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嫣然一笑忘己殇（四）
夜已深，月光寒。
天上隐约可见的几颗星星，淡淡地眨着眼睛，似乎在见证这世间发生的一切。
赫连风深埋着头，独自伤心着。
今天你们便是这样待我么？十八周岁之后就直接让我滚蛋了是吧！我这样子肯定达不到你们对我的期望了，考不上大学，到时候就恩断义绝么？哈哈，好，好！反正独自一人这几年也过来了，又何必在乎日后的寂寞？！以后风吹雨打，我便受着！吃糠咽菜，我便憋着！遭人凌辱，我便忍着！世间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好死不如赖活着！再说，活的贱了不就是一死而已么？哈哈，哈哈哈……如此冷漠令人心寒的世道，生亦孤单，死亦孤单，生与死有什么分别！
恨恨地乱想。想至伤心处，泪水早已在眼眶中打转。
“被赶出来了呀。”
温和的声音传入耳畔。
赫连风全身为之一滞，停止了哭泣。一阵香风袭过，身旁蹲下了一位少女，一只温暖的小手已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娇柔却带着坚定地声音也随之划过耳际……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
赫连风微扬起模糊的双眼，身旁的女子正是颖颖。
赫连风慌忙起身，惊道：“颖……美女姑娘，你怎么又回来了？”
颖颖俏皮一笑，站起身子调皮道：“感觉你被赶出来了，我就回来看看你啊。”
她温柔一笑，赫连风刹时便痴了……这天地之间好似只剩下了他们二人，彼此，深情的，对视。
颖颖上前为他拭去泪水，见他毫无反应，只怔怔地盯着自己发呆，便佯怒道：“怎么？你不欢迎我嘛？”
赫连风挠挠头，傻道：“这会儿确实欢迎不了。我要在这墙角缩上一夜了，你快回家吧。”想了想，又补道：“要是怕黑，我可以送你回去。”
“不。”颖颖微摇俏首，娇声道：“我陪你在这里缩一夜。”
“地上这么凉，生病了怎么办？别胡闹，快回家去吧。”赫连风一皱眉，催道。
“你不怕凉吗？你生病了怎么办？”颖颖不依道。
……
“你不怕凉么，你生病了怎么办…”
……
赫连风呆滞了……温暖的感觉瞬间涌遍全身。
被人牵挂被人关心感觉便是这样么？
他笑了，就像是久经风雨的向日葵突然见到了阳光，他开心的笑了……
“我没事的，你快回去吧。别让你父母着急。”
“呵呵。”颖颖一笑，摇头道：“我不在你肯定有事的。刚才我一走你就被赶出来了不是？”
是你来了说了一通胡话我才被赶出来的好不！赫连风腹诽。
可颖颖怎么肯依他？径直走到院门前，房檐下。不经意的低头，便看见了还冒着热气的饭菜，她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纤手一指，笑顾赫连风道：“这儿还有吃的呢。”
赫连风看着她那娇俏的模样，微微一笑，傻问：“你还没有吃饭么？”
“你说呢？！”颖颖娇嗔。
“那你吃吧。”
“这么多，我自己吃不完。”
“你先吃，吃完了剩下的我再吃。”
“一起吃。”颖颖不依。
“一双筷子，怎么吃？”赫连风走过去。
颖颖调皮一笑：“我吃一口，你再吃一口。”她说着，便端起了饭菜，来到一块稍微干净些的地方，吹一吹土，也不嫌弃，率先坐下了，拍一拍身旁的空位儿，冲赫连风娇笑道：“快过来坐下，我喂你吃。”
“我又不是小孩儿，干嘛要你喂？”赫连风嘴硬。
其实心里想得很。
“还说不是小孩儿呢。一会儿的功夫就哭了两回，咯咯……”颖颖掩嘴笑了出来。赫连风老脸一红，慌忙别过头去。
见他害羞了，颖颖眨一眨眼，又试探道：“那，你喂我？”
“没学过，不会。”赫连风汗颜。
“看看，就知道你不会，还得我喂你吧。”颖颖不满地嘟囔。“快过来坐下吧。”
“男女有别。”赫连风搬出伦理道德。
“我是你老婆。”颖颖羞叫。
“光天化日，男女授受不亲。”赫连风又搬出古礼。
颖颖可爱地朝天一指，“这会儿天黑了，没太阳。”
赫连风语塞，仍旧不动。她这言下之意是可授可亲了？心里想着，嘴巴却已经把他卖了。“那你让我亲你一口。”
“你……无赖！”颖颖娇叱一声。“看来你是不想和我一起吃了。呜呜，你这么讨厌我，我走好了。”说着，便站起身红着眼、撅着嘴，作势便要离去。赫连风急了，忙答应道：“我过去，我过去。一起吃，一起吃。”慌忙走了过去，扶了她，肩并肩坐下了，颖颖这才破涕为笑。
赫连风扭头看着颖颖的娇颜，心神俱宁。
第一次见她时，自己心烦意乱，可她只一笑，便抚却我伤痛万千，心境顿安……方才我一人孤寂落寞，望尽天涯路，暗自愁苦，只恨苍天无眼，让我一人独处。可只看她一眼，登时便忘却心中杂念无数，似乎天地之间只剩下我和她……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啊？
颖颖看着盘子里分盛的几样菜，各夹一口尝了，美目登时便弯成了月芽儿，赞道：“嗯~~，真好吃，是伯母做的么？”赫连风看着她的笑颜，心下自也欢喜万分，点了点头。
“来，你也吃啊。”颖颖又夹一口菜，送到赫连风嘴边。赫连风扭头看着她那天真无邪的模样，心下感动万分，泪水一时又溢满了眼眶。“我们并不熟识，你为什么待我这样好？”他哽咽道。
颖颖脑海中飞快地闪过灰发男子，脸色忽地一变，忙笑着调侃：“好什么呀，把你饭都分吃了还好呢？”她又往前送送，命令道：“快，张嘴。”
赫连风一脸痴迷的神色，并没有看出她眼神里的暗淡。乖乖地张开了嘴巴。
“唔，两个馒头，一人一个？”颖颖一手抓着一个馒头，狡黠的朝赫连风笑笑。赫连风看着她那如同小狐狸一般的可爱模样，张口便应道：“好。”
……
两人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很快便吃完了菜和馒头。颖颖端起那碗微凉的粥，喝了一口，不觉又赞道：“真甜，真好喝。也是伯母做的？”她将碗递到赫连风嘴边，问道。
赫连风也喝一口，微微摇头：“粥通常是姐姐煮的。”
颖颖夸道：“雨涟姐姐还会煮饭吗？真不错啊！”
“恩，姐姐是很好。”
“对了。”颖颖好像又想到什么似的。“二哥和雨涟姐姐是你亲哥哥亲姐姐么？”
“不是。二哥是我三叔家的小子，姐姐是我二叔家的，我们是堂亲。”
“呵呵，你家人好多啊。”颖颖目光中闪过一丝不为人知的暗淡，随即消失了，伸手托着小香腮又问道：“雨涟姐姐也没跟我说她姓什么，你们既是堂亲，看来他们都姓赫连喽？赫连雨涟…”自念了一遍。“真别扭啊…”颖颖撇嘴。
“哈哈。”赫连风看着她那娇俏可人儿的样子，大为好笑，他摇摇头，解释道：“我父亲姓叶，他们自然也姓叶。我本来也是姓叶的，后来才随了母姓。”
“那你原来是叫叶风喽？”颖颖皱皱眉，努努嘴，念道：“叶风，叶风。好难听！”
“哈哈。”赫连风又笑了，摇摇头，不说话。
看着他不屑的样子，颖颖便知自己猜错了，一扯他袖子，撒娇道：“快说嘛，你姓叶的名字叫做什么？”
“那你全名叫什么也告诉我。”赫连风笑道。
“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颖颖娇嗔。
“唔，该告诉你的时候我自然也会告诉你。”赫连风捏捏她可爱的小鼻子。
“唔…”颖颖甩开了，扭头气道：“你……哼。不告诉就不告诉，有什么了不起！”
“恩，不说便不说，叫你美女姑娘倒也乐得自在。哈哈。”赫连风依旧笑着，说完，还两手抱着后脑，就势靠在了门柱上，一副闲适潇洒的模样。
“哼。讨厌鬼！”颖颖气他不过，愤愤地喝完最后一口粥，收拾妥当了，白他一眼，捶他两下，便也不再说话。
她忽又想到了什么，抿嘴偷偷一笑，一把扯过赫连风的左臂，拉起他衣袖便在油腻的嘴唇上擦了擦，边擦还边眨巴着美目看着他，一副你能怎样的表情。
“你……”赫连风愣了。
不顾他白眼，就这么眨巴着眼直视他，颖颖又将小手里里外外蹭了个干净。
赫连风那里肯依她，皱眉道：“你怎么不用自己的衣服擦？”
颖颖看着他佯怒的样子，忙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娇俏模样。“我这么白的衣服，你也忍心么？”说完又拉起他左袖，扯到他嘴边。“别生气了，我也给你擦擦好了。你这黑衣服，不显脏的，嘿嘿。”
做完这一切，颖颖忙站起来，跑到赫连风右边又坐下了，就势倒在他肩上，不看赫连风的愣样儿，懒声道：“我先睡了哦。”
“不是不脏么？你换位置做什么！”赫连风大是不满。可回应他的却是颖颖那带着少女芳香、细微均匀的鼾声……
呵呵，装睡么？赫连风暗笑。
他伸出手轻拍着颖颖那光滑的小脸，低声问道；“美女姑娘，方才你走之后，可知我在背地里说了什么？”颖颖眼角一动，仍不理他。
赫连风不看她样子，兀自一笑，自言语道：“呵呵，我说啊：这美女姑娘虽然可爱，可却那样的刁蛮，虽然温柔体贴、漂亮大方，却爱无理取闹，变脸比翻书还快。你说这又刁蛮又爱无理取闹变脸又快的女孩儿怎么嫁的出去呢？哈哈。”
颖颖听他头半句话说自己可爱、漂亮、温柔什么的，心下自是一甜，可听到后半句，登时便恼了，那里还忍得住？一坐起来便舞着粉拳在赫连风胸口乱捶着，不住娇嗔：“你才又刁蛮又爱无理取闹嫁不出去呢！”
赫连风忙抓了她小手，笑道：“男孩子不用嫁人的。”颖颖“哼”一声，也不挣开，只把俏首扭向一旁，撅着嘴，再不说话。赫连风赶忙求饶：“嘿嘿，美女姑娘，是我错，是我错，你不生气了好不好？”
颖颖撅着嘴，扭头用手指戳着赫连风脑门儿，不依道：“我不管！你以后要再这样说我，我便永远不理你了！哼。”
赫连风头摇的波浪鼓一般。“啊，不敢，不敢，再不敢了。”
“谅你也不敢。”颖颖又拍他一下，便又靠在他肩上，闭上了眼睛。
赫连风看着她那柔美的睡颜，暗道：该去和那乞丐说说了。叫他不要再送姑娘给我了。方才颖颖在我身旁蹲下的那一刹那，我这心里便再容不得其他女子了！
凝视着颖颖近在咫尺的娇颜，赫连风不觉心下一热，竟伸手搂住了她那纤细的腰肢。
颖颖嘤咛了一声，缓缓睁开美目，娇声道：“地上好凉~~。”
赫连风一怔，小心地试探：“那，那你坐我，坐我腿上，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