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公主的——宿命
“陛下驾到——”外面传来通报声,殿中诸人连忙朝外间望过去,本欲回到内殿之中的沈太后眉头急不可见的皱了一下明天,又坐了回去。
公孙卓一声明黄龙袍缓步走进来,俊美的脸上冰寒冷厉。
杨妃与柔妃连忙迎上去,领着众位嫔妾离座行礼。
方绮罗眼见着眼前众花伏下,缤纷如百花绽开,心中有些怔然,有些明白,也福身行礼。
公孙卓清喝了声‘免礼’,眼风在眼前一扫,最终落在排在最后的绮罗身上,快步走上前,先冲着沈太后躬身行礼:“儿臣参见母后。”
皇太后微笑着让他免礼,柔声问道:“哀家不是早就免了皇帝的礼了么?怎么今日还有时间过来,难道皇帝政事都处理完了?”
公孙卓到她身边扶起她的身子,与太后恭禀道:“母后,容妃自大秦远道而来,儿臣依旧制协定挪出三日,陪伴容妃。”
罢朝三日,是娶皇贵妃的才有的规矩。熙和公主婚仪虽是按照皇贵妃操办,可路人皆知,婚仪皆有沈太后主持礼部操办,陛下自己草草处之,可见是并不待见这位贵妃。
公孙卓此种作为自是让人成为众矢之的,但绮罗向来唯心而已,不惧怕他人眼风,如今也只是因为公孙卓的靠近,想要后退挪开着是非之地。公孙卓手上力道不大,无不容她挣扎。
此番纠缠动静不大,沈太后眼风掠到这一幕,又是微微一动。
公孙卓似是不顾身边众人眼光,绮罗却不能不顾,连忙在他开口之前从他身边退出来,行礼道:“臣妾见过陛下。”
公孙卓眉头一皱,才有说话,上位上的沈太后突然笑了一声,道:“皇帝这次倒是给哀家娶了个好媳妇儿,容妃这般天香国色,皇帝必然要好好珍惜才是。”
公孙卓抬眼看了眼母后,绮罗听他沉默一会儿才说道:“母后说的是。”
身后诸位皇妃自是个个满脸异色,向来面冷的贤妃自皇帝进来之后便面上发白,似乎有些不敢置信的没有说话。
倒是柔妃似是从震惊中惊醒了过来,压抑下惨白的脸色,先朝着沈太后行礼道:“母后说的正是,容妃妹妹绝代容华,正与陛下匹配,这正是皇天赐福我天瑞。”说完又微笑着走到公孙卓身边福身道:“臣妾恭喜陛下,恭喜妹妹。”
公孙卓淡淡的觑着她,没有回话。
沈太后似乎很高兴的样子,面容慈爱的笑了几声,“就属你会说话。”
柔淑妃低下头去,翘起的眉梢和翘起的唇瓣似乎是在笑,粉面晕开一丝红晕,不生娇羞。
公孙卓也不去看,只是朝着皇太后说道:“儿臣还有事,先告退了。”
容妃被他拉着,挣脱不得,只能冲着沈太后施礼道:“臣妾告退。”
诸位嫔妃见皇帝与容妃相携而去,皇帝对其无比的呵护宠爱,自然是嫉妒的眼角发红,可念及容妃的容貌身世,又觉得无可奈何。柔淑妃还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但面容不由得有些苍白。
贤妃从皇帝进来的第一刻起就神不守舍的,似乎是丢了魂魄一样。
沈太后将底下众人的异状看的清楚,起身缓缓道:“说了这么久的话,哀家也乏了,贤妃陪哀家到后殿歇息吧!。”说完目光又转到淑妃身上,以一般的语气淡淡道:“柔妃也一同过来,哀家要挑件宝物赐给容妃,你既然看她甚好,便交由你送去。”
柔妃脸色一僵,说是也不成说不是也不成,只能福身随着神不守舍的贤妃一同跟着去了。
太初宫的内殿朴实阔达,低调华丽,嬷嬷们服侍着太后换了衣衫歪在榻上休息,贤妃在她身边打了扇子扇凉,还是没有什么精神。淑妃见四周都没了什么人,太后将她叫道内殿又极久不说一句话,连忙咬唇道:“母后今日可看见了?”
沈太后歪在榻上,眼也不睁:“看见什么了。”
柔妃娇气的一跺脚,“那大秦的公主长成那样,我朝陛下不是喜爱美色之人,却对她神魂颠倒。怪不得大秦会舍得赔个嫡亲公主过来,这分明是大秦皇帝送来迷惑陛下的!”
贤妃执扇的手僵了僵。
沈太后却没有变化,睁开一双眼睛睨着她,冷笑道:“大秦嫡亲的公主,天熙帝的嫡亲血脉,他们纵然不担忧公主安危,可是国家体面却还是有的,怎么可能送她来迷惑皇帝,苏嬷嬷。”
“是。”一位老嬷嬷应了一声,举着方有一方鸳鸯戏水白帕的托盘走到她面前,跪下来呈了上去。
贤妃与淑妃作为后宫嫔妃,当然知道这白帕是什么。也正是因为如此,看到的时候不由得大吃一惊。
“哀家活了这么多年,美人见过无数,除去方绮罗的生母,前朝大公主君倾倾,再没有见过比她更美的女子。更何况熙和公主知书达理文雅谦虚。”
沈太后直起身子,戏谑的看着她:“这般佳人即便是皇后也当的,皇上怎会不中意,可昨夜皇上却没有碰她,你若还以为只是因为容颜,倒也对不起你进宫以来吃的诸般苦头。”
柔妃一愣,哑然失声。
她十三岁随同母亲游走京城各府的时候,凭着美貌容颜被奉为‘京城第一美人’,而后入宫为妃,更是在百花佳丽之中脱颖而出,被称作是‘天瑞第一美人’。可即便后宫里她是艳压全芳,皇帝却没有为此对她多加宠爱,不要说后来才进宫的杨妃,就是与他一同进宫的良妃若非死于难产,至今还与她一起平起平坐。
后宫冲突一般都是太后做主,皇上偶尔管管,也是公正严明,让她吃了不少亏,最后才认清陛下不爱美色,喜爱懂事知礼之人的脾性,这才渐渐由骄纵变得知礼起来。
陛下并不是贪图美色的人,这她比谁都要清楚。
想到此处,心中不由得更慌,太后也无意看她这幅模样,只挥挥手派了个嬷嬷带她下去。
内殿里的人极少,贤妃面上冷清心上难安,正凝思想的时候,身边太后突然冷淡道:“阿执,你怎么想?”
杨执猛然惊醒,正对上太后淡敛睿智的眼眸,连忙放下扇子跪在一边:“臣妾心中却有疑虑,还请母后为臣妾解惑。”
杨执自来便是直言直语的真性情,也因此被皇帝真心护着,能与柔妃抗争。沈太后暗中对她品性亦是重视爱护,所以将她独独留在此处,对着她认真的眼,柔声道:“你说。”
杨执也不客气,当即便清声道:“三年来陛下空置四妃之位,鲜少来到后宫,初闻和亲之事更是反对之极,纵然最后答应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可今日看到陛下的模样,明明,明明对容妃是交心之爱,臣妾,实在是不解。”
她说话从来不拐弯抹角,倒是如了太后的意。
沈太后对着她的眼睛,顿了一会儿之后,见她一双眼睛仍旧不屈不折的看着,靠在卧榻一边,淡淡道:“阿执,你父亲是当朝大将军,你看皇帝额后宫,良莠不齐,整合起来就像是你父亲的兵营,其实是需要时间的,天瑞虽然兵强马壮,可是究其根本,并不适宜做什么大动作。皇帝是你的夫君,你别的不懂,应当知道他是有大志向的。”
杨执颌首。
她出声将门世家,自小便是崇敬大豪杰大英雄,自然是知道自己的夫君陛下是个怎样的男人。
若非如此,杨执或许也不会如此爱他。
沈太后当然知道她这些小心思,微微笑着点了点头,道:“所以皇帝需要的皇后并不与哀家一样,须得你这样的将门虎女,心思纯澈,杀伐果断。”
杨执不防太后突然将话题扯到皇后身上,并且语句间隐隐有立她为后之意,被震得呆了一会儿之后才皱眉道:“可是容妃。”
“皇帝却有心爱之人。”
沈太后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笑着说道:“据说是大秦明秋山庄的神医白明若,与之书信交往三年,引以为知己红颜,甚至向我来求了嫔妃之位,一介江湖女子一入宫便可得封为九嫔之一,已经是极大的福气了。只可惜着姑娘却是个撑不起福气的人儿,竟然在年前病故了。而这时候大秦递来了和亲的书信,皇上自然不愿意接了。”
杨执不知道皇帝还有这些过往,吃惊的睁大了眼。震惊过后想了想,却又不知道太后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皇帝自小心冷寡情,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女子,自然是极真的心意。”沈太后把杨执扶起来,柔声道:“可就算如此,皇帝还是娶了和亲公主。”
杨执隐约有些明白了,就像曾经父亲教导的,一个要成大事的男人,往往不会太在乎儿女情长。
即便是强横如陛下,向来也是如此。
沈太后见她眉目略略敞开,拍拍她的手背笑道:“就算皇帝将来宠爱容妃,这后宫一群的皇妃岂是省油的灯,你莫要插手,且看着吧。哀家今日想告知你的,其实是皇帝曾经御笔写下的一封书简。”
“额?”
杨执有些疑惑,沈太后瞧着眼前飘荡的垂纱,平和的眼中猛然射出一种肃杀之意。
“和亲公主,不得掌权,不得封后,不得生子。”
“即便皇帝在宠爱她,这也是她的宿命。”
“和亲公主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