头盯着白凤看了许久,才意识到白凤的情况很危险,若不及时救治就真的救不回来了。当下,也顾不上马车了,背起白凤向着不远处的镜湖山庄狂奔而去。
这一次,盗趾终于明白了。
白凤是他的劫,为了他,无论做什么,盗趾都甘之如饴。
如果白凤死了,盗趾觉得他会用他全部的真心为他陪葬,这是他最理智的选择。
话分两头,星魂为了救千遗曲与大祭司达成协议。此时,阴阳家最神秘的幻星殿内。
星魂守着昏迷的千遗曲,眼中的暴虐不减反增。他绝对不会放过重伤千遗曲的那个人,他会让那个人加倍奉还回来的。在他不远处,神秘的大祭司负手仰望那璀璨的星空,前世。他是高高在上的大祭司,这一次,他依然是高高在上,只不过换了一个身份而已。阴阳家的人称他为东皇阁下,而他的名字,东皇太一。却从未有人提及,这似乎已经成了一个禁忌,不可触碰的禁忌。因为,当初触碰禁忌的人都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你可是想为他报仇?他这一伤,五脏受损,内腑受创,若不是你来得及时,就算就回来也只会成为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这仇,你不打算报了?”
大祭司的突然开口,引起了星魂的注意力。确定了千遗曲已无生命之忧,星魂这才缓缓地打量起了高高在上的那个人。星魂自是听到了,月非离和大祭司的谈话,对于阴阳家的首脑东皇太一的身份虽有所怀疑,但也并不重视。管他是谁,只要能救回千遗曲,哪怕是地狱阎罗他也不在乎。听到这样一番话,星魂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千遗曲,站起身子大步转身离开。
“有劳东皇阁下暂时照看,星魂去去便回。”
看着离开的星魂,大祭司面具下的嘴角微微翘起,只是那双眼眸中,却是冰冷一片。月非离,你不是很在意卫墨呢?若是,他知道他所在意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去,你说,他会不会恨你呢?不要着急,好戏才刚刚开始。
而盗趾这边,为救白凤性命,盗趾不惜下跪求她救人。端木蓉也无奈于盗趾的执拗,终于还是送了口,答应救人。
盗趾和白凤也就暂时在镜湖山庄落了脚,锦瑟偶尔也来替白凤把脉,可谁也没有想到,就在这短短几天,外界已经发生了许多事情。
其中,以卫庄杀了墨家巨子的消息最为震惊。盗趾虽然愤怒,不过值得庆幸的白风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待他醒过来就可以离开山庄了。可盗趾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星魂为千遗曲的报仇竟然是那般狠毒。累的盗趾一颗心在白凤醒来后被彻底的冰封冻结,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