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节
后关上门。背靠着木门看着六泉院,看着君家这个只有两个主子却大得吓人的建筑。忽而觉得这何尝不像一个大监狱。
出了门,小四和清扬一起回头,从外面看这个“家”,以往的安全感仿佛都消失了,隐约觉得是它把自己关了这么多年了。这个世界,这个天地第一次展露在面前,而她的身边,是自己爱了多年的丈夫。
清扬还不知道小四的身世吧?当然,小四觉得这些都可以稍后再说。君家做事的先后顺序和江湖上有些不同,和高门大宅里的规矩也不类似。
“或许,能出来(去),是很好的吧。”门内的人和门外的人几乎是同时轻声叹了句。离开君家,离开“君”这个姓,真的就离幸福更近吗?
那他们姓君的人,该怎么摆脱这个天生的关系?
如果嫁了人,你就自由了,你可以随夫姓。濯玉常常看着自己的妹妹,都在想这件事吧。
小四总是一次次梦见母亲的惨死,多年不变的噩梦,一直纠缠着她,说是让她睡在隔间方便照顾濯溪,实际上却常常恰好相反,濯溪睡到半夜,突然一个人钻进被卧,两个小丫头就都睡不着了,于是就开始讲悄悄话。所以,尽管小四内向,话少,又不肯与人说心事,却事事不瞒她,她喜欢清扬那件事,就是在一个深夜里,小声向濯溪透露的。
“那好办,我让……”濯溪当时口快,说到这里才停下来,我让他娶你就是了这种话没有脱口而出,也只是想到那个男子这么多年来那个不变的眼神,永远这么看着你,永远这么等着你。他没说过什么,可是,他的眼睛,就这么看着你,濯溪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了?”小四敏感,担忧地问。
“等等吧。”所以拖到了现在,看到他带回那个发簪,也震惊过,却还是替他拿给了小四,她不愿留下,尽管不会有人知道。
“哥哥,你说的那件事,不是真的吧?”濯溪是指上次哥哥直言不讳说是自己杀了清扬的父母的那件事。
濯玉笑着:“你觉得呢?”
“是上一代的事是吗?”濯溪上次没问过这些,现在忽而关心起来了,“为什么要自己揽下来呢?而且,还把他打成重伤了。”
“告诉他实情只会让他恨君家整个家族而已,更何况,如果他没办法恨你,那样反而更糟糕。既然君家现在是我们撑着场面,就都应承了,省得四处澄清解释。”依清扬的脾气,他绝没办法连带着恨濯溪,那样,他会更加憎恨自己,“至于,把他打成重伤,是他一心求死,你哥哥我已经很手下留情了,谁让你恰好又不在家。”上次清扬查出家里的事和君家有关时,来问濯玉,濯玉就满口应承下来了,然后和清扬好好打了一架,以至于到现在清扬都还有后遗症。
家里估计也没谁知道这事,更何况,也不是什么很特别的事。清扬一直都和濯溪比较合得来,这才是大家都清楚的事。刚才他更是当着众人的面向濯溪起誓,那个动作,是表示他这一辈子对濯溪都会——唯一效忠誓死不悔。
“哥哥,清扬他有把雪蓝带走吧?”濯溪忽然想起来了。
“如果你想问子衣能不能根治他的病,我告诉你,不能。”濯玉扯开了话题,也说出了濯溪心里不敢问的话。
“哥哥……”没想到哥哥就这么直接说出那个女人的名字来。她想到那个女人既然在附近,或许……
“没事,以后有什么就直接说好了。”濯玉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转过头看坐在旁边的妹妹。月色很好,家里挂得灯笼又太亮了,照得各处如白昼一样,他有些不适应。
“知道了。”濯溪倚到他肩上,“对了,哥哥,上次,他…给我的那块玉…那个……”只是说到那个人,竟然都觉得心跳加速了。
“给你藏好了,不会丢的。其实……溪儿,可以考虑换个人嫁吧?”如果说濯溪和他的相处更坚定了嫁给矣厢的决心,那濯玉的感觉就是恰恰相反。
“那嫁给谁好呢?”濯溪也不反驳,只问他。
“……”对呀,嫁给谁好呢?这几年来她念叨来念叨去都是这个名字,他已经快忘记除了这个人还有谁可以娶自己的妹妹了。世界这么大,他居然说不出一个名字来。
“哥哥你不会忘了那件事吧?东西我都备好了,这次我们多留几天吧?”
“啊?哦。多留几天?万一你的他来找你怎么办?”濯玉最后把重点落在取笑她上了。
“哥哥你真的觉得应该换个人吗?那我留心着。”濯溪忽然就回到上个话题说。
如果只是为了让我放心,那就不必了。濯玉没说话,在心底叹了句。
办完任先生的事到了第二次约见的地方,竟然就已经是季侯爷的偏厅里。
“褚公子办事果然又快又稳,任某佩服。”坐在桌边的人出声夸赞他说。
褚矣厢没说话,坐在对面只是喝酒,慢慢喝着,看对方还要说什么。
“褚公子要的报酬在这里,可是,任某还想和公子商量一笔交易,不知公子可有兴趣?”矣厢微抬头看他一眼,表示可以考虑,他不信对方叫他到侯爷府就是为了和他结帐。
“任先生,你给我听听这个混帐奴才说的什么话!”门外一人径直走进来,随后跟进一个爬着进来的下属。
“侯爷请坐。”任天阔起身让那人坐下。矣厢也站起来,任天阔是一副标准的军师模样,而这来人,在你看他第一眼就会觉得他是个将军,而且,是百战百胜决不会退让的经历过腥风血雨的大将。
季骁骑的眼光也向他扫过来,矣厢看着他幽深的瞳孔,忽然感觉到一种压力,那是一个饱经风霜的人的眼睛,他看遍了人生百态,也看透了世间冷暖,毫无感情可言,尽管刚才的话里似已发怒,但他的眼睛没有。除了那种压迫感,矣厢不禁有种惺惺相息的感觉,甚至有些相间恨晚的想法。
“这位是?”
“哦,容我介绍,这位是褚矣厢褚公子。褚公子,这位是安南侯季侯爷。”
“矣厢见过侯爷。”揖手拜过他又坐下了。现在,他还没有为他做事,他们就是平等的,将来是将来,这一刻,他是不会跪他的。
“听闻公子十岁时杀江南第一剑沈靛青,不知用的何种剑术?”话音里的狂妄中带着点嘲讽。可是,他有狂的资本,矣厢没去看他,直接回说。
“不瞒侯爷,并未用任何武功,让您失望了。”的确,只是拥有能把剑刺进去的力气以及…勇气就够了。可是,现在想来,那时的勇气,是太惊人了些……
听他如此说,季骁骑朝他看过去,两人的目光相遇,眼底都带过一层了然。可是,矣厢觉得被他看透了,自己却还没能看清对方眼中的那抹黑色。
“侯爷您刚才说要我听听这奴才的话,莫不是他说了谎?”任天阔开口问。
“狗奴才你自己说与任先生听。”季骁骑对趴着的人吩咐说。
“任先生,求您向侯爷求个情,小人没有撒谎,小人真尽力了……”一直跪着趴在地上的人看着温和的军师,先求饶说。
“先说来听听。”任天阔脸色微沉道。
“是。小人是听风堂在外的前哨,负责去探听魏清扬的行踪,半月前,君家大肆铺张,不但施粥施米,还在馑城各处散金上千,更有甚者,馑城各处均放生祈福,探得消息是魏清扬要娶妻,当天,兄弟们都在君家各处埋伏,是夜,君家在天刚昏时便四处掌灯,挂了上百个灯笼,照得君家方圆百米之内皆若白昼,兄弟们不敢靠近,大街上也是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我等都无处遁形,混在人群中,勉强没能走散。
“第二天却是所有一切恢复正常,甚至一个灯笼,一片红纸都不曾见到,小的等再去打听,却无人知道。
“这么过了大约三四天我们觉得不妙,才听说天九赌坊的莫老板嫁了独生女儿,而嫁的便是君家的总堂主魏清扬,已送女婿女儿上路返回西宁总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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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下等想来既然知道君家的总堂在西宁,于是日夜兼程赶到了西宁,可是,等了又有三四日仍旧无任何音训,故小人回来向侯爷汇报。”
“哼。”听得安南侯这一声,趴在地上的人打了个哆嗦。
“你们怎知君家的总堂在西宁的?”任天阔不紧不慢地问。
“江湖上人人皆知啊,谁知道……”那人开始不停的颤抖,声音已有些含糊不清了。
“江湖上……若是魏清扬他真在西宁,我们何需冒险到馑城动手。君家传出来的话,根本没有一句是真的。”任天阔自言自语般说着,声音却足够大到矣厢可以听见。矣厢想到上次濯溪也是这么说的,不禁有些疑惑,君家的总堂莫非不在西宁?还是,只是过分隐蔽以至于难以找到?
“不知道褚公子觉得如何处置为好?”季骁骑忽然问他说。
矣厢没有答话,只是一个迅速的拔剑,趴着的人便没了一丝气息。矣厢剑尖点地单膝点地:“矣厢愿为侯爷效命,十天之内,必将魏清扬的人头带来。”
季骁骑看了看地上的血迹,看着那个身着墨色的男子:“褚公子自在逍遥惯了,可能习惯高门大院的规矩?别太勉强才好。”
“自古有言,良禽择木而栖,何况,矣厢本不是胸无大志之人,请侯爷成全。”保持着跪拜的姿势,矣厢抬头坚定地说。
“好!”季骁骑扶起他,哈哈大笑起来,“如得子若你,更是人生一大喜事。”
矣厢丝毫不犹豫地回道:“如侯爷不弃,矣厢愿侍奉在您左右,一生尽孝。”
“好!哈哈……任先生安排下去,本王今天要认亲,以后,矣厢便是本王的义子,与星野和子後同等视之。”季骁骑挽着矣厢的肩膀向正厅走去。
前方忽来人报:“禀侯爷,君家的魏公子求见。”
矣厢一惊,他竟然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义父,矣厢先行一步,必不负所望。”
“不用,既然他来见本王,想必君家有话要传与本王听,而且,本王现在不想杀他了,再说,他刚新婚,本王也不是无情之人,走,随本王去看看。”
“魏清扬见过侯爷。”清扬也只是揖手而已。
“不知魏堂主前来可有要事?”做了个请的动作,季骁骑自己也落座了。矣厢站在旁边看着魏清扬。
清扬看了他一眼,仿佛完全不认识他一般,谢了座坐下继续说,“少爷问您好,有件事烦请侯爷帮忙。”
“替本王向君大公子问好,有什么事大可直说,何必如此客气。”
“想来侯爷该听过,数月前少爷前往夏家提亲,后与夏家三小姐一起返君家,途中和府中有些误会,少爷和总管解释过,但不知侯爷是否清楚其中原由。少爷几番让清扬带为道歉,过后少爷得空定会上门向总管亲自赔礼。”清扬说着起身又揖了一下。
“好说,本王也略有耳闻,想来君大公子做事不会冲动,恐怕是有些误解,本王不是偏听之人,请君大公子放心。如果魏堂主是想问夏三小姐的下落,本王倒可提供。”
“正是此事,侯爷体谅,我家公子日夜茶饭不思,夏家亦是倾巢而出,现已月余,两家想到侯爷您消息灵通,或许可探得一二,以解两家之苦。”清扬仍旧那么清晰而声音清亮地说着这些客套的话。
矣厢倒没看出来那位君家的大公子有何茶饭不思,夏家最近和季家有几次刀剑相交却是事实。君家根本没什么动静吧?现在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君家的人真有脸面这么一说吗?他不禁想到了那个女人。
“夏三小姐其实正是在舍下做客,本王也是偶遇夏三小姐,也曾问过是否要送她回家,可是,夏三小姐似乎不太愿意,故本王自做主张留她在此住下。至于何故未向两家人通报,想来君大公子也很清楚吧?”季骁骑说到这里颇抱歉地笑了笑,可是,根本看不出来他有何道歉之处。
“公子和清扬提过,现在,既然夏小姐就在这里,清扬想接小姐出府不知侯爷可应允?”清扬说着站起来,第三次作揖。
“这……恐怕本王说了不算。”季骁骑有些为难的样子。
“那劳烦侯爷向夏三小姐带句话,少爷问她好,不日少爷自当登门拜访,亲自接小姐回君家。清扬不便久留,这就告辞了,侯爷照顾夏小姐这么久,清扬带少爷向您道谢。想来,少爷不几天就会来打扰侯爷您,清扬也在此向您道声叨扰。”说着清扬最后作了一揖便转身走出去。
“送魏公子。”
“做事干脆利落,举止不卑不亢,出言亦是有理有据,不愧是君家的总堂主,君濯玉的眼光不错。现在,江山代有人才出啊!”说时,季骁骑朝矣厢看去,略有深意地笑。
“义父您何尝不是十五入伍,二十已统领三军,矣厢仰慕已久。”
“可是,岁月催人老啊,以后,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这个江湖,也开始换新面孔了……”
过了大约又有十天左右了,某天一大早,矣厢去请安时季骁骑想了想说:“矣厢你若是无事,便去君家一趟吧,你上次去过,路熟,去请君大公子和君家的五小姐过府暂住。许久家里不曾有年轻人了,若是再这么冷清下去,真觉得世界都老了。”
“是。”恭敬地回答后退出去。
所以他理由充分的来到了君家。君家的大门竟然是关着的,门口挂着白色的灯笼和绸带。矣厢愣了,有人死了么?
顾不得其他,他直接闯了进去,可是,并没有守卫。君家向来是这么乱七八糟,他已经了解了,可是,心仿佛被什么抓住了,都没去想怎么家里连个守卫都没有,就一直闯到了三秋院。
“啊!褚矣厢?”三儿正伸懒腰,看到他便揉了揉眼,“你怎么回来了?”
她说的是——回来了。
“门上为什么挂白灯笼?”他只差冲过去抓住她的胳膊了。
“哦……”想了想,解释不好,“那个……家里没人,少爷和溪儿都不在。”最后说了这么句。
“家里…出事了么?”他没注意到自己也说了家里。
“出事?出什么事?没事啦,那个其实……”
“其实,是挂着玩玩的。”小二适时的出现了,懒散地扫了一眼三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