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登基大典
他走了。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平复我现在的心情，难过、懊恼、心疼、后悔如一把把利刃凌迟着我身上的每一寸。我很少掉眼泪，那仅有的几次都是因为莲华。而这次，是因为王爷。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有义务对另一个人好，但是遇到了，就算不珍惜，我也不该那般糟蹋他的情意。他的情意与我而言，哪怕给我带来了负担，我也不能这样伤害他……
过了很久，细儿端着一个精致食盒走进来，高兴地嚷嚷:“姑娘，陛下知道你受伤了，让御膳房做了好多好吃的呢！还有灵云公子的药，陛下担心太苦，所以让人快马加鞭去宫外买了糕中糕的蜜饯和甜糕……”
我只注意到，那个食盒和那日在玉女宫铁牢里的一般精致。
她刚放下食盒，看见我那副狼狈的样子，不禁愣了一下，“姑娘，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肿呀？细儿给你那些药膏过来……”
“不用……唉？”我还没说完，这心急的丫头就跑了出去。
那食盒确实香，勾得我的馋虫在肚子里打滚叫嚣。我下床，有些吃力地拖着左臂来到了桌前，打开了盒子。
里头还是一如既往的风格，许多花色的菜，只是这回的果子酒变成了人参乌鸡汤，还有灵云给我开的药汤和蜜饯。这般颜色依然是王爷高调的花炮风格。
我被自己逗笑了，然后从乌鸡上扒了一只腿下来，塞进嘴里就咬。那肉炖得又香又有嚼劲，是我喜欢的味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啃着啃着，就哭了……
“嗷嗷～” 一声天崩地裂，日月无光的嚎叫立刻将细儿引来了。她拿着药，十万火急地冲了进来。
“呀，姑娘，你怎么哭了？”她放下药，连忙跑过来，拿着她的小手帕给我擦眼泪，“怎么了姑娘，是不是哪个姑娘公子的来欺负你了？”
我摇摇头。
她给我擦干眼泪，然后拿起药，拔开药塞，用手指沾了一坨，“没事的姑娘，陛下说了，以后这些琐事他会处理……呃？”
我把双手摁在她的肩上，疯狂地前后摇晃着她的身体，泼妇似的吼道:“不要再说陛下说陛下说了！我都听腻了！”
细儿显然被我吓到了，呆呆地说:“好的，姑娘……”
……
如此这般到了三日后的登基大典。
那日天未亮，细儿便一直拱在我的床头，跟只蜜蜂似的叫个不停，让我没法好好睡觉，“姑娘，起床啦！今天不可以赖床哦，是陛下的登基大典，午时便要开始了。你身为陛下未来的皇后，现在就要开始打扮起来啦！快起床了姑娘！”
在这炎热的天气我依然想多睡一会儿，神智迷糊地说:“就让我再睡一会会儿……”
细儿无奈，只能掀了我的被子，凑过来在我耳边吼叫:“姑娘，起床啦！”
自从细儿知晓我的性子后，便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对待我一点温柔也没有。她的嗓门可不比之前那个细儿小，我的耳朵也被她震得嗡嗡作响。
于是，我只能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细儿，不过穿个衣服涂个胭脂结个髻，需要一大早的就把我喊起来吗？”
细儿从屏风那里给我拿来了那件凤服，严肃地摇头说道:“不，姑娘，这是一件很复杂很费时的事情。至少光是结髻，就要三四个时辰，何况还有妆容……”
我惊得掉了下巴，“三四个时辰，你没说错吧？也就是要从现在一直弄到午时？！不不不，还能不能愉快地吃饭了！？”我一边摇头一边摆手表示拒绝，“这哪儿成，上个茅厕蹲个坑还得一两刻钟呢！”
“所以说姑娘赶快起床，把要干的先干完，然后我们再开始打理。你若是一直赖着不起……”
我连忙跳了起来，一把抓过细儿手里那件凤服就换。然而……然而这件凤服又繁重又复杂，我满头大汗地找了半天都不知道这件衣服怎么穿。
细儿又从我手中拿回了凤服，然后一小件一小件解剖开来给我穿上。
等我穿好衣服，打理好一切杂事，细儿又叫了另一个丫头过来，“姑娘，她是云川，负责妆容的。我给你结髻……”
我一边木讷地坐在凳子上，一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丫头。这丫头的模样没有细儿那么水灵，不过倒是细致。
我任由她们在我的脸上涂画摆弄，龇牙咧嘴道:“云川啊，你是哪个宫殿的？”
“姑娘，她不大会说话。她是玉溪宫的，花落公子的贴身丫头，”细儿分神说，“姑娘想知道什么问细儿便是。”
“啊，这样啊，”我瞥了眼面前梳妆镜里在跟我的头发做艰难斗争的细儿，“今天是所有人……呃，我是说宫里的所有人都会去吗？”
“那是自然，这是多重要的日子呀！所有的王公大臣和陛下的嫔妃都要去的，三位公子也去呢……”
我见她加了一句，便又忍不住调戏道:“啊？原来你的灵云公子也去啊？啧啧啧……”
细儿一顿，又跺脚，红着脸说:“姑娘，什么我的灵云公子呀……你就别叨念细儿了，细儿服了你了还不行吗？”
我没趣地被她反弹回来，便也不说话，拿起了七王妃写的那本《七日七夜密洞游》看了起来。那日匆匆落下了七王妃的锦盒，之后我又拜托细儿去拿了回来。
那本书很厚，还附有画册，我一直津津有味地看到巳时。期间细儿往我的书上瞟来瞟去，显然也很感兴趣。
“细儿，你也好这一口？”
细儿一愣，然后猛地摇头，“不，细儿不喜欢看这些，一点都不喜欢，真的不喜欢。”
她这般强调的潜台词我是听懂了，便大方地把那个锦盒递给了她，“细儿，这个锦盒里有可以追到灵云的秘笈，你先拿去看，看完了再还我。”
细儿红着脸，犹豫地看着我手中的锦盒。但也许是有那么大俊的灵云公子战胜了她的理智，她最终收下了，“谢谢姑娘。”
“得得，不用谢我，我们可以走了，已经巳时了，”我回过头，见云川正在收拾我的梳妆台，“云川，你回去吧，也许花落公子还要你帮忙。你这在我这里忙活了一上午的，我，嗯……”我看了看梳妆台上的众多王爷堆砌在这里的首饰，“这里的首饰你随便挑一样走吧！”
云川的表情好像是被我吓到了，她连忙跪下，慌张地说:“这，这……娘娘，这是云川的本分，云，云川怎么敢要娘娘的东西……”
她这般推拒，我就更不好意思了。细儿适时出声替我们化解这尴尬的气氛，“云川，你别怕，娘娘是见你在碧嫣宫忙活了一上午，万一耽搁了花落公子的事情可就不好了。所以为表心意，你挑些礼物回去，也别让花落公子觉得我们娘娘小气。”
云川这才小心翼翼地看我一眼，“那，那奴婢多谢娘娘了……”
“你别跪着了，起来罢，”我把满一盒的首饰珠宝捧到她面前，“你若喜欢，多挑几样也无碍。”
她起身，受宠若惊地看着我，随后打量着首饰盒，挑了一支很不起眼的小簪子，“多谢娘娘赏赐。”
“唉？怎么就这么一支，”我又拿了两只大气磅礴的塞给她，“不用谢了，拿去罢。你这丫头真是老实，去伺候你们花落公子吧，有空来找我跟细儿玩啊！”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那云川告退。”随后就脚步匆忙地……几乎是逃走了。
我受挫地看向细儿，“细儿，你说我如此花容月貌和蔼可亲出手大方，为什么她看我跟看洪水猛兽一般？难道是我现在的穿着打扮不符合我的形象？”
细儿掩嘴笑道:“云川只是没见过像姑娘这般好的主子，以前的主子总是嫌弃这嫌弃那的，动不动就打骂她，如今见到你，就跟见了活菩萨一样。姑娘，你说这见到活菩萨，可不得受惊吗？”
她的这番实话倒是说得诚恳，我满意地把书放到梳妆台上，“嗯，我们该去登基大典了。”
细儿刚扶我起身，便有人敲门。细儿跑去开门，我抬眼，却见是阿飒。
阿飒见我已经打扮好，好似十分满意，“本来是陛下担心，让奴婢来瞧瞧岩龄姑娘的妆容，不过岩龄姑娘看起来……十分精致。”
这话也说得中肯，虽然我根本认不出来铜镜中的那个浓妆艳抹的是什么鬼。
阿飒要走时，我喊住了她:“阿飒！”
阿飒转身，毕恭毕敬道:“岩龄姑娘，不知还有何事吩咐奴婢？”
我犹豫了一下，然后问道:“那日在玉女宫的假绿意，是你么？他都和我说了，但是我还是问问……”
阿飒一愣，“既然陛下已经告知岩龄姑娘，那奴婢也便不隐瞒了。没错，那些日子在玉女宫操纵的假宫主确实是奴婢。还有几个月前在皇宫刺杀的黑衣人……也是奴婢。”
我怔了怔，没想到她会说到那件事。那件事我倒是记得的，因为她挟持了我，莲华拿出了亡灵笛。难怪那日我觉得她十分眼熟，原来是因为曾经在王府见过她，对她那张面瘫脸有几分印象。
“我知道了，你走罢……还有，多谢你在玉女宫时对我的照顾。”
我指的是给我住好吃好，还满足我的众多苛刻要求的事情。她只是漠然地说:“姑娘，那只是陛下的吩咐，不是奴婢自己的意思。”
“呃，好罢，”显然她对我的感谢并不领情，我也不跟她说了，“你走吧，登基大典快要开始了，想必你还有很多琐事要处理。”
“是，奴婢告退。”
她走了以后，我便趁细儿在收拾我跟猪窝一般的床铺时，偷偷地往嘴里塞了两块甜糕——自那日王爷来过后，知道我喜欢吃，便把“糕中糕”的厨娘挖到了皇宫里，天天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
细儿收拾回来，看了看天色，便有些着急地拉着我往外走，“姑娘，怎的都不叫奴婢一声，都要午时啦！还有半个时辰。”
我一边快速地偷偷嚼着糕点，一边被她拉着跑。这丫头的力气也奇大，跟那个细儿不相上下……
也许是真的着急了，力量才爆发出来的。那日她为了不让我看到绿意欺骗我的那一幕，才使劲拖着我走，正如现在的细儿，怕我迟到，在众官面前失了面子。
我们到达乾坤门时，多数官僚权贵已经到达那里。我四处望了一圈，随后在人群中发现了薄凉大侠的影子。
他的手臂上和肩上扎着纱布，显然伤势还未痊愈。那样一个黑色的影子坐在一堆穿着素色的太医中，也是十分显眼的。这样看过去，我便看到了灵云，还有一位穿着紫衣的男子，五官十分抢眼出彩，手上还掂着一锭银子。想必，那就是传说中的造假大神瑶鹤公子了。
我拉着细儿往薄凉大侠那里走，细儿一愣，然后连忙将我拉了回去，哭笑不得地说:“姑娘，你是不能坐到那里去的，那是大臣的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