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作死日常
他的嘴里留出了血，是我的。
我的肉快被他咬烂了，我却莫名觉得他可怜。
韩医生曾经告诉我我被封阙送来的时候也喜欢乱咬人，每时每刻神经紧绷地像拉开的弓弦一样，逮谁谁遭殃。
“你想吃？”
我问他，小臂上的毛被他粗重的鼻息给吹扁了，痒痒的疼疼的。
病友藏在刘海下的眼眸过于深沉，甚至带着血腥。我没功夫和他闹，直接抽出桌子上的水果刀，抵在他咬的那块肉旁边。
“想吃早说啊，我可以割一块给你。”
我满不在乎，刀子刺进了肉里，刀刃划破肌肉纤维。我疼，心里却突然觉得有些放松了。
“滚。”
他终于不咬我的手了，把刀子夺了过去，将刀尖对着我的心口。
“……你让本少爷我走我就走？笑话。”
“滚！”
“……”隔壁这位，和被困在牢笼的野兽没什么区别。
以我的视角，还能看见他病号服露出的锁骨那块有明显的伤痕，应该是被人拿鞭子抽打的。
何必呢，大家都是十六七岁，你也大不了我多少大家作个伴不是正好？
“行，不打扰你了。”
好歹，我还蹭到了点吃的。值了。
回去之后，韩医生和莫护士终于回来了，可是我不开心不想和他们说话。他们一定是故意的，我饿过肚子，我妈还在身边的时候从来不会饿着我，身边的邻居也很照顾我让我去蹭饭。自从认了爹，饿肚子就是常有的事了。最严重的一次，是我被关小黑屋里三天三夜没水喝没东西吃，整个人醒了饿饿了醒连自己的肉都没力气咬。
黑暗，会让人没有安全感。
听不见，看不见，最开始还能触碰自己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到之后你会病态地开始以另类的方式证明你自己还有五官的知觉，证明自己还活着。尤其是周围没有一点儿动静的时候，最能忍耐的人都不能容忍自己活着却是“死”了的状态。
三天的话，我不会陷入这种困境。但是不知道封家那帮疯子给我打了什么药，被关进去三天简直就变成了三年。或许是药过期了还是庆幸我自己身体素质太好，我的五官感知能力和触觉居然还能残留，没造成他们预想到的效果。那段时间我没有任何光，听到老鼠骚动的声音我会兴奋，那样证明我还活着。出去之后，我很久时间没有说过一句话，声带干涩红肿。
“……蝴蝶绕花飞，落叶漂浮在天空，我的心情是白云，变化莫测也是情……”
手机响了起来，是我妈自个儿编的一首歌。她在这方面挺有天赋，可惜就只创作了这么一曲。
前奏是小提琴曲，非常激昂，却是一首情歌。
我妈手机里的歌曲只有这么一首，她很期待但现实却并不像这首歌那么美好。
“飞蝶啊，风儿啊。”
“悠然自得地让我嫉妒，我的爱人啊你还不回来吗？”
我推开窗子，双手一撑坐在窗台，靠在床边，轻轻哼唱。
“你可知道，我那么地想着你。”
天气好，一阵一阵的风带着遥远地方的湿意。
“你的情意藏在眼眸里，心脏最软的地方……”最后两个字是――爱你。
难免伤感了些……但是。
妈，你在哪？
“39号！赶紧下来！”
莫非雪没等我有任何动作就粗暴地将我拽下去，接着我的脑袋直疼，磕在了床角。
“39号！你没事儿吧……”她不太敢碰我，因为她看到我脸上流下的温热的猩红血液。我觉得很疼，可是没人疼我。
“能帮我包扎一下吗？”
莫非雪有些犹豫，我知道什么原因。我嘲讽地勾起唇角便自己起来去柜子里拿了消毒液和绷带自力更生。
她在一边看着，手里拿着手机，镜头对着我或者我的伤口，不用看也知道是拍给老太太看的。
我那个名分上的奶奶，还舍不得我死，她要看着我身上的伤痕一点点累积再一点点痊愈。封家大部分人都有病，大家都有病。
其实待在疗养院也不错，韩医生和莫护士也是身不由己，或许他们就是想帮我都帮不了。
没等我弄好，莫非雪已经出去了并且好心地帮我掩好了门。
其实她是个好女孩儿，我不是没有看到她眼睛里表达的同情和藏起来的善意。
……
但是，你可不可以别走那么快。
我还想让你给我送吃的呢，这下好了，又得挨饿几个小时。
沉默许久，我考虑要不要再去“取”一点儿隔壁那哥们儿的食物。
半个小时后，我出现在了隔壁房。
巧合的是，这哥们儿居然起床了！
我就现在客厅里傻乎乎地等病友出浴，真正意义上的出浴，热气氤氲，浴巾围着腰下的部位，仗着一身漂亮的腱子肉将我堵在出去的路上。
值得我的注意的是，这哥们儿手上拎有一包泡面。我的眼睛已经发绿了，但因为各种方面以及能力的不足所以本人我不敢轻举妄动。
更难得的是，他晃了晃那包泡面，冷冷地问我：“想要？”
我直视着他，点头：“嗯，什么条件？”
大家都不是单纯小少年，虽然我这年纪都能上高二了可我才不信病友智商没上线。不过从我这个角度看，病友居然比我高，卧槽，宝宝我更不开心了。
“让我咬一口，像上次那样。”
病友歪头，好似在回味上次咬我胳膊是什么味道。
有种精神病叫偏执型精神障碍，爱喝血算不算其中一种？
我下意识捂起刚裹了纱布的手，干笑：“不行，肉我还没养回来。”
本少爷又不是壁虎，掉了块肉还能长回来的！
这时候我低头看到了他衣服上绣着“微生陌”三字，原来这家伙儿是微生家的。
微生是华国复姓中很偏僻的一种，能延续到现在估计不容易。我所知道的大概就是微生家在华国首都以及各大省市都有权钱，虽然有军火方面的生意但到底还是在商业尤其着重，政府有人，军方也有人，反正哪儿都有人。
微生陌在微生家处于什么位置我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不过被送到这里估计也是个被家族抛弃的娃，但是来了晨晞疗养院就是来了本大爷的地盘。看他顺眼，我就罩着他。
至少比封家高上不止一个档次。
没注意他一把抓住我受伤的那只手提起来，我疼得瞪了他一眼。
老子吹牛逼碍着你啥事了。
还有这是我的手……他妈又不是猪蹄，请别用这种眼神看好不？
微生的力气很大，把我的手臂攥出了血，白色的纱布一下子就被染红了。
猛然间抬头，我怀疑自己该看眼科了。
微生的眼眸，有了浓烈的杀气。
妈妈，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