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雨送黄昏花易落(三)
南宫磊到烟花楼求婚不成,心怀怨怼,偷偷藏下胭脂作为物证,再散步谣言说玉湖为了南宫世家的遗产抛弃南宫权,转向南宫磊,谣言传到南宫权耳朵里,他铁定会来烟花楼找胭脂,恰巧胭脂就在玉湖这里,难怪他会雷霆大怒。
我将事情告诉了玉湖,玉湖听罢只是摇了摇头,我问她作何打算,她却说没有打算。
“既然是他(南宫权)选择不信任我,我也没什么可解释的,随他去吧。缘分既到此,也算是终了。你不必劝我,你是知道我的,我决定的事情,向来没有改变的可能。”
我当然是知道她的,也知道如果她不去,就只能我去了,什么缘分到此终了,统统都是鬼话,若他们缘分终了,我的职业生涯估计也终了。但我并不打算去找南宫权,而是准备去找南宫磊,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谁来解释都没有当事人亲自解释来的可信,我只要略施小计,吓他一吓,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于是当晚,我夜闯南宫府,化身为他大哥南宫焰的模样,在房梁上等他回来,准备假借遗产的事情逼他就范,说出事情的真相。终于戌时时分,他醉醺醺的推门而入,身上居然还穿着大红喜服,嘴里不停碎碎念着玉湖的姓名。我冷哼道:“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自量力。”
他愣了一下,左右环视道:“谁?谁在说话?”
我强忍着笑意从房梁上倒挂下来,披头散发,身着盔甲,盔甲抖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南宫磊正背对于我,听到这响声吓得脸色煞白,猛然回头惊道:“谁?谁在那里!”
我及时抽身又来到他身后,低沉着嗓音道:“二弟……好久不见啊……”
南宫磊这回是彻底吓傻了,当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哀求道:“大哥……我不是故意要害死你的,我只是一不小心失手,我也没想到那刀会那么锋利,你有怪莫怪,别来找我啊,大哥……”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一位红娘在撮合一对男女的时候也能打探出惊天的内幕,原来南宫焰早就死了,而且还是死于他二弟南宫磊之手,怪不得南宫磊敢仗着南宫世家的遗产到处招摇,原来他早就知道,这遗产非他莫属。对不起我敬爱的月老大人,我强烈的好奇心已经被他勾起来了,虽然这不关我的事,我也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我只能祈祷最好不会改变他们的天命。
“你居然敢害死我,你知道若是我把这件事公诸于众,你会死得有多惨吗?”我佯装着威胁道。
南宫磊缓缓转过头来,我露出血红的双眼直视他,吓得他双眼紧闭,浑身发抖,他哭诉道:“大哥,此事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我已经找到了替罪羔羊,不瞒你说,就是烟花楼那个小妞的父亲,叫什么来着,哦,陆诚,陆诚将军。”
烟花楼那个小妞?他说的可是玉湖吗?陆诚将军?难道就是那个罪臣?南宫磊找陆诚做替罪羔羊,也就是说陆诚将军其实是无罪的,玉湖一家都是被陷害的。天呐,这个南宫磊也太可恨了,弄得人家妻离子散,前途暗淡,却只是为了替他去顶罪。
“你怎么能这么做!”我气急败坏道,“你是怎么让他替你顶罪的,把事实的真相一五一十的都告诉我!”
“我全告诉你,全都告诉你,还不成吗,大哥……”
之后,南宫磊在战战兢兢的情况下,断断续续的叙述了这段不可告人的秘密。南宫焰外出征兵打仗,其实做的只是镇守边疆的岗位,如果四方太平,他就安然无恙,毫无危险。可南宫磊一年前曾途径边疆到军营里找自己的大哥叙旧,两人许久未见,交谈甚欢,觥筹交错,一会儿工夫两人就都显出醉意,尤其是南宫磊。此时,南宫磊提出要看南宫焰的佩刀,说自己从来未见过戍守边关的军刀是什么样子的,南宫焰也不小气,拿出锋利的尖刀与南宫磊同看。
当时带领这支军队的首领正是当朝有名的将军陆诚,他特地命人为自己的精兵打造了削铁如泥的宝刀,如是方能所向披靡,战无不克,攻无不胜。所以南宫焰这柄刀自然也是锋利无比,南宫磊不知轻重,起身要舞刀,南宫焰起初觉得这太过危险,可后来酒性大发也就任由他去了。南宫磊舞着舞着就发现眼前的景物开始晃动了,他笑着冲自己的大哥而去,道:“大哥……你怎么变成四个了……”
南宫焰起身相迎,却没想到南宫磊一个趔趄扑到了他身上,紧接着一阵剧烈的疼痛从他的胸口开始蔓延,鲜红的血浸染了他的衣服,顺着刀锋一滴一滴砸落在土地上。昏黄的油灯在狂风中瑟瑟发抖,最终被无情的刮落,跌落在地,碎成无数尖利的碎片,烛火顺着军营的帐幔攀爬,不一会儿就变成了熊熊烈火。
待南宫磊从地上摇摇晃晃的爬起时,眼前所见的便是南宫焰暴睁的双眼和满身鲜血,他知道自己犯了难以饶恕的错误,如果坐以待毙,等待他的将会是死亡的裁决。于是他做出了一个令自己后来终生都为之忏悔不已的决定,那就是放火烧营,栽赃陷害,他将火势引向每一个营帐,却独独忽略了陆诚所在的主帐,又将前些日子在西域讨来的玉佩顺着缝隙塞进了陆诚的口袋。
事后,皇上认为陆诚长期领兵在外,有和西域暗中勾结的可能,其私藏的玉佩便是物证,又搬出他放火烧营的事情,制了他一个不忠的罪名,赐刑满门抄斩。这对陆诚一家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最可怜的是陆诚压根就没做过这些事情,他抵死不从,皇上念及他是老臣的情分,将他唯一的女儿陆湘充作官妓,之后将其一家斩首示众,以作惩戒。
可惜事到如今,所有人都还被南宫磊的奸计蒙在鼓里,他才是背后的杀人凶手,他才是罪魁祸首,可是他却逍遥法外,现在居然还想抢占陆诚的女儿玉湖,简直是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不管你怒不怒,反正我是怒了,我必须让这件事真相大白,替玉湖一家沉冤昭雪。
我对着跪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南宫磊怒道:“如果你敢迎娶玉湖的话,我就将你大卸八块,你听见了没?把这些红烛和喜字都撤了!赶紧的!”
“是是是……马上就撤,马上就撤……”
“还有,向南宫权解释清楚,还玉湖一个清白!”
“是是是……马上解释,马上解释……”
我看了一眼他狼狈的样子,冷哼道:“滚……别让老娘看见你。”
“老娘?”
“滚!”
我仿佛看到他夹着尾巴落荒而逃的狗样子,真是大快人心,没想到做正义的使者感觉竟然这么好,怪不得包拯当了那么多年的包青天也不腻烦。我这回也要充当一次月牙使者,代替月亮消灭南宫磊了。
我去找到终日无所事事的开阳,命他去寻找一块和南宫磊叙述差不多相同的玉佩,准备进行我的下一步计划。开阳怀里又多了新宠,看上去是我不太熟悉的品种,鸟类,大大的眼睛以及柔顺的皮毛,我问他:“这次又是什么?”
他笑了笑,道:“这叫枭(猫头鹰),我将他称为小枭,怎么样,是不是很可爱。”
“的确……很可爱,或许你可以称呼他为‘海德薇’,说不定他还会送信呢。”我尴尬道,连猫头鹰都能整来,开阳对宠物的执着可见一斑了。
开阳行动速度很快,不如说是小枭行动速度很快,一上午的时间它就飞遍了整个扬州城,找出了四块差不多的玉佩,我从中挑出了一块最相像的,将其送给了玉湖。
玉湖接到我的礼物时很是疑惑,不明白为什么我会突然送她玉佩,我笑道:“没什么,只是我来烟花楼也有一段时日了,都没能为姐姐你买些什么,这是我从市面上讨来的玩意儿,看着挺喜人,就拿来送给姐姐,希望姐姐能喜欢。”
玉湖笑道:“朱砂妹妹送的东西,我怎么会不喜欢。”说着她将玉佩收进袖子中,我急忙拦住,笑道:“朱砂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姐姐能一直带着这枚玉佩,行吗?”
玉湖犹豫了半晌,随即展颜一笑道:“这有何难。”她将玉佩系在腰间,青玉纹路和粉丝纱裙交叠在一处,保准能让南宫磊吓得屁滚尿流。
我又笑道:“若是有人问起姐姐这玉佩是从何而来,希望姐姐能照我的话来回答。”
“什么话?”
“就说‘本自来处来,终到去处去’。”
做好了准备工作,就等南宫磊来烟花楼,我又命开阳装成富家公子邀请南宫磊和南宫权同到烟花楼游玩,起初南宫权并不想答应,但开阳盛情难却,他只好陪同而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在后台偷偷观察南宫磊和南宫权的情况,南宫磊并不知道这次鸿门宴的内情,所以挂着一贯漫不经心的样子,而南宫权的样子就纠结多了,能看得出来他坐立不安,许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心爱的玉湖就要翩然登场的缘故。
灵动的丝竹声响起,玉湖粉墨登场,她依旧艳惊四座,美丽动人,而且最重要的是,她腰间挂着我送给她的玉佩。
我一直在等待,等待玉湖转身的一刹那,南宫磊的表情究竟会怎样的急转直下,但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南宫权的一个举动就打破了我原本的所有计划。他腾的一声从座位上起身,拂袖而去,随之而来的南宫磊也起身追他而去,他并没有看到玉湖腰间的玉佩,一切都在瞬间化为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