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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暮

第十七章 雀鸣南歌(上)

几天前,凤夕山庄刚平息了一波事件。

苏小墨的手指正绕着鬓边的头发打转,闻言扭头问道:“你是说,五仙教?”

房文风道:“没错,五仙教为何要杀上官傲越?还有,上官傲越三年前是怎样得知山庄密室之门开启的秘密的,明明已被奚伶秀骗过去了,为何一年前又得知了更为确切的消息?”

“人都死了,怎么查?”苏小墨望着天边亦卷亦舒的云,忽然笑道:“与死人打交道,你这是要我拾起老本行么?”

房文风心中一咯,问道:“诶?苏姑娘,您的老本行不是调香么?”他言语温轻若无,听来不甚飘渺,竟有一副画面闪现在苏小墨的脑海之中——轻纱罗裙,簪绾云鬓,蔻丹染指,凤眼迷离,缓缓摇着细长的香匙,袅袅青烟……

想到此,她使劲地摇了摇头,怒视房文风:“看你笑得一脸yindang,你到底是做尽了公子该做的坏事,哼!”愤怒间不慎踢到一旁正卧地安睡的毛毛,毛毛不满地对着苏小墨号了一声,苏小墨示意是房文风害的,于是毛毛又对着房文风嗷了一声,继而满意地又去睡觉。

“哎——我不犯虎,虎来犯我,天理无常啊!”房文风展开折扇,一脸苦相,“到底是牲畜无情啊!”

苏小墨瞅了他两眼,傲慢道:“我只是不晓得你会把我想成那些一般的庸俗女子!”

“噢?小墨你不是那些庸俗女子?”房文风听苏小墨这般说,忽然来了兴趣。

苏小墨正视着房文风,嫣然一笑,房文风登时觉得心跳漏了几拍,咽了咽口水有转头不去看她,他也不晓得这一刻自己在躲的是什么,只是觉得这种感觉好生奇怪。

听得苏小墨道:“其实很小的时候,我也曾穿着轻纱罗裙,簪绾云鬓,蔻丹染指,在闺房中缓缓摇着细长的香匙,看着香炉里升起袅袅的青烟……像那些闺房女子一样,做着女红,读着《女戒》,闺中待嫁……可是朝廷一纸御诏,就要我全家赴死,那一刻我才知道,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没有用!”

她微微闭起了双眼,似乎在害怕回忆起那个足以令她发疯的时刻,她悠悠然道:“调香,调香,我即使能调出千百种香,或是让人生,或是让人死,都需要经过采选、研磨、配制、焚烧……可是,那狗皇帝只不过一念之间的一句话,就能让我苏家全家上下几百号人全部冤死,我不服!”

“我爷爷带我逃到了一个深山里,我记得那时我才十岁,这八年来我学会了很多东西,我会驯兽,懂得所有暗道机关,为了使好双刀还差点丧命……我知道,我和那些与胭脂水粉为伴的女子们不一样,我身上肩负着使命!”苏小墨的身体开始颤抖,声音也渐趋哽咽。

房文风下意识地扶住她的双肩,安慰道:“小墨,那段记忆,你可以把它忘记,彻底忘记!”

“不,我不能忘记,我要报仇!”

苏小墨越说语气越狠,而气势却越来越弱,不一会儿那眼泪便吧嗒吧嗒掉下来了,房文风很少见到女孩子哭。唯一一次,还是以前姬如雪扑到差点丧命的奚华安怀里痛哭流涕的场景,到底他隔人家俩隔得远,也不甚明白当时奚华安怎会那么紧张。

如今,一个鲜活靓丽女孩子就这样毫无顾忌地在自己面前哭的稀里哗啦,竟让他惊慌失措,只顾扶着她看她哭,连掏出手帕来给她擦眼泪的勇气都没有……

恰在这时文喜从后堂里进来,在房文风背后用眼神狠狠地鄙视他一遍,便赶忙伸进房文风的袖口中掏出了手帕,拍在他手上,示意他递过去。房文风愣了愣,赶忙将手帕递给苏小墨。

苏小墨看了两眼,赶紧拿起手帕擤了个鼻涕,又扔给房文风,道:“给,谢谢!”

房文风登时一脸尴尬,奈何文喜还在一旁偷笑,直觉得心里着实不是滋味,想要安慰苏小墨竟又无奈词穷,他觉得都是文喜在这里惹的事,于是又遣退了文喜。文喜笑嘻嘻地退下,摆出一副准备躲在帘子后偷看的表情。

苏小墨情绪缓和了一点,继续道:“所以,即便我想要做那样的女子,也不可能了……”毛毛已经醒了过来,颇为体贴地用额毛蹭了蹭苏小墨的膝盖,以示安慰,苏小墨会意地轻轻揉了揉它的顶发。

房文风一脸歉疚,盯着苏小墨水汪汪的大眼睛,柔声道:“对不起,我不过一句玩笑话,你竟当真……”

苏小墨笑了笑,不语。

房文风又道:“我也知道你那句‘与死人打交道,你这是要我拾起老本行么’亦是玩笑话……”

苏小墨又摇了摇头,却说道:“那不是玩笑话,我是真的那样干过,而且不止一次。你知道吗?自从爷爷过世之后,就只有我一个人住在那深山之中,可是我也会到山下的镇子上去购置所需所用,可是我没有钱。不过,山林里倒是有许多墓碑……”

“所以你就去盗取那些陪葬品换钱。”房文风心疼地看着苏小墨,眼前的这个女子,不过十来岁,竟然就要去面对死亡,还要靠别人的死亡而活下去!他试探着,轻轻伸手,想去擦拭她眼角残留的泪珠……

“啪!”

苏小墨狠狠地打退了房文风伸过来的手,怒道:“你要干嘛?”

房文风讪讪地笑笑,道:“额,不过是赶一只飞虫。”

“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去找关于爞姬的线索?”

房文风复又摇起折扇,悠悠然道:“苏姑娘若是有雅兴,明日夜里与在下举酒望月,如何?”

“在哪?”

“上官家的坟地。”

“……”

在遥远的南疆,草地中有毒蛇滑过的“窸窸窣窣”,伴着女子脚踝间的铃铛声,在暗夜中显得格外空灵,却又透露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女子容颜清丽,却有眼无神,那是望不尽的黑,她急匆匆地踏进了苗疆巫王居住的总坛。

有一个慵懒却带着浓浓富贵气息的青年男声传来:“爞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爞姬欠身道:“回我王殿下,妾身已一切办妥。”

言罢,她轻轻扯了扯身后的帷幔,石门渐渐合上。

爞姬银铃一笑,旋身飞舞,扑向了巫王敞开的怀抱之中……

“爞姬,孤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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