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雨夜成伤,杂梦缱绻
曾经,我害怕打雷下雨的夜晚,但是那三天我都安安稳稳的睡到天明,也不知是心里的大石暂时落定了还是因为什么,比如甜蜜幸福的事。
第一天的雷雨交加还没叫我觉察出什么,接下来连着两天的倾盆大雨和电闪雷鸣,我不得不认为慕容隽宸说的话起了作用。
我本可以认为是他故弄玄虚,但更愿意说他有呼风唤雨的本事。
想着这事,我希望越神乎其神越合口味,就像以前一样,随意的幻想着穿越,遇见妖魔鬼怪,还为此和姐姐争辩的面红耳赤,甚至几天几夜不回家,直到姐姐垂头丧气的跑出来找我才罢休。
又是傍晚,宸亲王府的下人端了可口的饭菜给我,自那日慕容隽宸劝我吃饭之后就再没露面,我倒是希望一天看见个好几次,却也只是想想而已。
“求得余生安,何惧须臾乱。”
我开始文绉绉的来一两句,才拿起玉箸扒饭。
也不知该说是不是想什么什么就来。我因想着开心的事正吃在兴头上,不经意的瞄见门口出现一双绣了黑丝腾蛇图案的金靴,便看到慕容隽宸来了。
“吃了没?”我想的是还没吃。
“吃过了。”
他答,自己在一边坐下,也不说什么,只是看着我吃饭,反而令我不自在了。
“你总是看着我会让我无法吃完晚饭的。”
我挑衅似的对他浅笑,手头的动作都停止了,才觉得我越来越做了女追男该做的事。
“你总不至于不让我把饭吃了吧?”
他原本冷漠的脸不自然的动了动,也不知是笑还是生气,屁股还没坐热的档儿就已经起身离开了。
我一双眼睛干巴巴的瞪着他离开,心里埋怨着,居然那么小气。
吃完晚饭也没见到慕容隽宸出现,看来又是得好几天之后才出现,为了证明我的猜测,在睡觉之前我特意抓了个来给我送洗澡水的侍女,她小声的说了句不知道,我问是不是离开王府了,她也只是勉强的点点头,倒是叫我更糊涂了。
泡完澡就爬上床睡觉,这日子貌似过的比在戈颀家里还舒服,也不知道花蕊和花月那两个丫头怎么样了。
要不是该死的戈颀算计我,我至于如此吗?
但这算不算因祸得福,我跟慕容隽宸才能相遇,现在还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虽然我只是简单的幻想下,要是会变成真的,我还得准备准备了。
越想越开心,慢慢的嘴角变成了弧线,紧接着梦周公去了。
窗户只是微微掩着,雷雨声好比现代的摇滚音乐会场,仍不能影响到我分毫。
我睡得安稳,还做着美梦,我梦见慕容隽宸变得年轻了,然后他带着我穿越回了现代,我兴高采烈地把他介绍给我姐姐和爸妈看,他们都羡慕的不得已。
窗外漆黑一片,有一道白光若隐若现,从窗户外进入了房内,直到那道白光如闪电般劈向了我。
我梦的香甜,随意的翻着身子,恰巧让那一道白光不偏不倚的落在了我的后背。
一股濒临死亡的危机感和着背上的痛楚惊醒我,我借着屋内两支蜡烛昏暗的光火和闪电的白光看清了窗前的人,一个黑衣人,手里拿着刚才伤我的锋利得发亮的长剑,剑锋上还滴着我的血。
“你是谁?”
我白痴一样的问,“救命啊,救命啊——”
“受死!”
他一听见我呼救,手头的剑迅速抬起,像亡命徒一样狠狠地看向我,如果不出意外,那一剑下来我必死也无疑。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的手起刀落,可突然地他定住了,就像被人点穴或施法一样动弹不得,就像万能胶黏住了他,连眼珠子都不动了。
借着他不动的时候,我一股脑儿的从床上跳起来,打算负伤找救兵。
我的后背已经湿成一片,浓烈的血腥味窜入鼻尖,侵袭着我的神智,我看见了慕容隽宸就想奔到那边去,那边是安全的。
脚还没站稳,整个人不受控制的从床上向着地上栽去。我心想,这下玩儿完了。
没有预料之中的疼痛,安安稳稳的落到了地上,睁眼看见的正是慕容隽宸,我多看了一眼就看见了他眉眼间的距离,好像在此刻故意做给我看的。
我鬼使神差的想跳离他宽厚的胸膛,一个不注意又把后背本就血流不止的伤口拉扯大。
“好痛,痛死我了!”
我是很怕痛的,今天竟然没觉得那么痛。
我自顾自的管理自己的伤和色心,把身后的刺客忘得一干二净,虽然整个身子里的慕容隽宸很远,而是我的右手还在他的掌心,很温暖,很令人迷乱。
“你别乱动,我给你止血。”
他将我扯进身边,推在床上坐下。
我乖乖坐下后才回想起刚才被行刺一事,那个杀千刀的黑衣人呢?
我把整个屋子瞟了一眼都没见到人,连个鬼影儿都没了。
“刺客跑了!”我腾地一下子做起来,立刻被慕容隽宸摁下去做好。
“杀了。”他只是淡淡的说。
“哦。”
我不可置信的看了他一眼,继续在屋子里找,果真没人,只剩下地上的几滴血,兴许还是我捐献的。
“杀了好,不然还来杀我。”我重复着,心里却是邪恶的如此想着。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不过是不善良而已。
想想曾经我多么善良,连个男朋友都还没谈过呢,如今居然变得看见活人死去都不害怕。
“你不怕我?”
慕容隽宸问,顺便看了我一眼。他的手将我的脖子往下拧,为了减轻痛苦,我打算顺从的趴下去。
他突然要我坐直了身子,我以为有别的要求,没想到是让我趴在床上,我忍着剧痛小心翼翼的爬上床趴好,心里顺便想着他的话。
我也分不清到底该不该怕他,那种情况待遇更好呢?这个问题叫我绞尽脑汁了。
“按说我应该怕的,可是我觉得我的表现让你失望了。”
我嬉皮笑脸,开始忘记背上的伤痛,真是给了甜头就忘记痛,原来跟美男说话是这么爽。
“嘶!”
一声划过耳际,我的后背一凉,没想到冷不防的叫他死掉了我的衣服,我双手一撑,满头黑线的转过脑袋敌视他。
我这迅速的动作倒是把他整懵了,无奈的赶下一下,才掰回我的脑袋,要我重新趴好。
“你怎么也不打声招呼?”
好得也让我准备准备呀,没预兆的后脊背一凉,还以为要发生什么。
“既然你都不介意,打不打招呼有什么区别。”
他回我,指腹在我的伤口两边缓缓摩挲。“流了很多血,整个后背都染红了,口子还有点深,你不能再乱动了。”
我听着告诫时就不敢乱动了,那么漂亮的美背要是留下个长长的深深的疤痕,以后老公看见了很定嫌弃我。
为了留个漂亮的后背,我乖乖趴着,感受着他正往上面摸什么东西,凉凉的舒服极了。
“什么药膏啊?好舒服。”
“金疮膏。”
“金疮药不是粉末吗?还有像糖一样冰凉舒服的吗?”
“有。”
“九皇叔,你不介意我这样叫吧?”
我见他没有回我,也不再追问,就当他默许了。
“你这个人其实挺好的,我觉得你就是个普通的男人,没有外人眼中那样恐怖冷漠,可是又觉得你不普通,因为——”
后面我没有说了,无非是想指刚才那么凭空消失的黑衣人。
“但是我还是相信你,至少比相信戈颀、慕容瑾他们要相信的多。”
原本搁在我后背替我抹药的手因听到我说的话停顿了会儿,我以为他已经抹完了,正要翻身又碰触到他的手指,原本僵硬的身子再次放松的陷进柔软的被子上。
“记住,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他的话就像老一辈的那些人说的,总是语重心长的提醒着,不要随便相信别人,不要相信陌生人。
确实,在什么地方都是应该警惕的,就好比戈颀和慕容瑾,就知道暗地里动手脚。
“记住了。”
我这个人向来学得快,也不喜欢去体会别人的哀怨,只喜欢处理自己的欢欢喜喜,是不是变形的懒惰呢?
我想,肯定是的。
我想着想着,眼皮子就犯困,更因为后背的疼痛感渐渐消失,差点让我以为我根本没有受伤。
“你抹好药了吗?我感受不到疼痛,反而眼皮子睁不开了。”
“困了?”
慕容隽宸手上的动作没有听过,不断地来回抚摸伤口,正抚摸着原本血流不止的地方。“那就睡吧。”
“可是——”
我还是懂的矜持的,这朗朗黑夜的,一个黄花大闺女多危险。
“我想的是,你本是可以叫府里的侍女帮我上药的,何必劳烦你自己?”
“怀恋。”
他简单的两个字让我认为他曾经为一个女子擦过伤口,只不过现在那女子不在他身边了而已。
我也就没再抗议,就当是安慰他那颗受伤的心灵,顺便犒劳下我因单相思流逝的精力。
我看着窗外连绵不绝的雨,大雨没日没夜的下,稍微想想就知道阻碍了很多人的工作,已经三天了,什么时候是个头,真的要等到五天后?
想着想着我也就睡着了,睡梦中的我很安静,一点也不聒噪。
慕容隽宸继续抚平伤口,原本一指宽的开始泛白的血口子竟慢慢复合,所谓的金疮膏已经发挥消肿作用。
他看着那条口子,心口微疼,久久不语,就像十多年前那样,被尘封多年的情景再现,还是在同样的人身上。
虽然并不真的是同样的人。
第二日醒来已是临近正午,我多希望是个日上三竿的艳阳天,可惜始终雷雨不断,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
我洗漱完毕后,有个侍女神色匆匆的闯进来跟我禀报:“姑娘,二皇子来了,要见你,下人拦都拦不住,您见是不见?”
“不见。”
我断然拒绝,不想在有什么瓜葛,怕以后再被牵扯进去。
“那您先躲躲,王爷兴许不在家,奴婢们不敢拿二皇子怎么样,这就去回复二皇子。”那侍女说完匆匆离开。
然她还未出门,慕容瑾已经闯进来,见我一脸冷漠顿时也少了几分温和,冷冰冰的将一干下人挥走。
当房间内只有两个人时,我觉得全身不舒服,随便坐下后冷嘲热讽:“唐唐二皇子来做什么?怎么,没把我弄到祭天台不甘心,又来找我去捐躯?”
“我来是让你离开九皇叔的,他并不是你所看见的那样。他——”
“够了!”
我打断慕容瑾的话,“凭什么一个满腹诡计的人也可以说别人的不是,你认为你比他高尚多少吗?说实话,我觉得九皇叔比你要好,至少在你们处心积虑想利用我的时候,他会救我,在你们因为嫉妒敌视派人杀我的时候,他能够立刻救我。二皇子觉得,我还有什么理由离开这里?”
慕容瑾的脸早就一会红一会儿青,每当触及我嫌恶的眼神时,更加不可控制的捏紧拳头,恶狠狠的说:“蠢女人,我可是警告过你,九皇叔并非善类!他十来年没回来过,即使是回来,也始终来无踪去无影,他这个人就跟个鬼影一样,杀人不眨眼,空有一手医术却见死不救!”
“你所说的我都知道。”
我心里害怕的成分全在此时的愤恨中泯灭,凭着不理智的感觉走,只想将慕容瑾赶出去。
或许我这个人心很冷,我乐意理解为干脆,不拖沓。
“金玥!”
慕容瑾吼了一声,接着就是出手抓着我往屋子外面拖走,一路上我干瞪眼,身后的那群下人都不敢上前得罪慕容瑾,在他们眼中,慕容瑾和他们主子没什么区别,一样的张狂不羁。
我被拖着走,不断的挣脱的同时时不时的叫骂几句,完全看不懂他是出于什么心思想带走我。
经过走廊时,我全身的衣服已经湿透,直到在大门口,我的失望才从慕容隽宸的身上慢慢消失。
“怎么,想来九皇叔这里抓人了?”
慕容隽宸的冷色并不好看,仿佛北方寒冬腊月里久久不化的寒冰,几步之内就能将人冻伤。
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接着眼里冒出泪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看了他一眼。
“哪敢?这不是担心九皇叔事多繁忙,照顾不过来,才将金玥带走的。”
慕容瑾只觉头皮发麻,整个人活像只笑面虎,讨好着个千年不化的冰山。
慕容隽宸手指一动,慕容瑾被控制了似的松开我,我呆呆的走近慕容隽宸。
“谁不知九皇叔最悠闲,这从别人手里抢来的人还能叫别人给抢回去了?二殿下若真是无事可做,倒不如自个儿上祭天台求老天爷听雨,又或者是直接的当了贡品谋求骨国风调雨顺。”
“九皇叔哪里的话,侄儿过来看看金玥,怎么能说是抢人呢?”慕容瑾硬是吃瘪了。
“既然不是来抢人的,那就请吧!今后若是没有我的允许,二皇子还是少来为妙,就怕哪天本王不在府内,二皇子要是生出个什么好歹来,就不好说清楚了。”
慕容隽宸说罢伸手推开慕容瑾,带着我的身子沿着原路往回走。
走了几十秒,我始终没说什么,后来想回头看看慕容瑾的落魄样,却见他如泄了气的皮球,正好跨出大门,前脚才一离开,紧接着门就砰地一声合上了。
那边并没有人守候,向来是一阵强劲的怪风。
“你叫什?”
“复姓皇甫,名金玥。”
我快回到房间时,他突然问我的名字,随后他又叫人准备热水给我沐浴。
我接受了好意,心里却不是滋味,太多的恩惠让我越来越无法自拔,或许最初的爱情都是从感激里滋生的吧,我那样理解着。
泡过澡后我并没听到外面有动静,也习惯了一个人洗澡,因为自在,就随便扯类似浴巾的青草色巾帕裹着出去了。
让我意外的是他没有离开,反而是坐在桌边等我,而房门半掩着,也怪我糊涂,竟忘记连日来雷雨不断的阴暗。
我灰溜溜的逃回屏风后换上之前准备好的干净衣裳,羞愤的耳根子发红,挣扎了许久才走出去。
他也不说什么,只是将桌上的清粥指给我看,我端过来慢慢咬着吃,已经人身分离。
“我做的不是因为你。”他说罢离开。
“我知道。”
我咬着一口粥始终没能下咽。那一夜,我似乎觉得雨下的更大,我在床上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睡。