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墨 白玉无瑕
卫墨站在树下看着湖中莲花,他住的这个院子很大,假山,杨柳,应有尽有,唯一不好的就是缺了些人气,从他醒来到现在,也只是见过卫庄和那个神秘的男子。
而最近几日,卫庄来得次数也少了,卫墨总觉得卫庄是在躲着他,清水无鱼,倒影出人的幻影,卫墨蹲下身子伸手想去摸水中人,冰凉的触感让他回神,自己在做什么?
”公子在想什么?“
披风搭在肩上,还带着余温,卫墨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食物的香味让卫墨不禁的转过头,看着石桌上摆置好的精致糕点,卫墨摸了摸肚子,确实有些饿了,在这等了小半日,卫墨还真没怎么吃东西,一来是今天陪餐的人不在,二来,他的嘴刁得很,对吃食可是很讲究的。
”在想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卫墨随手捏一快糕点细细品尝,他并不担心这个男人对他图谋不轨,如今他孑然一身,且不说有什么值得图谋,这山庄外围都是布了阵法,作为阵眼的他是无法离开的。
”公子唤我无殇便可,无殇自幼服侍公子,虽然公子不记得,无殇时刻不曾忘记。“素无殇说着单膝而跪,卫墨不为所动的吃着糕点,对他而言,这人忠心也好,另有所图也罢,左右他不过一个忘了过去的人,在不危及性命的情况下,他完全没有必要在一些细节上委屈自己。
“无殇?世人皆有喜怒哀伤,谁人能做到无殇,痴人说梦。”卫墨淡讽一句,却多少顾及了素无殇的心情,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卫墨的刻薄对上这人总是会下意识的留七分,虽然这人眉宇间的哀伤让他不喜,但到底是有几分怜惜之心的。
素无殇不怒反笑,眉眼弯起来的样子让他整个人都多了几分生气,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似乎也变淡了很多,公子的脾气一如既往的不好,纵然忘记了一切,这话却是和当年赐名时所说一样。
“这世上有几人能清心寡欲,没有悲欢喜怒,不受殇痛,简直痴心妄想。”
“无殇,你且记着,名字不过一个人的代称,对于真正在意你的人,无论你的样貌如何改变,名字换了多少。他总是会在茫茫人海钟一眼见就认出你。”
素无殇上前替卫墨斟了杯酒,腕脉上的朱砂痣格外醒目,卫墨楞了一下,却也没说什么,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该说的时候他自然就会说,再多的好奇在那之前也只是无用功。
“若公子不喜,再给无殇赐名便是。”素无殇的不温不火让卫墨有些泄气,感觉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身心都有些无力,卫墨摆摆手道“既是你的公子赐名,定然别有含义,无殇这个名字也蛮不错的。”卫墨吃着糕点含糊的说着,却被糕点噎的上不来气,夺过素无殇递过茶水一饮而尽,这才缓过气。
不得不承认,在投其所好这方面素无殇做得很好,至少卫墨在见到眉间雪的时候,那片刻的震惊是做不了假的,通体温润的白玉石上雕琢着遗世的古谱,每一个文字都可作为一个音节奏出声音,静躺在石桌之上的古琴让卫墨爱不释手,却又觉惋惜,这等上好的器乐却要沾染红尘的杀戮,真是暴践天物。
卫墨回神抬头看向素无殇,他笑的无害,挑花眼眯成一条线,被自己的想法惊到的卫墨心绪有些乱,所以他忽视了那一线之中藏匿的一些东西。
“师兄,听说你醒了,我炖了鸡汤给你……”白凤的声音戛然而止,看着一袭青衫的素无殇站在卫墨身边,毫无预兆的爆了杀气,闪身人到两人对面,羽刃泛着冷芒贴着素无殇的喉咙而过,白衣儒雅在空中翻飞,素无殇退到安全地方,手摸了摸喉咙渗出的血丝,那是一道很浅的伤口,白凤的速度又快了许多。
“报上你的名字,敢打师兄的主意,你的勇气我很敬佩。”一声风吟,白凤和素无殇一个只攻不守,一个只守不攻,看着对峙的两人,卫墨觉得头疼,他单手扶额,耳边时有时无的铃铛声一直萦绕在他周围,卫默站起身走到一旁的凉亭,发尾的白色变得血红。
“心疼一个背叛者,你还真是宽容。”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卫墨茫然的看了四周,似乎想要找到说话的人,隐在暗处的千遗曲双手结印,淡紫色的结界宛如囚牢,将卫墨困守其中,白凤和素无殇对视一眼,齐齐反身扑向卫墨所在的凉亭,却被无形的屏障阻隔在了外面。
“你忘了么?被挚爱之人一剑穿心的感觉。”
头疼的越来越厉害,卫墨始终没有找到说话的人,只有那个声音在耳边一字一句都落在他的心弦,看着拐角处走来的卫庄,卫墨茫然的眼有了几分神采,却被猝不及防的剑气伤了脸颊,卫墨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脸,指尖触到的粘稠液体还残留着温度,他想,原来鲜血的也是可以灼伤人的。
素无殇站在屏障前脸色惨白,这是魇术,千氏一族的顶级秘术,现在的公子怎么能承受得住那些剜心之痛,双手快速的结印,素无殇一口献血喷在屏障上,整个人瘫坐在地上,错愕的看着自己的双手,素无殇默然惨笑,原来他早就没有资格替公子分担了。
“快去找卫庄,魇术的幻境因人而异,他既是公子的执念,幻境中他定然是公子的杀劫,只有血脉相融的人才能破镜,快去,公子他撑不了多久。”说完,素无殇一把将白凤推离了屏障边缘,虽然不情愿,也只能靠卫庄破开幻境救出公子了。
“剜心之痛您躲不掉,无殇陪您一起痛……”素无殇以手为刃插进心口,鲜血溅在屏障上面缓慢的流淌着,此时一团黑雾卷过,不见了素无殇的影子,留下了未干的鲜血……
幻境之中,卫墨的白发渐渐被血色染红,卫庄的杀招他避无可避,不多时已是遍体鳞伤,直到无处退让,鲨齿刺进心脏的时候,卫墨看着卫庄想问为什么,卫庄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鲨齿抽出的瞬间,卫墨看到了自己的血肉飞溅在半空,恍惚是看到了落雪,伸出手在虚空中想要抓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