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2)闹钟兄与钟离昧
于是,两个人便一起逃了,只是这逃亡的最终目的地,二人甚是犹豫。亲戚家什么的,那绝对是不能够去,同学家什么的也待不长久,唯一有谱的便是逃到天涯海角,……问题是天涯海角在哪里,他们根本找不到,最可怕的是还没等到他们找到自家就已经被人找到。
他们深刻觉得地球人与地球上的事情都很麻烦,于是便将心思动到了太阳系,深深觉得若是逃到远离地球的火星,从此做一个外星人是一个很大胆且有创意的想法,但这一行动终因无法搭上神舟n号而告吹。
二人思来想去,最终放弃了一切不切实际与华而不实的出逃方案,忍气吞声的做了一回鼹鼠,逃入了奇幻门的密道中。
枫渺同学事先在那里准备了很多食物,当她进入密道之后便大大松了一口气,吃饱喝足之后就心满意足的靠在人家的肩上睡了,再也不去想那些恩怨情仇。
哪曾想,她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虚浮在黑暗之中,身边既没有闹钟兄也没有那些包装的花花绿绿的食物,黑暗中唯有自己一个,不上不下的浮着。说是浮,她其实也不能够确定,因为她看不见自己,事实上她什么也看不见,只是模模糊糊的觉得自己是存在的,更确切的说是上中下,前后左右,东南西北全都无所依靠的存在着。
这是她第一次五识被封,那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当自己是做了一个黑暗的梦。她醒来后便去找时枫渺,准备谋划下一次的出逃,哪想到却被告知闹钟兄跟着妈妈出国度假去了,两个月后方能够回来。她没办法了,长叹一声,灰溜溜的回去了。
此后,每逢假日闹钟兄必然要出去度假,二人再无充足的独处时间,她谋划了一次又一次的逃跑大计均以胎里死告终。然而屡败屡战,十几年来一直都没有放弃过,让她彻底死心的是十六岁那一年。
那一年的寒假,时枫渺同学纠结了一大帮人去爬雪山,爬到半山腰时遭遇雪崩下落不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奇幻门派出多批人马寻找,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十天以后寻到了他的尸体。
她亲眼看着他下了葬,时枫渺的母亲趴在棺木上哭的死去活来。举世之痛,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那撕心裂肺的一幕至今想来都让她觉得心灵颤抖。
自此她便长怀愧疚之心,想到之所以每逢假期闹钟兄就要去做驴友,多多少少与自己是有些关系的,若是没有八岁那一年的私奔事件,说不定他还好好的活在这世上。
因时枫渺属于非正常性死亡,按照邙山派的说法,这一类死魂最易迷失方向,而人间白日阳光最盛的时期正是阴间最为黑暗的时刻,必须有人给他指明方向。
具体的做法便是于青天白日里在东南角点上一枝引魂蜡烛,蜡烛点燃之后她必得要守着直到燃尽,小心翼翼的呵护火苗以保证不至于中途被风吹灭,如此这般坚持七七四十九天。此后逢到死者的忌日就得如此,连续三年方可。
她不知道时枫渺死后有没有变成迷糊的死魂,说实话她从不信这个,但也许是为了心安,她鬼使神差的为他点了三年的蜡烛,风雨无阻。当最后一根蜡烛燃尽时,她大大的松了口气,想着自己对于他的这份心终于是圆满了。
她对时枫渺是很有感激之情的,虽然当初此人曾经引导她误入歧途,但是后来义不容辞的带着她逃跑之举也足以弥补了那份过错。特别是,若不是他怀揣着相机偷偷跟踪她与钟离魅,拍下她被扎针时的惨状,她至死都想不到曾经被她敬若神明的师父会那么小气,连一张像样的床都不给她睡。
她想枫渺君做这件事情是有极大危险的,如果当场被抓,很有可能被钟离魅当做第二个针靶子。那时她便决定了,假如枫渺真的因为此事被钟离魅发现也扎一身针的话,那她一定会冒着被扎两次针的危险给他也拍一回照。
结果这个英勇的决定永远也没有实施的机会了,他的这份人情最终是以这种方式偿还了,真正是凄惨又凄凉。想到此人生前曾带给她的喜怒哀乐恩怨情仇,又想到如今他们阴阳相隔,人鬼殊途,她便伤心难过的无法自抑。
不过,她后来也没有多少时日去伤怀了,因为那钟离魅自从第一次封了她五识,此后便封她上瘾,特别是在她为枫渺烧完三年蜡烛后就更是如此,隔三差五的就要为她扎针,还言辞凿凿的告诉她父母,说她生来便有隐疾,如果不给予特别治疗便命不久矣。这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嘴上长泡。
她自知虽然称不上是壮实如牛犊子,但是小身板也是结结实实的,尤其是自家那一对银杏眼瞪起来极为炯炯有神。除了被封闭的那段时间,她都活的生龙活虎。她曾经照镜子多次,如何看也看不出自己哪里有病,明明是红光满面的一个人呐。
于是,她的时间都用来抗议此人的恶行了,哪里还有心思去想别的。但是,抗议无效,此人巧舌如簧,将她的父母哄得是服服帖帖,对他言听计从。真不知道她那看起来头脑还算是聪敏,思维也算上是正常的父母是怎么着了此人的道的。
那时她就觉得此人是个大骗子。而当她满头满脸都被插了钢针,一个人睡在木板床上求死不得求生不能时,她便更加确定了,此人不仅是个大骗子,而且还是一个毫无人性的大骗子。那时她坠入黑暗之中无聊的要死,满心满脑只有一个念头,她之生命始于父母,她之生命终于此人。
鉴于此人的可恶,她默默总结了一句:钟离魅其人可杀,钟离魅之心可诛!
“鸳儿,鸳儿,……”
那个可恶的老头还在叫她,她本待不答,却想到如若不答,此人必然要继续聒噪下去,便应了一声。
结果,应了一声之后,耳根立时便清静了。她则长长嘘出口气,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她早就应了。不过清静没有多长时间,便听钟离魅叹了一声,道:“看来,这一回还是不成。”
接着她便觉得额头上一阵轻松,好似压在那里的什么东西陡然被拿走了。接着,肩上、胳膊上,面颊上等等地方也轻松了。等到她浑身都轻松的时候,忽然眼前闪过一个一身绿的人来。此人约摸身高八尺,身穿一件草绿色长袍,美髯至腹,手中举着一把青龙偃月刀,舞的是虎虎生威。忽然圆睁自家那一双虎豹铜铃眼,大喝一声,挥刀向她劈来。
“二爷,住手!”她大叫着伸手去挡。也不知道挡没挡住,因为下一刻她便失去知觉了,意识完全丧失之前,她还在想着一个问题。那把大刀威力无穷,自己那双手不知道还在不在。她懊悔的不得了,干嘛要伸手去挡呢,被他一刀砍死比失了双手活着要干净利落多了。
她醒过来的时候,发觉自己坐在一个荒凉的湖边上。举目望去,一泓潋滟秋水之中,数朵白莲与红莲竞相开放,清风徐来,荷叶盈盈飞舞。此景不可谓不美也,此处不可谓不秀色可餐也,可是她怎么就觉出其中透着一种深入骨髓更胜于那不毛之地的荒凉之感呢?
“钟离魅,钟离魅!”她试探性的叫了几声,可是没有人应。记得往常她醒来,这人都在身边,她每次唤他必定是直呼其名,且必然是唤不出来的。
“师父!出来啦!”无奈的,她只好换了称呼。她没有抱多大希望,觉得今番不同往日,以往她都是在某间房子里的某张床上醒来,而今日却醒在这湖边。
如她所料,仍旧无人出现,只是水里响了一声。她蹲下身去看,心道莫非此人改做水路不成。往常这种时候她唤他,他都会隆重登场,其中最得他心的便是吊着绳子忽然出现在窗边。
她清楚的记得有一回此人得意的吊着绳子出现在她卧室的窗户旁,毫不避讳的与楼下的小朋友对话,搞的此小朋友第二天一大早便兴致勃勃的来敲门,闪着一双如阳光般灿烂的眸子问她晚上有没有看见蜘蛛侠。
她知道,其实这邙山派以钟离魅为首,是有那么几个神经病的。他们这些人,到人家去从来都不走正门,成日家吊着根绳子神经兮兮的从窗户里爬进爬出。被人指责其猥琐行为时,还振振有词的说什么他们邙山这一派就是要神出鬼没,走正门坐电梯那是庸人才做的事情。
这纯粹就是无稽之谈!猥琐是猥琐者的通行证,这句话用在邙山派钟离魅之流的身上是多么的生动贴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